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感怀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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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踏青
文/潘玉毅
在中国,很多节日常伴随着悲和喜两种情绪,这一点在"清明"这一日表现得尤为突出。正如团圆往往也是别离的开始,清明因是可以多放一天的假,让人打心眼里感到欢喜,但转念想到其旧有的习俗,人们又不免自心头向外笼上一层淡淡的哀氛。
清明序数仲春与暮春之交,它既是一个节气,也是一个节日。作为一个节气,其内涵自不必多说,无非是为了提醒人们不要殆于农事,此日起,可点瓜种豆,可植树造林,可忙蚕桑之事了;作为一个节日,清明是"时年八节"之一,虽然最早起源于何时已未可知,不过按照民间传说,清明节前一天是寒食节,是为了纪念"割骨奉君"却"不言禄"的介之推而设,清明的来处料想也可追溯到春秋时期。
自古以来,清明便有祭祖、扫墓、踏青、荡秋千等习俗,到汉唐时,蔚然成风,且一直保留至今。不管你官做多大,位居多高,到了清明这一天,也不免要下马、下轿,去祖先坟上走一走、拜一拜。
显然,祭祖也好,扫墓也罢,大抵是因为那个世界的人再也回不来了,只剩下后人满腹的思念和记挂,唯有借坟前的一炷香、一个深深的鞠躬,聊以表达对先人的思念和感激。
当然,清明的哀思来自于人的思念,也深受气候的变化影响。杜牧有首同题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清明前后,雨总是下个不停,早也纷纷,晚也纷纷,下得人愁肠百结,踏青去不得了,扫墓归来,也只落得个浑身湿透,恰似下了锅的落汤鸡,狼狈中更添感伤。
在吾乡慈溪,清明前后还有裹艾青汤团和艾青歪包的习俗。眼见着日历上就快翻到清明节这一页了,惯于操持家务的巧手主妇们纷纷自野外或市场里淘来艾青、荠菜、马兰头诸般野蔬,某一日晚饭过后,或约三五邻舍,或独自在面盆里揉起了粉,拌起了馅,在灶间叮叮当当地忙碌起来。待汤团和歪包出笼,即使再挑剔的人们也能吃出许多美味来。端一碗到祖先坟上,也见得晚辈的一点孝心,可说是另一种乡思的寄托。
当然,到了今天,清明还有另一重意义——它为日日裹足于办公室、城市间的年轻人踏春旅行提供了机会。走出办公室紧锁的房门,走出玻璃封死的窗户,去外面看看桃红柳绿的景色,我们方始明白,原来这世界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呆板。
四月清明
文/周丽娜
最近,总有两个字在我脑中忽闪。
清明。
四十年前的一天,我十六岁正读初中的父亲,从杨舍镇广播站一路赶回南丰镇十八大队,他的心里黑暗得如同一口深井,他要把祖父死去的消息传达给他的母亲。三十年后,父亲谈起这段往事平淡多于悲伤,每年清明,只要父亲有假日,我都会跟着他去看看安于一隅的祖父。
小时候,我经常问父亲询问祖父的事迹,在我的眼里,祖父的事是一桩桩美谈,每次父亲说到祖父,眼睛都是闪亮的,声音也激昂了许多。
三月的天气好像早已为即将来临的四月埋下了伏笔,明媚是春天的模样,灰暗是清明的颜色。我却喜欢上了这灰暗的笔调,像是记忆中浓厚的一笔,挥之不去。
长大后,我还是愿意与父亲相对而坐,聊一聊祖父。令父亲牢记的是祖父是个有才学的人,他希望我能像祖父那样,光宗耀祖。
后来,去看望祖父成为我们一大家人团聚的日子,姑姑叔叔们都会从四方赶来,捎上些黄纸,一行人驾车去祭祀祖父。后辈中还有带上一束雏菊的,白色和黄色相间,放在墓碑前。大家有说有笑,像是去春游一般,直到站在祖父墓碑前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可还是故作轻松状,相互聊着天。
奶奶是信佛的,她经常一个人去烧香拜佛。我不知道她是何时有了这个信仰,也不知道她对观音菩萨会说些什么。年老之后,她的脸已经缩成一个干瘪的桃核,身体也蜷成了干柴火,究竟是什么把她的身体也掏空了?
