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美文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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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盛夏
文/亭云
被混凝土、柏油马路包装起来的城市里,喧嚣和烦躁扰乱了人们安闲的心境,往往使人在生活的负担和烦恼的困扰下失去了闲情逸致。而在乡村的盛夏,那种与自然融合一体,重返纯朴复归宁静的感觉便会更易找到。
我的故乡在北方的平原上,那里有盛夏的凉风穿过田野的棵棵庄稼,穿过村庄外围的层层树林,将阵阵清凉传递到家家户户;那里有轻捷的黄鹂飞旋鸣啼于茂盛高大的白杨林,其清亮的叫声能给人内心带来无限的明媚;那里有雨后池塘的青蛙歌声不断,给人几分兴味,几分乐趣;那里有清澈明净的小河从堤岸下缓缓流淌,给活泼的少年们以美好的印象……
好多年没感受老家的盛夏了,久在城市车水马龙的缠绕下,我越发觉得那段记忆弥足珍贵,每每想起,总会慨叹距家的遥远,渴望回乡看看。
在我还读书的时候,暑假往往赶上七月份,也正是老家的盛夏时节。此时的故乡正是绿油油的一片,树林和田里的庄稼正在疯狂生长,以一种全新的风貌将生命力尽情挥洒。棉花长出一米左右,青翠的叶子正埋藏着秋天的希望,也许你一下还想象不到这些绿色的植物竟能在丰收的秋天形成雪白的海洋。玉米也长势正旺,一个个整齐地排列在宽阔而长远的黄土地里,爬到大树上看时它们就像有序而威武的士兵。梧桐树也脱离了春天的怀抱,在夏日的风中摇曳着厚实硕大的叶片。白杨林更为壮观,浓密的树叶随风而动,噼噼啪啪地相互拍打着,好像顽皮的孩童嬉戏喧闹。
阳光初绽的清晨,若能行于村子附近的树林,那是最惬意不过的。只要不逢上燥热阴沉的天气,晴朗的盛夏清晨是凉爽的。树林中的一丝微风就能让人精神倍增,这种自然风远比房间的风扇和空调好得多,林中不少鸟儿婉转的啼叫还能让人忘记忧愁。在接近中午的田野地头,会有忙完农活的人拭干满脸的汗水到洋槐树下乘凉。我也会跟随家人在烈日炎炎的上午钻进农田拔草,体验那种浑身闷热刺痒的感觉。忽而乘凉于树荫之下,喝口清凉的水,我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甘甜。
没有农活的下午,我更愿意去村外的一条河里游泳。说那是条河,倒不如说那是个宽广的小湖。那些水是从地下自然涌上来的,所以,远远望去总有一种天然的澄碧,再加上瓦蓝的天和习习夏风的吹拂,那水面更似一个美丽的"小海洋".
下午两点的阳光毒辣辣地照射在身上,这时如果跳到这清澈的水中便能消暑解乏,感受河水带来的清凉。双腿不时还会被乱窜的小鱼触碰,弯下身抓取它们时则一无所获。每次来此我都会和伙伴们在河中游上一二百米,给自己来一次技术与体能的挑战。据说这河水最深处有五米,听起来挺吓人的,我都是量力而行,不会游得过远。说起游泳,我倒是想起一事。十几年前,一个人故意把我从岸上推进河里。我惊慌之下越陷越深,喝了几口水,还预想着自己可能完了。我拼命地招手,那人停顿了一会才将我拉回。从那以后我曾对游泳感到恐怖,但后来还是有很多机会在安全的环境下学会了游泳。之后的每年暑假,我都会在那片"湖水"中驱散暑天的酷热,感受游泳这项运动的乐趣。
