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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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当指路大爷
文/韩长绵
我所住的小区位于城市的边缘,所以出门没多远就是郊区公路了,每天我在路边人行道上晨练慢跑,不时有大车小车突然停在路中,司机摇下窗玻璃探出头来大声向我问路,或是到市里怎么走,或是到城郊乡镇村庄怎么行?凡有相问者,我都一一耐心作答,只是有的我也不知道,对人家说声"对不起",脸上总有火辣辣的感觉,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于是,我就把这件事补充到我的退休计划之中。要回答好问路者的问题,自己必须通晓本市及周边的地理情况,这就好比学校老师的备课一样,自己没有一桶水,就难以做到给人一杯水。我找来地图,熟背街道、单位、乡镇、村庄、公路等名称,光背不行,还得亲自去走走看看,查查对对,有了实际感受才能说得清楚准确。这前期功课也不是一成不变一劳永逸的,每隔一年半载还得进行复查,如果不与时俱进地了解情况就可能出现错误的回答,给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即使是如此的准备,在具体解答中,仍然有意外发生,比如因口音差异、文化程度不同、理解能力强弱等,有的一下子不容易说清楚,我就事先准备好纸笔,跑到车前画好草图注上文字送给人家,直到对方完全明白满意为止。每每看到人家行前向我笑着招手告别说:"谢谢啊,老大爷!"我的心里那个甜劲儿就别提了,眼看车子渐行渐远我还要在那里傻站一会儿,仔细品味着刚才的愉悦。
就这样的经年累月,有些常来常往的司机们就熟悉了,每每在路上相见,除了用笛声打招呼,还要探出头来特意问候一句:"指路大爷,早!"
半瓶醋
文/于小燕
如果一个人只会一样本事,倒也没什么。可是一个人如果有很多样本事,有很多爱好,而这些爱好跟本事里,又没有一样突出的,那这个人就悲剧了。因为一般来说,人们给这样的人下了一个相对准确的定义:半瓶醋。
王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年轻时他喜欢画画,可是没有去学,又喜欢唱歌跳舞,可是又觉得男人家学那些没用,也没有去学。他在工程队当过小工,饭馆里端过碟子,超市里当过导购,酒厂里洗过瓶子,种子公司择过种子,开过饼店,卖过雪糕,只要是他能想起来的营生,他都做了。他为人老实、厚道,在工程队上做的时候,几个大工都很喜欢他,愿意带他,都想收他做徒弟,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大约是脚受了点轻伤吧,他就请假回家再也没去过。超市里当导购,本来当得挺好,可是有一天,他忽然觉得,超市里干的,大多是女人,自己一个男人,混在里面算嘛事?他就又不干了。他还当过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刚开始不行,半年后,他的业务走上了正轨,开始赚钱,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对自己所从事的事情产生了怀疑,一份保单一般缴费期限要二十年,自己一力推荐顾客买保险,顾客也都是信任自己才签了保单,可是万一,自己干不到底,万一顾客的保单在这二十年的缴费期期间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呢?顾客会不会埋怨自己欺骗了他呢?公司的后续服务到底怎么样呢?他放下保险公司的业务经理不干,到市场上摆摊子去了。
摆摊子很辛苦,可是他不怕辛苦。每天早晨,天不亮他就起床,骑了摩托,拉着货奔市场去了。到了市场,支好帐篷,便开始摆货,他细细心心,一样一样,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一个男人,卖起货来照样心情不错,袜子、手套、毛巾、电热毯,反正是日用品,零七八杂的啥都卖。最差的时候挣个十来块,好的时候几百块也挣过。本来他以为,这就稳当了,摆摊这件事他会一直做下去。可是过年的时候,他停下过年。年过了就是春天,春天风多,沙尘漫天,他说过一阵子再摆。结果一过就是两年,他再也没有去摆摊。
此后,他又开了一个烤饼店,也因为一点儿小事关了,没有做长久。他还会养花,曾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打算去养花卖花。他学过电工会接电,可是他没有干过与电工相关的工作。他还曾想办一个养牛场,可是因为资金的原因,只得作罢。他从来没有走过回头路。一个地方,他走过去就不再回头留恋了。
家人劝他,他不听。随着年华的逝去,青春不再。他每天睡着醒来,都会不住的思索:"再干个什么呢?什么事情适合我?我再去干件什么事呢?"