见奶奶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连续两年不见,她就显得越来越瘦,有时候她明明就跟在你后面,你转身一看却看不见她。要低头找,才能把她从地上拾起。前几天看《飞越老人院》,里面的老人都是这副模样,这大概就是老年的模样,让人看了微微有些心酸。
岁月,这个词流淌在每个人的身上,浓缩成记忆。忽然想起朱自清写的散文《匆匆》。"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是啊!"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了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可是人走了,何时还会再回来?亦或者只能在梦里相忆。
令我绝望的是,对于那些逝去的人和那些过去的人,我始终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是选择怀念还是忘记?我企图用忙碌的脚步掩盖我的言不由衷,但是思绪总会从一方无端飘来,比如在这四月清明。
清明散记
文/大沙坝
清明前夜,我戴着草帽捏着手电,左一脚泥右一脚水,冒着大雨回到了老家。家里的灯亮着,父母亲还没有歇息。一阵絮叨后,我走进厢房睡觉。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直沁心田。开灯后,只见地上晾晒着一堆堆"地骨皮",不用说,定是母亲闲不住,一?头一?头从山崖上挖的。我像鱼儿似的钻进被窝,三下五除二剥光衣服,任那暖暖的热流传遍全身,一觉睡到天亮。
清早,推开窗户,雨停了,阳光透过树梢洒在脸上,像母亲的手一样温润,说不出的舒服。起身立于小院,泥土的清香、桃花的芳香顿时将我团团包裹。父亲早已准备好了上坟的东西——香、蜡、纸、茶、酒、鞭炮……一应具有。母亲张罗着饭菜,让我们早去早回。
坟在山上。一个叫翟庄的地方。那里曾是我儿时的乐园,藏着无数美好的回忆和天真烂漫的梦。如今山上的农户大都搬到坝里去了,留下来的只有一对老汉老阿婆和稀稀疏疏的残垣断壁。我有时回家,总爱到山上走走,不为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风吹在脸上,带着薄薄的寒意。路边的蒿草绿油油的,像被洗过似的。我和孩子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一步步向前走着。孩子们是欢快的,说唱就唱,说打就打,说闹就闹,一刻也不消停,活脱脱个活蹦乱跳的小松鼠。走在后面的是祖父、父亲和二叔,他们一声不吭,只管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约莫十五分钟后,我们到了坟地。放眼远眺,山脚下密密麻麻的村庄、弯弯曲曲的小路、涌动的金黄色花海、奔腾向前的河流……一切都沐浴在柔柔的阳光中,呈现着盎然的生机。
此时,周遭一片寂静。偶尔有一只鸟掠过,停卧在远处的核桃树上,点缀着刚抽芽的树枝。
最先动起来的是祖父,他弯下腰,挥舞着镰刀,一会儿,杂草就哗哗躺倒一大片。二叔悬于半崖,手起斧落,洋槐箭一般地落下。我的双手紧握着铁锨,深深地插进了湿湿的泥土中,父亲背对着我,任凭我将一锨又一锨的泥土撂入他的背篼。孩子们则在坟地周围闹腾着……
少时,我们拿出裁成长条状的白纸、黄纸、麻纸、蓝纸、红纸、绿纸,从坟头开始挂起。孩子们似乎特别喜欢挂纸条。他们你追我赶,挂得贼快,手头上没有了,就嚷着问大人要。要来了,接着挂;挂没了,再要,再挂……忙得不亦乐乎。
记得我上小学时,一到清明的那天,早早地跑到人家坟上,偷偷地拿走挂的纸条,悄悄地装进书包,然后快快地跑掉,生怕被人家发现。那些纸条,成了我学习路上的好帮手。翻里翻面写着的,不是一首首古诗,就是一道道算式。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吃到人家供奉的热腾腾的鸡蛋和香喷喷的花卷,那滋味,妙不可言。真的,到现在我都没有吃过那么好的鸡蛋和花卷。