夏日的农村也会遇到干旱的时候,为了保庄稼生长我们就要全家一起抗旱。早晨天不亮我和父母就要把一团团抽水管装上车子,然后驾驶着装有抽水泵的拖拉机来到田间的机井旁。早晨的庄稼上有不少露水,当我们将水管拖到50多米长的地头时,裤子就要被露水浸透了。此时地里有些清寒,身上被打湿后会感到更加不适。等到机器启动,水管出水后,一阵阵湍急的井水便飞一般地窜出管口,一阵冰凉的感觉迅疾传至全身。父母常常扶着水管浇灌每一株玉米,我有时会帮着他们挪动水管,以更换浇灌的位置。等到日出后,暖暖的阳光渐渐驱散了田间的露水。到了上午,太阳开始无情地炙烤大地。我的父母还要坚持将一二亩的土地全部浇灌,我则光着脚踩在坚硬炙热的黄土上给他们帮忙,不时用井水冲一下脚。中午实在太热,我会拿起水管朝身上冲冲,感受一种特别的清凉。这时母亲往往阻止我,她说井水太冰,会让自己感冒的。
由于我们的田地多,而且不在一处,有时浇完这一块地,还要收拾工具转移地点,将拖拉机开到更远的地方抗旱。浇水的人还有更多,如果哪天机井的位置被人占住,我们只能"打道回府",改天再来。有时我们浇灌面积较大的庄稼地时可能会忙到天黑,只能凭借着天空微弱的光亮浇水。我和父母常常会弄得浑身是都泥水。太晚的时候收工,我们还面临着拖拉机难以驾驶的情况。由于机井旁边早已是泥泞不堪,而且地势高低不平,拖拉机会陷入泥地,不停地打滑。我当时也会些驾驶技术,就想方设法在泥淖中将车倒来倒去,好不容易才将噪声响亮的拖拉机开出来。由于车子没有灯,我们只能瞅着乡村小路的微光,悄悄地开车回家。
现在想来,这些抗旱的日子,既有许多辛苦,又是一种磨练。还记得晚上到家时困倦得一躺即睡的状态,那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梦乡的舒畅和劳动带来的充实。
乡村的盛夏丰富多彩,充满快乐充满希望。它净化了人的心灵,也锤炼了人的意志。
九月的乡村
文/陈柏清
山村的夜晚,月光澄澈透亮,让人不舍得挂窗帘,喜欢如初生的婴儿般,蜷缩在月光里;山中的清晨,永远不知道人与村庄,哪一个更先醒来;虫鸣似乎持续了一整夜,梦中那高低起伏的奏鸣亦在耳畔。时不时还会有好奇的、不知名的昆虫,莽莽撞撞地爬上窗子,探头探脑。不必在意,在这里,人需要习惯与那些可爱的植物与动物随时相遇、亲密接触。
随便套了条布裙,推开门,一股湿漉漉的清香扑面而来,深呼吸,与土地和花草一起吐纳……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在这本应有了几分凉意的初秋,阳光正爽朗地从不远的纱帽山罩过来,没了暑热,不感苍凉,却有着"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之感。山岭蓊郁,果香渐闻。间或有松鼠、刺猬正躲在某一棵树后窥视,但并无恶意,它们只是在寻找伙伴。
我带着女儿走在乡间小路上。这里是令人耳目一新的乡村,有新房子、新路。当然,这并不影响倭瓜花随便就爬出了土墙,在朝阳下露出金黄色、毛茸茸又带着几分顽皮的笑脸。倭瓜花看似貌不惊人,难登大雅之堂,但许多名人,如大名鼎鼎的曹雪芹就写过"瓜花就酒"的诗句。我的祖父活着的时候喜欢采摘倭瓜花炸酱,说是比鸡蛋炸酱还香,是那个年代的"牙祭".
