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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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太阳
文/严春友
常听人讲渔夫与富翁的故事,大致上是这样说的:一个富翁到海边旅游,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渔夫问他为什么要挣钱,富翁回答说为了能够在海边晒太阳。渔夫则说:我没有挣钱不是也在晒太阳吗?
这个故事显然隐含着对于富翁的嘲笑和否定,似乎是在说:你挣钱有什么用呢,白受累,最终的结果还不是与渔夫一样?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什么样人编的,但可以推测,应当是"渔夫"编的吧,借以自我安慰。我想,这是一种健康的心理,处于不同状态的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没有理由也要找一个理由,每种生活状态也都有它的价值和意义。惟其如此,人才能够活得幸福。如果不是这样,羡慕那种距离自己很遥远的生活方式,而自己又没有能力达到,那只能导致不幸福的感觉。
然而,当我们作为一个旁观者,这两种生活状态又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也就是说,渔夫晒太阳与富翁晒太阳,意义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虽然看起来他们晒的是同一个太阳,但渔夫的太阳和富翁的太阳其实是不一样的。渔夫的太阳是肤浅的(这里的渔夫仅指上述寓言中的渔夫,与其他渔夫无关) ,而富翁的太阳是有深度的。黑格尔有句话说得很好,可以用来表示两者之间的差别:一句格言小孩也会说,但当它从一个老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其含义是不同的,因为它包含了老人一生的体验和经历,是有丰富内容的。渔夫没有经历富翁追求财富的历程,一开始就达到了结果,这个结果是没有过程的,因而就只是晒太阳而已,他的太阳是一个物质层面的东西,缺少精神上的厚度。相反,富翁经历了一个艰苦的过程才来到了海滩,见到了他的太阳,这个太阳里蕴含着精神的内容,是他整个追求过程的一个结果。这就如同一个果农吃自己栽种的树上的苹果一样,那味道与我们从集市上买个苹果吃,是不同的,那滋味里包含着他的辛劳,凝聚着他的全部劳动和智慧,那是一种有深度的滋味。
渔夫的生活是没有可能性的生活,而富翁不然。渔夫若是满足于他的现状,那么他一辈子就只能在沙滩上晒太阳了,而且只能在一个沙滩上;富翁则不然,如果他有足够的财富,那么就可以到任何一个沙滩上去晒太阳,而且还可以过别的方式的生活。
这也就意味着,渔夫的生活是没有多样性的,而缺少多样性的生活不会有魅力。看起来在海边很惬意,可是一个人若是一直生活于一种状态之中,那么他很快会感到厌倦。无论多么令人快乐的生活状态,如果只有一种状态,别无选择,那么只要时间一长,人就不仅不会再感到幸福,反而感到痛苦。比如说唱歌是令人愉快的,但如果让你一直唱下去,而且唱同一首歌,那么你得到的将不再会是快乐。
其实还有比渔夫更容易得到的太阳:渔夫毕竟还要去海上打鱼,否则不能生存,可是有些动物却无需任何劳动就可以在沙滩上晒太阳。在巴厘岛的海边就有很多这样的狗,它们懒洋洋地躺在海边睡大觉,饿了就去垃圾堆里捡些东西吃,吃完了再去晒太阳。这样的生活我们愿意去过吗?相信没有几个人愿意。
亚里士多德说得好,人所追求的生活不是普通的生活,而是优雅的生活。如果不是这样,那我们的生活就跟动物没有区别了。现在有人倡导简单生活,但这种简单生活并不是要过狗那样的生活,而是节俭和自觉地限制自己过多欲望的生活,这无疑才是一种有精神深度的生活。
太阳出来喜洋洋
文/朱向春
"今天终于看到太阳了!"
"是啊,是啊,太阳出来了,人的心情都愉快些!"
"天晴了,可以洗衣晒被子啰!"
