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倚栏轩 > 好文 > 好文章 > 正文

好的文章推荐 经典短篇

2023/09/09好文章

倚栏轩精选6篇好的文章推荐 经典短篇供大家阅读与参考,如果大家喜欢好的文章推荐 经典短篇(精选6篇),记得收藏与分享哦。

冬天的冰窗花

文/雨凡

小时候的冬天,总是那么冷,家里仅有一台砖砌的煤炉子,在堂屋的一角,晚上炉火封严,卧室里冷得穿棉袄都哆嗦。

我总是嫌被窝凉,不愿意睡觉,母亲就会用盐水瓶灌上热水,给我暖被子。怕我烫着,还把瓶子用布包起来。

早上醒来,窗户上开满了冰花。我披衣坐起,趴在窗前看冰花,无数个花朵密密麻麻,有的像小草,有的像片片羽毛,一个个图案交织在一起,让我的想象长了翅膀一样,此时的我一点也觉不出冷了,出神地看冰花,有时还兴奋地喊姐姐过来一起看,指着冰花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太阳从东厢房的上空斜照下来,照在窗玻璃上,透着亮光,那些冰窗花越发透明漂亮。

我会伸出手指划动冰花,但冰花很结实地粘在玻璃上,只是划出了几道细线。我的手指摁在上面,那冰花就慢慢地变形消失。我冲着玻璃哈气,那冰花就化掉一块,我几次哈气,那冰花就化掉几块,直到母亲一遍遍催我吃饭,我才不情愿地离开。

在那四周一片黄土色的冷寂的冬天乡村,能看到的花朵,就是这每天早晨的冰窗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睡觉前窗上还是潮气,一觉醒来,窗花就在那里了,这给冬天枯燥的我带来了许多惊喜。冰窗花比手工绘制的还要美,凹凸有致,很有立体感,摸上去有高有低,凉凉的,有时会忍不住用舌头舔一下,咂巴咂巴滋味,偷偷兴奋好半天。

每天早晨,我会在满窗的冰花里醒来,这份欢喜持续整个冬天。

如今在楼房里,有暖气、空调,室内四季如春,冬天的花也开得鲜艳,临近春节,正是鲜花热卖的时节,仙客来、一品红、杜鹃、报春花、水仙花等,分外妖娆,我也常常会买几盆花回来装点房间,那昔日的冰窗花早已不见了,偶然供暖出现问题,窗玻璃上也只是昙花一现极薄的一层,让我有小小的惊喜,又有一些怅然若失。在如今忙碌的生活里,谁又懂我当年冰窗花前的心事。

夜晚的孤灯下,捧起书本与古人对话,南宋诗人程大昌写的冰花词,让我反复吟咏:"盥水结冰花,老眼于今重见。一似琢成水玉,向冻盆游泛。天公作事有何难,要花花便现。且把重春留住,变苍黎容面。"记忆的闸门打开,当年的冰窗花如在眼前。

年味记忆

文/何龙飞

小时候,我家穷得叮当响,过年吃猪肉是莫大的奢望。父母顶多能挤出点钱,在乡场或杀猪匠家里割十来斤肥肉过年用。当我见到较为富裕的农家杀年猪的场景后,便心里不平衡了,渴望着自家也能杀年猪,狠狠过上一把吃年猪肉的瘾。然而事与愿违,我家在艰苦中煎熬着。

父母与我一样,盼着能杀年猪。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到户后的第三年,母亲买来猪仔饲喂。一年劳碌下来,那头猪长到260多斤。腊月里,我家终于宰杀了第一头年猪。父亲叫杀猪匠把猪肉分成了一块块,且骨、肥肉、瘦肉分离,肥肉作白板肉,瘦肉做瘦肉包或灌香肠。