抬眼再看,那土墙的豁口里,有农人戴着旧色草帽,短搭中露出黝黑遒劲的臂膀,正在收拾菜园。那场景,透着一份田园诗意。
迎面有羊群走过来,羊儿"咩咩"地叫着,一只调皮的小羊羔在队伍后面跳来跳去。我站在路边,和羊倌儿打招呼,"这么早就进山了吗?""是啊!这是来串门的?""是。"我恭恭敬敬地回答,一边用手肘轻轻触碰旁边捂着鼻子的女儿。我们这里把走亲戚亲切地叫做串门,而且在外见到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要打招呼。等羊群走过去,我责怪女儿过于矫情,她说:"好大的味道啊,难道你没闻到?""我只觉得亲切、舒坦甚至畅快。因为这意味着富足和财富。这些羊是乡人们的柴米油盐,是他们致富奔小康的宝贝。"见我一脸严肃的样子,女儿停下脚步,一双大眼睛忽闪着,认真地注视着我,似乎听懂了。
一路上,我给女儿指点着沿途栽种的核桃树和栗子树。树枝上挤挤挨挨的核桃还没成熟,绿油油的,饱满呼之欲出,看着便有丰收的喜感。从前核桃在乡间是稀罕物,没想到这么几年就已经普及了,村子里很多人家院墙外都有。还有那些毛嘟嘟的栗子,远远看去,树上像挂满了小绒球,煞是好看。
此时,我不禁想起元末明初文学家刘崧的《核桃树》一诗:"叶底青丝乍委 ,枝头碧子渐含浆。燕南山北家家种,不比齐东枣栗场。"如今,在我们的乡村,核桃却与枣栗携手,再无需羡慕齐地之福了。如果刘崧尚在,来此拜访,是不是也会大为惊叹,欣然作一首《新核桃树》呢?
走出村外,放眼望去,辽阔的大地上,高粱涨红了脸,玉米乐开了怀。如今,大田已是机械化操作,机器轰鸣,马达声声,田野里到处是一派繁忙的热闹景象。
美丽乡村,诚如斯也。
乡村夏夜美
文/和风细雨
夏夜,让人烦躁不安,周围的一切都是热的,难以入睡。此时此刻,我想起了乡下的老家,想起了乡村的夏夜。
当太阳悄悄滑落西山,夜幕就像一张巨大的黑网,把村庄笼罩得严严实实。劳作了一天的庄稼人陆续收工,如蜜蜂归巢般拼命往家赶。此时,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开始升腾起缕缕炊烟,或轻扬直上,或随风飘摇,继而从窗户上、门缝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只听得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大人小孩的说话声、鸡鸭牛羊的欢叫声,整个乡村沉浸在温馨祥和的氛围中。
当月亮刚刚升起的时候,月如钩,雾也开始编织着它的童话,一团团,一簇簇,袅如青烟,恣肆而又神秘。雾气也在草叶上酝酿着露珠了,深深地呼吸一口,入肺的是田野里泛散的青草、稻谷和泥土芳香的气息。山野上的微风徐徐地吹过,更是惬意,更是舒爽。
晚饭后,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慢慢开启。男人们此时总要摆出居功自赏的架势,他们搬出竹摇椅放在家门口,跷起二郎腿,手里不时地舞动着大蒲扇,那悠然自得的样子让人羡慕。主妇们似乎有永远忙不完的活儿,即便是坐在月光下歇息,也总要带点女红活儿:纳鞋底、织毛衣、缝衣服,时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孩童蹲在老人的膝下,缠着要听故事,听得小家伙们一个个时而目瞪口呆,时而前仰后合。
而那些安静不下来的孩子们,早就约好了小伙伴,走入了自己营造的快乐天地里。飘忽自如、闪亮可爱的流萤,自然牵动了孩子的脚步。瞄准一只,定会紧追不放,死缠烂打,一会儿追到山腰,一会儿追到河边。最后,谁的手里也都会攥上那么三五只,聚到一起比多少、比明暗。一闪一闪的光,映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共同沉浸在属于他们自己的童话世界里。也有孩子学着古人,将萤火虫装在袋子里"囊萤夜读",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书上的大字;也有孩子将捉到的萤火虫放到蚊帐里,望着那飞来飞去的亮点,催眠入梦。