待纸条挂好,我们全都下跪,插香、点蜡、烧纸、倒茶、奠酒,最后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开始磕头,一个,两个,三个……
这头,是磕给祖母的。祖母就长眠于这片坟地。
祖母属狗,过世的那一年正好七十有六。当时我新婚才四个多月。平时她做了好吃的,总是踮着小脚,一路小跑给我和妻子端来。她笑着看我和妻子一番狼吞虎咽后,方才离开。过世的那一月正好是正月,我和妻子时不时去她住的房子陪她拉话。小小的两间土坯房,巴掌大的炕上坐满了一个又一个娃儿,这个叫婆,那个叫爷,好不热闹。我和妻子半开玩笑地说——婆,待我们给您生个大胖小子,您可得给我们多看看哦。好!好!祖母笑得合不拢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一道道皱纹倏地开了花。谁知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我在岳父家拜新年时,父亲打来电话说——你婆过世了!我的大脑嗡地一声,仿佛天塌了,顿时陷入一片空白……
待我和妻子从百里之外赶到家里时,祖母早已停放在了庭房正中间的团桌底下,院子里叮叮当当地忙乎着,推刨声、斧头声、锯子声、凿子声、锛子声响成一片,木匠师傅正给祖母做着棺材。乡亲们进进出出,跑前跑后。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任凭泪水汩汩地流淌着……
据说,祖母走的那天晚上,月亮光光。她半夜起身,出去看了会月亮,嘴里呜呜啦啦似乎念叨着什么,但没人听清楚。回来睡下便没有再起身。哪怕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喊声疼、诉个苦,让儿孙们尽尽孝也好,可是她没有,走得是那么干脆利落,不带走一针一线。
祖母一生,育有三男三女,香火延续,人丁兴旺,可是走的时候,身边只有祖父和我二叔的大女儿。当父母赶到的时候,祖母唇角带笑,但已气若游丝,唤她,不应;叫她,不醒。于是大家赶紧给她穿寿衣。记得庄里年老人说过,人快走的时候得把寿衣穿上,不然,到了那边还是精身。
祖母的去世,成了我生命中最深的遗憾。是谁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我离开不过三四天,好端端的祖母,居然悄无声息地说走就走了,叫我怎能不遗憾?!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阵阵清脆的鞭炮声将我唤回现实。看着孩子们活蹦乱跳的模样,想到长眠于地下的祖母,心中浑然不是滋味。
记得祖母走的那一年正月,嫂子月份大了,未等祖母下葬,母亲便陪着嫂子去了县医院。几天后抱回来个粉嫩嫩的女儿。八个月后,妻子生了个胖墩墩的儿子。我想,这就像草木的枯荣,生命的更迭,去的去了,来的来了,循环不已,生生不息,人生才变得更加有意义。
蓦地,一条条长条状的白纸、黄纸、麻纸、蓝纸、红纸、绿纸舞动了起来……我想可能是起风了,定然是这风,吹过贫瘠,吹过花海,吹过硕果,吹过枯荣,吹过光阴。
恍惚间,我听到风中传来祖母的声音——娃儿,回家吧,饭菜凉了……
清明恋花逝,对谁吟婵娟
四月萧然远黄昏,青山坟亭孤月轮;
数处寒花开不尽,只因花中有情人。
——序
"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明净",故谓之清明。清明又寒食,古有清明之日不动烟火,起源于介子推割肉食主,晋文公火烧介山而由来。"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取名介山,谓以念之。
清明恋花逝,对谁吟婵娟;昔日双飞客,单影下黄泉。
