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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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门鸡香
文/刘羊
这天夜里,我在一股奇异的香味中醒来,恍惚之下,不知是梦是真。这时,妻子也醒了。深更半夜的,这是什么味道啊,她问。
"一定是妈在做榴莲炖鸡。"我肯定地回答。只有金黄剔透的榴莲在滚烫鸡汤的催发下,才会散发出如此清纯浓郁的芳香。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这种香气仿佛飘自天外,让人如临幻境。
这些年来,榴莲炖鸡一直是妈的拿手菜,也是我们家的保留菜品。
妈是六年前来长沙和我们一起生活的。起初,妈妈只能按乡里的习惯做一些简单家常菜。后来,看到我和妻子身体虚弱,便经常炖汤给我们喝,餐桌上日渐丰富起来,有了蒸排骨,有了红枣炖肚条,有了榴莲炖鸡。在所有的菜式中,以榴莲炖鸡火候最佳,色香味最好。
两年前,我因病住进医院。由于病情严重,治疗几经反复,半年时间内先后做了3次手术,数次在生死线上徘徊。因为我的病倒,家里忙成了一锅粥。很快,他们做了分工,妻子负责医院陪护,爸爸从老家赶来负责一日三餐,妈妈负责照顾小孩,岳父母负责鸡鸭鱼肉、新鲜果蔬的采送。弟弟妹妹们也加入护理小分队,轮流陪护,接力送餐。
在病去如抽丝的漫长日子里,最快意最难忘的事情莫过于用餐了。当弟妹们把沉甸甸的餐盒送来,在餐桌上一一打开,有炖猪脚,有红烧鲫鱼,有排骨玉米汤,有煮鸡蛋,有小炒莴笋丝,有青叶子菜,还有清蒸土鸡,小米南瓜粥,都是我的最爱。我把自己想象成被囚禁的王子,心满意足地享受这一切。
每天,主治医生不仅要多次观察我的生命体征,还要专门询问我的进餐情况。一次我说,这顿吃了六个蛋白,一份猪脚,医生说,还不够,还要多吃。有一天,我足足吃了一只整鸡、一条鱼、一份猪脚、十几个蛋白,还有青菜若干,让人看了目瞪口呆。医生则鼓励我和家人:能吃就好。
在人的免疫力几乎为零而又面临术后感染的时候,吃,就成了救命稻草。能吃,就能提升自身的免疫力,就能活。不能吃,就只能把自己交给来路不明的死神,任凭他随时把你带走。
那段日子,我居住的病房和数里之外的家里,天天都飘荡着猪脚的香气、小米南瓜粥的香气、煮鸡蛋的香气,这其中留存最久、辨识度最高的,是清蒸土鸡的香气。不知情的邻居在楼梯间碰到父母,有时会问:"你们家天天蒸鸡吃啊?蒸得好香。"父母回答:"是啊,孩子一直喜欢吃。"
农村长大的孩子,从小习惯了节衣缩食、粗茶淡饭的生活。记得小时候过生日,最大的福利就是吃上两个鸡蛋。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肉,赶上杀鸡了,才能吃上一个鸡腿。有时家里来了客人,一只鸡不够大家吃,妈妈就事先跟我和妹妹讲,人多,不能剁鸡腿给你们了。我和妹妹很听话,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
高三那年,学业压力大,每个月只能回一次家。每当我从县城回来,妈妈就要杀一只鸡为我改善生活。妈妈的手脚很快,三下两下就把鸡弄干净了,塞几根天麻到鸡肚里,在柴火灶上炖上一会儿,满屋子都是天麻和鸡肉的香气。那时我们家房子破旧,门窗遮挡不全,很远都能闻到家里的鸡香。邻居闻到鸡香,就知道我又放假回来了。等到炖得差不多了,妈妈把我从外面喊回来,塞给我一个大碗。"趁热,快把它吃了!"妈妈说。我留给妹妹一个鸡腿、两块鸡肉,塞给妈妈一对鸡脚,噙着眼泪把剩下的全部吃完。
19年前,我顺利考上大学,在父母期待的目光下离开故乡。
15年前,我如愿留在省城工作,成为父母眼中有出息的孩子。
一年前,我终于摆脱疾病的困扰重新回到工作岗位,让父母倍感欣慰。
父母是雪峰山脚下的普通农民,大字不识几个,对山外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从小教孩子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对孩子上大学、奔前途、得病治病这样的事情尽管着急上心,却提不出任何意见。要考大学了,他们只知道搞好孩子的营养,定期炖鸡给孩子吃;孩子得病了,他们只知道吃鸡最补,想方设法让孩子多吃点,多攒点战胜疾病的体力。
一只土鸡,是乡里人待客的最高心意,也是父母给孩子最深的滋养。
