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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阅读赏析

2023/09/08好文章

倚栏轩精选6篇散文阅读赏析供大家阅读与参考,如果大家喜欢散文阅读赏析(精选6篇),记得收藏与分享哦。

蔷薇蔷薇处处开

文/钱红莉

最好的天气莫过如此--夜里一场雨,使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土的味道,泥腥里夹杂着微甜,显得特别踏实朴实真实。月季的花特别大,一直领衔主导地位的深红、粉红两大色系格外引人瞩目,半开的花蕊里藏着昨夜的雨水,把原本奔放的香味稍微压一压,这时就变得稳重起来了,人把鼻子凑过去,肺腑里都是芳菲之感,有一款香水也是这个味,就像穿着一双花布鞋走路,有小家碧玉的温润端庄--是的,月季的香味特别端庄,而雨后的月季又分明含着一种静寂柔娴的气质,嗯,是良家女子。

然而,这一味芬芳远远都是不够的,五月里最美好的事件之一,应该是蔷薇的开放。

是一面墙,从早春开始,攀上附下的,举着那么些小花骨朵,暗夜里灯盏一样,一盏盏,一盏盏地,慢慢地把自己打开,真是耐得住性子啊。这其间,多少花走过场似的开着--起先是白玉兰,然后辛夷花,茶花,连翘,迎春,海棠……再后来就是牡丹和芍药……也是晚春了--所谓晚春,就是春将不春,意味着依红偎翠的日子将要远逝,但蔷薇她们就是不急,静观同行(女人与女人是同行,花与花当然也是同行)竞相邀宠争姸,最后都无一例外地败兴下来,蔷薇这才又来了劲,兴致勃勃地开始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没有哪种花有蔷薇那么热烈幽深,像少女身陷入爱情一样那么不计后果,把整个身心都投入进去,那么洁白无暇地开着。

有时,花骨朵时期,明明隐着一点点红,但,到真正打开自己时,仍是一览无余的白,这种白无异漂白的白,也非朴实的米白,是杂着一丝丝青的白,像一滴墨洒在宣纸上,是沁在里面了,把青色的灵魂都附着上去了,整个身心地扑进去,真够舍得的。蔷薇就是最舍得的,倾其所有地开,到最后,又竟是那么狂野,甚至让你替她们担心着,这么柔弱的身体,如何担得起数以千计万计的花朵--然而,这些花朵,真是硕硕,简直是郁郁葱葱的负累,好像一个人,被生活里的琐碎牵着绊着,终于有了烦恼,有了体力不支,面容上呈现出疲态来--远看,仿佛默默不语,到近了看,又分明有了诉说,那种香味,就是一场高密度的诉说,一齐向你扑过来,连一根针也插不进去的,你别无它法,只有一把接住,那么实在。实在里含有憨厚的意思,如今这年头好像似乎仿佛不吃香了,对吧?但你又觉得蔷薇特别自恃识体,像许多花吧,她们都开得比较圆滑--我就不举例子了。

这么好的时节,哪个舍得辜负呢--趁小儿熟睡之际,我趴在网上搜龚秋霞版《蔷薇蔷薇处处开》,上世纪的气息扑面来,继而联想到画面--上海百乐门舞厅里,是爵士乐吧,一遍遍演奏着这个曲子,男人搂着女人的腰,疯狂地跳摇摆舞,所有人都在抖着自己的身体,快乐地酣畅一场,一派盛世气象,但,再仔细听,又分明有末世的颓唐,歌舞升平的后面是巨大的颠覆与毁灭……

龚秋霞走了,那些特有的民国气息似乎还残存在黑白老照片里,接着邓丽君版来了,后来,邓丽君也走了,无数ABC版又紧跟着来了,哪个时代似乎都不缺乏歌声,歌声永远不会停歇下来,正如蔷薇一般,一年一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守信,守时--如今,还有什么比花朵更能守信守时的呢?