别人都劝诫他,说他某某事干得好,还是重新拾起来再干吧!
他猛地一摇头,我不去干,我会干的事多着呢!
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会干这么多事,样样会样样不精通,才致使他在宝贵的青春里蹉跎岁月。
正午的驴子
文/安宁
驴子在乡下是一种沉默的存在。
它们拉车走在路上,常常低着头,一声不吭。倒是赶车的人,拿着鞭子,逢人便得意洋洋地在驴子屁股上,响亮地甩上一鞭,施展他作为主人的威风。那驴子也不争辩,快跑几步,讨好着地排车上的主人。如果主人高兴,驴子在这寂寞的旅程里,会听到一会乡间小曲,这样赶路就不再是枯燥乏味的。两边大片大片的玉米,在风里哗啦啦地响着。兔子忽然间窜出来,怔怔地看一会一心一意拉车赶路的驴子,便在人的喊叫声里,掉头重新消失在玉米地里。
乡下的秋天,像快要临盆的孕妇一样,处处散发着浓郁的芳香。驴子这样平静地走在路上,不知道会想些什么。坐在地排车上的人,倒是盘算着这一年的收成大约有多少,收的时候要找本家的哪个男人帮忙,一车能拉多少玉米,有驴子在,又能省下多少力气。驴子是不算计这些琐事的,它的眼睛里只有乡间的小路。那路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驴子于是摈除一切杂念,像个行脚僧人,大太阳下安心走路。即便绊了一跤,挨了一鞭,也不暴躁地跳起来。只当,是雨滴忽然落在脖颈上,倏忽而逝。
村里老杨家门口的石磨上,每天都有人在推磨,轧豆扁子,玉米粒,小麦粉。如果不嫌累,这项推磨的活就交给女人自己,或者还没有磨盘高的小孩子们。但大多数时候,会用一头精干的驴子代替。让驴子看着满磨盘的粮食,却要强迫它干活,那当然是一件痛苦的事。这就像满桌子都是糖块,却强迫我们小孩子只能做糖纸包裹糖块的活计一样。所以为了防止驴子偷吃,而且让它不会转得晕头转向,忿忿罢工,驴子的眼睛上会蒙一块布,让它只能傻乎乎地在人的鞭打下,或者惯性的驱使下,不停歇地转啊转。而女人们则拿一把小刷帚,将还没有轧细的玉米扫到轱辘的中间,并将已经磨好的部分扫出来,装入尼龙袋子里。清理这些面粉的时候,女人们当然也要跟着驴子一起转圈,否则,挡了驴子的道,说不定会被狠狠踢上一脚。当然,大多时候,驴子都是安分守己地拉磨,从来不会给人造成任何麻烦。即便是感觉到前面被女人挡住了,也会一声不吭地停下来,等着人走了,吆喝它继续干活,这才抬腿向前。
我喜欢这时候的驴子,沉默寡言,一声不响,好像一个哲人,在枯燥乏味的旋转中,思考着某一个高深的问题。它让我想到泥土,庄稼,树木,大地,天空这样的词汇。我想从高空上看到一只驴子,一定跟我看到一只蚂蚁一样,是小小的一个黑点,日复一日地忙碌,却不发一言。它们只是倔强沉默地活着,不管人类的争吵,功利,或者心计。
如果女人们回娘家,坐在驴子拉着的地排车上,是比骑自行车看上去更加地惹人疼惜的。地排车上除了女人和一两个孩子,还有一些地瓜干或者花生绿豆之类的粮食,要送给娘家的亲戚姐妹。这漫长的乡间公路上,坐在车上的女人,也跟驴子一样,成了沉默的哲人。当然,女人们想的全是家长里短的心事,想着如何将婚后的委屈给姐妹们说道说道。但是假如姐妹们都比自己过得好,则要将烦恼隐瞒住,专挑拣有颜面的事情说。驴子并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却又好像知道这一程,带去的是沉甸甸的粮食,带回来的却是一箩筐的消息,好的坏的,全装在里面,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让女人们在絮叨里一点点消化掉。
我曾经也很希望像别人家的小孩子那样,坐在这样晃悠悠的毛驴车里,跟随母亲回她自己的娘家。可惜,却永远都只是一个奢侈的梦想。因为在母亲16岁的时候,姥姥就已经去世。失去了娘亲的母亲,除了将人生的烦恼全都藏匿在心里,又能找谁去倾诉呢?