如今,不管我走到哪里,出入何种场合,都不会被其他美食美味所诱惑。
只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就会闻到一股浓郁纯粹的香气,那是柴门鸡香的气味,是慈爱父母的气味,是人世间最美的气味。
澧水月夜
文/山静入柏
澧水的月夜把白天的彩色一下就反转成为了黑白。
青枝绿叶的岸树,白天里像河流的花边,而此时却把阴影乱柴似杂乱地投放到了河滩和水里。河岸蜿蜒出白晃晃一条梦中的路,带子一样伸向远方,比起日间要鲜明多了。你无意间踢出的一块石头,在路面光溜溜的臂膀上弹了几下,然后就躲进了深睡的草丛。所有的岸草都黑黢黢地挤在一起,太困乏了,于是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它们呵出的雾气,在岸边游动如缓缓的轻舞。高挑一些的花朵在白天本来出尽风头,而在此时早已铅华洗净,你只会看到她们和其它草叶一样的发光。
沸腾的镇子也累了,远看去像是一长溜堆着的枯草,我的乡邻们也就一窝窝地睡了。老街虽是躺下了,但仍是不放心脚下的河流,怕它一去不返,于是便用曲曲弯弯的码头的绳子把它系在手上。街尾天宁寺前那棵高大古老的香樟树是站着睡的,只是想不到一旦褪去妆彩,竟是一头萧萧银发。你一个人走在街上,房子的倒影竟然匍匐了半边街道,就如潜伏下来的父母想听听儿女们的心事。你走在半明半暗里,就像一脚岸上一脚水里。当月的门楣上的春联,褪尽口红,那是一个个卸妆的家,衔着一床的儿女。
月光下,最精彩的是江流。天地间怎么就澧水这么一个娇娇女。阳光下,河流穿金;月光下,河流戴银。日里夜里一身都是亮闪闪的。月光自天而降,竟然是些兴奋眨动眼睛的小精灵。下凡的月光们互相打量着、拥挤着、闪烁着,澧水就成了一条绕在小镇梦里的珠光宝气的饰带。
你也可以把江流看做小镇佩戴的弯刀。在湘西北,弯刀并不示武,而是示美、示一个男子的英武。一里多路宽的河床,月光下也像壮年男人流汗的背,让你想到从古到今的背负。
侧耳倾听,上游河滩上最后一只舢板的船骨在鹅卵石上磨出卡卡卡的响声,那该是一个布网回来的渔夫吧。望过去你只会看到一笔隐约的淡墨,而那黄金般的沙滩此时在月光下竟闪烁如一面夺目的镜子。可以想见渔夫先前在月色里慢条斯理的划桨,梳理波浪,条分缕析,让人都可以看清木桨撩起来的一丝丝的江水的发。河码头边,泊着谁家的腰子盆,就像河滩的作业本上搁着的一枚深色的橡皮擦。唐家湾下游水浅处,激流就像开着银色的花朵,水中鼓出的零星石头,像滚沸在汤水里的米豆腐。我也知道,大江的中流其实是深沉而仁厚的,也许那里就深睡着吞舟之鱼。
风轻悄而又殷勤,总是捎来江水的腥味。河对岸的群山呈现出深浅不一的浓淡,接近于肤色的泥土也消失了,原野也一律简化成了明暗。真没有比月色更好的护肤了,除了忠于你的原貌,它只是给你镀上了一层金属一样的光泽。
月光让我也变得苍白起来,成了一个相思少年。就在睫毛的岸边,我看见澧水女神正从江中缓缓升起,与我对目。也就在那一刻,她让我的灵魂如蛇一样幽冷,而且感受到了一种电流一般的让渡。神秘是月色赐予人最美好的感觉。
家乡夜,最美是黑白。
甘泉镇
文/唐光玉
这是巴掌大的一个镇子,短短的一条街,街面也许是明清的格局吧。
远处,山青水秀,这是陇南。
一些小小的铺子,门面很小,半尺宽的门板不多几块。杂货铺也好,布店也好,铁匠铺也好,药铺也好,门前都放着两条使唤了好多年油光油光的长长的木板凳,买东西也好,不买东西也好,可以在板凳上坐着说话,歇歇脚。这使我想起了儿时故乡的老街,老店面,老乡亲,那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回忆。
街上人不多,几个小孩,一条狗,一只猫。
还有一些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
老太太也好,老爷子也好,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腼腼腆腆的,没话,有话也很少,小孩子见了生人还有些羞羞答答。可我看到隔壁烧饼铺的烧饼打得很大,也很厚,给人实实在在过日子的那种感觉。
我第一次知道,小小的烧饼,在甘泉镇是可以买半个的。半个烧饼当然是一种乡情。
民风纯朴到像一朵篱笆上带露水的牵牛花。
一个学生在路边的凳子上画画,本子上画了房子,画了树,还有人,还有狗。房子是土土的盖瓦的镇子上的那种房子,树也是镇子上的树,人也是镇子上的人,狗也是镇子上的狗。就像丰子恺画的那种,不加修饰的,非常传统的,非常传统的那种画。