随着左邻右舍及亲朋好友的陆续到来,母亲的炊事更忙碌了。好在,来帮忙的妇女们分工合作,把厨房的事办得有条不紊。我人小,做不来家务活,就看热闹,跟在父亲身后沾喜气。

是吃刨汤肉的时候了。有的安桌、摆筷、放碗、瓢羹,有的端菜、倒酒、舀饭、吆喝。大家围桌而坐,在父母"动筷"声响起后,纷纷下箸。咸菜回锅肉、酸萝卜炒肉丝、麻辣血旺汤、爆炒猪肝腰花……佐之以饭,越吃越香。俗话说:无酒不成席。杀年猪这天,还要喝点酒,让气氛更热闹喜庆。于是,父亲带头斟酒、拉家常、行酒令,亲情与友情变得更浓烈。

饭后,还要在热锅里烙白板肉皮,去掉黑黄皮层后码盐待炕;打理猪内脏,尤其是肠子,准备灌香肠。妇女们切肉、洗肠,备花椒、盐、菜油、白糖等作料,装肉,用麻丝系紧,一切有条不紊。

晚饭时,父母再邀大家来吃,还会喝些酒助兴,将杀年猪、吃刨汤肉的喜悦氛围营造到了极致。我格外珍惜这难得的打牙祭机会,吃得饱足,舒服、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夜深了,父母送走客人们,疲倦至极,领着我倒头便睡。当晚的梦,分外香甜、美妙。

杀年猪不单是我家的盛事,还是乡亲们的乐事。邻居、亲朋杀年猪了,我也跟着享受欢乐与美味。这不同凡响的年味,成为我抹不去的记忆。

中秋那轮月

文/灵魂鸟

自古中秋月最明。中秋月如茶盅,盛着满满一杯思念;似明镜,照着圆圆一圈亲情。品茶叙情,对镜抒情,借月传情,是人们重要的精神寄托。

当然,中秋月是有寓意的,它的圆满、明朗与秋的成熟与丰收、人们的庆幸与喜悦极相衬。同时,磊落无私的中秋月,对远行他乡的人更眷顾,至少从唐代李白写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开始,她就成为中秋的"话饼",成为许许多多思乡、思亲之人的情感"充饥品".

月亮是移动的,人走到哪儿,月亮就追随到哪儿。人也是移动的,哪里有月亮,哪里就有情思所在。尤其这中秋月,人们总是觉得家乡的月亮比他乡的大、圆而亮,哪怕只是望一眼,甚至仅想一想,心里都很亮堂、温馨。

中秋月,离不开秋风领路。故乡的秋风很勤奋,它每年都如期把月亮带回故乡,带进故乡的山山水水。山中一轮,水中一轮,天上一轮,心上一轮,一样的大,一样的圆,一样的亮。皎洁、细润的月光,一束束、一缕缕,如情感的纤绳牵动着人们无边的思念,把一丝丝情怀回放。

其实,月还是那轮月。古老而年轻的月光,皱而不锈,曲而无折。无论故乡多么沧桑,月光都能踩平思念的路,走到心上。中秋的月亮总是挪着悠然的碎步,从诗和远方走回来,走到萋萋小院,走到田间地头,走到亲朋好友之间。整整一夜,所有人的心情,都从角落里流淌而出,为了一本月色装订的白皮书如期出版而痴心相聚。

印象中,也曾有多个中秋之夜,月亮被细雨藏起。即使如此,看不到月亮,但在人们的心上,一样有月的光芒、味道存在,一切美好的祝福都在。

中秋月,洋洋洒洒,漫天满地的银辉,如玉的晶润、丝的柔滑、雪的轻盈,永远是层饱含情愫的莲花开在心中。

中秋时节,望月,是心思的涨潮;赏月,是心情的放牧;读月,是心事的诠释;听月,是心灵的碰撞;问月,是心理的牵挂;挹月,是心机的涵养;啜月,是心绪的滋润;品月,是心意的交流。

中秋,俯拾不起的月华里,有稻穗、玉米、大豆、花生、红枣、葡萄、柿子等沉甸甸的收获在里面。当你把这些收获含在口里装在肚里,月光马上就凝固成一个个月饼,叫你品味不尽、留恋一生。

