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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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辣椒的记忆
文/白淮斌
辣椒的种类站在植物学的角度要细分的话是很多的,青椒菜椒,辣味淡,恐怕寻常百姓接触的多些,也是家庭菜篮子里不可缺少的东西。相对而言,线椒和朝天椒,这种辣味剧烈的辣椒,吃的人相对就少一点,也是分生活环境和地理区域的。
我从大西北来到南方,最先看到的变化是生活中缺少了辣味剧烈的线椒,吃饭的口味日趋清淡,多倾向于吃米饭,就是有拉面挂面,也是有言无醋没辣椒的吃饭。站在养生的角度看,这种食物吃起来性两温和,对胃和身体好,这是我自己亲身体会到的。所以在南方生活久了,在生活上也习惯了南方人的吃法。久而久之,带有剧烈辣味的线椒,就从我的生活中淡出。我之所以习惯并适应南方的生活方式,除了工作原因之外,更多的还是和我的身体有关系。我在北方生活40多年,一直肠胃不好,西医叫结肠炎,中医叫阴肠或鸡鸣泄,每天要跑夜,常年拉肚子,吃过中医西医所有的药方,收效甚微。这种苦痛对我的折磨是用语言无法表达的。
来到南方,没吃一粒药,没看一次医生,这个毛病居然缓解了,慢慢的好起来了,甚至有时候两三天才上一次厕所,这在我的生活中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就是吃饭肚子疼的频率也很低了,几乎没有。这样的现实变化让我目瞪口呆,惊喜之余,我便分析其中的原因,除了水土之外,与生活环境的变化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比如每次看医生,大夫都会说注意饮食,少吃辛辣刺激性的东西。可我从来都没有记住过这句话,北方以面食为主,辣椒是碗里不可缺少的佐料,为此我曾经怀疑过医生说的话,是为自己的医术乏味而找借口。现在事实证明,医生说的没错,其实每个人自身的不良生活习惯,都是扼杀自己生命最直接的始作俑者。
我承认,来到南方,所有的大环境,由吃饭到工作,都适合我的生存。工作是另外一个范畴,我今天想说的主要是饮食习惯和健康方面的事情。因为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虽然说在这里我身体好,疾病也少,甚至身体固有的沉疴顽疾都日渐恢复,这是多么值得让人庆幸和愉悦的事情啊。
身体好起来之后,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特别想吃家乡那种特别辣的辣椒。为此,我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因为我知道吃带有剧烈辣味的辣椒,对我的身体没有一星半点的好处,并且会诱发旧疾的复发。但我无法抗拒内心深处对家乡辣椒的思念之情,穿越时空隧道,我们可以看见一穷二白的中国,面黄肌瘦的病态向形象,拖着饥肠辘辘的躯体一天劳动15个小时以上,大干社会主义。八百里秦川号称米粮之乡,可现实残忍的让泪流满面而又无可奈何,餐桌上除了高粱馒头就是玉米馒头,辣椒成了唯一改变人生活的奢侈品。吃饭没有食用油,说是炒辣椒,其实只是滴一滴油加点水,辣椒炒熟了便是咸盐的味道,用高粱饼子把辣椒夹起来吃 ,铺天盖地的辣让人舌头发麻发犟,脸红脖子粗。再把高粱饼子泡到放有盐醋的汤里头,刹那间汤呈现出一片黑红色的鲜艳,吃了喝了,也就算一顿饭了结。