看到一个挑担卖菜的,他挑着绿绿的水水的菜在街上转游。不喊也不吆喝,有个女人要了一把菜,两根萝卜,还有一根葱。买东西没话,卖东西也没话,好像他们都知道价钱,而且根本用不着讲价钱,该多少钱就掏出多少钱付账,一下省出了好多交易斗嘴的时间。
镇上有个甘泉寺,一个小小的寺庙,几间不高的庙房而已。
一座小桥,潺潺流水。
甘泉寺因一眼泉成名,泉水甘醇清冽。大旱年间百泉干涸,唯甘泉不枯,救了许多人。人们在这里修庙,恐怕还有一层意思,象甘泉一样度人。
从县志上知道,甘泉寺有一红一白两株十分珍罕的玉兰花树。我们来得迟了些,四月末五月初,花市虽靠近尾声,还是灿烂得很。白玉兰花俏俏的,爆爆的,高高绽放的花瓣像一只只尖尖的耳朵,似乎树上藏了几百只小白兔。红玉兰花火火的,烧烧的,花瓣拥成一疙瘩火炭,宛如枝上燃着了几百堆火焰。
齐白石先生九十五岁题写的一块"双玉兰堂"匾,就挂在文化站门前,虽然陈旧了许多,仍给人几多温馨,更能发人幽思。我看了许久,像一些研究书法的人,想从这几个字里得到一些什么启示似的。
我们赶的很巧,晚上甘泉寺有戏。
小镇上,地方戏还很红火,一个舞台,几盏电灯,戏就演开了。秦腔《劈山救母》,这是一部传统的神话。人们就站在台下看戏,围了半个圈,没有门票,没有坐位,什么麻烦事也没有。想看就看,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想再看就再看。一些孩子顽皮地爬上老榆树看高戏。
下了点雨,有些骚动了,人们渐渐散去。我心里说真扫兴,演戏是不该下雨的。可过了一小会儿,散去的人们又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举着花花绿绿的伞,戴着高高低低的各种草帽,从四面八方重聚在舞台下。我在想,戏为什么不停?一位老人告诉我,庙会的戏是不能停的,下刀子也不能停,一定要演完。
雨有些大了,可看戏入迷的人根本不理会。秦腔演员高亢而又沙哑的嗓子逗引得人们的头有韵律的摇动,有韵律的赞美,他们入迷了,任凭没有事情的雨点儿在伞上轻轻叩响。
小镇很小,小镇的事也都很小。
岁月你慢点走
文/李玄
时光匆匆,一去不归,谁可挽留?
——题记
十二岁,过了十二回生日,收了十二回礼物,每年都是戴着生日帽,欢喜地说着"谢谢".但这次,收的是"金钗之年"的礼物,自然会有所不同,意义非凡。
妈妈这次送的礼物是一块比较贵重的手表。"你知道手表的含义吗?"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请珍惜彼此间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接着说:"父母陪在你身边的时间是有限的,只会越来越短,不会越来越长!随着你的成长,我们也在走向年迈,希望你珍惜,不要给彼此留下任何遗憾!"她哭了,我的泪水也在眼里打转。
是啊!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儿如天使般降落在人间,精疲力尽的母亲满眼慈爱地看着这个刚刚呱呱坠地的小婴儿,感觉这个"小不点"是那么神奇!
慢慢地,"小不点"长大了,她第一次背上了小书包,擦着泪水,伤心地和妈妈告别。妈妈也强忍着泪水,但还是咬咬牙,走了。
她又长大了,正在认真地系红领巾,还一边对妈妈骄傲地说:"妈妈,我以后可是少先队员了!"妈妈看着她欢喜的样子,也笑了,但欣喜之余似乎还有点其他心情。
眨眼间,她马上就要小学毕业了,也从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变成大姑娘了,只见这少女微微一笑,哈!又不见了……
这个女孩在成长中蜕变的时候,有没有人真正注意到她背后的母亲?她正在一年一年走向衰老,向人间的反方向走去……她是多么伟大!为了孩子她贡献了自己美好的青春,为了孩子,她竭尽全力,只为给她最好的、更好的!
时光啊,我想拜托你——请走得慢一点,对我的亲人好一点。岁月匆匆,亲人在后,记得回头!
——后记
大山深处
文/周天红
拖板桥
拖板桥是个老码头形成的场镇。大山深处,两道岭之中,山外的山里的人家,要进山出山办点事儿,就得从拖板桥来往。早些年,山里不通公路,只有从码头坐船或是推竹排子才能行走。拖板桥当然热闹了。先是顺着码头上岸只有一条街道,后来渐渐发展成了"丁"字形的两条街道。一溜水的老房老屋,青石板街面人来人往没断过客流的。