走过秋天

文/沧海烟云

因工作性质所决定,走南闯北地跑了十几年,所经历的秋天,关于人、关于物、关于风景、关于心情,用心抒怀。

陕北的秋天,是一幅生动的山乡丰收图。

黄土高原,造就了陕北独特的自然风貌。历史的侵蚀,山石的风化,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红褐色山包,沟沟坎坎相依相连,一块块开垦出来的斜坡山地上,种满了黍子、高粱等其它地方难得见到的农作物,在飒飒的初秋的风中,摇曳着美丽的风景。

我们一帮在外出差或打工的人们,因为下班后闲极无聊,便经常三五成群,带上特意买来的紫外线灯、小镊子、矿泉水瓶等全套装备,在工地四周的山梁或沟壑里,捉着陕北风化土中到处可见的野生蝎子来。沿着上山的小路,手脚并用一步步爬上去,在路边的乱石堆或茅草中间,打开紫外线灯一搜索,一只只浑身发着荧光的小家伙儿们,甚至来不及吞下刚刚送进口的小昆虫,便开始逃之夭夭。用手中的镊子及时地摁住,小心地夹起,快速地放进矿泉水瓶中,然后充溢着满满的喜悦,在气喘吁吁中发出欢快的笑声。为了这份开心和满足,我们经常跑上半个晚上,十多里地,把工地四周的沟沟坎坎统统光顾一遍,累并快乐着。捉得多了,用淡盐水泡上一晚,第二天裹上鸡蛋和面糊下锅一炸,金黄的油炸蝎子就上桌了,那可是一道咸香酥脆的人间美味啊!或者找个盆子,用一层风化土铺底,把蝎子倒在里面,洒上一点水,它们就能欢快地活上八九个月了。回家的时候带回去泡酒,也是难得的滋补良药呢!要不就慢慢攒起来,二百多元一斤卖给收药材的,可以打打牙祭,享受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啊!

初秋的傍晚,也可以越过山梁,去看另一道风景。农家的小路旁,院子里,一棵棵酸枣树结满了红红的、小小的枣子,像一颗颗红玛瑙,勾引着你的目光和口水。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果树,结着红色小苹果似的果子,在枝叶间无声地闪耀。地上也落了薄薄的一层,当地的百姓似乎并不怎么吃,就让它们轻轻地落下,静静地腐烂,四周散发着淡淡的类似果酒的味道,在沟壑中寂寞地散去。还有一座座年代久远的窑洞,一株株长成中空的大树,甚至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褐红色沟壑,把陕北古老的神韵,一点一滴的勾勒了出来。突然传来的一声山鸡尖锐的鸣叫,或者窜出草丛急奔而去的灰褐色的野兔,为这静默的风景画中点上了动感的一笔。你不要想着去抓住它们,它们只属于这贫瘠山壑中的一员,虽然艰辛却快乐着。

其实,陕北的秋天,才是一种像模像样的季节,在无数的沟沟坎坎中,有瓜果的味道,有秋虫的味道,有我们儿时记忆中,贫困但却暖暖的味道……

最美的秋天在戈壁。

去年,在家乡的盛夏中,我坐了三十个小时的列车,风尘仆仆的到达了另一个出差目的地——甘肃玉门。但一到工地,心,就被那种荒凉震撼了!那是怎样的情景啊——茫茫戈壁中的一座"小城",虽是夏日,却看不到多少绿色,仅在"小城"的生活区种着一排排当地特有的胡杨树。一棵棵胡杨,像极了一颗颗高昂的头颅,梳着怒发冲冠的"板寸",就那样骄傲地生长着!对于内地长大的我来说,这只是一个神奇而又不起眼的传说罢了。

一进十月份,戈壁滩的天气就早早的转冷了。家乡才刚刚入秋过半,而这里,却不得不穿上毛衣避寒了。荒凉砂砾中那仅有的一点点绿色,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褪殆尽。突然间发现,满目都已是无边的凉意和荒芜。在工地枯燥乏味的日子里,不禁怀念起家乡秋天的美丽和丰满了。

突然有一天,当工作之余举目四望,想找一点微薄的绿色缓解疲劳时,目光却被远处一片耀眼的金黄吸引了!那是什么,那一片夺目的色彩?记忆中那是胡杨林的所在。霎那间释然了,家乡这个季节,也该是落叶满地,瓜果满枝了,何况这荒芜寒冷的茫茫戈壁呢!只是,那一片迷人的金黄,却不像家乡白杨的落叶,枯黄中带着颓废的味道。那是一种生机勃勃的黄,一种骄傲炫耀的黄,一种让人迷醉其中的黄!