这种记忆,往往会加速人对过去生活的向往。我时常为自己的思维方式怪异而感到奇怪,高粱从80年代开始就已经退出我们的餐桌,并且高粱面吃下去会诱发多种人的生理病害,比如便秘,折磨的人死去活来。玉米也成了饲料新型的,只是地方调整产业结构让农民增加收入的一种方式。按理说,我不该向往过去的生活,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白米细面,肉蛋禽奶,进入寻常百姓的餐桌之后,饥饿彷佛已经成为《千方夜谭》的故事。
诚然,我们现在生活水平高了,在钢筋混凝土的房子里生活久了,看着山珍海味的大餐,都会觉得索然无味,便会挖空心思的去在记忆深处搜寻,那些在饥饿年代带给人美好向往的食品,农家乐的兴起,观光农业要求的返璞归真,都是这一想法的现实践行。看似奇形怪状的混乱思维逻辑,在生活中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这样的思维折磨了我一段时间之后,我便决定到菜市场去买点狠辣的辣椒,炒来吃吃,也算是对美好记忆的一种弥补。
南方的菜市场以海鲜居多,蔬菜也是以当地自产的为主,要找北方人吃的那种线辣椒和辣味很浓的辣椒,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青椒都是辣度不够,吃来吃去,找不着感觉。我在熙熙攘攘的农贸市场转悠了几圈,终于找到了那种辣味很浓的尖椒。我知道自己肚子不好,没敢多买,称了一斤。
回房子之后,我把辣椒洗净切碎,在锅里倒上油,等油沸了再加上大蒜生姜葱,放上调料和辣椒一起炒。炒熟了,锅里的丝丝热气开始有了一丝辛辣呛鼻的味道,这种久违了的风味让我咽下了不少口水。我把炒熟的辣椒从锅里弄出来,放到盘子里,然后开始和面烙饼。饼子里如果用上发酵粉或窖头,北方人称之为"起面",这样的饼子烙起来要相应时间让面发起来,显然我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我就做那种直接和面烙的饼子。也就是所谓的"死面"饼子。在北方老家素有:"死面饼子夹辣子,香死某某呀一家子"的说法,可见在那个特定的年代,炒辣椒的声望是何等之高。
烙好饼,烧好汤,我便开始体会死面饼夹辣子的味道。这种吃法,确实缓解了我对家乡的思念,味道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也让我实实在在的又体会了一次狂吃辣子的刺激,呈了一时之快。
在吃的时候,我没有忘记一个老中医的叮咛:吃药不忌口,瞎了大夫手。我也没有顾忌医生要我吃饭忌辛辣的忠告,因为我没有从过去那种对辣椒情有独钟的思念中摆脱出来,我还是吃了。
这种呈一时之快最显而易见的后果是,从下午开始我肚子疼,疼的我冷汗直冒,眼前飘动着金星,我拼命的泡茶喝,喝了红茶喝绿茶。刻骨铭心的疼痛之后,便是接连二三的上卫生间,拉肚子,跑过卫生间5次之后,情况有所缓解。我便捂着肚子,自己躺着床上嘿嘿傻笑,我觉得自己确实也是非常可笑,明明吃辣椒对我的身体来说无疑就是赌命,可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赌了一把。
第二天,看着我炒好的那一盘油汪汪的辣椒,我又咽下了不少口水,但却不敢在吃。我把那一盘炒辣椒装到一个塑料袋子,扔进了垃圾桶,内心充满了对食物浪费的无奈。