而大部分人,则选择来到户外,找一片小树林,寻一处平整的小场院,或者聚在村头那口老井旁,三五成群地聊天,一起消受这夏夜里难得的闲适和清凉。
记得老家的院子中央有棵泡桐,高大粗壮,两人抱不过来。忙完了家务,我便猴儿一般爬到树上,躺在树杈里看小人书。天不知不觉就黑了。我合上书静静躺着,什么也不去想。傍晚,微风轻柔地吹着,热热地在脸颊蹭痒。树巅的蝉声、草丛里的蝈蝈声、池塘里的蛙声,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虫儿的鸣叫声,汇成了一曲欢快的交响乐。
乡村的夏夜永远是那样的悠远、舒适、宁静,令人难忘。
渐行渐远的乡村瓦片
文/万太军
我的家乡深居西北腹地,是陇南大地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很早以前,村里家家户户都住着土木结构的石板房,用一片片的页岩作瓦,青灰色,虽大小不一,但覆于屋椽之上,却并不漏雨,而且能防风,就是太重,时间一长,屋椽不负重压,就得更换。后来,村子里有人学会了烧瓦,于是又都逐渐盖成了瓦房,清一色的聚拢在一起。八十年代,村里先富起来的人家开始修起了砖木结构的房子。再后来,尤其是近几年,绝大部分人家都住进了砖混房屋或者小洋楼。不再用木材,屋顶也不再盖瓦片,于是,作为最古老的特殊作坊之一的烧瓦手艺,渐渐失传,甚至被淡忘。不过,只要你在乡村漫游,时不时还会发现被废弃已久的瓦窑残迹,在风雨飘摇的角落依然静守着最后的光阴。
小的时候,我就问爷爷和父辈们,人们的房子何时开始盖上瓦的呢?他们也不知道。可他们都知道一个关于瓦的民间故事。说古代我们这里的房子虽然也盖着瓦,但只有仰瓦,没有扣瓦。瓦片连接不严实,就会漏雨。一位深受国王宠爱的王妃是我们这个地方人氏,每逢下大雨,王妃就在房内朝着家乡的方向暗自流泪。国王问王妃为何伤心,王妃才说娘家人住的房子只有仰瓦没有扣瓦,小雨还罢了,若是下大雨,屋内到处漏雨。看到下大雨,住在深宫的王妃自然触景生情,想起生活在漏雨屋子里的娘家人,不免黯然神伤。国王哈哈一笑说,这有何难,盖上扣瓦不就是了。于是,我们这里才有了既有仰瓦又有扣瓦的房子。
七十年代那会儿,生产队就安排人在村子边缘地带掏了两口瓦窑。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一大一小,大的能装入一万二土坯瓦,小的只能装八千。我常在瓦窑边玩耍,看泥瓦匠如何制作土坯瓦,以及如何烧瓦。掏瓦窑要依地势,一般找一处高坎,上下平坦的地方就行。那个时候看来,瓦窑酷似灶洞,不过大了一些。钻进瓦窑,里边简陋而空旷,说话有回音。窑底部有隆起的窑桥(用泥土做成条状物,交错联结呈网格状拱起,烧干即成),上面用来装土坯瓦,下面用来架火烧瓦。老人们讲,在阴阳五行里,瓦窑属阴,进入窑内,感觉里面像子宫一样空阔、绵韧;而窑火则属阳,一种再造所不可或缺的至刚至阳的力量。烧瓦的过程则是阴阳交汇的过程,经过五行相生相克阴阳中和,方得水火不浸的瓦片,乃中和之物,祥和之物,置于屋顶,庇佑之外,更是冬暖夏凉。瓦窑,让我想起秦砖汉瓦,唐陶宋瓷……不都是在这样的土窑里诞生的吗?一代代面孔黧黑的先人挖起窑土,和泥做坯,然后烧火,从窑口观火相、察烟色……