清明前后,天龙山公路车水人龙,素颜花开满山前山后,销魂景物,美不胜收。清晨越上枝头,我不动人间一丝烟火,带少许寒食,伴清爽明净之风,悄然在天龙后山的崎岖悠路。我没有踏青的心情,所以一直辜负擦肩而过的花枝弄语。我走在僻壤小径,喜欢安静,怕沿途的吵闹打扰我细听坟茔轻呼的声音。
"植树造林,莫过清明",逢春四月,百卉妆饰。我植一棵茶花,造在百卉边上的坟林,借百花疏散后的细雨,将我的尘音送爽清风,送爽在花亦垂首,曲终人散的一场暮霭容华。轻拾一片落花,放在碑绾,为你披一件带香的裟衣,渡天光乍破,煮一浊桃花清茶,与你茗一段暮雪白发。
清色明容已化尘,春风流溢软语温。是你袖手挥来一片昙花,瞬间铺红我的天涯,转身履下,化泪为枷,锁住我满眼是画。
天龙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每一位常住于此的可人都在忙碌低调的生活。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也会移居这里,不用浪费一丝力气。如今,我依然在不断的收集善念,粘贴红尘里的每一个脚印,步步如水中莲花,清晰得可亲切近看,亦可走马远观。
清明观花是素颜,是独特,是缄默,普遍的圆形素花都被禁锢在沉默里,没有太多百卉争艳的心情。而我所看的不是那朵朵素白,而是中间能牵动我心眸的素相。我用一种沉重的目光去看花,亦如用一种沉重的心情去看这个菩提世界。
清明是一种懂得,是迷信也好,是不符合客观逻辑也罢都没有意义。我们在用一种能与逝者灵魂思想交流的方式去怀恋,感动和思索。懂得以感性哲学的态度去理解孟婆汤、奈何桥的存在;懂得这几千年文化的传承不会因为谁的一句迷信而嗟叹;懂得人间冷暖不仅仅是花落花开才会沉醉我们对浮生若梦的眷恋;懂得不去疑惑值与不值,该与不该,一圈花黄随风落土成泥的遗憾;懂得淡淡行走,深深感触那凤去台空的肃静与安然。
清明是一种静默,把一些话语,默默的倾述在凝眉,用心去抚摸坟茔孤独的温度,静静的淡然如尘的生活,让梦缓缓从无言间流过,忘情捕捉那零零散散的相守。静默最后一次邂逅,倾尽你一世的温柔。清明清风,卷画着心静如禅,心静如水,心静如风。心静如一缕无风,无声无息的吹去无我、无你的惜花烂漫,静允一朵素花浮在清宁若素的季节,徒增一片无果的花塚。
清明是一种迷离,仿佛隔着一层自然天成的薄纱,让我在朦胧中看着每一株轻盟的小草和每一棵犹寒的大树。迷离着一羽流光拨过哀叹绽出的笑靥,一笔简彩勾画了曾经与你典雅过的一朵朵白云,交汇着痕迹,旖旎在时光的风中,最终,迷离在坟茔前方的碑塚,简化成属于你的生活。
悸动,在这若有若无的香息里,让狭小的视野,清眸着清碑上忧伤的名字。寄一份安好,柔情在你的门前,采撷一朵白色的美丽,渲染你的窗纱,隔着土作的红墙,悄悄听你甜睡的静气,偷窥你却似童贞的纯洁。那单薄的身体,越显疲惫,让我做你此时的门神,叱咤欲图调戏你的小鬼。
无言,在这一花一草的颜悴中,让我无言的执念,思碎漫天的小雨。我拈取着那些雨落的碎片,染痛我的鲜血,为你做了一件红色的嫁衣,没想到,披在你坟前既变成白色的丧服。无言这一切命中注定,让那些诺言无法兑现,无言三千痴绵,聚散在弱水三千,让人永远看不破静花下的水月,流碎一场负约而去的红颜。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今日清兮,明夕何夕,眼角划过嘴角的味道,能否烙印在你的心房。望天上云舒,聚散之后是否也有回忆的美好。借你的惆怅,支撑我疲惫的青春,尽情抒情你转身的方向,抒情成一半的散文和一半的诗行。
是什么清明着岁月的涤荡,却在今天只留下满山的沧桑;是什么清明着凌乱的文字,却在此时写不尽云烟的过往。
我放逐了灵魂与你在一座古墓邂逅,继续研读那本玉女的经书;我风干了那些糠铂的泪痕,深吸一口气踏上回家的路程;我淡定一份可留的厚重,将付出的诺言放在琴弦,弹出一段忧伤的旋律,回旋在我生活必须的体验和那份难舍却又越显单调的爱情。
清明恋花逝,对谁吟婵娟;风吹潇湘雨,旖旎染墨迹。
我踌躇在暮色的清风里,仿佛看清繁华褪去的含义。人生,莫过于一张生命的宣纸,渲染着相逢与别离;描绘着铅华与故世,沉默在属于谁的故事里,才会不小心痴迷了我自己。一个深深的开始依然会有深深的结局,心事惚渺,安静愁眸,细嗅无音。