一连下了几天的冷雨,人们仿佛觉得这雨下了几个世纪似的。今天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他们好像见到了宝贝,见了面都彼此赞美着这大好的阳光。我知道他们的欢喜是真诚的。冬天的凄风苦雨只能让他们宅在家坐在火桶里,除了看那些无聊的电视以外,他们什么事也干不了。
太阳出来喜洋洋。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首先出动的是勤劳质朴的妇女。她们把家里的衣服、被单、鞋袜统统塞进桶里,再挑到小河边,她们今天要彻底做一次"洗衣妇".温暖的阳光照在白花花的河面上,几只野鸭正在冬泳,它们一会儿浮游,一会儿潜泳,时而用嘴巴梳理一下自己的羽毛。"洗衣妇"们一边搓洗,一边谈笑风生。她们的话题无非是自家的猪儿长膘了,李家的媳妇怀孕之类的家长里短。此时她们的棒槌声、欢笑声再加上河水的流淌声,演奏出了一首美妙的《冬之曲》。
回到家她们又从堂屋里拿出条凳,因为她们要晒棉被了。温暖的阳光照在棉被上,这些棉被经过阳光的沐浴,既暖和又松软。晚上钻进被窝里,身上暖烘烘的,闻起来还有一股阳光馨香的味道,舒服极了。
那些老太太、老大爷好久没聚在一起了。今天他们似乎赴阳光之约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张婶、李婶、王姨还有四娘从家里抬出一张八仙桌放在太阳下,戴上草帽开始打起了扑克牌。她们会为所谓的牌理争得面红耳赤,可是不一会儿又为抓得一手好牌而笑得露出了金牙。赵老爹和汪老爹从家里拿出一个小马扎,坐在墙根下一边抽着纸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那些猫儿狗儿也不愿辜负这冬日里的暖阳,它们就在老人的脚边美美地晒着日光浴。老人们静默的时候,就帮这些猫儿狗儿捉身上的跳蚤。
乡村总有那么一些劳力因为某些原因而留守在家里。他们趁着这大好的天气挥舞着斧头。一些木料、树兜被他们劈成几半,然后齐齐整整地被码在屋檐下。待到腊月里,它们就会变成妇女们煮猪菜、炒米的最好燃料。
瞧,那院子里的两个小媳妇不是张家的两个妯娌吗?前几天她们还为了赡养老人的事闹矛盾,今天怎么坐在一起晒太阳了?她们都挺着个大肚子,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说说闹闹。也许她们为前几天的事互相道歉,也许她们互相交流着育儿经。阳光照在她们的脸上,幸福却写在了她们的心上。
太阳出来喜洋洋,愿这和煦的阳光照进你我的心房,带给我们温暖和幸福。
三个太阳
文/归慕雪
我的人生,有着三个不可缺少的太阳,它们使我的学习不再艰辛、生活不在苦涩、世界不再黑暗……
第一个太阳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面带愁容。今天又下雨了,可我却忘记了带钱。家与学校相距又那么远,早上来的时候也没有带雨衣。"唉——"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发现刚打下课铃的教室里早已没有了人影,只剩下我与昨日刚吵过架的择。"你没带钱也没带雨衣吧!"她突然开口。见我低头不语,她继续说道:"要不我借你一件雨衣?我今天带了两件!"我听后,心中莫名地一酸,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我犹豫着接过她那件淡蓝色的雨衣。下午,当我把叠的整整齐齐的雨衣还给择时,惊讶地发现择里面的衣服都是湿的。
原来,她只有一件雨衣…那一刻,一直积压在心头的冷冷寒冰轰然开裂,我的眼中满是奔涌的泪水。
第二个太阳
