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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场散步
文/林文钦
"人生是一场散步,却不要像赶路".说这话的是旅行作家古清生。古作家少年离家悠游,在中华大地上一路饱览山河美景。
十四年前的初冬,我和古作家有幸结识在河北邢台的散文笔会上。一个黄昏,我们穿过京广铁路,默默的并肩而行,古作家提着两瓶二锅头,与我慢悠悠的回返,那情景显得悠然自得。一路上,古作家不时提醒我"小弟,脚步慢些呀……"
北国落日的余辉洒下。古作家坐在一段废弃的铁轨旁,慢悠悠地对我说:人生旅程的开始,就像是一次不紧不慢的散步,也是一次不走回头路的旅行,我的肩膀上,不得不背负着行囊。"我听了这席话,心里留下一种酸涩的味道。
自2006年秋天以后,我在家乡以外的另一个城市工作,并在周末作两地穿梭。每个周日下午,当我收拾行装准备出门时,年幼的儿子仔细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他似乎意识到爸爸又要远足了,又不能陪伴他玩了。他伸出两只小手要我抱抱,我晚下腰轻轻地抱了抱他,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他很满足地笑出声来。我提着行李包,朝门外走去,回头向儿子挥挥手,说了句之前从未说过的话"乖,宝贝,爸爸出去散步了,几天就回来。"现在细思量,也许我潜意识中已经领悟到人生其实就是一次散步。
想来,散步的妙佳全在一个"散"字,就是放下一切,卸除心负牵挂与干扰,让精神趋于宁静与空灵,把清鲜的空气、明媚的晨光请进心房,令思绪舒放,灵感造访。
不知是久困蜗居的单调,还是车水马龙的烦躁,我特别怀念多年前,在闽中泰宁大金湖畔那暮色下的散步。久违了,那一湖泰宁独具的僻静与清纯,平静似镜的湖面,拌着山树暮云,以一种坦然与宽容,接纳我这不速之客的造访。
这不是苏堤款步的悠闲,也不是吊楼下青石板叩响的散曲,没有戴望舒独自彷徨、不期而遇的那份幸运,也缺少卢梭"散步能促进人的思想"的慧悟与况味。但我仍喜欢夜色中这种淡泊宁静的散步。夜寒中的空气,洗涤着白天积淀着的烦恼,"心无旁鹜,了无牵挂",昔日那一方人生的误区,才会穿透岁月的蒙垢,直露不讳,混沌的灵思有可能获得顿悟。
固然,从呱呱坠地,到羽化归去,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天地之间作一次长途的散步。
2008年的秋天,我客居在北京圆明圆艺术村,常独自在那片举世闻名的废墟里散步,而且超出惯常,甚至白天也外出散步。开始,当我面对那些废墟,我忽然产生一种与普通人一样对历史幽思的豪情,的确有点"万马突围天鼓碎"的悲壮。渐渐地,这种豪情和悲壮竟溶解为一种概念:历史=虚无,现实=存在。我想大约不仅只有我,那些经常出入其中的名牌高校学子们也不例外,我见到他们常在那里搞歌舞沙龙或谈情说爱。人还是人,一种存在的方式,历史离我们远去了,它映照着我,但不剥蚀我。其实,空有豪情还不如面对严肃的现实发奋自己。
与其说散步是一种行动,不如说散步是一种生命的指令。
若说生命的历程就是截取了一段时间,那么,散步者就不仅仅行走在土地上,而是行走在时间里。时间是一道门还是一个场 ?我不得而知。王维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柏格森说:像思想家那样行动,像行动家那样思想。如此说来,生命可以视作一种写意,也可以视作一种行动。罗丹的名雕《思想者》,以拳头支撑着沉重的头颅,目光里充满着迷惘和疲惫。米开朗其罗的《掷铁饼的人》浑身充满着行动的力量,而它本身就处在行动之中,那是行动的传神写照。