就像乡间一头倔强的驴子,在赶集的路上,拉磨的途中,运送粮食的大太阳底下,即便饿着肚子,也只能一声不响地低头向前,从未想过要向主人索取点什么;或者,跟马一样,用嘶鸣声打破这庸常无聊的生活,换取一点英雄的奢侈的梦想。
小区二胡声
文/孙秀斌
这些日子,每天下午四五点钟,小区都会响起一阵阵的二胡声。从我住的楼上循声望去,小区的小广场上,一位老人正坐在葡萄架下,旁若无人地拉着二胡。说实话,他的琴声并不优美,甚至有几分生涩,但老人依旧拉得十分带劲,完全没有顾及他人的感受。
在断断续续的琴声中,我依稀辨听着,凭着儿时对音乐的一点喜爱,我听出了老人拉的是京剧《智取威虎山》《小常宝》唱段;过了一会又变成了《红灯记》《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拉完了京剧,他又拉起了歌曲《洪湖水浪打浪》《手拿碟儿敲起来》,尽管琴声并不悦耳,但一种厚重的历史感、沧桑感扑面而来,仿佛在诉说着主人过去的故事。
由于琴声常常会打断我写作的思路,我不能只闻琴声响,不见拉琴人,终于想去见一见这位拉琴人了。那天我取完报箱的报纸,就走到他拉琴的地方和他攀谈起来,见到他拉的琴有些破旧,有的地方甚至用细绳绑着,我说何不换一把新一点的,老人说不想换了,凑合着拉吧,我都70多岁了,家中的孙子又不喜欢这玩意,以后没人传承啊。
这时又有一位年轻人过来,和他聊了起来,问他为啥会喜欢拉二胡。老人说年轻时他当过兵,在连队跟着战友学会了拉二胡,还学过笛子、口琴,那时候的生活真是令人难忘。复员时,战友送了他一把二胡,那二胡很名贵,琴杆上头还雕刻着龙,可惜在一次联欢活动中因为喝多了酒犯晕而丢了,为此他心痛了许多天。听到这里,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老人拉二胡是在回忆那一段兵营生活,更是在延续曾经的战友情谊,至于拉二胡的技艺已经不太重要了。
从那天起,我已不再苛求老人的琴声了,闲暇时总爱走到他的跟前,和他天南海北地扯上一通。然而无论扯得多远,最终的话题总是会回到二胡,回到军营岁月。他自信,他执着,即便是我同他聊起如今国内的顶尖二胡大师,他也不因为不知晓而感到孤陋寡闻,只是淡淡地说着,咱不和人家比琴技比名气,我只是拉琴消遣,身心愉悦,就足够了。是的,他断然当不了俞伯牙,而我也不会成为钟子期,但这又何妨?我们在夕阳中优雅从容地聊着天,慢慢变老,不也是一道风景?
意外收获
文/徐玉成
那天我刚进办公室,科长就把我叫了去,严肃地说:"小许呀,这回你可能闯下大祸了!"
我如坠雾中:"科长,我闯了啥子大祸?"
科长斜我一眼:"你是记性不大好哈,那我就提醒提醒你。昨天下午你是啥态度,啥意思?张主任跟我都很生气,会有啥子后果,你自己掂量!"