"滴答——滴答——"墙上的钟指针已经指到11了,但作业还是堆了满满的一桌。"呼啦——"我懊恼地推开了眼前的数学书。"不要急,慢慢做!"他端着一杯清茶走了进来。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轻轻舞动。他一脸的慈祥,但双眼却布满了血丝。他工作辛苦,休息又不好,却还是常常陪我学习到深夜。"爸!"我想给整日为我操劳的父亲一个笑容,但热泪赶在笑容之前,滚滚而落。
有人说:父爱是宇宙中的第二个太阳,它照耀着第一个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
第三个太阳
夏日的太阳如此暴烈,以至于我有了一种将要被融化的感觉。爆胎,多么刺人的字眼。"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早不爆胎,晚不爆胎,偏偏在这前不着学校,后不着家,中间没有修理店的鬼地方。"你怎么了?"历史老师骑着他的‘永久’牌自行车朝我驶来。"自行车爆胎了!"我说。历史老师他眉头一皱:"要不你先骑我的车去学校,你的我拿去修!"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历史老师就推着我的自行车向远方走去。"老师——"我大声喊着。炎炎的烈日下,一位年近五旬的老教师推着一辆爆胎的自行车缓缓地走在将要被晒化的油柏路上。
我的眼泪又下来了。前一刻,我还在为上课会迟到、会挨批评而担忧,但没想到,在不远的前方,有第三个太阳传承着父爱的光芒……
无论是暮色浓浓、秋风萧瑟,还是寒风呼啸,我都不会再害怕。因为,我始终坚信:在我的人生旅途中,会有三个太阳为我驱逐黑暗和寒冷。只要有他们在,我就会在光明的照耀下,走向希望,走向成功,走向人生的彼岸……
太阳的味道
文/陈力
最近连日的阴雨,人仿佛被潮湿和阴冷给僵住了,骨头缝和肌肉酸疼,亟需一场太阳的照晒,把人的里里外外照得通透澄亮起来。
"阳光所照之处,便是我安身立命之地。"自小在农村长大,也便像粮食瓜果蔬菜一样,习惯于太阳的照晒,熟悉于太阳的味道。现在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办公室背阴,照不进太阳,每当天气晴好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太阳照在绿植上,也能激活与太阳有关的诸多记忆。
儿时,父亲在十几公里外的乡镇上工作,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也是常事。每天傍晚的时候,我和姐姐习惯于在家门前的路口张望,期盼父亲能够回家。有时借着微弱的霞光,看着一个人远远走来,满心欢喜地以为是父亲回来了,走近一看不是,心顿时跌进了谷底。父亲常常不在家,所以他在家的时候,我就十分黏他。盛夏的一天,太阳正在头顶上,万物快被烤得焦煳,热浪将人团团围住,呼吸都变得困难急促。我听到树林里传来阵阵知了的叫声,就哭闹着要得到一只。父亲没有法子,就背着我在树林里钻来钻去,想办法为我捉知了。在太阳的照耀下,我蓦然发现,才四十出头、仍被人喊为"小陈"的父亲,却长出不少银发,刺眼的白,从眼里直扎到心里。我说我不要知了了,让他放我下来,他却不肯,直到衬衣湿透为我捉到了一只。我拿到手上,心里却难再有一丝得到的欢喜。
夏天是阳光最好的时节,也是母亲最忙碌的时候。中午阳光最烈的时候,母亲要下地锄草,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就把我放在地边树荫下的石板上坐着,旁边给我放着馒头,还有凉白开或者绿豆汤,她一个人在太阳地里除草,薅耙不停挥动,没有丝毫变慢和停止的意思。我从阴翳中探出头和手来,觉得太阳像针尖一样刺痛皮肤,便喊母亲停下来休息。她说:"歇不得呢,红火大太阳,才能把挖掉的草和草籽晒死,干活要趁好日头呢。"晚上母亲忙完了,把我抱在怀里,坐在院坝里乘凉,微风拂动着母亲头发上皂角的香味儿,我渐渐进入了睡意,在迷迷糊糊中不忘问母亲为什么不怕晒。她说:"自小家里姐妹兄弟多,只上了一年学,从八岁开始便一直下地干活,晒习惯了。"