当有一天坐车进城,从那片胡杨林中穿过的时候,我的心,才被真正的、彻底的震撼了!还未进入那片林子,便被远远地那片金黄粘住了目光。像要进入一座金黄的圣殿,心中突然间充满了激动和揣测不安,怕将要到来的是一片蜃景,怕那份美丽一瞬即逝,怕明天一觉醒来就烟消云散了。等车无声地进入林子,在里面静静地、慢慢的穿梭着,我把眼睛贴在窗子上,任目光轻轻地划过,心底的那一丝柔软,化在了那片美景中。一棵棵胡杨树站得笔直,排得紧密,一片片桀骜的叶子伸向天空,散发出那种温柔却夺目的金黄,随着阵阵秋风掠过,放肆地炫耀着自己的美丽。林中的柏油路上,路边的沟渠中,已被落叶铺上了薄薄的一层,像一块金黄耀眼的地毯,等着远方的贵客踏过。那哗啦啦的声音,如林中一条流淌的小河,像少女们挥动着迎宾的花环,伴随着已不再热烈的阳光,深深的刻进了每一个过客的心底。秋日静好,时光安详,这,就是一种极致的幸福吧……

车子驶过那片金黄的胡杨林,上了高速公路,向市区急速行进。蓝天白云,是一种秋日无声的纯净,路旁无数巨大的风车,静静地旋转着秋日的时光。那一大片颇为壮观的太阳能光板,在公路两旁无声的静卧,间或闪过的一棵棵胡杨树,也在孤独地展示着自己金黄色的美丽。车子越近市区,树却来越多,除了胡杨,还有一些其他的品种,远远地望去,倒像是一块块绿色的织布中,夹杂着一条条金黄的丝线了。秋日里的整个玉门小城,好像都被浓绿、金黄浸润着,在西北的戈壁滩中,化成了一颗最绚丽耀眼明珠!

还经历过西宁的秋天,那是一种洁白纯净的味道。

西宁的秋天很短,短得如果不细细品味,恍然间就错过了。远处有常年不化的雪山,近处有早早落叶的矮树和日渐枯黄的草丛。如果天晴日暖,在工地四周转转,也能发现一丝秋天的美丽。蓝天白云,不染一缕风尘的纯净。登上附近的矮山极目望去,空旷的庄稼地里,一缕缕青稞的味道便轻轻飘过。山坡上四处闲荡悠然吃草的山羊和牦牛,山下小渠中时急时缓的流水在秋日阳光下发出的粼粼波光,不远处回族村落里高高矗立的教堂的塔尖,都为这静静的秋日增添了悠远闲适的味道。再用远处的雪山做背景,那里整个秋天,就是一副婉约而简单的素描了。

好多好多的秋天,好多好多的美丽,都在我来去匆匆的行程中,无声无息地消逝了。任记忆再好,任收获再大,在我的脑海中,也慢慢成了一些残破的片段。

生命总是这样,曾经无比华丽的故事,无比刻骨的经历,都会随着时光渐渐老去,等到有时间去回味的时候,却早已无从回忆了……

写下这些文字,也许不只是纪念哪个秋天,纪念哪段历程,只是,在深秋将尽的日子,也为自己即将进入秋天的生命,做一个提前的感悟和慨叹吧!