我惊出一身冷汗:"我好像没干啥出格的事啊,工作上也没出纰漏。"
"我没说你工作上的事,工作上出点小差错还可谅解,但你犯的错误没法原谅!"
我要崩溃了,但还是糊涂:"我究竟犯下了啥子不可饶恕的罪过呢?您能方便告诉我吗?"
"昨天下午上班时,我跟张主任在办公楼的大门前跟你撞了个对面,你不但不给我俩打招呼,还低下头垮着脸,视而不见。你长进了啊?"
我想起来了,那天中午我和老婆吵了几句。我是个失败的人,在家怕老婆,在单位又怕领导。在去上班的路上,我闷闷不乐,只顾低头叹息,竟没注意到张主任跟科长从我身边走过去了。我赶紧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在想心思,没注意到您俩从我面前走过呢!"
科长白了我一眼:"你说这话哪个信哪?我晓得你工作能力强,是不是觉得自己工作好多年了,还没得到提拔,心头不痛快呀?对领导有啥意见,可以通过正常的渠道沟通嘛,不能用这种方式呀!"
我忙摇头:"不是,真不是!"
科长说:"我这儿倒也没啥子,张主任那里怕就不好过关了,你等着接受处理吧!"
果不其然,下午一上班,张主任就打电话来叫我过去。我诚惶诚恐地来到张主任办公室,手心里全是汗,等着接受一场"暴风骤雨"的洗礼。但是,让我意外的是,张主任却温和地叫我坐下,说:"小许呀,你来我们单位也有十多年了吧?你的工作能力我们是清楚的,是个好同志,但阴差阳错,却一直没得到提拔重用,这个确有失公平。我准备安排你去一个科室做科长,你要勇挑重担,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哟!"
上任之后的一个晚上,我请科长喝酒,几杯下肚,我俩都有些醉了。醉眼朦胧中,我道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十年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迎来送往点头哈腰,都没得到提拔,可为啥那天一个意外,没理睬你和张主任,反而得到重用了呢?"
科长打了个酒嗝说:"这个事我也纳闷儿,我悄悄问了下张主任,他说,一向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你,突然敢以那种态度对待我俩,这里面肯定有玄机,有文章,说你肯定找到了个大靠山……"
老刀
文/肖俊杰
1935年春,父亲从沿口镇购回一把靴型菜刀,通柄长约一尺,宽四寸左右,重约一斤,雪亮雪亮的,刀刃锋利,惹人喜爱。
我背着母亲,拿在手中观赏,摸摸刀刃,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哇"的一声哭开了,母亲又疼又骂,烧了些草灰敷在伤口上。父亲吵着:"刀那么快(锋利),让小孩拿着玩多危险啊!"从此,母亲将刀放到高处,不让我接触,叮嘱"刀要割手",不让我再摸它。
母亲天天用这把刀切菜、猪饲料、野菜、嫩草、野菜根,用后立即收拾好。父亲刨高粱穗、剃扫帚、劈竹片刨竹器也用这把刀。大自然灾害的那些年头,剥树皮、刨草根、粉碎观音土来吃,还是这把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已长大成人,母亲还在用这把刀。刀变形了,刀柄细小而光滑,刀身前后宽中间窄,只三寸左右,用手掂一掂也轻了许多,成了不规则的月牙形。父亲从集市上请了一个师傅来给刀"整形",前后割去一部分,但刀刃仍然锋利,母亲继续天天使用,爱不释手。
"土改"后,耕者有其田,劳动热情高,生产大发展。精耕细作,粮食产量翻了番,农副业也发展、鸡鸭成群、猪满围栏,刀的用处更多了,劈柴,修小树枝,刀都算得上一条"好汉",使用更广了。有时连续用上几天、十几天、不眠不休,刀也毫无"怨言"."自古英雄多磨练",刀也是这样。
"屋漏又遭连夜雨",三弟患上腿骨结核,无药可治而伤残。为谋生计,三弟制作竹扇竹刷,竹筛竹筐,这把刀令他爱不释手,天天使用,也不言累。
时间一天天过去,刀又慢慢变成了月牙,只有两寸来宽,可还是无怨无悔地为三弟服务,三弟也把刀当做"宝贝",吃饭睡觉都放在身边,有时候还给刀刮垢磨光,"洗澡修面",可刀已经面目全非了。刀变成这般模样,三弟泪流而心酸,我安慰三弟,决定给他换把新刀。父母和三弟都不同意,说"这把刀使惯了,得心应手".