从场头数到场尾,拖板桥的餐馆店子少不了七八家,家家都在卖红烧坨坨肉。这是老场上饱胃口的一道好菜。跑码头的、挑竹片扛木料的、抬石头上船的,都是干体力活儿的,这道菜吃起来,满口油水,带劲儿。山里土生土长的食材,坨坨肉烧黄豆、烧萝卜、烧芋头,都是好搭配;下干饭下烧酒,也都是滋养人的美味;用来待亲朋贵客,更是能拿出手的礼物。
这道菜做起来简单。猪肉,四四方方的一块块切成,放在热锅里炒,爆出油,加入清水,再加入黄豆、萝卜或是芋头,放入花椒、辣椒、酱油等调料。烧上大半个小时,一切就都成了。一盆一碗地端上桌,看起来就有食欲。两三块下了肚,不饿了,说话也有劲了。山里人家日子再穷再苦都要想方设法吃顿红烧坨坨肉,安逸呀。
话说回来,真要做好这道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拖板桥的店子,赵六爷做这道菜是最拿手的。赵六爷的店子就开在老码头的石梯坎上,前门后堂只能摆下三张大圆桌子的门店。店子虽小,可招牌菜的名气大着呢。多年前,赵六爷是老跑码头的。不要说拖板桥的码头了,顺着永宁河出长江,县府州府的,大大小小的码头跑得自己都数不清了。跑码头干重活儿的,都爱吃这道菜。赵六爷吃着吃着,就思考出道道儿来了。赵六爷不跑码头了,就专门在拖板桥开餐馆卖红烧坨坨肉。再说,哪个真想跑码头呀,风里来浪里去的,不好干。开餐馆一分一角挣着了就是自己的,当老板多好啊。
赵六爷做这道菜,首先从选肉开始就有讲究。肉要选半瘦半肥的三线肉,太肥了腻人,太瘦了烧着口感不好。肉提回店里,放在热锅上把皮子烙得金黄,迅速放入冷水,吱的一声泡着,刨得个干干净净。肉打整干净了,在上面撒上盐巴、香料、酱油,晾上个几分钟,方便入盐入味。再切成两个拇指并宽的块。坨坨肉,切肉是关键,切大块了,不易入味;切小块了,吃在嘴里又刹不住瘾。水是保证味道最重要的一环。赵六爷做这道菜,只取拖板桥场口上大黄桷树下老水井里的山泉水。那井水,清清凉凉的,照得见人影子。赵六爷只做黄豆烧坨坨肉一样,烧萝卜、烧芋头、烧竹笋等,都不做。用他的话说,做事情就认真做一样,心思多了打烂船。赵六爷选黄豆,先下水浸泡。黄豆浸泡了水后,蔫的扁的霉的,一概不用。黄豆要选那种饱满的,色泽周正的。
一步迈进赵六爷的店子,找个位置坐下,一碗红烧坨坨肉端上桌,心情就好起来了。不管是山里来的还是山外来的,不管是走亲戚还是访朋友的,不管是饿肚皮还是饱肚皮的,看着这道菜,香气弥漫,经不住就动起筷子了。说不定前两天还发誓下决心减肥呢,见着这道菜,一切都忘了。筷子夹着菜,再来二两老白干烧酒,与朋友、亲戚面对面坐着,那真是一种享受。看着老场上人来人往,看着码头边石梯坎人上人下,看着小河里船呀筏呀竹排的进进出出,不知是市井还是人生的最好画面就在眼前了。生活着,只要有口福,就是幸福的事儿。
岁月不居,大山深处早已通路通车。拖板桥的老场老码头还在,赵六爷的店子还在。只是,其它卖红烧坨坨肉的店子搬的搬,走的走,转行的转行,都消失在岁月和风尘里了。赵六爷的招牌菜,生意依然热闹:做大寿办喜事的要上这道菜,见亲朋小聚会的要进店子吃这道菜,就是那些城里远方的、坐着车走着路顺着水都要来拖板桥尝这道菜。用大家的话来说,如果你去了拖板桥,没吃上一回红烧坨坨肉,那你就白去了。
打渔岭
打渔岭不出产鱼,茄子倒是主产物。岭上坡下,一望眼的田地,是茄子生长的好地方。从村头到村尾,家家都种茄子。"菜是三分粮,辣椒当衣裳".粮食不够吃,那就多吃菜;衣裳不够穿,辣椒可抗寒。既然是茄子的产地,以往粮食不够的季节,茄子便上场了。老老少少,娃儿大小,一碗一盆地,茄子成了填饱肚子的主食。
村里人把茄子的吃法研究得透透的,煮茄子就有好多种煮法:白水煮茄子,油汤煮茄片,茄子加豇豆加苦瓜煮成"地三鲜".炒茄子的做法也不少:辣椒炒茄片,炒茄疙瘩,炒茄泥。茄子还可以蒸来吃、烧来吃、炖着白肉吃。茄子在村人的手里,能吃出五花八样来。村人的饭桌上离不开茄子。菜园子里,门前屋后,坡上地里,种几亩地的茄子,成了村里的老传统。自己家里吃不了,逢场赶集的时候,背上小半背筐去乡场上卖了,那也是柴米油盐钱,如果价钱好,再买上块猪肉,那就更高兴了。茄子还可以喂猪喂鸡鸭。茄子蒸烂了,拌着米皮糠或麦皮子、高粱酒糟等粗粮,可以喂牲口。
村里人研究茄子的吃法,真做得出两手菜吸引人眼球的,那就是肖二爷肖二厨子了。肖二厨子是远近二三十里地界有名的厨师,那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上上下下都传了好几代人了。村子里哪家哪户办红白喜事,都得请肖二厨子掌勺。当然,也有不信的。村子口刘六叔做五十寿酒,就偏要在十里坡亲戚家请厨师进屋掌勺。结果二十几桌酒席,没有一个吃安逸了的,尤其是那几道茄子菜。