家住在半山坡上,天气稍微一干旱,家附近的水井就被晒干了,母亲得大清早起床,到很远的地势低的水井里担水,来回一趟六七里山路,每天要担三四次。有一年夏天,太阳持续炙烤,我家的坡地土层薄、土质差,地里原本绿油油的玉米苗、黄豆苗被晒得一片焦黄,辛辛苦苦一番最终却颗粒无收。料想母亲的心里难受,于是我边落泪边咒骂太阳,恨不得能让太阳消失,母亲边用粗糙的手给我抹泪,边对我说:"孩子,不能这样咒骂呢。不冷不热,五谷不接,没有太阳,作物和人都没法存活呢。"母亲每天担水的次数更加频繁了,担来的水除了吃喝洗漱外,还用来浇灌菜园里被晒得奄奄一息的蔬菜。
忙完了地里忙家里,母亲也是两步并成一步走,生怕浪费一丁点儿时间。她喜欢趁着太阳,将家里的粮食和衣物拿出来晾晒,防止霉变和异味。院坝里、房前屋后的石板、竹竿、树梢上摆放得满满当当。被罩和床单被母亲用米汤浆洗,颜色鲜亮不说,还散逸着淡淡的香味儿,晚上睡着感觉十分干爽舒适。吃不完的黄瓜、葫芦、丝瓜、苦瓜、豇豆、土豆等蔬菜,也被母亲晒成干菜,借着阳光储存下来,在缺少蔬菜的时令,拿出来炒着吃,特别有嚼劲,紧实爽脆弹牙。
母亲进了城,不再干农活,不再风吹日晒、日夜辛劳,但埋怨却多了很多很多。说城里买的菜没有自己种的好吃,寡淡无味的。更多是埋怨楼房阳台小,光照时间短,晒什么都不方便。晒点豆豉,就弄得满屋是味儿,引得父亲的不断责怪。阳光把东西晒透了,也就同时晒到心底了,母亲一直还是想念农村的"大晒场",哪怕她自己十分辛劳、挥汗如雨。
今年下乡到一个叫叶金沟的村子,走进路边的一户人家,只有老两口在家,正在借着好天气,晾晒干竹笋、干木耳、干苜蓿。放眼房屋四周,除院坝外没有一丝空地,除粮食作物和蔬菜外,安顿种植草莓、香瓜、猕猴桃、苹果、核桃、梨子、魔芋、花椒、茴香、天麻等各种水果、香料和经济作物,还有姹紫嫣红的花卉,成了个不小的作物"大观园".问起老两口,儿女都在外地工作,自己住的地方光照好,从早晒到晚,场子又大,每天都有事儿干,不舍得离开。说话间,阳光投照在他俩红润的脸上,笑意满满,花草香裹着干菜香,直沁入心肺。
县城里的阳光,往往被高楼遮蔽和隔离,似乎"误入他乡",要么羞羞答答,要么支离斑驳,只有在面积较大的广场草坪才能较为真切地体味。今年初春的一天,天空无云,尚感微寒,刚过两岁的女儿奔跑在草坪上,一边吹着泡泡,一边扭动着冬裙下摆,脸蛋红扑扑的,泡泡在阳光的映射下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孩子不停地自言自语道:"好漂亮呀!"我马上迎上去逗她,尽情奔跑,尽情欢笑,笑声穿越得很远很远。想想若干年后的初春,我已然老去,跑不动了,坐在摇椅上晒太阳,不久便发出鼾声,满头银发被微风拂动,眼镜耷拉在鼻梁上,手上拿着一本还未合上的书。若孩子看到了,定会帮我收起眼镜和书,并拿着毯子给我轻轻搭上,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咱爸确实老了!"
追赶太阳
文/疏竹艺斓
行走在浓冬之中,忍受着入骨的寒气,即使是江南的小镇也不例外。我看着那一棵棵枯黄的小草,抚摸着路旁光秃秃的小树,抚慰着为了寻找温暖而飞向窗帘瑟瑟发抖的小鸟,捡拾着一片片飘零的落叶,我知道它们和我一样,都在强烈地渴望着温暖,都在追赶太阳的身影。在此寒冷的季节里,江南的小镇也看不到有那撑着油纸伞的漂亮姑娘在那漫步,她们也在追赶心中的太阳,渴望着神奇的太阳,能够伸出温暖的双手,引领我们走出这雾霾缭绕的世界。