袁枚老先生说过:"时,位之移人"的道理,这与做人的成功与否,金钱的多少,职位的高低都没有丝毫的关系,这种变化本身其实都是相对自己而言的。
赌命也好,对故乡的思念也好,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事情,对我来说,都是美好的。但是,人的劣根性在于,明明知道是错的东西,往往却还要坚持。
辣椒的风景
文/宋清平
当我还处于迷恋味觉的年龄时,我不会知道食物除了味道以外,所承载的更多意义。直到我出走故土,在一切皆为陌生的大地上漂流,穿过了时间,经历了人事,我才知道,我和过去,和故地,不仅由食物这个纽带维系,它们给予我的滋养,还让我无论行经何处,都不害怕不气馁,是滋润贫瘠心灵的源泉。
那天,我知道我经过的这户人家现在炒的是豆豉青椒。无须用眼,因为这是一道味道浓烈的菜肴,它让我一下置身故土。
那是在三四月薄如清水的阳光里,我伸出手去,即使有从胳膊流淌到指尖的阳光,也觉得它如水凉。刚从冬日里走出来的阳光,身上还有雪花的残片。
父亲便蹲在这样的阳光里,像当年捧起刚出世的我,小心翼翼,呵护着掌心的柔弱的辣椒苗。他用一把小铲子,把辣椒苗从苗圃里轻轻铲出来,像怕惊醒还在酣睡的它。他的铲子要从离根须足够远的位置探下,又要保证刚好将这抔泥土托在手心。
泥土如祖传的老旧的锦缎,呵护着稚嫩的幼苗,直到它们被送到另外一畦早已开垦好的土地上——一个个花盘似的小坑里卧着松软的黑肥,它们是辣椒苗新的眠床,等它们坐进去,摇篮曲便起。
每一株被移栽的辣椒苗都是幸运儿,拥有独立且宽敞的成长空间——你只要努力长啊,就可以开花;花谢后若懂得静守,便有硕果。一朵朵米粒般大小的花蕾便在春雷与阳光的催促下登上绿叶环绕成的舞台。白瓣黑蕊的小花,素净里显阳刚。花瓣那么小,每一瓣上却都有沟壑与峰棱——有一天,人们自然会知道它所孕育出的是何等厉害的滋味。如同绿锥子般的小小辣椒,在阳光雨露里相继探出头来。阳光是辣椒的知音;辣椒呢,则是阳光力量的昭示。它们尽情嬉戏,倾心相爱。激情让辣椒褪却青色的羞涩,向世界宣告它赤诚的幸福。
所以,与青椒同在时的太阳,正当少年。这样一场青梅竹马的相拥或许只能从诗词中寻觅,我却有幸于幼年,便知晓了它的味道。这算不算在最美的年华遇见最好的你?既然有幸遇见,自然需要用心对待。比如,为它找来豆豉。
豆豉低调到近乎卑微。它曾经像辣椒一样与阳光共舞,从成长成熟甚至与兄弟姐妹分离,四散各处,都由阳光做引擎。或许正是因为曾历尽光明,所以守得住极阴暗处的寂寞。相比这盘早早离开枝头的青椒,它称得上历尽沧桑。所以你看,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组合,一个世事洞明,一个青涩率直。它们经历当中的落差,足以让它们的碰撞韵味悠长。
果然,当点起一把火,辣椒的辛香与豆豉的味浓便结合成近乎魔幻的味道。那是一把无形的钩子,不动声色间便把平时羞于见人的馋虫逗引出来,让尝过百味的你不得不心悦诚服地独辟一个地方,将其安放。
那些有机会与阳光雨露共舞更长时间的红椒,则会缔造另外的经典。红辣椒小炒肉是简约搭配中经久不衰的菜肴;剁辣椒蒸鱼,是素雅与绚烂、荤与素搭配的极致;光是一味素净的剁辣椒,已令无数食客折腰。
有辣椒的地方便不仅皆可成为我的故乡,也成为很多人新的家乡。这样的随遇而安、乐天知命,是辣椒赋予爱好它的人的强大生命力。如同一粒粒辣椒籽,随意扔在哪个角落,遇上雨水便可发芽,遇到阳光便能开花,遇上饕餮之口,就要令他们惊叹甚至尖叫。