肖二厨子能把茄子做出一桌酒席,也就是说,茄子在肖二厨子的手里,能玩出花样来。松花茄子是头碗菜,就是把两个茄子横横竖竖划成花状,蘸上红苕粉,放入油锅里一炸,松花茄子就成了。一碗两个松花茄子,下面垫着红苕坨子,放在蒸笼里蒸上半小时,味道就出来了。松花茄子上了桌,紧接着是蒸的蒸,煮的煮,炒的炒,一桌子茄子酒席就摆上眼前了。最后再上一个凉拌茄子,大家都明了,茄子酒席菜就上齐了。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心情好的,遇上几个说话对路的,那就猜上几拳。一坝子的酒席就热闹起来。
茄子能让村里人吃出生活的幸福。茄子酒席,好吃不?不好吃。那是生活困难年月没得办法的办法。过去年月,生活就是这样,有茄子吃就不错了。家里娃儿大小要吃东西,有亲戚上门要接待,逢年过节做大寿办喜事要办酒席。你不想出点办法,日子就没法过。
说实在的,茄子吃多了,上顿下顿的,见不着一点油花,那也倒胃口。凉拌茄子、白水茄子、蒸茄子、炒茄子、天天吃,有人见着茄子就心烦。村子西头的赵三叔,年年种茄子,但就是不吃。要是哪家哪户请他吃茄子,他总是想方设法找着借口不来。那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接连吃了半个月的茄子,据说是吃过敏了。但他还是放不下茄子,自家地里年年种,承包了不少地,成了村子里的种植大户。
可是今年,村子里办了茄子酒席,就是最不喜欢吃茄子的赵三叔,也大快朵颐,端着酒杯,四处敬酒。
事情的大概是这样的。村里修公路与乡场上的公路连接上了,大车小车都能通。村里成立了茄子种植合作社,销路打开了,最远的卖到了省城。赵三叔靠着种植茄子的路子,两个娃进了城里的学校,还建起了新房。
村里的酒席办得可热闹了,照样是茄子酒席,仍然是肖二厨子掌勺。鸡鸭鱼肉,茄子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也仅仅是作为辅料而已。不过,那一大盆白水茄子汤,是全部酒席中吃得最干净的。为什么呢?这年月,家家户户都富裕起来了,肥甘厚味吃腻了,哪个不想吃点白水茄子汤改改口味呢。
像雪花一样行走
文/小小麦子
一个人的冬天,总有雪花悄然落下,在我做梦的时候。
每一粒雪瓣都有会飞的鸟羽。一群鸟便在心灵的上空,留下清脆的鸣叫,它们的影子便具有了不凡的意义。
每一朵雪花都与前世有关。多少人为此连同最初的梦想随风而去;多少人,注定终生享受雪花演译的晶莹,把孤独的月光放在梦的怀里,与岁月相伴而行。
如果我们知道了自己,也将如同这些雪花。我们就要抓住自己灵魂的源头不被蒸发,而被当作前行的路标……
下雪的时候,总想出门看一看阳光在哪里灿烂;总把一些情节放下,然而,其中的弦音部分却溶化不了,因为那些被触摸的雪花会使弦歌复活;总想把什么都交给冬天的雪花,然后独自坐在光阴中,回忆走过的路和那份相遇的情。
可你知道么?天涯也有雪。尘寰之外白雪之外,一种相思,已在冬天的黄昏深处等瘦,谁的一双手捧了纯挚,想捂热你瘦冷的心?
你说总想和雪花不期而遇,说那缘就像一只鸟从空中飞过,没有名利没有宠辱没有得失没有欲望、烦恼和忧怨。而我只想告诉你,我也没有忘记雪的品质,早已记牢你灵魂落脚的大地和季节,且把信念铸成的花蕾凝望成种子。
多想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因为它可以告诉我一件事物在时光中曾经的存在。正如一个人不能停止的思想,正如不能抛弃的一些回忆,开放和凋谢都是过程,得与失只是两行深深的印痕,延伸着生命不可逆转的方向。
也许,想念和爱原来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像雪花一样行走,一路逶迤,在暮色中感悟那些透明的芳魂,让一瓣高洁的雪花作前行的路标,引领我去寻找爱的天空留下的丝丝印迹……
像雪花一样行走,因为雪花总有独特的、内在的光芒,明亮了我们黑色的眼睛,让涅盘的我们看到了想念和爱原来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尽管让人痛楚,但我还是愿意用这种方式守着一个人的冬天。
南国秋意
文/罗源行,在深秋:天阴
罗源行,在深秋:天阴沉,风萧萧;有点凉,不算冷;偶有小雨,泪湿车窗。
往返途中,大地、山川在车外快速闪过,扑入眼帘的景色金黄翠绿、秋意正浓,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间或有秋风细雨,又有何妨?