还是说回到蔷薇本身。每次,抱着孩子,站在一墙花下,我都指给他看,这些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朵小精灵,怎么数也数不过来呀,是千千万万朵……他年纪尚幼,兀自睁着一双不大的眼,一副涉世不深的混沌模样,而我,仿佛一个煞费苦心的僧人,执意教会他,什么是小民的幸福?好比这就是--能有心境站在千万朵蔷薇面前,一遍遍地数她,赏她。所谓幸福,莫过如此--置身春天,毕竟尚且还有一息心力,再譬如把鼻子凑过去--所有的芬芳都过来了,所有的好日子都是我们的。

归去来兮

文/一蓑烟雨任平生

闲来无事,翻阅一册古诗词,看到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心莫名地震颤。中学时代耳熟能详的篇章,如今已几近淡忘。就如同心中那个归去来兮,修篱种菊的梦想一样,也在这些年对世俗的追逐中,渐渐搁置在时光深处,蒙上烟尘。

忆当年,心中一直怀揣着一个归隐山林,笑傲江湖的美好愿望。那时年少,爱看武侠小说,痴迷于江湖世俗的那种无拘无束,自由洒脱。心里也没有什么大的信仰,只是想要过那种放荡不羁的小日子;可以一骑瘦马行天下,可以半世豪情踏山河。

后来的许多年,也接受了诸多诸如封妻荫子,出人头地的入世学说说教。然而,骨子里依然对于那些有关诗与远方的美好生活心向往之,神游离之。其实内心里一直向往着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可以不为生计发愁,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圆自己想做的梦;而不是为了生存的负累,做无趣的工作,更不愿为了追名逐利,而迷失初心,沦为世俗的牺牲品。

然而,人非草木,不是坐等一些天地撒一些雨露恩泽就可以千年百年地活得好好的,我们要为每天的衣食而劳动。吾之为人,也不能免俗。于是乎,为了给将来的退隐江湖(应该就是退休)积累足够的资本,我也只能拼命地奋斗,为了吃饭的饭碗,痴活这么多年。

也曾有过抛下一切,说走就走的冲动。数年前年的酷暑,一个人坐长途大巴,去苏州游历梦中的江南水乡。可是,忽略了江南一个一个的园林昂贵的门票不是我一介草民可以承受的事实,那一次没有邂逅到漫布于青石板巷弄上撑油纸伞的旗袍女子,只是在现代化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短裙汗衫人流的裹挟下,落寞地乘坐北上的列车回到我更加美好的华中腹地的家。后来,像出征的将士,陆陆续续出去好多次,都是行至山穷水尽处,弹尽粮绝,铩羽而归。期间,夜宿过火车站空荡荡的候车大厅,睡过10块钱的地下旅馆,至于吃3块钱一桶的泡面,更是家常便饭。路上,见过风餐露宿的流浪歌手,还有比我还穷的住帐篷的所谓驴友。

这是一次失败的江湖闯荡经历,让单纯的我深深领悟到了,江湖行走也需要本钱,对尚未入世的我,着实是不小的震撼。从此踏踏实实积累谋生技能,偃旗息鼓许久,直至今时今日,仍不敢稍有懈怠。

那种小隐隐于野的思想何曾消弭,反而愈来愈强烈。这些年,一直在关注那些归隐尘世不为世俗所累,随心所属过着自己小日子的高人。譬如,《归去来辞》一文中心情已经中年后,隐居于故乡小城,种菜浇花,与父母发呆的雪小禅本人;譬如,那个隐居撒哈拉沙漠多年,一袭亚麻长裙,一身牛仔的文艺青年三毛;譬如专题片中那些隐居于丽江或大理的现代化城里人。多惬意的生活,多美好的场景,多幸福的状态啊,比电影里还浪漫,想想也是醉了。对诸如此类人,心中除了小小的艳羡,再无他意。这只是一群小女人的小隐隐于世,只是她们"遇一人白首,则一城终老"的小理想。张爱玲式的,太过于小气。

我要的归去是男人式的大气磅礴,兼怀天下,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就是在深山种地也要拿份报纸关注时事的那种。一直以来心里意淫无数遍的最浪漫的事情是:夕阳安好,我躺在某个小庭院里的大树下的躺椅里,握一卷书,品一口茗。身边依偎着黄发垂髫的小儿子或小孙子,我给他讲我当年的故事。而不是某首歌里唱的那样和某个人"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那儿也去不了。你还把我当做手心里的宝"我今天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攒够买下一个小院子、一个藤椅和几亩地的钱。我希望我的藤椅早早到来,最好在不惑之年之前,而不是要熬到垂垂老矣的时候,和一个老太太"坐着摇椅,慢慢聊".