家的味道原来是可以通过一味味食物,在我们的身体里奔涌成河的。它们无声无息又温暖富足地陪我们行走天下,让我们激情洋溢、胸怀宽广到走到哪里都不寂寞。一想到身体里有大江大河、阳光雨露、甜酸咸辣,有食物的青涩与成熟、单纯与丰富,以及由它们赐予的五颜六色,我便力量顿生。哪怕孑然一身呢,也要努力活成风景,美成盛况。
辣椒串红的日子
文/李林
湘南正月,潮湿而阴冷,那漫天的灰暗和遍地的苍黄总让人有点打不起精神。这时,你倘若来我们乡下走一走,看到那木窗格子里露出金黄的玉米棒子,屋檐下墙壁上火红的辣椒串,一定会让你心头一暖。风儿像轻盈的蝴蝶,在红辣椒的身边飞来飞去,红辣椒便在屋檐下飘舞起来,像绽放的花朵。
串辣椒是用事先搓好的绳子,把手指粗大红艳如火的辣椒一个一个绑紧,或用大号针带着棉线从辣椒的小柄中穿出。在乡下,那一串串火红的辣椒串就是人们的对联,是乡村一道迷人的风景线。红色的辣椒既能驱寒,还象征着红红火火的日子。
红辣椒并非生来本色,它们经春雨而色艳,历夏日而果红,得秋霜而老辣。家乡流传一句俗话:"贵州人不怕辣,四川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无辣不欢,无辣吃不下饭,湖南人爱吃辣椒,那是举世皆知。
多年来,辣椒成为一种文明,深植在人们的血液里,流淌成一种霸蛮之气。在我们农村,辣椒是必不可少的蔬菜,菜里可以没油,可以不放葱姜,可以不加味精酱油,却不能没有辣椒。"一辣成灾百年火,百鲜常赖一椒功。"其风流蕴藉之味,不亚于朱自清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出门在外,带一串红辣椒在身边,就像带上一撮故乡的泥土,始终不会忘记自己是吃着辣椒长大的孩子。
我的童年里,对辣椒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秉承外婆和母亲的勇敢热烈,敢爱敢恨,不屈不挠,再辣的辣椒我都敢吃。由于受季节的制约,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辣椒,所以母亲想尽办法延长辣椒的保鲜期。把新鲜的辣椒用塑料袋密封后放置鱼塘底部,或者用草木灰跟鲜辣椒一起存放,这两种方法都能使辣椒的保鲜期延长一个多月。碰上断了新鲜辣椒的冬春季节,那屋檐下一串串似珍珠、像玛瑙的辣椒串便成了家人热切的期盼。虽然少了那股清甜的鲜味,却多了几分入骨的辛辣。风干后的辣椒紧致结实,微风拂过,辣椒相互撞击,成了乡间最朴素的风铃。
自小嗜辣,对没放辣椒的菜,家人谓之"白水菜",自然是淡寡无味。餐桌上那一碟火红的辣椒酱或者油爆辣椒干是必不可少的下饭菜。新来乍到的外地客人,那是必须经过大汗的洗礼,直到鼻子、肺里冒烟,头发竖起,血液沸腾,最后大多拍手称爽。辣椒是治胃病的,肚子再怎么痛也不碍事,不会受伤,胃健壮得很。辣椒可以驱寒,湿冷的时节里,几个辣椒下肚,包人全身暖和,更不用担心流清鼻涕。
每年除了浸种育秧,栽种辣椒便成了家里的大事。从辣椒串中选取个大籽实饱满的辣椒,剪刀剪开,用温水泡上一个晚上便可以下种了。发辣椒苗的土地必须经母亲的精心整理,每粒花生大的土坎拉,都要经手捏碎,上面再铺一层干苔藓,这样既透气,又保暖。从辣椒苗出土到移栽,母亲似呵护婴儿般的细心。辣椒苗很好移栽,也不挑土壤,房前屋后,田埂山坡均可栽种。辣椒从开花到长成手指大的辣椒,一直要等到端午节才可以"尝新".翡翠似的青辣椒佐以刚刚开棚(一群家禽中第一只被宰杀的家禽称"开棚")的头春鸭,用醋和鸭血一起翻炒,就是湘菜谱里最地道的血浆鸭了。