路边山坡上,柿子和柑桔硕果金黄,成熟、灿烂,挂满枝头,色泽靓丽、暖意洋洋,释放着甜美、芬芳,诱惑你的感官。
原野上、梯田里,水稻穗实饱满,随风荡漾,澄黄翻作浪,点头弯腰、笑意盈盈,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农民已在或正待挥镰收割那金灿灿、沉甸甸的稻谷。秋收后的田地,行行稻茬,不尽绵延,依然金黄一片,似乎仍在悠然自得地延续和享受那春华秋实的快乐与温馨。
如果说果实和稻谷的金黄是秋天的主旋律,那么山野和草木的翠绿则是南国四季的主色调。
无论秋冬,南方、尤其是福州一带,漫山遍野、满街串巷,通常仍是一派迷人的绿。即使在最为严寒的日子里,虽是冷风劲吹,有些寒彻入骨,青山、碧树和绿叶也不会从你眼前消失,依旧洋溢着盎然生机,焕发着她那强大而蓬勃的生命力。
寒冷、萧瑟和苍翠、碧绿,就这样似乎有些矛盾、却不可离分地统一和交融于南国的秀丽山川、繁华都市和偏僻村庄,正是:几度夕阳红,青山依旧在;几回秋冬至,碧树仍不凋。
我想,这主要得益于这片多情而神奇的土地,大量生长和广为种植的,多是常绿树木。我所知道的这类树就有:榕树、樟树、松树、杉树、紫荆树、相思树等。
而银杏和刺桐等树种,无论在生长在哪里,都终将随着季节变化,遇秋风而黄熟、随秋风而凋零。满地落叶,缤纷成茵,常会勾起你或浓或淡的丝丝愁绪,任那惆怅和伤感不经意间涌上心头,别有一番滋味,供你细细品尝。好就好在,她们为数并不多。
还有那曾经青翠欲滴的枫叶,也多半会被秋风吹得熟醉。那深浅浓淡不一的红颜,虽非都经霜染,竟也胜于二月花,点亮群山,灿然入眼。万绿丛中一点或数点艳红,恣意燃烧火热和激情,使秋冬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绿色,也不再总是萧瑟凄清,而拥有和奉献那别样的明媚温暖和诗情画意。
更有那随处可见、不择地而能茂盛生长的芦苇和芒花,进入秋冬,也迎风绽放。路边、地头、荒野、山坡,一朵、两朵,一簇、两簇,一片、两片,乃至如稻浪翻涌、似麦菽成海,于天苍苍、野茫茫中,连成汪洋一片。这些不能收获和食用的花朵,竟也成为秋天最好的象征、最美的景象之一。
本以为芦苇只生长在水中,其实距离江河湖海颇远的地方,无论滩涂、岩岸、土坡、高坎,还是附近的山峦,往往都能惊喜地看到她们顽强生存的身影,欣赏到其纵情开放的花朵。
我这里所看到的芦花,较为纤细、柔弱,颜色也不是白的,而是带点儿淡青,像女孩子的秀发、刘海,虽然身姿挺拔,却又俯首低垂,勾勒出一道道优美弧线,随风摇曳、搔首弄姿、妖娆多情,默默共享秋光,无声倾诉柔情。
芒花则更随处可见,多呈纺锤形,称其为圆锥形或宝塔形亦可。你可能以为,芒花白如雪、轻如絮。其实,刚开放的时候,芒花通常为浅紫色或红褐色,像旗帜高高飘扬,写满秋意,弹奏着美妙韵律。其花絮密集繁多、花枝丰满润泽,又像成熟、雍容的少女或少妇,因吸收春夏的和风暖雨、天地精华而出落为天姿国色的美女,显露出高贵而美丽的风韵和气质。
无数紫色的芒花,悠由自在、鹤立鸡群,怒放在秋原之上、山野之中丛丛簇簇的芒草间,盛开在赏不够秋色的你我眼前,不是秋实,胜似秋实。风动花飞,绿色世界和清秋原野,便连绵不绝、傲然传送那胜似春光的缕缕温馨、点点柔情。
而那洋紫荆,入秋之后,虽仍一如春夏,枝繁叶茂得似瀑如盖,忠诚而执着地倾泻一片绿、遮挡一片阴,此时竟也能舍芳华,放飞出蝶儿般的紫红花朵,在软软、长长、绿绿枝叶间,化作美丽精灵,轻快地欢舞、跳跃。
这样说来,南国之秋,有青山碧树,有累累硕果,也有堪比春花的枫叶,还有美丽的芦花和芒花,以及洋紫荆等姹紫嫣红的花卉。
于是,福州的秋天不止是金黄翠绿,亦五色斑斓、浪漫多彩,就算有一两种或几种树木会落叶飘零满地,也不至于变得那样寂寞、单调和肃杀、凄凉。
我的大学我的梦
文/夜叶
曾经挥汗如雨的日子
曾经充满热情的日子
曾经孤独而又充实的日子
现如今,都转变成眼前的这幅光景,回想起高三时候没日没夜的奋斗,不怕苦不怕累的昂然向上的精神。那样努力是为了更接近梦想,更接近心中的殿堂。
经过高中的努力拼搏,如今的我也算是得偿所愿,来到了新心中向往已久的大学,也更加接近自己的梦想,之前的种种辛酸苦辣就此别过,已成为过眼烟云。
大学,是理想的圣地,大学里没有高中那样的禁锢,给了我们更多更广的空间。在这里,不再束手束脚,正如"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样,在这个名叫大学的舞台上,得以尽情释放青春应有的激情和那些曾被压抑的疯狂的想法。无所顾忌地拥着阳光,迎着风霜,纵使夏酷暑,冬凌冽,但我依旧坚守着自己的梦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实现它,让梦想成为现实,而不仅仅是存于脑海中的所谓的梦想。
如果说,之前的生活是孤独的,疲惫的,那么我想说一切的孤独和疲惫都只为了今天更美好的蜕变。磨难历尽,化茧成蝶,给那些曾鄙夷我们的目光,一个闪亮且又完美的回击。努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活出最完美的自己。让全世界都为我们喝彩。尽管失败是生命中的常客,但我相信,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和付出,总会打破常态,收获那份属于自己成功。
大学对很多人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名词,并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和独特的价值,殊不知大学正是一个学习知识,收获技能,锻炼自身能力的最佳现场。很多同学度过高考的独木桥后,便以为到了天堂,再也没有曾经的努力,和拼搏的身影,整天看手机,玩游戏到深夜,白天上课时候在课堂上补觉,更有甚者直接在被窝里度过那本该上课的时光。 看到身边的同学们无比颓废的过着这本该拼搏奋斗的日子,是那么的心痛,却也无可奈何。不禁想问:那些青春该有的拼搏和奋斗都去哪了??!