一直很崇拜佛家或道家的出世生活,闲云野鹤,不问红尘俗世,只管修禅修道。可是终究只是凡人一枚,剪不断那渺渺红尘的情和欲。六根不净,终究只能徘徊于佛门和道观之外,却不得其门而入。早年看李叔同的传记,就是那个写出《送别》名曲的民国着名音乐家、美术教育家、书法家、戏剧活动家,最终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抛家弃子,堕入空门,成了沙门的高僧弘一法师。当时就在心里想,这样的人物,完全可以过上钟鸣鼎食的生活,却甘愿抛弃一切去黄灯古佛下修养身心,始终捉摸不透。后来看台湾作家林清玄的菩提系列散文,通篇充斥着明心见性的佛假慈悲和哲理,像莲花一样清新隽永,像莲花池一样洗涤心灵。当时就在想,这是何许人也,充满佛的灵性,后来查资料,原来大师曾经中途入古寺修行2年,最终重入红尘。我想,终其一生,我是不会成为佛门弟子了,我没有那个坐禅的定力和忍受清贫与寂寞的决心。上天降给鄙人的痛苦实在太多了,实在没有必要继续玩自虐。

我想,如果可能,我倒愿意做一个行走江湖的"道士",手擎一面"麻衣神相"的小旗子,给人看看风水算算命,一边混饭吃,一边游历大江南北。只是,在这个提倡迷信,打击封建的社会,可能性不大了。

我在游玩武当山时,曾在连绵起伏的大山山坳里,见过几个来自城里的现代居士,年过半百,放弃城里的大房子穿着破烂的衣服,住在徒手挖出来的山洞里,种小块的庄稼,靠树上的野果充实,煤油灯照明,一卷薄被捱四季,过着与世隔绝的穴居生活。但是这些人,算不得真正的隐士,也许一年半月,他们依然会回到城里的大房子,而忘了这里的荒凉和寂寞。于他们而言,只是在逃离:逃离城里巨大的生活压力,逃离生活的负累,来到大山减压。

我以为,真正的归隐者,当属鬼谷子之流,隐士中的隐士,胸怀大才隐居世外却仍胸怀天下,培养一批批学生去匡时济世,拯救黎民。真正的"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而诸如陶渊明之类,则算不得真正的归隐,他们只是一群失意的文人,官场失利,只计较于个人得失的小利益而自怨自艾,蜗居在某个山头或竹林,或孤芳自赏,或顾影自怜,不能做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想此类人虽有满腹诗情,未必有治国理政的大才能。

我不是那汇经天纬地之能的世外高人,也没有他们怀才不"语"的淡定。只是一个平凡复平凡的麻衣布丁,只想以一种出世的心态做入世的事情。既然无法全身心地投入高大上的隐居的潇洒生活,那就退而求其次,做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情,在渡人的同时渡几,比如最近一直在琢磨的事情:做个老师,教一群黄笤小儿,教会孩子,也惬意自己。空闲的时候,看看书,写写字,偶尔邀志趣相投的小友,喝喝小酒,侃侃大山。有报纸可看,有纸笔可用,有兴趣课拓,不用漂泊和流浪,不用担心柴米油盐,如此甚好。这样的好时光,三五年,或七八载, 像刚沏好的茶,刚刚好。可是,我缺少一个教师资格证,和一个名牌师范的学历,这个小小的心愿,或许又只能是一个阳光下的肥皂泡,最终破裂。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归去来兮的小梦想,脱离枯燥无味的数十载如一日的忙碌工作,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像那句名噪一时的:"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可是很多人选择让心灵继续流浪在路上,无所皈依,无所依凭,如孤魂野鬼,身在而心死,因为"钱包那么小,谁都走不了".

佛语有云:放下,自在。可是,总是太多的牵挂,总是太大的欲望,总是太强的追求。我们终究放不下,沦为世俗社会的奴:房奴,车奴……此刻突然开始崇拜那些在路上的背包客,那些古城里暂居的文艺青年,甚或于那些武当山坳里的居士们,也许他们最终免不了回繁忙都市讨生活。但是他们毕竟放下过,即使那么一刻钟,他们是完全为自己而活,仅凭这一点,他值得我们崇敬。

知易行难。急切如我,也不敢抛下一切,去随心所欲。但是,或许某一天,你会看见一个长布大衫的大仙,在街头摆摊算命兼卖大力金刚丸;你会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在垃圾桶拣废品;你会看见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在某个地下通道,甜蜜地入睡,他也许正做着一个甜蜜的梦:夕阳安好,他躺在某个小庭院里的大树下的躺椅里,握一卷书,品一口茗。身边依偎着黄发垂髫的小儿子或小孙子,他给子孙们讲他当年的故事。这些不过是最糟糕的状况,可是这又如何,即使落魄地活着,内心也是富饶的,不用为了那些所谓的体面生活而把自己弄得那么心累。