瓦窑掏起,要烧瓦必先准备烧瓦的柴(那时候没煤,山村主要靠柴烧),我们叫"刮瓦柴".往往是前一年冬日农闲时去山上砍一些灌木、荆棘、树枝之类,最好是材质硬而柔韧的,打成捆摞起来晾干。家里人手不够还得雇人,人多手快力量大。刮瓦柴时,他们选中一块山坡,会从最高处一点一点往低处砍,高大的树留下,其它的柴草荆棘枝枝蔓蔓都被卷在一起打成捆,砍过之后的山坡,就像被剃过的头,光秃秃的,只剩地皮。看到那我才知道为什么叫"刮"了,像飓风刮过一样,寸草不留。好在我们那里植被恢复快,第二年一开春,草木又茂盛葳蕤起来,甚至比以往生长得更快。刮瓦柴是要不怕苦不怕刺扎的,一手持砍刀,专管砍断枝干;一手拿木杈,用来归拢刺柴。尽管戴着手套,但一天下来,手就被刺扎得到处开口流血。饿了就着山泉随便啃几口干粮,生一堆烟火,累了点一根纸烟吸两口。早出晚归。一个冬季下来,烧瓦用的柴禾就差不多了,小窑一二百捆,大窑三四百捆,堆起来像座小山。而双手简直不像是手,更像是粗糙的树枝,短而粗,骨节粗大,指腹、手掌上满是硬茧,茧接茧,茧重茧。握住你的手,你会有种被刺扎的感觉。这就是农家人勤劳的双手。
来年春季土醒之后的三四月份,就开始取土。先挖起黄黄的粘土,不要一点石块,再用架子车或是一背篼一背篼堆在大场子中间,将土疙瘩砸细,粘土周遭围成一圈构筑一个堤坝,圈内浇入水,水量看土的湿度,边渗边添水,让水完全渗透土层。
剩下就是技术活,非得要泥瓦匠亲自观阵。他牵一头牛在黄泥巴中踩踏,一圈又一圈。人也挽起裤管,光着脚与牛一道踩踏。先是生土,有些地方已经很湿,有的地方还没有湿透,踩着踩着就和匀了,如果泥还有些干,中间还得加水。不大会功夫,泥就变得很黏很黏,黄泥跟着牛蹄跑,粘着人脚跑,噗吱噗吱地响。有时踩进加了水的脚窝里,一股泥水就顺腿重进裤管里,或者喷到人脸上,弄得人浑身满是泥水,连眉毛胡子也被黏黏的泥水贴在脸上。踩踏瓦泥是男人们的事,女人从不沾边,因为在村民们看来,泥土是母性的,就得男人们侍弄。再说房梁上的事情,女人搀和了不好。也不知怎么个不好,反正是不好。
几袋烟的功夫,黄泥就被踩"熟"了,就不粘脚了。挖一块撕开,没有一丁点生土,泥丝很均匀,柔韧度好,可塑性极强。这才算得上最佳的泥料。吃过午饭,他们就在场子边上搭起凉棚子,和好的瓦泥就堆在棚子里。棚外的场地上铺上一层细沙子或是细干土和点麦衣,供放置瓦坯。小时候最爱看泥瓦匠做瓦坯子。模桶是用竹篾做的,可卷可放,外边套上一层瓦布,白洋布做的。模桶安在瓦轮上,泥瓦匠用钢丝弓削一片一指厚的熟泥贴在模桶壁上,再迅速用一铁制的弧形抹子拍打连好接缝,然后蘸水上下来回抹光,边抹边用脚转动瓦轮,瓦泥随模桶转动就被抹得薄厚均匀,光滑熨帖,好像娃娃的光肚皮。停下瓦轮,用瓦刀刮去模桶上沿的毛边泥,然后将模桶连泥提到棚外阳光下,向内一卷,模桶就被抽出来,如蝉蜕皮,做好的瓦坯子便立在沙地上,让太阳晒着。一个个仿佛刚落地的娃娃,都亲切地叫"瓦罐罐".一天下来,一个人要做百十个,甚至二三百个,一排排,整整齐齐站满场子。看着一排排可爱的瓦罐罐,泥瓦匠早已忘记了疲乏,反而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时候天气是最关键的因素,有太阳的天气当然很顺当,早上做,晚上就能干。但是往往是天公不作美,尤其是夏天,天气说变就变,中午还是艳阳天,下午就沉下了脸。瓦匠都会观天色行事,天色不好的时候就早早停下,要紧的是将晒干的瓦罐赶紧搬进屋内,那么多瓦罐够搬一阵子的。可有的时候,雷雨容不得你观察就来了,慌乱间让人乱了阵脚,来不及搬完干了的,大雨就落了下来,一地刚做好还未变硬的瓦罐一遇到雨水就瘫软在地,零落成泥,场上一片狼藉。这是瓦匠最痛心的时刻。瓦坯干透之后,瓦匠用手沿瓦坯最薄处(制作模桶时在外壁上设置三条棱)一拍,瓦坯便裂成三块瓦,然后码成一垛垛的,够一窑烧,就可以装窑了。