甚至有很多发表大学无用的言论,说大学里大多数人都不思进取,惶惶度日,碌碌无为。优秀无人问津,及格倒成了人人追求的标准。
但我想说,即使大体都是这样,我们也不能随波逐流,享受安逸。在大学的我们,正处于人的一生中最近美好的青春时光,此时的我们应该是充满激情,热情,以及昂扬的斗志。而不是在该奋斗的年纪选择安逸,做着那些八十岁老人都能做的事。
"宝剑锋从磨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一直把这句话作为我的座右铭,用他来告诫自己,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有不断滴努力着,拼搏着,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一片那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有句歌词说的好"没有梦想,何必远方"因为有梦想,我来到了大学,正所谓职位没有高低,工作没有贵贱一样。每个梦想都应该被尊重,我的梦想就是做一个老师,坚定而又明了,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实现他,不让梦想,成为空想。
总之就是一句话:大学,上好它; 梦,实现它。
那个温暖的人 终离席
文/远音尘
我相信,每个写作者的生命中,总有一种存在,会激发他的文字,汩汩不绝。
比如,先生家的老父亲。那个在我22岁时才移植进我生命中的男人,后来,成了我文字里的主角,我的文字,是植在他掌心的月季,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灿然而放。而沉寂的冬日之后,会有轮回,生生不息,只等年年二月风。
终于,羸弱得不能再下地,终于,不肯再进食。终于,不再忍住他的疼痛,终于,可以自私地放纵地大声呻吟。我也终于,可以停下自己忙碌的脚步,守在他的床前,寸步不离。
看水。每日三瓶。医生来家里,帮着挂上。其间换瓶,最后下针,都得自己干。我不在的时候,是婆婆干。
他并不能很自然地接受我的照顾。一个尿壶,从床头接进被窝,过很久,重新传出被窝,大着声音唤:"奶奶!奶奶!"婆婆82.高血压心脏病眩晕症胆囊炎泥菩萨过江自身还不保,不保也得保着。他病得更重,婆婆便被人人当成了强劳力,她需要自保还要能照顾好父亲。我接过尿壶,直接倒了出去。学医生的样,观察颜色,回来倒了白开水,强制他喝下去。
他着急。直着嗓子叫:不渴!不喝!
耳聋多年了,根本无法交流,指着尿壶,又强行把吸管放到他嘴边,头直甩:"不喝!喝了总要小便。"再劝不进半滴。已经成习惯了,因为怕麻烦别人,宁可少喝水,直到不喝水。
情形特别不好。水挂到一半,胳膊又肿了。婆婆直在埋怨,说他乱动。可是,他今天的胳膊,分明被我放在被外,根本没有动弹。电话医生,按医生吩咐,拔下针头,插进瓶里,等着医生再次重新来过。
我在他的床前,站成了困兽。我不知道,我还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兄妹一多,家事就如麻。人多原本力量大,到了儿女层面,就成了八只天鹅拉车,各人使力的方向不同了。也怕交流,这个世上,只有话才是越说越多,可是,为他,我可以两肋插满刀。
几经争取,兄姐们陆续聚到了老人身边。很难用文字描述那样的无力。挂水也只是心理安慰了,不过,新添的小小哮喘已经得到控制,只是他的疼痛,非但我们无力,医生也查不出病因。父亲长叹:这么多儿女,都没有一个救得了他。
只为这一句,我就肝肠寸断。这么多年,一路带他看病,我独自一人都带过很多趟,不算上哥哥姐姐带去的,可是没有一趟可以查出他的病因的。与耳聋有关,与不识字有关,与不常生活在一起有关,最终这么多有关,使得他的病一拖再拖直至束手无策。大姐家两口子先来的。姐姐来摩他的趾头。两个哥哥陆续到了。大哥身高体壮,足有一米八五,实在想象不出,如此虎背熊腰的男人,居然来自病榻上这个瘦弱得只剩下一把的父亲。二哥要瘦小些,但也足够魁梧。父亲开始叫得很大声,后来侧过身转向床里,声音明显小了很多,但听着更难受,憋屈隐忍,更让人难受。两个哥哥在商量,要不要送去住院?
大城市里会有临终关怀,乡村里奢侈了。其实,与老父的临终关怀,不过是多一些陪伴。满堂儿女,亲情要胜过专业的护理。这次难得的齐心合力,敲定七双儿女每家三天,轮流陪护父亲,这么商定下来,也已经晚上十点了。
哥哥姐姐们回家了,我理正父亲,准备他睡了。婆婆也过来了,惊呼着:难怪刚才要开电扇,衣服全湿透了。
可以想象他疼的程度。才是四月天,哪里就热成了那样!