还是以五柳先生《归去来兮辞》其中的一段话来为那些迷失在路途上的无处安放的孤寂心灵招魂吧:"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祝众生都能真正地归去来兮,找到自己心灵的归属地。

麦黄杏熟时

文/赵文汉

小满节气已过,小麦收割进入倒计时。麦穗慢慢变黄时,还有一种水果也在逐渐成熟——杏子,我的乡邻都叫它麦黄杏。杏子成熟是一个由青逐渐变黄的过程,跟小麦一样,难怪乡邻都叫它麦黄杏了。

看报道说,阜南的麦子开始收割了,麦黄杏应该也黄了吧。我的生活已远离麦黄杏,没法看到它成熟的过程。然而,在童年时期,我家门前就有一棵杏树,我看着它从小长到大,也看到杏子由青变成黄。

每年小满节气前后,一个个本来藏在叶下的杏子们,慢慢地开始变脸了,由青变绿再变黄,最后透出红时,叶子便再也遮不住它们,杏子熟了。黄中带点红晕的杏子摘下来,咬一口,酸中带着甜,那是年少时,初夏时节里最为爽口的果品。母亲指挥着我爬上树,把它们一一摘下来,摘了满满的一小竹篮。母亲挎着竹篮,挨家挨户分给乡亲们品尝,不停地念叨:大家尝尝俺家小三的麦黄杏。

母亲这样说,不仅仅是因为杏子是我从树上摘下来的,还因为这棵杏树是我栽种的。

有一年的春初,我和父母一起下地栽红芋。我在一道红芋岭上发现了一棵小树苗,刚出土,两片小叶子,水灵灵,娇嫩嫩的。我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呼小叫起来。父亲过来一看,说是一棵杏树苗,把它挖出来栽到家门口去,三五年,它就能结出果子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给挖了出来,在根部包上一大坨土,然后飞奔回家,在院门前左侧一个不影响人走路的地方,种下了这棵杏树苗。为了防止鸡叨它、猪拱它,我还找来很多枯树枝,围了一个小栅栏。

从此之后,每天上学的时候,我总要去看看它,浇浇水。父亲说:"不能天天浇,你会把它浇死的。你再喜欢它,也不能天天围着它转。小心你的喜欢害死它。十天半个月看一看,干了,浇点水就行了。"

父亲的话让养活了小杏树,也让我受用一辈子。

果然,五年后,小杏树长到了一人多高,开始挂果了。一开始结的果子不大,吃上一口,差点把牙给酸掉了。随着杏树变得粗壮,它的果实开始慢慢变甜。到了后来,每到麦黄的季节,几乎全村人都可以吃到我栽种的麦黄杏。

今天,麦黄杏又该变黄了。可是,我的麦黄杏早已没有了踪影。

补鞋匠老王

文/刘腊梅

街角有一位补鞋的老师傅,五十开外,面目很见风霜,从事这行二十余年了,人们叫他老王。这样的称呼多少有点来头,要么是上了点年岁,累了些见识,要么是行业里滚熟得了些敬重,总之是有些斤两的。

老王一个装货的箱子,一架补鞋的机器,晴雨天都是一席地,有点像坐井的青蛙,或者坐禅的老僧。营生是很辛苦的,全是手眼功夫。老王的大手掌很厚实,结着一层茧子,是一双笨拙而丑陋的手,毫无美感可言。但是,这双手运作起来,却像一台马力十足的机器,糙皮厚肉里全是极纤微的神经末梢,每一个指关节都可以随时待命随时效命。一招一式清楚分明,叠放到一起,就是一套流畅娴熟到完美的表演,毫不逊色于舞蹈家的兰花指,呈现劳动本身的质朴美与艺术美。

老王的面目是沧桑的,须眉浓密,透出不甚清洁的灰白,头发很精神地立着,是一幅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桀傲样子。他眼睛有些浑散,只有一刹,是在缝纫机上引线走针时,两眼立即还魂般,从腐锈的眼角嵌着眼屎的眼睑中射出两道精光,鹰一样利锐,有些解甲老将的意思。他身上常年裹着一条黑色大围裙,上面沾些泥尘草屑,藏了大半个身子,每天都像在服丧,但又在作死的枯旧中体现出生的机趣。于是,就有了某种轮回的意思,整个望去使他像一块壮硕的顽石灌注了灵性。这是一个有着旺盛生命力的老男人。