但一般烧瓦大多都在冬季农闲季节。装窑需要人多,那一天很多族人都会来帮忙。装窑要请师傅的,有的泥瓦匠就会烧瓦,但有的只会做泥瓦不会烧瓦。装窑也有讲究,瓦坯码在窑膛里,要留好火道和烟道,让烟火上下通畅,不堵不塞,不然瓦坯烧不透,甚至整窑瓦都有可能报废。当然,最要紧、最讲究的还是烧窑。点火一般选在午后,点火前烧窑师傅还要设香案祭拜祖师爷,宰鸡歃血祭窑。杀鸡的同时点火,一捆捆瓦柴被接连送进窑膛,柴火熊熊燃烧。前面先用毛柴烧,到后面再用硬柴烧,要赶火工。烧窑最忌夹生,半灰半白,就像烧饭走了气。点窑的时候忌讳红色的东西,据说一见红颜色窑里的瓦烧出来就变成红的了。还有会施"短法(一种巫术,专门恶意害人)"的行里人,据说可以施法让你点不着火,或者点火后柴烧完窑内的瓦仍是夹生,有烧出来的瓦半窑青灰半窑通红,也有上面好了下面夹生……但是,所谓一物降一物,师傅们自有治巫术的办法。传说有人在点窑时施短,那位师傅怎么也点不着火,就知道有人作怪,实在忍无可忍,就做一泥人,口中念念有词,将一把小刀猛刺入泥人前胸,扔进窑膛,大火便熊熊燃烧起来。不一会儿,那个巫师连滚带爬到窑前求饶。传得神乎其神,可我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所以仅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以为然。
师傅们很有烧窑经验,会看火相、温高和烟色。窑门前是最暖和的,听着那窑膛里毕剥有声,呼呼风起,再放几个土豆在边上,很快就烤出好闻的焦皮的土香味儿。一般小窑只需一天多的时间就烧好了,大些的窑要烧两到三天。通过观察烟与火的颜色和窑膛内的火候,师傅就可以决定是否停火捂窑了。到了这个时候,就停止添柴,火门要用泥土封住。火门封住后,青烟燃净,过多的柴渣用水浇灭,倒在窑口上面捂住,柴渣上面用泥抹成锅底形状,里面加入水,水量以不溢出来为宜。这样做是给窑降温,但降温要缓慢,不能直接用水浇窑,否则就会炸窑,很危险的。最近几天还得时常有人经管,不能让水渗进窑里。水蒸发减少就得添加。如此维持三天以后就可以敞窑了,这时候窑内温度已经大幅下降,可以将水沿内壁徐徐浇进窑里,一担水浇下去,嗞的一声腾起雾状水汽,柴烟味、湿炭味随之弥漫开来。浇窑要慢慢来,浇急了不行,浇断了也不行。瓦的品相、色泽关键在于浇窑这最后一环。浇完窑就去掉捂窑的柴渣,自然敞开瓦窑。当师傅们一眼看到满窑青灰色的瓦片时,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窑边上围观的人们啧啧称赞。至此,成千上万片瓦才算是烧出来了。窑也经历了一次浴火重生。至于出窑,其实并不轻松,而是最脏最累的活儿,满窑的柴灰让搬运者成了大花脸。
每次回老家,都要经过村口那口残破不堪的土窑。我还依稀记得,高中时期回家途中遇大雨在破瓦窑避雨的经历,那口瓦窑就在路边,当时我骑着自行车,雨很大,只能容一人进入窑内。站在窑内四望,窑壁已被雨水冲刷得斑斑驳驳,窑底长满了深深的蒿草,上面的雨棚被风揭起,仅有一角尚可避雨。看到眼前的情景,我想起了当年薛仁贵与柳迎春、薛平贵与王宝钏穷困潦倒之时寄居破瓦窑并生子的故事,后来他们都成就了一番事业,成为知名人物,应该说破瓦窑也因此而显得弥足尊贵了吧。世间的事就是这样。
后来,瓦窑渐渐被废弃,那个地方就冷清了,感觉阴森森的,荒草萋萋,人迹罕至。被人认为是不祥之处,越发煞气重重,让人避而远之。其实,废窑即是瓦窑的一种死亡方式,它否定自己后仍在彰显自我再生的泥土本色。
作为乡村古老的建筑形式之一的瓦片,如今,正在新农村建设的路上与我们渐行渐远,被钢筋水泥逼得节节败退,最后走失,终将退出历史舞台,而它作为一种传统技艺,作为一种农耕文化,仍然散发着它悠久的历史意义。
朴素的乡村
文/牛兆飞
祖国辽阔的大地上,散落着许许多多美丽的乡村,在工业化和乡镇一体化的时代,一种朴素的乡村之美,正震撼并召唤着越来越多的心灵。在我走过的乡村中,西冯就有着这种让人难以忘怀的朴素之美。
西冯不远,就在我们身边,句容城南,茅山西麓,当朝阳从东边山脊探出脑袋,万物便从静谧中醒来,西冯村沸腾的一天开始了。用望得见山来形容西冯,是不全面的,12.8平方公里的丘陵坡地,本身就是茅山山脉的自然延伸部分。走进西冯,微风吹拂,明显嗅出一股山林气息。"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四时之景不同,而其乐也无穷也!" 这是欧阳修在《醉翁亭记》中描写琅琊山的名句,用来描述同属亚热带的茅山,是非常贴切的。在西冯,明显能体悟到这种况味!如果你有雅兴,只要驱车或骑行几公里,便可扎入茅山深处,享受道家文化的熏陶。