再次喂他服下止疼片。突然,我感觉到了异样。是父亲异于平常的轻松。果真的,我唤婆婆看,父亲神清气爽,没有呻吟没有低叫,他自己也感觉到了那份松泛,开始嚷着饿了,拿出二嫂买来的云片糕,开始剥了往嘴里放。
我几乎在那一瞬间喜极而泣。回家几日,真怕了他的呻吟,爱莫能助无能为力却又无法拔腿离去,我以为几日的坚持,换得了他此刻的回转!
我开心坏了。不再急着去睡觉。看着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我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我唤他:爸爸。可惜他并不能听到。但是他很开心,不知道哪天就消失的笑容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笑嘻嘻举着糕问我,吃不?
我朝着婆婆手舞足蹈:"妈,你看爸爸,看他轻松得。"我躺在父亲的被子上,隔着被子,我听到他的心跳,他把云片糕分给我和妈妈,我的泪水潸然而下。我不要我的父亲万寿无疆,我只要他现时的安稳,只要疼痛可以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而他,依然是我初识时,可以给我太多呵护和爱的强者父亲!我赖在他的怀里,嚷着:我要给老爸惯惯。最怕这个男人,最终从我的生命里离席,而我,还可以在他离去之后,留有一点他的体温。婆婆也在抹泪。他们比我长出太多,认识的时候就拿我当孙辈疼着。婆婆又何尝不希望她一生依赖的男人,还可以强壮如年少?!
梦不醒来,最美!
可惜得很,那个美丽的瞬间,稍纵即逝。老父的笑容明显僵滞,手上的云片糕,也弃之一旁。疼痛继续席卷而至,这一次,更加肆虐,慌得我扶起他,不停在后背前胸抹来抹去。可是,疼痛有增无减,任何抚慰无济于事。
我和婆婆相视苦笑,又是一个无眠夜了。
六叔的早晨
文/长笑
谁家的驴叫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把最后一层夜幕刺穿了。天色开始放亮,把一个雨后的早晨湿漉漉的展现出来,显影一样,有些缓慢,速度却是均匀的。
六叔起床了,他轻手轻脚来到外面,深深的打了一个哈欠,惊动了大杨树上的两只喜鹊,叽喳的叫了几声,然后就扑棱棱的起飞了,开始它们一天的生活。大杨树的嫩枝晃动了几下,甩落一串露珠,砸在六叔的脸上,清凉凉的,带着一丝夜的气息。六叔看看天,夜的痕迹还没完全退尽,天是深蓝色的,但不见一丝云彩。昨夜一场雨,下得都是钱。麦子正在抽穗,怀孕的女人一样,正是饥渴的时候,一场透雨不知道省下了多少电费。六叔的心里舒坦,像这雨后的早晨,清新、敞亮,不见一丝一毫的尘埃。远处有发动三马子的声音,也是一个早起的人,庄稼日子靠的就是勤快,一天一天的辛苦,积攒起来就是一年的收成。六叔揉揉眼,走到大门边,轻轻拿去顶着铁门的棍子,抽开栓,吱嘎一声,六叔家新的一天开始了。
每天这个时候六叔准时起来。上了几岁年纪,地里的活计不用他全管,重要的是自己的身子。早睡早起,吸几口带着露水的空气,把一夜的污浊清理出去,一天的精神头就足。六叔关好大门,伸伸胳膊踢踢腿,再深呼吸几口,这才朝村外走去。
小路上的野草被昨夜的雨水洗净了,鲜亮亮的绿,蓬蓬勃勃,透着一股活力。六叔躲开它们,不是害怕露水,是不忍心。多么茁壮的嫩草,正是生长的时候。大步流星,六叔来到了大堤上。堤两侧翠绿的树木遮挡住了晨曦,六叔开始倒着走,因为他听说倒着走更能锻炼身体。大堤的顶部是泥土的,经过雨水的浸润变得非常柔软,走在上面有如地毯一样。四周很静,只偶尔有早起的鸟儿飞过,洒下一路叽喳。突然,六叔停了下来,是大堤一侧的几株苦菜吸引了他,他停住脚步,小心的挖下来,抖去泥土,装进兜里,这才继续他的倒行。大堤在村北甩了一下身子,留下一个漫弯,拐过漫弯就是穿过大堤的公路。六叔走到这里时,东边的天上已经红了,太阳眼看就要被喷射出来。六叔拐下大堤,走进一片麦田,那是大儿子的,足有四亩。小麦已经吐穗,齐刷刷的,展示着又一个年景。六叔蹲下来,拔去田垄边几棵杂草,轻轻拢过一把麦子,像他当年拢住自己心爱的马脖子上的鬃毛一样,看了一阵,点点头,不知道在心里说了些什么,然后才站起身来。远处,一辆三马子突突着开走了,打破了大田里的静。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金红色的光芒在麦芒上跳跃着,世界鲜亮起来。一棵长在田边的蒲公英举着一朵金黄色的花,显得格外灿烂。六叔似乎是舍不得离开麦田,他一垄一垄的看,一方一方的走,把慈祥的目光洒满了整个麦田。许久,他才离开,沿着大堤的坡脚往回走。前方,小村的上空已经升起了炊烟。
这是六叔每天早晨的生活,几乎每天都一样,但几乎每天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