候鸟飞,连翠微,谁拂桑,追梦人。
白花映碧水,流棹酆都城;花间一小鬼,吻我青丝泪。心有千千语,一泪一寰尘;清风曳花塚,白花随风飞。
大地清明
文/周伟
又是一年清明时,我和许多人一样,总是如期而至。
我们一起向杨里塘的老祖坟山上走去。祖先们,仿佛都从泥土中醒来,长幼有序,排排坐定,喜笑颜开,把酒话桑麻。谈起去年土里的收成,今年的新打算。问起猪牛鸡鸭好不好养,娃儿出息没出息……主事的就一五一十地向祖先们禀告,生怕漏掉一丝春天的讯息、大地上的甜美。
我们做晚辈的,一一跪拜下来,跪成一地嫩绿生鲜的蔬菜瓜豆。我偷偷地抬起头来,一眼瞥见奶奶端坐对面。奶奶,还是那般清和、安详。
方圆几十里,谁都知道奶奶。只要一提起她,总有人接茬:喔,善塘铺里的奶奶……
过路的,闲聊的,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见了奶奶只要亲热地喊一声,便能喊出奶奶的笑声,和奶奶的茶水与板凳。他们要借个物什,或者手头短缺点油盐钱,有奶奶在,只要一开口,都不会落空。碰上吃饭的时刻,他们还会被奶奶硬拽着坐到饭桌上……我问奶奶,你这样有求必应,救苦救难,不就是大家敬奉的观世音菩萨吗?奶奶瞬即用眼神制止了我,说,可不能乱说,哪敢比啊?奶奶说:我们是善塘人,善字当头,一心向善才是。你们长大了,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记住自己是善塘人,善用其心,善待一切。
奶奶还说,你们都是农家娃,切莫忘了出身,切莫忘了归家的小路和乡下的禾田。有事没事,常回家看看,在一块块禾田间走走。走进禾田,你们就会感受到春天的脚步。
奶奶虽然文化不高,认不得多少字,却把一切都看得清明。每天大清早,奶奶都要我去村头老井挑水。奶奶常说,越早水越清,越早水味越正。小时候挑水的情景,我记忆犹新。第一回挑水,我挑了大半桶,水总是免不了淌出来。第二回,我少挑了许多,想是不会淌出来了。挑起来,一路轻快,欢喜到家。我回过头一看,哟,星星点点,湿漉漉的,怎么淌了一路?第三回,奶奶要我把桶装满水,再看看。我依了,竟然没再淌出来。
每天一早,奶奶总是吱呀一声,第一个推开大门,看得很远、很远,然后,清清朗朗地大声告诉我们:山青水清,人勤水甜,大地清明……
小时候,奶奶还跟我讲,奶奶是伟宝(我的小名)的奶奶,也是大家的奶奶。奶奶有好东西吃,总是这个一点,那个一点,一个小孩不漏地分发着。谁家小孩听话了,奶奶就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脑袋,不停地夸奖;若是哪个小孩犯错了,也从不偏袒,对我也一样。
奶奶总是那样絮絮叨叨,对我们小孩说:"你们还小,要懂事。本事不是娘肚子带出来的,要靠一分一分地积攒起来,像攒鸡蛋一样,攒足本钱了,心里有底,就会遇事不慌、处变不惊。本事,是壮身的,多了,不压身;少了,挠头掏手心都不行,手心上哪能煎出个鸡蛋来?本事,少不得,也虚不得……"爬山时,她也絮絮叨叨,说:"要昂首,要挺胸,眼要看前方;向上,向上,再向上,不得停歇。做人做事,都得这样!你们以后要爬的山还会很多很多,要一直保持今天这样的好心情。我们一个个似懂非懂,鸡啄米般地头点个不停。"现在,我体会、琢磨那时的心情,是不是应该就叫"绿色心情"呢?
奶奶的絮絮叨叨,就如同她的那架纺车,咿咿呀呀地,悠扬而绵长,一直唱到火塘边的油灯快干的时候,还是那样地好听,令人动情。奶奶要走的时候,把我叫到她的床前,絮絮叨叨:"人嘛,一生一世,就两个字,一个是生,一个是死。生就好好地生,死就静静地死。心存清明,一世淡好。"奶奶还说:"想奶奶了,有什么好事,有什么委屈,有什么疑惑,清明那天,都要一股脑儿告诉奶奶,让奶奶放一百个心。"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山青水清人更亲,故乡星星亮晶晶,雨相心想梦清明。
也许有人会问:众生芸芸,置身尘世铅华中,人生看得几清明?