有时,我也惘然:骑马在草原上驰骋的牧人,唱着悠扬的牧歌,头擘着蓝天白云,马踏着密花绿草,那是不是一种散步呢?那些在天空悠悠扇动巨翼的猎鹰,是不是一种散步呢?迷惘归迷惘,我还会沿着我的前行惯性走下去,路永远也不会相同。
入夜,我在枕边读北大陈平原教授的随笔《马儿啊,你慢些走》。书中,作者感叹在中国大陆,少有人悠闲地散步,大都一路小跑。从中,作者还观察到生活深处的魅力:在快节奏的社会中,慢节奏是很酷的时尚;每天去散步,心情不一样,景致就不一样;每天去散步,景致不一样,心情就不一样。
掩卷之际,我耳边传来思想家卢梭的一句话:"我带着安祥和对孤独漫步的满足感回来了,我不牵挂谁,谁也不牵挂我。"
黄风赋
文/李映泉
子夜方欲寝,忽闻有呜呜声自窗缝来。吾初不甚意,然此愈来愈大,愈来愈烈!且夹杂器物碰撞与碎片散落之声,不绝于耳。刹时转成怒吼!如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似万马奔腾,急驰而过:疑江河倾下,一泻千里;觉电闪雷鸣,天昏地暗;更似石磙、战车,轰隆然过屋顶…
吾一时惊骇不已,夫妻俩睡意全消。顿知一年一度之沙尘暴不期而至矣!遂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寻纸下笔,速记此事。吾忆此风当在半月之后,三月之初。岂料今春二月下旬即至,心甚速奇也。
沙尘暴,亦谓黄风,黑风,百姓之俗称也。吾乃陇中祖厉人氏,孩童之时,故里每岁三月初,即有北乡(实今之靖远)刮来之大风,老辈人称其为黄风。一时天昏地暗,尘土弥漫,好似地震来临。农人们或急急收工,或抱头鼠窜,小孩各奔其家,落荒而逃。此情景几每年一遇,三两日即散尽,之后方迎来明媚春天,融融暖阳。
成年工作之后,来黄河之畔,观靖虏卫地,方知每年春首发作肆虐之狂风,乃为沙尘暴矣!且处其北部腾格里沙漠之南缘,其剧烈程度,远甚于故里。每逢之必飞沙走石,阵势更猛烈!打人眼目,难以微睁,甚或踉跄不稳,几欲跌倒。
祖厉黄风,相形见拙,虽则弥漫,其势难及;虽则惊恐,力弱几成。既无飞沙走石袭人眼目之状,亦无摧人倒跌之烈,只觉昏昏漫漫,有些许温顺,像今之雾霾,然加深了黄土呛人,加深了尘埃颗粒,加深了阴沉持重。今思之,乃境内崇山峻岭,重重阻隔,风势削减而已!
时吾地正新冠肺炎防疫值班,狂风呼呼,满街疯窜。诸同事发微信,但见帐篷顷散,炉桌掀翻,狼藉一地,纷纷慌救。吾事后知,昨夜尘暴属九级上,实乃飞瓦拔树倒屋之罕见!
靖地之风,不仅夺人魂魄,吹失牛羊,更于沙尘弥漫数日之后,毀屋舍,坏农田,不可胜计。或低温霜寒,冻死禾苗;或东倒西歪,损之大片。更有甚者,沙尘过后,人畜伤亡,田野荒芜,颗粒无收。
西北沙尘暴,起于内蒙腾格里,巴丹吉林,甚或远地新疆塔克拉玛之沙漠,刮向华北、陕甘宁新之大部。甚或越秦岭,过黄淮,蔓洒东南。且年复一年,每达数次或十数次。虽感祖国"三北"防林体系及腹地生态绿化营之多年,大见成效,然则,天公一年一度,任意猖獗,一如既往,非人力所能完全之控也。
查史知,此风久矣!班固《汉书》载曰:公元32年,大风从西北起,云气纵横,四塞天下,日夜下黄土…此乃我古藉最早沙尘暴之记录也。
有史亦载:公元300年西晋起,至清末,共发沙尘暴达四百余。上纪西北呈上升趋势,至90后达23次之多。21纪来,举国植树,人人造林,防风固沙之效大显,沙尘天灾逐减矣。至2016年,更降史上之低点。
行文至此,老夫实感庚鼠之年,天灾之大,人难之深重矣!时也,势也?有感而发此拙论,聊为风赋。
立冬冬未到
文/刘泽安
在老家,立冬这个季节从未受到过重视,不是人们要忽视它,而是立冬到了以后,人们没有感觉到冬天的味道,完全还是秋天的气候在延续,怎么会就立冬了呢?冬天的概念就是冷啊,冷没有在身上体会,不少人还穿着一件长袖,单袜单鞋都能挡得住风和雨的浸湿。冬字的下面两点本来就是将水化为冰的意思,可这时候的冬不是冬天,当然也就不算冬天,人们怎么会记得起呢?