辣椒的品种很多,从可以直接当菜吃的灯笼椒、牛角椒,到辣到心尖尖疼的朝天椒、野山椒,无一不是湖南人的最爱。家里有一句俚俗的谚语:"辣椒不补,两头受苦。"人们之所以嗜辣,其实是和辣椒的开胃功能分不开的。在乡野,你随处可以看到小孩边吃辣椒边哈嘴流泪的情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曾停箸,因为人们已经食辣成风。
辣椒的吃法可谓层出不穷,有干辣椒、剁辣椒、辣椒灰、辣椒酱、辣椒油。辣椒可水煮,可油炸,亦可清蒸。那些鲜美与火辣,从舌尖流到胃,扩散到每个毛孔,融进血液里,是生命里的火焰。辣椒不仅串起了红红火火的日子,也串起了人们的沉毅和执著。
母亲的秋辣椒
文/安宁
辣椒到霜降后,形状和风味都大变。严格说来,不能说是秋辣椒了,但习惯这样叫,秋茄子、秋白菜,都是霜打过的。秋辣椒形状上最大的变化是长不大,长不开,好像怕冷似的,蜷缩着,个个畸零形态,像旧时老太太的小脚。
深秋处,小尖椒是老而弥辣,串起来一串红,挂在屋檐上晒,一条黄色玉米,一串黑色木耳,很好看。肉质椒的特点是瘦削了,子很多,鼓鼓囊囊的塞满了,辣椒子却是嫩的,可以吃。这样的辣椒不适合切丝,摆在砧板上,菜刀平拍,随手扯掉蒂扔在垃圾桶里,摆在箩子里淘洗一下,菜油、生抽、盐,拍一瓣蒜头,清炒,略焖,是为"辣椒瘪",就这么简单,绿油油的,有一股秋味道。
那天母亲给我打电话:秋辣椒都挂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为了我,她没有拔掉秋辣椒去种白菜萝卜,等我回来现摘现做。接电话时,我站在异乡的山脚下,和母亲隔着一条江还加百把里路。
小时候家里缺油少荤,炒白菜、腌白菜来回吃,吃怕了,就自然爱上了辣椒,辣味下饭。辣其实是痛感,不是味道,五味是"酸甜苦咸鲜".每到初冬,菜地里也就大白菜、萝卜了。在平实寡淡的萝卜白菜中,辣椒刺激着我的食欲。放学后,我就挎着篮子在田畈里寻,在拔掉的辣椒秸秆上,摘别人摘剩的秋辣椒。因为总是不多,母亲并不给我做,因此我学会了做菜。我记得我是拔掉辣椒蒂,洗净了,放在盘子里,滴几滴熟油,加盐,饭煮开了炙干了,放在饭头上蒸熟,异香扑鼻,竟让我胃口大开。
生活的艰苦让母亲下定决心供我读书,要我逃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为此她受了很多苦,她像男人一样干活。她不让我参与体力活,要我在家读书。
后来我离家远读,赶不上秋风了,母亲竟步行几十公里山路,给我带来油煎的小毛鱼、虾子豆干酱,还有一罐子秋辣椒。后来我走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地方的特色菜肴,仍忘记不了秋辣椒的味道。尤其是在深秋,想到它,我就想家了。
父母亲仍住在乡村。父亲老成了一弯犁辕,他的暴烈脾气熬完了,母亲骂他,他只微笑。他也开始盼望我们回家,倚门是老的标志。母亲的白发在芦花夕阳的背景里,银白闪亮。
有人说:老嫂子,你家辣椒咋还不拔呢?都能点得着火了!
母亲笑道:等等,老大还没回来呢,他爱吃这个!
城里什么吃不到?快拔掉吧,点菜籽了!
再等等吧,都等这么多天了。
我决定回去看看了,吃母亲做的菜,听她唠叨,跟在她身后到田地里转转。人的一生,能和父母一起经历多少次秋风呢?今年的秋辣椒落了,就只有等下一年了,而届时,亲人是否安好?