草尖上的春色

文/谢汝平

小草总在不知不觉中钻出地面。特别在乡间行走,好像一脚踏下前还是光秃秃的地面,脚步抬起时发觉踩到一株小草。被踩的小草一点也不恼,尽管被踩折了叶子踩矮了身躯,但还是带着笑,乐呵呵的,像个傻孩子,重新站直了,努力探望远处的春色。

小草千差万别形态各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在初生之际,都直挺着自己的草尖。草尖大概是小草最锋利的武器,能够刺破寒冷的封锁,能够刺穿坚实的土地,能够抵挡狂妄的风沙,能够削弱雨点的侵袭。草尖也是柔韧的,每天早晨,它总顶着一个晶莹的露珠,恰到好处的力道守护着露珠的完整。阳光照耀,露珠里就是整个完美的春天,有高高的蓝天,有悠闲的白云,有摇曳的树影,有疾驰而过的春风。当然,如果你走近细看,也会在露珠里看到自己,那是最为奇妙的一刻,想着柔嫩的草尖顶着你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像虚虚实实的梦,小草绝不会让它无端坠落而希望破灭。

草尖也许是小草灵敏的鼻子,它能感知温度,能嗅到阳光的芬芳,能刺探春风的善意,能呼吸春天的馨香。大概你想抚摸一下小草的鼻尖,让它嗅一嗅手心里的气息,你会感到软软的、柔柔的、麻麻的,这就是春天的触感。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在草地上躺下来,用面颊触碰小草,作零距离的接触。小草一定非常开心,它慢慢亲吻你,用草尖刺激你的面颊,抚摸你的眼睛、鼻子和嘴唇,让你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你可以喜欢单棵的小草,喜欢它纤细的身材,喜欢它摇曳的风姿,喜欢它柔顺的神情;你也可以喜欢成片的小草,那又是一番别样的风情,"草色遥看近却无",离远了,稀疏的草地就变成一块碧绿的毯子,让你流连久久不舍离去。

春天似乎是小草开学的日子,它们三三两两聚集到一起,背着小书包,还带着板凳和课桌,然后在阳光下上课。每当看到无忧无虑的小草,我就想成为它们的老师,哪怕是临时代课的也行,教它们识字、数数、唱歌、跑步,也就不枉在春天里相识一场。小草遍布海角天涯,哪里都可以生长,但它们是集体主义者,喜欢成群生活,喜欢在春风吹拂下,做着同样的动作,跳着同样的舞蹈,像奥运开幕式上的团体操。如果下点小雨,小草们便嘻嘻哈哈地用草尖拨去不停落下的雨滴,那雨滴落向同伴,又被同伴拨开,在这好玩的游戏中,小草们快乐无比。

小草生长很快,跟它们分别几天后,你会发现,你还是你,小草已经长大了。小草会在春天结束时举办集体婚礼,有数不清的蝴蝶前来祝贺,然后小草有的开花有的结籽,有的终身不娶成为草的军人,有的幻想着成为一棵大树,或许有一天真的可以。

春天的散板

文/方纲

静听冬夜

零打碎敲的鸟鸣和杂音,都被夜幕抖落干净,安静下来。

冰封了湖泊,封了江河,大雪又把裸露的地界儿捂严。牧草开始了漫长而静谧的冬眠期。

我没有冬眠期。入睡前,聆听自己的脉搏。

我知道静听自己脉搏的,还有草籽和锦鸡儿老根。我们默契地期待,南迁布谷鸟的如期回归,它是给大地春耕推波助澜的欢乐鸟。

等待虽然很长,冰雪终归要遭遇土崩瓦解。

一季盛会,无比华美而壮丽,只隔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每粒种子都预备好一双翅膀,相约飞绿辽阔的春天。

恍若隔世,倒进满怀清澈

都怪粗心大意,弄丢了老井。意外重现,蛙声惊了千年之后。

有个好佛的契丹人,在西辽河畔蛮荒上修塔。那群说汉话的工匠,自己挖掘了吃水井。等他们像候鸟一样离开的时候,留下搬不走的水井和蛙声,与砖塔为伴。

西北风再大,也吹不倒砖塔,更吹不走附身的梵音和祈祷。寂寞,从来容不得砖塔。每一块青砖,每一道砖缝,都秘藏着年轮的喧嚣和蛛丝马迹。

山鸽子飞来飞去,草木任性地轮回,不在乎风霜与钐刀的轮番删削。老井和蛙声,跟百里漠原不分彼此,无声息的消逝,却自欺地躲到诗词里隐身。

没有点不醒的迷津。诗僧无意间,挑开厚重而辽阔的黑暗。恍若隔世的思念,一头倒进满怀清澈!