他们又请人为刀"整形","矫正身躯",洗去污垢,磨利锋口,使刀变得窈窕秀丽,只是"头"更小,"身"更瘦、"体"更轻,但精神抖擞,口快心慈、锐利不减,毅力如旧。三弟喜在眉梢,乐在心头,爱刀如子,当着掌上明珠,细心使用着。
"农业合作化"开始,集体生产引路。母亲饲养集体猪,劈篾、剁饲料,人歇刀不歇,白天搞不赢,晚上用个够。谁也无怨言,都说时间紧,刀也不疲倦,越用越光亮,越是光亮人越爱,刀柄不离人的手。
接踵而来的是"大跃进",首要任务是"大炼钢铁",办法是打破小锅烧大锅,将各家各户的锅和刀等小农具集中起来,炼成钢铁。三弟这把刀,因集体养猪要使用,才免遭一炼。
1982年,这把刀仍是锋利无比,只是更窄更弯,像一块干扁的土皂角加上一个柄。腹靠背脊,腰更弯曲,我们又请人给它"整了形",让它身躯正直锋更锐,形似竹叶把柄添。
直到1993年秋,母亲"走"时,这把刀还宰了一只雄鸡为母亲送别。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沧桑岁月,两代人给它三次"整形",从它刃边经过的物质:野菜、树皮、草根、观音土、鸡鸭鱼、猪牛羊,见证了半个多世纪的悲欢离合。
从母亲"走"后,再也没有人用过它了,我把它像传家宝一样地珍藏在抽屉里,谁也没有提出要再使用它。
"特殊"房东
文/刘卫
这是第五次搬家了,我们一家忍受着颠沛流离的滋味。每折腾一次,就得为女儿联系一次转校,我们也得考虑换一次工作。像浮萍在这个大城市里随处飘荡,我们在辛苦地积攒着买房款。
妻子嘱咐我,这次一定要把房子找合适,哪怕价格稍高,也要争取能长住。
那天下班后,公司附近一家刚开的中介公司,一条特别信息把我吸引住了:二室一厅,单厨单卫,配备齐全,月租低至1500元。其地段好,女儿不用转学,距我们的上班地点也近。
我提出马上去看房。中介见我迫切,诡异地一笑:"条件是优惠哦!可房东是个怪老头,独住。他对房客有‘十不准’。譬如,白天不准看电视,不随手关灯要加罚租金等等。另外,他要对租户‘面试’,试住一月,他不满意就走人。"
条件是够苛刻的,但实在太吸引人了。那个周末,中介带我们一家三口去拜访那个"怪老头".