晒辣椒
文/丁明烨
儿歌曰:红辣椒,吼吼辣,炒盘辣椒爆腰花,调盘辣椒拌苦瓜,淹盘辣椒嫩豆荚,冲碗辣椒豆腐花,白馍沾上辣椒油,面汤撒上辣椒花,吃完这顿辣椒饭,浑身辣气汗嘀嗒。
辣椒,是南方人的爱物,尤其是四川、湖南、江西一带,气候潮湿,山林中有瘴气,常常进入人体内,形成湿毒,引发疾病。而辣椒里的辣椒素是一种热性物质,可以祛除寒气,因此深受南方人的青睐。由此,也有了辣妹子的"不怕辣"和"辣不怕"的歌谣。
北方地区由于气候相对干燥,吃多了就会上火,对辣椒就没有那么偏爱。但鲁西南一带就不同了,或许性格的原因吧,男男女女都喜欢吃辣椒,平时流行的一句话就是"不吃辣,不当家",一盘菜如果没有辣椒调味,总觉得没有滋味。还有的人,把干红的辣椒在油中一炸,蘸着干粮吃,胃口特好,嘴中还念叨着:"黑窝窝,蘸辣椒,越吃越上膘……"
辣椒非常容易种植,不生虫,不打药,不用料理,待到秋天,满枝都是青青红红的辣椒,有一种品种叫大牛角,形体硕大,惹人喜爱。辣椒要经过晒干,才便于保存,有的串起来挂在树上或屋檐下,红红火火扮靓农家的日子,有的则与花生、西红柿等混合磨成辣椒酱,可以吃上一个冬天。秋天,晒辣椒的场面尤为壮观,宽阔的麦场里,白白的地面上铺满红红的辣椒,像一面面旗帜,一片片火焰,身临其境,情绪都会被点燃的。
如果南方人吃辣椒还是气候、身体等原因的话,那么北方人吃辣椒,吃的就是那种情绪,那种性格,他们厌恶吞吞吐吐,阴死阳活的沉默,喜欢火火热热,火火辣辣的个性,让生活更加的鲜明火热。
老家的辣椒
文/倪绍航
表哥说他在北方当兵5年了,早已习惯那里的饮食,惟对老家的辣椒情有独钟,每每吃饭时,总想拌点辣椒。
表哥生长在南方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农家人纯朴的性格孕育着他平凡的童年、少年时代,勤劳善良的父辈们在家乡那肥泥沃土种植出晶莹透红的辣椒,就像乡下人那颗永远火红的心。也许是祖辈遗传因素的影响,自小时候起他特别喜欢吃辣椒,辣椒似乎成了湖南人特有的家常菜。
表哥的父亲是村里出了名的种菜好手,种出的辣椒又红又辣。小时候家里穷,辣椒成了他每顿必有家常菜,练就了辣辣的性格。在收获的季节,辣椒太多,吃不过来,表哥的父亲就用绳子串起来挂在窗前,储存到冬天吃,从远望来,就他家窗头最多,红红火火一大片。也象征着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企盼来年有个好收成。
18岁那年表哥参军来到北方,临走,父亲送了他一程又一程,快上火车时,用那操劳半世,沟沟壑壑布满皱纹的手,解开早已褪色了的中山装扣子,从怀里摸出两个红辣椒,放在表哥那幼嫩的双手上,语重心长地说:"带上它,别想家,自己争气混出个模样来。"那一刻,表哥父亲的眼眶里闪着一丝泪花,他感受到了父亲的体温,辣椒还是热乎乎的。带上父亲的心愿和家乡的辣椒,随着北上列车的一声呼啸,表哥开始了生活新的征程。
一场的意外的训练事故,使表哥失去了行走的"权利",生活的激情陷入了低谷,灰心、气馁。偶然的机会,表哥看到了绿色行军包里差点遗忘了的那保存已久的那两个红辣椒,尽管它已干瘪,却依然透红。嗅嗅它的气息,摸摸瘦瘦的身材,表哥似乎又看到父亲那操劳半世沧桑的脸,寄托着希望的眼睛,听到了浓浓的乡音。一种辣的感觉,时刻鞭策着他,催他前行。