老王从不休假,上工和收工都靠着点。每天早晨,准时铺开席地,开始一天的营生。"老王,鞋进水了,修一个,下午取。"来人将鞋子丢在地上。老王也不抬头,眼皮向上翻一下,露出眼白来,算是应下活儿。来人急的,现修现穿,老王将还在嘴里的大半个馒头取出搁在脚边的小凳上,啐两口唾沫就绪。你要是再催促就不管用了,老王手上的功夫是设定好程序的,一招一式跟着套路来,但修补的效果让人没有挑剔的理由。

老王可以从鞋子的品质识些来人的身份、职业,却从不因此沽价不均。每双穿坏的鞋子到他手里,就得一次重生,因此,老王也算惜时爱物、积厚德之人吧。

老王也修雨具,或是配把钥匙之类,手上永远是沉甸甸的活计,永远没人闲歇的时候。

有这样一种人,在喧嚣的生活节奏里,沉心静气、零零碎碎地缝缝补补,在针与线之间营生,把一种平凡绵长的日子打发得情意丰满。在这灯红酒绿、更新换旧的快捷里,能念一份旧好,岂不也是一念执着的初心?在城市的浮华里,守着本色行当数十年如一日,一念心净,岂不也是一场修为?

我越来越觉得,老王根本是一位入定的高僧。

家风是系在腰间的一条花围裙

文/向华军

前不久,女儿五岁生日的时候,乡下生活的爸妈特地放下庄稼带着一份礼物进城来。礼物拆开一看,是一条崭新的花围裙,那一瞬,我的眼角竟有一些湿润。

在我们家,一直就有长辈送围裙的传统,小孩不分男女,五岁前都一样,跟送去学校念书一样庄重。我小时也收到过一条,图案是一片湖蓝色缀着几颗星,在饭桌上由爷爷亲手递给我。自从把围裙交给我,接下来的时光,我的肩头便又多了一份责任。白天去幼儿园后,晚上回到家里要系上围裙,学着摘菜洗碗、炒菜做饭。

然而,有很长一段时间,懵懂的我曾无比埋怨。别的伙伴回到家不光能吃现成的,还有时间看电视,而我作为一个男孩子却只能搭起凳子在高高的灶台前,淘米、切菜,被水蒸汽烫了、热油溅起来伤了是常有的事,有几次还被菜刀切了手。直到三年级班级组织野炊,当我们小组在我的带领下最快吃上美味饭菜,而很多小组还状况百出时,在老师的赞扬和同学们的羡慕里,我第一次真切体会到男孩子做饭一点也不丢人,相反,做饭是每个人必备的生活技能。

后来越长大越明白这种良苦用心,我们一天天长大,爸妈一天天衰老,他们保护不了我们一辈子,可会做饭的孩子走到哪里都能活下去。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时,由于收入不高还要偿还读书时借下的债,我经常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煮方便面。幸好自五岁就系上了围裙,加几张菜叶、换一下调料,一碗方便面也能十分美味。

曾多次听母亲提起,三叔是我们家最会做饭的人,不光会家常小炒,还会一些其他地方的特色菜,好几次春节团年都是他当大厨。有一年暑假去他家做客,尽管招牌菜没学会,却让我对做饭有了新的认识。三叔和婶娘都是普通的石油工人,他们的工作是交替着三班倒,上完夜班总是很疲惫,压根儿没精神去做饭。每当这时,三叔或婶娘都会为对方留好饭菜才出门,几十年来雷打不动。当他们同时休息时,都抢着下厨房,摘菜的摘菜,洗碗的洗碗。诚然,当下一些年轻人推崇只负责吃饭绝不洗碗是一种爱,可我更推崇三叔和婶娘那样,进了一家门,不分功大功小,相互理解、彼此分担。

我问爸妈我们家的家风是什么,他们几近文盲漠然地摇摇头,在家谱里我也没有找到明确的记载。爸妈送女儿的生日礼物让我一下子明白:家风是从五岁开始系在腰间的那一条花围裙,教会我们自立自强,爱与担当。

腊月最是乡愁味

文/雷琛

我的老家在桂北一个小山村,那里是我的根之所在。在那个迷茫一秋的诺言里,我穿着母亲连夜赶做的一双布鞋,带着亲朋好友们的千叮万嘱,揣着那张已经迟到了一个月的录取通知书,跟着家乡的那条小河,走出了大山。虽然我努力地住进这座城市,但每年进入腊月时,我对老家的记忆就更加清晰了。