老爷子姓霍,神态严肃。两个子女已在国外定居。他还有丰厚的养老金,衣食无忧,不差这点钱。之所以还要招租,他一直想找个好租户,让冷清的房子里添点人气。
问了我们工作情况,老爷子勉强点头。八岁的女儿乖巧地叫道:"霍爷爷,您就让我们住下吧!我保证乖乖的,不惹您老生气。"这一声甜甜的恳求,老爷子露出笑容,高兴地应道:"多久没人叫我爷爷啦!冲这妮子的‘面子’,你们可以马上搬过来,租金暂定下。"
马不停蹄地搬了家。入住后,我们小心翼翼地遵守老爷子的"十不准".时间一久,我慢慢地发现这些条件也不是完全没松动。女儿放学后,她先叫"爷爷,请开门!"老爷子赶紧从房间夺门而出,满脸慈祥。每天女儿上学,他还站在阳台上目送。
有一次,我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在客厅吃晚饭,老爷子不知何故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了好几次,直到妻子对女儿示意请爷爷入席,他立马便答应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妻子给他盛饭,不好意思地说:"我家的菜不好,您老将就着吃吧!"老爷子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浑浊的双眼闪动着泪花,感叹道:一家老老少少地在一起吃顿饭多好。你们就多住些时日吧!我只想每天跟你们多说说话。
真正了解到老爷子内心深处,才意识到他对租户的要求一点也不严苛。久违的亲情使他变得孤僻,我们之间特殊的"房缘"又使他找到了精神上的寄托。
现在我们处得像一家人。每次我们把房租硬塞给他,老爷子都不好意思收,说以后留给他的"孙女"——我们的女儿用。我们还在奋斗,争取早日买套小一点的房子,但不敢想象,等真正到那一天我们又怎么忍心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夫妻俩都在四下打听,看有没有能给他的精神上带来慰藉,能全心照顾他的老伴……
带饭的故事
文/杨仲凯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外出工作或求学的人,怎么解决午饭问题呢?好像就是带饭。年轻朋友可能会说,带饭那么麻烦,而且天热时容易坏掉,为什么不点外卖或干脆下饭馆呢?别说那时的餐饮业不发达,就是小卖部都很少。就算后来商业繁荣了起来,囊中羞涩的普通人因为亲朋宴请,堂而皇之地坐在餐厅里吃一餐饭,都可能会觉得心惊肉跳,更何况每天这么吃呢?当时,偶尔在外面吃饭的人是不敢正儿八经地点菜的——多是买个立等可取的烧饼或包子,最多坐下来喝一碗馄饨。
当时带饭的人一般用一种铝制的长方形饭盒,往往还要在上面刻上名字——不是因为小气,当年企业单位里都有熥饭的地方,所以在大家集中吃午饭时,所有人面对的都是差不多的铝饭盒——不刻上名字,谁能知道哪个饭盒是自己的呢?
饭盒可能会夹在自行车的后架上,也可能会装在网兜或帆布袋子、人造革提包里,然后挂在车把上。饭盒跟随着骑车的人一路摇摇晃晃,在中午打开的时候——一个办公室、一个车间或一间教室的人所带的饭菜常常是相似的——如果在冬天,房间里不是大白菜的气息,就是土豆的味道。那时的冬天,北方人还能吃到什么菜呢?没有别的,就是这些。
很多人羞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饭盒。那是因为,小小饭盒是家庭经济水平和人文关怀的综合展示。有的人带的饭菜里可能或多或少有肉有蛋,而有的人的饭菜则清汤寡水。很多家庭主妇,妻子或母亲,在头一天吃晚饭时,就要想好怎样把工作和上学的人第二天要带的饭留出来。家人也都希望自己的亲人在外面吃饭时,尽量显得体面一些——但经济条件不够,像点样子的饭菜还真是拿不出来呀。外出的人当然也知道饭盒里的艰难和深情——不是所有人上班都骑自行车,坐公交车的人在座位上怀抱着饭盒,就会格外体会到家的温暖。
中午吃饭时,稍稍富裕的人往往会轻松甚至略带炫耀地打开饭盒,而有的人不仅害羞,甚至会躲到角落里去吃饭。但总的来说,在那些中午带饭、大家一起吃饭的日子里,单位或车间里还是充满了欢乐的,因为情况毕竟都差不多——仅有的差别,无非就是你带的是清炒土豆丝,我带的土豆丝里有三五条肉丝而已。