表哥当兵第3年,他当上了班长,头一次回家,正赶上辣椒收获的季节,父亲在当年送他的站台上接他,远远地隔窗看到了父亲,年迈的父亲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移动着蹒跚的步子,不停地搜寻着表哥的身影。还是那双眼,一双洋溢着喜悦的眼,在追寻着……踏上故乡的热土,还是那方人,不同的是喜悦挂到了脸上,窗前缺少了串串红辣椒。原来赶上党的好政策,家乡的辣椒打出市场,走出国门,成了老外餐桌上的佳肴。第一顿饭,父亲特地为表哥炒了一盘家乡的辣椒,一下子把它吃个精光,表哥笑着说:"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辣椒了。"
在归队的站台上,父亲依旧送给表哥两个红辣椒。现在表哥的床前,挂了八个,它时刻散发着辣辣的气息,就像八个炽热的太阳。
家乡的辣椒,父亲的期盼,表哥前进的动力……
暖冬辣椒酱
文/李晋
故乡有民谚"冬天三件宝,浴室老酒加棉袄",这三样当中,唯老酒属进嘴之物,多为男人的专利。要谈男女皆宜的御寒食物,首选是辣椒。
故乡虽不是辣椒产地,但人们吃起辣来一点也不含糊。腌辣椒酱是很多家庭固有的传统,买回百十斤火红而弯长的红辣椒,先要挑出混杂在里面少许青红的圆椒,圆椒饱含水份,辣性有限,切丝炒茶干或肉片,色彩丰富,颇为悦目。嚼后发现,圆椒尽管还保持鲜脆,但辣味已消失殆尽了,这不免让爱辣人士扫兴。
洗净红辣椒,晒干去除椒蒂,剁成小丁状,放蒜泥和精盐,置锅里温火小煮,煮时需拿筷子搅拌,以防粘锅,煮到辣椒粘稠,表面冒着气泡的时候,装进闲置的玻璃瓶罐,浇上一层滚热的菜籽油,拧紧瓶盖,搁阴干处保存。之后的日子里,拌米饭面条,都可以来上一点,主食中一经有了辣椒的渲染,色泽红艳逼人,吃得从额头到鼻尖都分泌出细细的汗珠,不亚于做了一次蒸气浴,那敢情真叫一个爽。
腌辣椒酱过程简单,腌好不易。上好的辣椒酱,辣椒颗粒大小均一,闻上去,有一股醇厚的原野真味,它的辣意是不可揣测的,即便被主食包裹,依然能探出头来刺激味蕾,酥麻感让味蕾指导咽喉加快了吞咽速度。就这样,辣椒酱犹如春天的地铁,在通往心间的轨道上一路播洒着温暖,即便到了目的站后,它的火花依旧灿璨如初,映射的温暖从脚板一直贯穿头颅。
辣椒酱里加各式作料、注放清水,就变身为一种叫做"水大椒"的调料,就是这看上去很不起眼的红色汁水,却在街头大放异彩——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油炸臭干,臭干炸得焦黄酥脆,用竹篾细棒串上十来块,均匀浇上一勺"水大椒",金黄色的干子发出"吱吱"的轻微声音,向空中鼓吹着香气。对准一块臭干,用牙齿在上面开一个小口,发现臭干白嫩的内瓤也已渗透入"水大椒",嚼着外脆内嫩的臭干,不时有微辣的汁水从牙缝里挤兑出来,用鲜辣和刚柔构成的深沉味道去助推消化。
随着川菜红遍天下,辣椒酱在地方上的应用已扩展到菜品范畴,一锅牛油构成的麻辣火锅,一盆混合着鸭血的毛血旺,抑或是水煮肉片、剁椒鱼头、麻婆豆腐这样的川味菜肴,它们都因辣椒酱的陪衬,流露出热烈的火红,这种火红,不是陕北窑洞里的点点灯火,而是云南火把节上的熊熊火焰,它不经意地拉近了寒冬与暖春间的距离。
秋辣椒
文/董改正
辣椒到霜降后,形状和风味都大变。严格说来,不能说是秋辣椒了,但习惯这样叫,秋茄子、秋白菜,都是霜打过的。秋辣椒形状上最大的变化是长不大,长不开,好像怕冷似的,蜷缩着,个个畸零形态,像旧时老太太的小脚。
