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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毛钱的记忆

作者: 闫文海2023/04/29生活故事

一张八成新的五毛钱在我钱包里已有些日子了。我就琢磨着尽快把它消费掉。然而我很快发现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两三个月来这张五毛钱还静静地躺在我的钱包里。出门坐公交、地铁,刷卡很方便;停车费也是两元三元起步;即使擦个皮鞋也在五元以上,若在鞋店里可能还需十元;买个菜买个零食啥的,用手机一扫即可办妥。然而,我看着这张八成新的五毛钱,心绪久难平复,一下子又回到了30多年前的少年时光。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当时我上小学。农村还很贫穷,日子过得很紧巴。父母亲早出晚归,一年到头村里分红也就挣几十元钱。我们兄妹四人,姐姐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小学未毕业就参加村里的劳动了,一天挣五个工分,算半个劳力。我和大妹已上学了,小妹尚幼还需母亲照料。一家六口人,生活艰辛可想而知。

那时每周上五天半课,周六下午才放假。放学后总有干不完的农活。我们村位于县城最西边,交通不便。距村十里的镇上每周日才可去起集。所谓赶集,也就是逛一逛农村物资交流大会。能在星期日去镇上赶集,是我小时候最幸福的事。当然一般都是跟着父亲去的,去集市上东瞅西盯,能吃一碗豆腐脑或者油粉等小吃,就高兴极了。

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次还是自己一个人单独赶集。那个星期天一大早,我怯生生地向父亲说了自己想去赶集,本想着父亲能给一二毛钱就很高兴了。谁知父亲竟破天荒地从自己用牛皮纸折叠的"钱包"里大气地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说,拿去花吧!我当时震惊极了,这么多钱!这怎么能花完呢!在去赶集的路上,我把五毛钱小心翼翼地装在衬衣最里面的口袋里,一走三捏,生怕那五毛大钱不翼而飞。几乎是小跑着到集市上去的。路上碰见同去赶集的隔壁二嫂,她问我今日赶集你爸给你钱了吗?我大声地说:"给了,五毛!"二嫂惊得张大了嘴说:"不会吧,你爸不过日子咧!"我的兴奋劲就甭提了。到了集市上,先是连吃两碗豆腐脑和一个大馒头,豆腐脑每碗五分钱,一个馒头两分钱;再买两张写毛笔字用的描红纸,每张一分钱;再买一支带橡皮的铅笔,三分钱;再买一支圆珠笔,一毛一分钱。一算才花去两毛八分钱,还余下两毛二分钱。这时人吃饱了,又买了自己心仪的学习用品,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手拿着剩下的"巨款"东张西望,真是幸福极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一幕直至现在仍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如今,当初十多岁的少年已到了即将知天命了。回想起来,仍为父亲当时的出手大方而感慨不已。在那样艰难的日子,父亲给我的五毛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事后才知道,我姐和我妹赶集最多能拿到一二毛钱。父亲对我的偏爱也从不避人。多年以后,父亲曾当着全家人的面指着我对别人说,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姐姐和两个妹妹面面相觑,父亲又说,女孩子是一门亲嘛!

时光催人老。曾经那个"大力士"般的父亲已年近八旬。父亲年轻时可谓身强力壮,人又勤快,不惜力气。家里四间瓦房的胡基基本上是他和姨夫打的;家里的井也是他一手打的,母亲和我们只是打个下手;家门口现在放着的一块大石头,也是他一个人从门前的河里扛上来的。那块石头我现在要挪动一下都很吃力,父亲也时常对着那块石头发呆:"当时怎么把它搬上来的呢?"

这几年,父亲除了原有的旧疾,还算健康。关键是父亲乐观开朗,心态很好。我曾多次向他说那五毛钱的事,他竟说陈年旧事,早不记得了。

是呀,都三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