在带饭吃饭的日子里,一些情愫暗生的青年男女,可能会发生一些故事。我所知道的一个比我年长十岁的男士,经常在自己的饭盒里发现多出来的食物,比如一段儿带鱼、一个鸡蛋。刚开始,他很纳闷儿,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撞了什么大运。后来,他读懂了一位姑娘的目光,恍然大悟,一下子醉了。
我记得一个电视剧的场景,一个小姑娘向女工友抱怨母亲偏心自己的新嫂子。她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能给我带什么饭呀,窝头咸菜呗!——定睛细看,却是大米饭和咸鸭蛋。小姑娘心头一阵感动,知道是新嫂子把她俩的饭互换了,从此姑嫂和睦。看到这一幕,别说戏中的小姑娘,就是当年电视机前的少年都被深深感动了。
我还记得幼年有段时间,我常常在我姑姑的工厂里吃午饭。有位中年妇女,每天中午不管主食是什么,副食从来都是一个生吃的西红柿。她不羞怯,坦言自己要攒钱。现在回想起来,这样苦自己,能攒下多少钱呢?我既为她感到心酸,又为她清贫之中的微笑而敬佩;生活虽然不富裕,但她好像并不悲观。四十年光景过去了,不知道这位女士现在过得是否幸福。
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的经济发展很快,人们好像一眨眼过上了好日子。这从大家的饭盒里就有直观的体现。但人们来不及进一步展示饭盒的内容,就发现不用带饭了——单位有了食堂,门口有人送餐,人们的谈资已经不是谁的饭盒里有鸡腿儿,而是谁买了夏利汽车……
这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如今,仍有人带饭——可能有的人是活得仔细,自己带的饭,卫生状况不担心;也有的人,可能就是吃不够妈妈做的饭。
老爸老妈斗嘴乐
文/张少刚
老爸和老妈经常斗嘴。
老妈个高肤白,老爸个矮肤黑。老妈经常以此奚落老爸:"你那丑模样,还娶老婆,取个快递人家都不一定给你。"老爸立刻反驳:"你不就是个高点儿,手巧点儿,嘴甜点儿,除了这你还有啥?我是被你迷晕了,才上贼船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我收了你,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躲着呢。没办法,真是颜值越高,责任越大呀!"老妈把头一仰,骄傲地说。
周日,风和日丽。老爸兴高采烈地对老妈说:"老伴儿,今儿天气好,咱俩去公园转转吧。"老妈一本正经地说:"俗话说得好,老伴儿归老伴儿,别老在一块儿。我看咱俩还是分头‘私奔’吧!你去公园转,我得去超市买菜呢!""你个死老太婆,休想抛弃我!这辈子我绑定你了!"老爸嘿嘿一笑。
冬天,二老围着柴火堆烤火。烟气熏到了老妈,她立刻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烟气烟气别熏我,去熏对面老大哥。"谁知烟气果然朝老爸这边飘来,老爸佯装生气地说:"这下你高兴了吧!"老妈又赶紧赔不是:"大哥大哥你别怪,让烟熏熏发财快。""老太婆,好赖话都让你说啦!"老爸嗔怪道。
看电视剧新版《射雕英雄传》,老妈义愤填膺地说:"这个杨康真是坏透了,竟然把完颜洪烈这个杀父凶手给放了!""我倒觉得杨康挺重情义,完颜洪烈毕竟养育了他十八年,他能下得去手吗?"老爸说出自己的看法。老妈一听,不高兴了:"死老头子,看个电视你也要跟我唱反调!""我也郁闷哪,同一个屋檐下过了几十年,啥时候咱俩会有默契?"老爸无奈地说。老妈不依不饶,扭头对我说:"儿子,你说,我和你爸谁说得对?"我看看老妈,再瞅瞅老爸,双手一摊说:"好尴尬呀!"二老扑哧一声都笑了。
这真是:老爸老妈斗嘴多,你言一句我反驳。斗出欢乐斗出情,斗出幸福好生活。
乡村彪悍婆
文/符敦健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真的想不到村里的那个"彪悍婆"一下子就走掉了。以她那副硬朗的身板和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时年七十多岁的她应该能健康平安活到九十岁以上"高寿"的。不曾想到那场不大的台风过后的回南风竟然夺走了她的生命,据说她是在风势逐渐平稳后出来捡一串椰子的时候被木头绊倒在地上,后脑勺不幸撞到石板上不治身亡的。