深秋处,小尖椒是老而弥辣,串起来一串红,挂在屋檐上晒,一条黄色玉米,一串黑色木耳,很好看。肉质椒的特点是瘦削了,子很多,鼓鼓囊囊的塞满了,辣椒子却是嫩的,可以吃。这样的辣椒不适合切丝,摆在砧板上,菜刀平拍,随手扯掉蒂扔在垃圾桶里,摆在箩子里淘洗一下,菜油、生抽、盐,拍一瓣蒜头,清炒,略焖,是为"辣椒瘪",就这么简单,绿油油的,有一股秋味道。这是我教给我母亲的一道菜,她为我做了三十年。
那天母亲给我打电话:秋辣椒都挂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为了我,她没有拔掉秋辣椒去种白菜萝卜,等我回来现摘现做。接电话时,我站在异乡的山脚下,和母亲隔着一条江还加百把里路。
爱上秋辣椒是在30年前。那时缺油少荤,炒白菜、腌白菜来回吃,吃怕了,就自然爱上了辣椒,辣味下饭。辣其实是痛感,不是味道,五味是"酸甜苦咸鲜".每到初冬,菜地里也就大白菜、萝卜了。在平实寡淡的萝卜白菜中,辣椒刺激着我的食欲。放学后,我就挎着篮子在田畈里寻,在拔掉的辣椒秸秆上,摘别人摘剩的秋辣椒。因为总是不多,母亲并不给我做,因此我学会了做菜。我记得我是拔掉辣椒蒂,洗净了,放在盘子里,滴几滴熟油,加盐,饭煮开了炙干了,放在饭头上蒸熟,异香扑鼻,竟让我胃口大开。
有一次我端饭到邻居周太公家去,边吃饭边听刘林仙的评书。周太公盯着我的碗看,问道:"你这辣椒怎么做的?"我的辣椒鼓鼓的,保持着辣椒原形,辣椒子都没掏。他疑惑道:"好吃吗?"竟然夹了一个慢慢地品咂,然后吐出一个字:"好!"他给我夹了一块鱼,又夹走我一个辣椒,他边吃边说:"你像我。"这可是不得了的评价,他是前清举子。
生活的艰苦让母亲下定决心给我读书,要我逃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为此她受了很多苦,她像男人一样干活。她不让我参与体力活,要我在家读书。我在家做饭喂猪笼鸡收晒,带弟弟妹妹,读太公挑选给我的书。太公常踱过来看看,见到如此,他长长叹息。有次我做菜切掉了食指一块皮,弟弟妹妹大声尖叫,周太公闻讯而来,以溪边寻常草药为我包扎,昏黄的灯火里,他神色从容闲定。
后来我离家远读,赶不上秋风了,母亲竟步行几十公里山路,给我带来油煎的小毛鱼、虾子豆干酱,还有一罐子秋辣椒。后来我走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地方的特色菜肴,仍忘记不了秋辣椒的味道。尤其是在深秋,想到它,我就想家了,想父母兄弟,也想太公。
父母亲仍住在乡村。父亲老成了一弯犁辕,他的暴烈脾气熬完了,母亲骂他,他只微笑。他也开始盼望我们回家,倚门是老的标志。母亲的白发在芦花夕阳的背景里,银白闪亮。
有人说:老嫂子,你家辣椒咋还不拔呢?都能点得着火了!
母亲笑道:等等,老大还没回来呢,他爱吃这个!
城里什么吃不到?快拔掉吧,点菜籽了!
再等等吧,都等这么多天了。
我决定回去看看了,吃母亲做的菜,听她唠叨,跟在她身后到田地里转转。记得周太公去香港前,还惦记着我做的秋辣椒,说这要成为他的乡愁了——而我竟因为生意没去送他。人的一生,能和父母一起经历多少次秋风呢?今年的秋辣椒落了,就只有等下一年了,而届时,亲人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