为了追赶太阳,清晨我披着晨露,撩开晨雾,执拗地望向天宇,仿佛是在亲切地呼唤,聆听你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脚步。可是你却总是姗姗来迟,任凭满眼泪珠的小草在寒风中枯黄,任凭孤独的小树在晨雾中摇曳,任凭我那清瘦的身影在冷雾中翘首凝望。而你,竟如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步履蹒跚;你如一个用薄纸剪成的圆,冷冷地贴在迷蒙的高空,挡住你本身的热度,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而又无法触及;你如一位含羞的小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我最终受不了你的冷漠,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上,双手抚摸着湿漉漉的自己。
为了追赶太阳,白天我会在忙碌之余,伫足窗旁,双手扶着窗户的铁栅栏,透过窗户的网格,奢望多沐浴一下你的洗礼,享受一下你带来的温暖的抚摩,总想把你留下,或者多留片刻,满怀希望,等待你穿越雾霾的世界,等待你透过薄雾的轻纱,用你那双炙热的手掌给我用力的一握。然而,那层薄薄的轻雾却如一道铜墙铁壁,你总是若隐若现地浮游于那坚实的壁垒之外,我只能远远地付于你一个无奈的微笑。
为了追赶太阳,傍晚我随着你日落西山的脚步,我的视线被你牵引到那山顶的树梢,只为看你那惊鸿一瞥,然后落入树的怀抱,把天空染成红艳艳的一片云霞,定格成希望的永驻。
其实我真傻,原来你早已来到我身旁,悄悄替我擦去了浓雾涂抹在我头发上的水珠,帮我晾干了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温暖了我那冰冷的手掌和那流着热血的胸膛。只是我看不清你那清晰的脸庞,总想沐浴着你那清晰的光芒,却因为追逐你那清晰的美丽而忧伤。
端详着寒雪中枝头红梅绽放,凝望着菜园的白菜绿了一畦,瞭望着高山的松柏还是那么绿。我顿然感受到了太阳的魅力,原来不是你远离了我,而是习惯了你那温柔的抚摩,使我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哦,太阳,我懂了,你承载着万物的生长。虽然看不到你直射的光芒,只要你轻盈一笑,便足以洗涤我心头的尘埃,照得我通体透亮,燃起我的梦想与希望。我知道我不是大树的种子,即使是小草的种子,我也要在你的沐浴下努力生长。
太阳雨
文/林清玄
对太阳雨的第一印象是这样子的。
幼年随母亲到芋田里采芋梗,要回家做晚餐,母亲用半月形的小刀把芋梗采下,我蹲在一旁看着,想起芋梗油焖豆瓣酱的美味。
突然,被一阵巨大震耳的雷声所惊动,那雷声来自远方的山上。
我站起来,望向雷声的来处,发现天空那头的乌云好似听到了召集令,同时向山头的顶端飞驰奔跑去集合,密密层层的叠成一堆。雷声继续响着,仿佛战鼓频催,一阵急过一阵,忽然,将军喊了一声:"冲呀!"
乌云里哗哗洒下一阵大雨,雨势极大,大到数公里之外就听见噼啪之声,撒豆成兵一样。我站在田里被这阵雨的气势慑住了,看着远处的雨幕发呆,因为如此巨大的雷声、如此迅速集结的乌云、如此不可思议的澎湃之雨,是我第一次看见。
说是"雨幕"一点也不错,那阵雨就像电影散场时拉起来的厚重黑幕,整齐的拉成一列,雨水则踏着军人的正步,齐声踩过田原,还呼喊着雄壮威武的口令。
平常我听到大雷声都要哭的,那一天却没有哭,就像第一次被鹅咬到屁股,意外多过惊慌。最奇异的是,雨虽是那样大,离我和母亲的位置不远,而我们站的地方阳光依然普照,母亲也没有跑的意思。
"妈妈,雨快到了,下很大呢!"