缘溪行千米许,右拐过村,再沿路往东南行数百米,风光旖旎的茅山湖,就在你的面前了。放眼望去,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诗意风景,是实实在在的。远处时而翔集时而散开的鸟们,使茅山湖更显空灵,诱惑着你不知不觉俯下身去,掬一捧入口,凉凉的,甜甜的。湖堤西望,片片池塘明镜般镶嵌在村舍旁,记录下蓝天流云,也记录下美丽西冯的前世今生。可以说,水,灵动在西冯人的血液里,用看得见水来形容西冯,也是不全面的。
如果让你想象江南乡村的田园之美,你可能想到婺源菜花、安吉竹海、哈尼梯田……当你来到西冯,3000余亩草坪,绿云般的飘入眼帘时,你会不会惊讶雀跃起来?我想,那种视觉冲击永远也忘不掉。而当你不经意误入1200亩的林木深处时,又会感到另一种氛围: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浮躁的心会立即宁静下来。再加上300余亩生态茶园,200余亩应时鲜果以及相关配套的生态养殖与加工,共同构建了美丽西冯的绿色生态银行,每位村民都是银行的股东,2016年,西冯村人均收入三万余元。幸福的西冯人,正昂首迈步在绿色发展的大道上。
春天的休息日,带上家人,或者邀上三五亲朋,来到西冯,你肯定会想到朱自清的《春》,没错!小草偷偷地从泥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放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打两个滚,踢两脚球,捉几回迷藏,放几只风筝,风轻轻的,心暖暖的。不远处,白鹭悠闲,家鹅戏水,溪流淙淙,炊烟袅袅。仰望蓝天白云,俯思大地情深,久违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如果对自己慷慨点,置一顶帐篷,或食宿农家,你必将会对夜有另外一番认识,头枕茅山湖的波涛,神会茅山东来的紫气,心沐皎洁月光,你说不定还能找回外婆故事里与你失散多年的那颗星星。
乡村冬雨
文/高光锋
四季轮回,时光如梭,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悄然已过。应该是瑞雪纷飞,银装素裹着万物的时节了,却迎来了冬雨绵绵。细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还不愿意停留。似乎秋天不情愿离去,竭力把残留的暖意弥散在村庄的角角落落。冬天的雨,缺少夏日的倾盆瓢泼万马奔腾,更没有春雨的如丝如缕清新惬爽,天空灰蒙蒙的,是雾是霾分不清,人们不由升起一种难以表述的烦躁。
清晨起床,打开门一股嗖嗖的冷风迎面扑来,我不禁哆嗦了一下,好冷的天。向院外望去,天阴沉沉的,雾蒙蒙的,要下雨了,或是雪要来了吧。
吃过早饭,我穿上雨披,踏上我的赛车,驰骋在川流不息的上班族中。路上的行人,都穿戴的严严实实的,只露着两只眼睛辨别着方向。我幸好有预见,行走到半路的时候,细雨飘飘洒洒降落下来,起先如青丝如薄雾。小西北风呼呼地吹着,路两边的落叶在雨丝的负重下,飘飘落下。戗风骑车前行,冷风顺着脖领往里钻,我把领口捉得更紧了。
中午雨还在下着,我就在单位用餐没有回家。我想到晚上雨该停了吧。下班了,黑黢黢的夜幕降临了。同事们开着自己的车回归了温馨的小区住宅楼,享受温馨的暖意去了。家距离县城有10多里的路程,比起大城市的上班族,我这小县城的距离算是近途了。"寇老西儿"的思想赶不上时代的潮流,不愿意做房奴不愿意享受车贷,不愿接受"今日开销明天钱"的"月光族".