心里都装着一口老井。在它的眼眸中,谁都是不堪一击的人。

旁观或丈量着风雨

栽种下的佛塔,也没生枝长叶,却是岁月的老对手,绝不随波逐流。就坐在老地方,如袖手旁观,或丈量着风雨。

紫塞之北边,没有转经筒,没有成串的数珠,也不见许愿或诵经。转塔的人们都空着手,怀揣着心事,只管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走圈。走了千年,转塔的人不断更迭换代如流水。塔,还淡定地坐着,照常把行走的阳光绊倒一道阴影,背在身后头。

一指朝天,高深莫测如一句箴言。或许在等待,抑或为了却一个心愿。

刀,枪,剑,戟,火药推动的枪弹炮弹,都绕开走。不管是战胜,还是战败,都不忍惊扰乃至伤害一个与世无争的修行者。

风在遗址的裸肩散步

遗址的裸肩上,风很放松地散步。

藏头露角的残体,是长城另一个翻版的证言。

挖掘壕沟,就地筑起土墙,墙与沟简捷完美搭配,一个超人构想。长城九百年后,遍地蚂蚁搬家,搬运日头,搬运满天星辰,还搬运了七十多个春夏秋冬。血汗喂养了一片山河,喂养了鸟鸣、蛙鸣、雁鸣和狼嚎。马面与城堡紧密勾连,横亘三千里,一时威风八面!

谁也不能预言自己的今生来世。为了防御,最终教被防御者的铁骑,撕裂两个四敞大开的口子。兴建界壕的大金覆灭了,连秦长城内外都融合成一统天下。

罕山顶上的月亮,是浑圆的琉璃杯。转瞬即空、空了又满的不是美酒,是一去不复返的时光。当初,不要大砖、不要石头、不要粘稠米浆的金界壕,经不住岁月的漂洗,悄然于视野中沉沦而不能自拔。

再锋利的剑器,也削不了自身的手柄。现实与历史,都不需要彼此嘲讽。

等待很美好

等待。峰谷之间的塞风很硬,裹挟落叶沙沙地卷来。侧耳细听,过尽千帆皆不是。没有久别的脚步声。

山腰台地上的方井,自守孤独,守着一份静默。

还记得一轮又大又明的月亮,笼罩山地草原的狂欢之夜。篝火将息再加些木柴,烈酒喝干再重新斟满。围住水井和篝火,生活就是有了健壮的两条腿!

远离人间的烟火,远离暧昧和村野。世界总不缺少多事的长舌妇。她嘴对嘴学一声野狼嗥,试图偷听穷追不舍的回声。

等待的过程很美好。

季节轮回,喧嚣不止,始终无语。唯其与寂寞结伴,才有这无波无浪的一怀清澈。

长调,耳熟又亲切

从盐湖蜿蜒到草原,一条僵而不死的千年百足虫。做梦也口渴,遍地蚱蜢乱飞乱跳。

脚印你踩过我、我踩过你,车辙重复着车辙,谁都不在意。弓箭曾撕裂风声,马蹄穿越沙尘暴,追逐迷踪的太阳。风雪一场又一场地掩盖,野草撩开季节的边角,疯狂地席卷天涯。

典当终身拉车的骆驼,不肯为那一纸契约而低头。路总是来回一般远。正年轻,无心掂量今天的长短。

咸滋滋的,曲折沙坨、峡谷与草地之间,无边地牵挂着一缕一缕的炊烟。敖包总在不经意间,突然朝路人打招呼,以从来没年轻过、也没衰老过的样子。

吼向空旷与寂寞的长调,总感到耳熟又亲切。

噙一根路边的干草棍儿,每节都秘藏着人世间的味道和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