"是西北雨,没要紧,不一定会下到这里。"
母亲的话说完才一瞬间,西北雨就到了,有如机枪掠空,哗啦一声从我们头顶掠过,就在扫过的那一刹那,我的全身已经湿透,那雨滴的巨大也超乎我的象,炸开来几乎有一个手掌,打在身上,微微发疼。
西北雨淹过我们,继续向前冲去。奇异的是,我们站的地方仍然阳光普照,使落下的雨丝恍如金线,一条一条编织成金黄色的大地,溅起来的水滴像是碎金屑,真是美极了。
母亲还是没有要躲雨的意思,事实上空旷的田野也无处可躲,她继续把未采收过的芋梗采收完毕,记得她曾告诉我,如果不把粗的芋梗割下,包覆其中的嫩叶就会壮大得慢,在地里的芋头也长不坚实。
把芋梗用草捆扎起来的时候,母亲对我说:"这是西北雨,如果边出太阳边下雨,叫做日头雨,也叫做三八雨。"接着,她解释说:"我刚刚以为这阵雨不会下到芋田,没想到看错了,因为日头雨虽然大,却下不广,也下不久。"
我们在田里对话就像家中一般平常,几乎忘记是站在庞大的雨阵中,母亲大概是看到我愣头愣脑的样子,笑了,说:"打在头上会痛吧!"然后顺手割下一片最大的芋叶,让我撑着,芋叶遮不住西北雨,却可以暂时挡住雨的疼痛。
我们工作快完的时候,西北雨就停了,我随着母亲沿田梗走回家,看到充沛的水在圳沟里奔流,整个旗尾溪都快涨满了,可见这雨虽短暂,是多么巨大。
太阳依然照着,好像无视于刚刚的一场雨,我感觉自己身上的雨水向上快速的蒸发,田地上也像冒着腾腾的白气。觉得空气里有一股甜甜的热,土地上则充满着生机。
"这西北雨是很肥的,对我们的土地是最好的东西,我们做田人,偶尔淋几次西北雨,以后风呀雨呀,就不会轻易让我们感冒。"田梗只容一人通过,母亲回头对我说。
这时,我们走到蕉园附近,高大的父亲从蕉园穿出来,全身也湿透了,"咻!这阵雨真够大!"然后他把我抱起来,摸摸我的光头,说:"有给雷公惊到否?"我摇摇头,父亲高兴的笑了:"哈……,金刚头,不惊风、不惊雨、不惊日头。"
接着,他把斗笠戴在我头上,我们慢慢的走回家去。
回到家,我身上的衣服都干了,在家院前我仰头看着刚刚下过太阳雨的田野远处,看到一条圆弧形的彩虹,晶亮的横过天际,天空中干净清朗,没有一丝杂质。
每年到了夏天,在台湾南部都有西北雨,午后刚睡好午觉,雷声就会准时响起,有时下在东边,有时下在西边,像是雨和土地的约会。在台北都城,夏天的时候如果空气污浊,我就会想:"如果来一场西北雨就好了!"
西北雨虽然狂烈,却是土地生机的来源,也让我们在雄浑的雨景中,感到人是多么渺小。
我觉得这世界之所以会人欲横流、贪婪无尽,是由于人不能自见渺小,因此对天地与自然的律则缺少敬畏的缘故。大风大雨在某些时刻给我们一种无尽的启发,记得我小时候遇过几次大台风,从家里的木格窗,看见父亲种的香蕉,成排成排的倒下去,心里忧伤,却也同时感受到无比的大力,对自然有一种敬畏之情。
台风过后,我们小孩子会相约到旗尾溪"看大水",看大水淹没了溪洲,淹到堤防的腰际,上游的牛羊猪鸡,甚至农们就会默然肃立,不能言语,呀!从山水与生命的远景看来,人是渺小一如蝼蚁的。
我时常忆起那骤下骤停、瞬间阳光普照;或一边下大雨、一边出太阳的"太阳雨".所谓的"三八雨"就是一块田里,一边下着雨,另外一边却不下雨,我有几次站在那雨线中间,让身体的右边接受雨的打击、左边接受阳光的照耀。
三八雨是人生的一个谜题,使我难以明白,问了母亲,她二言两语就解开这个谜题,她说:
"任何事物都有界限,山再高,总有一个顶点;河流再长,总能找到它的起源;人再长寿,也不可能永远活着;雨也是这样,不可能遍天下都下着雨,也不可能永远下着……"
在过程里固然变化万千,结局也总是不可预测的,我们可能同时接受着雨的打击和阳光的温暖,我们也可能同时接受阳光无情的曝晒与雨水有情的润泽,山水介于有情与无情之间,能适性的、勇敢的举起脚步,我们就不会因自然的轻易得到感冒。
在苏东坡的词里有一首《水调歌头》,是我很喜欢的,他说: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
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
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
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
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
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在人生广大的倒影里,原没有雌雄之别,千顷山河如镜,山色在有无之间,使我想起南方故乡的太阳雨,最爱的是末后两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心里存有浩然之气的人,千里的风都不亦快哉,为他飞舞、为他鼓掌!
这样想来,生命的大风大雨,不都是我们的掌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