积水在车轮带动下溅到了我的裤腿儿上,然后顺着裤腿儿又钻进了我的鞋子里。哇凉哇凉的脚,传递到我的全身,我的牙齿上下打起了颤。冷让我加快了速度,我使劲地蹬着踹着自行车,终于到家了。
善解人意的妻,从学校回来后,生起了炉火,让我感到了家的温馨,驱散了冬雨的烦恼。
也许冬雨耐不住乡亲们的念叨、埋怨,经过一天的淅淅沥沥累了吧。第二天,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的雾霾不见了。天空变得格外的蓝,太阳变得那样的灿烂。瞧!老头儿老太太们在背风处三个一群儿五个一伙儿围坐在一起,享受着冬日阳光的温暖,一扫昨日的烦恼,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乡村的秋
文/侯军侠
又是一年秋风劲,看着城里柏油马路上偶尔飘飞的落叶,心中不禁罩满凄凉。将城市的秋和乡村的秋比较起来,我还是对乡村的秋情有独钟。
乡村的秋紧张而充实。忙碌的农人不时地穿行于田间地头,他们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镰刀,赶收着汗水浇灌的果实。劳作之余,忘不了在村口大树下,吃上一口麻辣的凉粉,任凭如注的汗流,在烈日为它镀上古铜色的脊背上,冲出一条亮亮的小溪。俊俏的小媳妇在休息的时候,接过婆婆怀中的婴儿,撩起衣衫,让小家伙在饱吮乳汁后,露出如花的笑靥。
乡村的秋,色彩斑斓。场间院落,到处都是黄澄澄的谷子,白生生的棉花;墙上屋檐下,到处都是金灿灿的玉米,红彤彤的辣椒;田间地头,一串串的玛瑙缀满枝头,那是熟透的柿子,飘香的苹果和橙黄的酥梨。一片片庄稼流动着金黄,一丛丛野花吐露着芬芳。身处其间,你不禁会惊叹于大自然生华的妙笔和奇绝的才华。
乡村的秋,人欢马叫。马路上随时都有载谷的车子,载着满车金黄的马儿步伐稳健,不慌不忙,如同在完成一个庄严而伟大的使命。卸完稻子的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马儿信步奔跑着,在地上击起一阵有节奏的嗒嗒声。马主人坐在车里,悠闲地吼着豪迈的秦腔,悦耳的"啪啪"声不时地从他们手中的鞭梢响起,但却不抽在心爱的马儿身上,只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圆弧。马儿似乎也了解主人的心情,不时地抬起前蹄,对着天空长嘶一声,与主人共享丰收的喜悦。
日暮时分,村口不远处:男人扛着犁耙,女人拉着牲口,孩子欢呼着迎了出来,一只手牵着父亲的衣角,一步一颠地走着,屁股后面还跟着那只可爱的小黄狗。如血的夕阳给一切都涂上了悲壮的血红――好一幅壮美的《黄土归耕图》!
我爱秋,更爱乡村的秋。爱它的收获,爱它的繁忙,爱它的充实,爱它的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