想想,其实,如奶奶说的一般,简单明了——心路静好,大地清明,九天敞亮。
清明的怀念
文/王景瑞
清明的雨,是追忆的雨;清明的风,是悼念的风。
每当这个节气前后,无论是日理万机的政要,还是商务缠身的富商,不管是盘踞本乡本土的儿孙嫡亲,还是独在异乡的游子,纵然百事缠身,纵然跨越万水千山,也要在这一天赶回家,给亲人的亡灵化纸焚香,默哀祭奠,以示追思,以表怀念。2009年清明前夕,我们一行21人从湖北回到河北景县孙镇高庄老家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立碑扫墓。
父亲出生在一个贫寒的乡村,三岁无父,中年丧妻。解放前夕,原本随军南下,由于照料我的祖母,父亲、大伯和叔父他们兄弟三人商定父亲一人留守老家伺侍老人。自此,父亲在当地从政五十余载,官至乡长之职。母亲患病去世以后,我和祖母、父亲祖孙三代便相依为命,历尽艰难。那时经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而且政治运动连绵不绝。
1978年父亲终于获得平反,官复原职。父亲一生为人爽直,敢承风险,不管乡里村外,每遇难解之事,只要父亲出面,都能很快化解,因而深受乡梓方圆数里父老拥戴。父亲当了半个世纪的乡社干部,成为全乡乃至全县在职年龄最大、任职时间最长的农村基层党支部书记。
20世纪70年代我来湖北工作,便与父亲分居两地。后来他在南方诊病,我们全家才又团聚。当时根据专家会诊意见,父亲一直实行中西结合的保守疗法,虽然效果一度较好,但是每到半夜,便能听到隔壁父亲连连的剧烈咳嗽,声声揪着自己的心,但又无能为力,常常为之泪湿枕巾。1993年5月26日7点左右,我在千里之外襄阳开会,知道了70岁的父亲昨晚不幸逝世的噩耗。等我一路挥泪赶回黄州,已是风雨迷蒙的夜晚8时。当年11月4日,天气阴沉,朔风凛冽。我在车内怀抱红绸包裹的父亲的骨灰盒,与湖北20多位家人一起,不远千里,驱车将父亲送回河北老家高庄。村里父老乡亲,闻讯络绎不绝地汇集王家门前吊唁、致哀……
坟场里面,秋风习习,松涛阵阵;举目凝望,金菊郁葱。虽然家铮过世既无老伴抚柩大恸,又无姊妹挥泪长嚎,头朝大门的棺棂前却有告别村民戚声哀腔,垂首致敬,在这冬日渲染着悲情哀象。魂归故里,大地留梦。那天,送行的队伍异常悲壮,长长的送行队伍,在不足半里的路上走了整整近一小时,在家铮的坟前,跪满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一位曾任孙镇乡党委书记的老领导泪流满面,声音颤抖地说,"一位普通的农村基层干部,能够得到人们这样的自发尊敬,谁能比得了?活到这个份上,他一生值了!"
清明就像是一把时间的钥匙,打开了我们对故去亲人不绝如缕的思念之锁。先人的音容历历在目,先人的叮嘱犹在耳边。在祖父母、父母亲的墓前,大家满脸凝肃,化纸焚香。我们虔诚地向着祖父母、父母亲跪拜,向着历尽沧桑的老屋跪拜,向着记忆中的童年跪拜,也向着养育过我们的这方水土跪拜!孩子们也许不太明了我们此刻的想法和举止,但也满面庄严地和我们一起向他们心中的神祗叩首!
在清明我们为失去的亲人找到一块永久的空间,让人间每一个角落的亲友都可以随时凭吊祭奠。在清明我们祈祷每一个生命特有的璀璨,让生命的故事作为时代的缩影在世间永远流传。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清明时节,草木重生,惟独人生是一次没有返程的单向线路,生命一经走过,沿途的风景永远不再重现。所以,曾经的亲人和故友,值得后人在灵魂深处永久珍藏。活着的人该当加倍地珍爱健康,珍爱时光,更好地享受天伦,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