进入腊月,年味随之越来越浓,也是父母最忙的时候。

腊月里,父母把收获回来的红薯留下小部分做红薯干给我们吃,大部分则用来制作红薯粉。手工制作红薯粉,要的是时间与耐心。制作红薯粉的第一道工序就是把红薯洗干净,不能有泥沙。红薯洗净后,再用打磨机磨成渣。磨成的红薯渣存放两三天。之后,把红薯渣用纱布过滤在一个大的木桶里进行沉淀。四五天后,把木桶里的水放掉,桶底就是厚厚一层红薯淀粉了。父母制作红薯粉讲究个精心,就取中间一层红薯淀粉,说是上面一层有杂质,最底下的怕有泥沙,所以就取中间一层。一个用于拌匀红薯淀粉的陶缸,一只大大的开水锅,还有一个装着冷水的缸,这些就是父母手工制作红薯粉的主要器具。家乡人把加工红薯粉称为"打粉".所谓打,就是把搅拌好的粉团放在一个底部有9个圆孔的大木勺里不断拍打。经过拍打,粉团会从勺底圆孔挤出一根根粉条落入开水锅中,落入开水锅中的粉条一阵翻滚后煮熟,又经过冷水冷却,就被挂起来晾晒,最后成了一捆捆红薯粉。这个季节,如果你走进我的家乡,就会看到在村口的田野上,房前屋后的空地上,一排排木架子上晾满了红薯粉。过年吃火锅时,把做好的红薯粉放在锅里一煮,捞出来放在碗里,加上一点点辣椒、香菜什么的,那香味啊,袅袅扑鼻而来,那滋味,就一个字"爽".

到了年关,父母开始着手做过年豆腐了。头一天晚上母亲将黄豆泡上,第二天一大早便全家上阵,先把泡胀了的黄豆磨成豆浆。磨豆腐的石磨就摆在老屋的一角,父亲推磨,母亲则坐在石磨旁用一个小勺子往石磨上的一个小洞里添黄豆。石磨在父亲的手里吱吱吱吱地不停叫着,随着母亲不断地往石磨的小洞里加黄豆,石磨台边的"小嘴巴"也不停地流出洁白的豆浆。或许这项工作是与过年联系在一起的,或许卸磨之后便能吃上又白又嫩的豆腐,从父亲脸上,丝毫看不出推磨是件苦差事,只见父亲将那石磨转得如装了轴承一般。磨声悠悠,又似父亲在演奏着一首无题的音乐。从母亲脸上露出的笑容可知那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对劳动收获的喜悦。乡下人不懂艺术,却在无意中证明了艺术源于劳动的道理。

与小伙伴们玩了几个回合的捉迷藏后,再来到石磨边一看,父亲早已把那盆泡胀的黄豆磨出了一桶豆浆。磨出的豆浆经父亲用纱布过滤之后,便转入了烧煮程序。这时,在场的小伙伴们,谁也不肯离开。干柴烈火,锅上热气腾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孩子们伸长脖颈,围成一圈,不眨眼地盯着锅内的变化,生怕漏掉一个细节。等到锅内浮起一块块、一团团洁白似雪、细腻如脂的豆腐脑,孩子们就发出激动的欢呼,大人们也露出兴奋的笑容。母亲给在场的每人盛上一大碗,那又嫩又软的豆腐脑,入口即化,不待品味就滑进了肚中。此时无论是谁碰上了,都会受到主人盛情的款待;你也不用客气,尽管放开肚皮享用就是了。

吃过之后,父亲一边打着幸福的饱嗝,一边从从容容地将豆腐脑盛在铺着笼布的木筐内。待到把豆腐脑挤压成型后,一板豆腐就脱颖而出。此后饭桌上,就有了各种以豆腐唱主角的菜肴:煎豆腐、豆腐煮白菜、麻辣豆腐等。在我眼里,母亲是个会过日子的农家主妇,那时,她总是留出一些做成豆腐干或油豆腐,以待日后改善伙食或者待客。母亲做的油豆腐可好了,可以存放一个多月。往往过完年后,我们还可以吃上年前做的油豆腐。

腊月里,袅娜升起在人们心头的气息,就是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愁。其实,腊月是故乡的味道,更是一种亲情暖意。它像一幅幅风俗画,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又像坛香醇延绵的老酒。腊月的河流曼妙柔情,时刻牵引着游子的心。村落里家家户户外出的人,不管路途有多遥远,也无论谁在外干的事有多大,一律在腊月的某一日,顺着小河边的路赶回家。腊月的时光让人心跳,也让人心驰神往,天伦之乐让凛冽的寒冬增添暖色,使游荡的心灵得到如春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