"彪悍婆"其实并不是她的外号,而是我在知道她过世的时候头脑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称呼。我从小就随父母在外,除了逢年过节,平时很少回到农村老家,也很少跟她碰面,一般也就是在春节时候见个面打个招呼,聊聊几句家常而已。但她干起农活来的"拼命三娘"的"彪悍"形象让我印象深刻,她是村子里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总是看到她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面辛勤劳作,忙忙碌碌。无论是种花生、番薯还是蔬菜等经济作物总能获得大丰收,村里人也经常会看到她挑上一担花生、番薯或者是蔬菜到市场上出卖。农闲时候甚至是春节期间她还抽空帮人采摘菜椒,赚点小钱贴补家用,即使是已经年过七旬身上也照样充满了干农活的十足干劲。
在我的眼里,她是村里"一等一"的务农高手,听说她平时还能喝上几两鹿龟酒或者是高浓度的白酒什么的,走起路来总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嗓门也能响彻村内外。有传闻说她在跟村里人因为鸡毛蒜皮等小事吵架的时候,曾经在半夜里把尿屎等污物泼到别人的家里,形象很泼辣,表现很"彪悍".
近年来,随着时代的变迁,嫁到我们村里的媳妇离传统的农事愈来愈远了,除了一些中老年媳妇尚能种上一些农副作物外,年轻的媳妇基本都不会种田了,她们大多数人除了偶尔出去打打零工外,就是经常在麻将的"围城"里面打转。与这些新媳妇相比,这位能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彪悍婆"更让我佩服不已,她在我眼里的形象就是典型的传统农民形象,并且是几十年如一日在做农民,活到老干农活干到老。
说起来这位"彪悍婆"跟我还是能扯上一点点关系的。如果顺着我表哥那边的称呼,我应该叫她"舅妈"的,但血缘关系在我的身上太长远,我只能按照村里的辈分称呼她为"阿婆".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我在镇里上小学的时候,"彪悍婆"就已经"兼职"在集市里摆摊经商,吆喝着卖甘蔗和煎"甜薯袋"卖了,而我每次上学经过她的摊点时,都会走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叫一声"阿婆",毕竟她是我的村里人,见面不打上个招呼是没有礼貌的嘛。
记得有一年夏天,我患上了一种叫做"灰蛇子"的皮肤病,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水泡破了会流出脓水,感觉很痒也很痛。在那个年代,镇里的医疗条件不发达,总是缺医少药的。正在我父母对我的病情措手无策的时候,打听到"彪悍婆"会治这种皮肤病,于是我父母决定就让她试一试。她把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中草药碾烂得像浆糊一样,盛在一个小碗里,每天细心地敷在我的身上和帮我换药,经过她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我那"灰蛇子"皮肤病竟然真的给她治好了。所以从这种意义上说,她是一位对我有治病之恩的"恩人".我到现在还能很清楚地记起来这件事,心里很感激她这个乡村伪"医生"的。
我从小在外面生活,跟村子里老一辈的人打过交道的人其实并不多,"彪悍婆"就是其中一位。每当想起多年以前的这件陈年旧事,在我看到她的时候,总是有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去年春节回老家过年的时候,我刚好有空跟"彪悍婆"闲聊家常,作为老一辈人的她关心地问起我那"老大难"的婚事问题,我随口说她总会有机会喝到我的喜酒的,今年春节回来过年才知道,她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在替她"英年早逝"惋惜之余,更为我曾经熟悉的乡村感到惋惜,随着时间的推移,像她这样"一等一"的"农活高手"越来越少了,像她这样的"模范农民"在村里也越来越难得一见了,村里的那些自留地农田已经没有勤劳的耕耘者,逐渐处于被抛荒状态。我在想,当我们的农村里面没有了那些在农田里劳作的农民的时候,这农村还是农村吗?这到底是社会的悲哀,还是时代在进步呢,我其实也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