可不管人们认不认,立冬就表明秋天已经结束。冬天已经来到,天气一天天就发生了质和量的变化,那些只穿一件长袖还没有穿秋裤的人们也不得不改变生活习惯,渐渐换上厚衣裤和毛衣了。吹过来的风已经变得愈来愈冷了,连飘逸的小雨也有一股寒意,原先落到地上的落叶也逐步溶入泥土,看不见它们的英姿了,一副冷寂、空旷的大地画面铺展开来。原来还是生机勃勃的大地收敛了许多,绿色、黄色的土地一片片空寂了,颜色也统一起来,绿色、黄色都躲起来,大地就是一个颜色,像大山、小河一样,没有了主题颜色。但这时候的大地显得更加大而高而远,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天空之下什么都可以看得到,鸟儿掠过的影子也像一条线画过天空,有时停下在那凝固的五线谱上,弹奏着冬天的乐曲。
立冬了,老家要包饺子祭土地爷了,虽然土地庙矮矮的,可威信还相当高,人们把它看作神圣的地方。这里有一个传说,土地爷本来是想把庙修得高一点,最好是高高地伸向天空,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皇帝时,皇帝想都没想,直接告诉他,你射一支箭上天空,有多高就建多高。土地爷想那多好,拿出最好的箭来体验,把吃奶的劲使出来,没有想到的是,箭在弦上还没射出去,弓就断了,当然也就没有高度,所以土地庙也就只能矮矮的。大人、小孩一起围坐在灶台,把软软的、白色的面粉与水揉合起来,搓、揉相结合,待水和面粉揉合到一定的程度,既不散乱,也不硬朗,散也散不开,硬也不成团,用油腻的光滑的木棍把它们往四周赶,渐渐的把面粉团碾得愈来愈薄,形成了一张薄薄的大饺子皮,再把它们分成一张一张的饺子皮。馅也要有讲究,肉不一定要多,但一定要细腻,和上另外一些泡菜之类的菜叶子和菜梗,多少要适中,多了会撑破饺子皮,少了又让人觉得主人家太小气,做好了捞起来的时候,饺子不会爆皮,馅不会露出来,这样的饺子就端出去到土地庙,至少装得满满的一碗,虔诚地搁置在土地爷的面前,从冒着热气到冷冰冰时,那满满的一碗饺子还是满满的一碗饺子,可人们的心中有了一种满足感和幸福感,土地爷也敬了,来年一定会风调雨顺。
冬天来了,天空和土地成为一对朋友,天空更加辽阔,土地更加肥沃。人们心里明白,四季的更替更加美丽。
记忆中的花饭
文/周永红
周日,和儿时的几位伙伴聚餐,大家品尝着菜肴,谈论着小时候各种各样的趣事,气氛十分融洽。当最后一道主食"扬州花饭"端上来时,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我望着面前一大钵五颜六色的花饭,童年吃花饭的一幕在我脑海中闪现。
小时候,我天天吃花饭。那时,家大口阔,全家六口人,只有父母两人挣工分,每月队里分给的粮食只够吃半个月,另半个月则要想办法解决。好在母亲办法多,会过日子,精打细算,一日三餐吃花饭,总算把日子混了过来。
说来让人心酸,那时的花饭只求填饱肚子就行,不比现在的花饭,制作精美,色香味俱全,营养丰富。一年四季,只要能吃的,什么出世吃什么花饭:有菜饭、有土豆饭、有地皮菜饭、有萝卜饭、有豆饭、有红苕饭……其中萝卜饭最难吃,每次吃时,我们姐弟几个就发愁。有一次,为吃萝卜饭,我竟偷偷地倒给了垸里的狗吃。没想到,让母亲看见了,挨了一顿臭骂,还说晚上不让我吃饭。后来,我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吃它。母亲见我们实在不爱吃萝卜饭,也就不再做了,我们也乐得高兴。在这些花饭中,有两种吃的时间最长,也是我们姐弟几人最喜欢吃的。一种是地皮菜饭,也叫地菜茹饭。每年春天,几场春雨过后,母亲利用劳动之余,从荒山坡、草地上大篮小篮捡回肥嫩肥嫩、状如发了的黑木耳的地皮菜,用清水漂洗干净,加上油盐葱蒜炒熟,合饭吃,每次吃时,我们都抢着吃。那味道之美,就是现在想起来仍回味无穷。吃不完的地皮菜,母亲将其晒干留着以后吃。另一种是红苕花饭。每年秋天,生产队分的红苕,母亲把红苕一部分下地窖,留着来年春荒吃,一部分选择天气好时,将其制作成苕片、苕果、苕干、苕粉、苕丝……等种种食品晒干,装在尼龙袋里保存着,随吃随拿,非常方便。这两种花饭与菜饭、豆饭等换着吃,我们姐弟从未吃厌过。
日子要过,生活要维持,这种没营养的花饭,大人好说,可苦了正长身体的我们。父母亲望着我们面黄体瘦的身体,心里也非常着急,便想方设法改善我们的生活,增加我们的营养,一方面,尽量让我们多吃大米饭,一方面,母亲特地从娘家捉回5只鸡仔,精心饲养着。鸡蛋除了换油盐外,三五天也让我们饱吃一餐韭菜炒鸡蛋饭,这是我们小时候吃得最好的花饭。虽说全家生活十分苦,但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我们健康地成长。
后来,我到三十里外的初中、高中读书,才没有吃这样的花饭。不过,每个星期六中午,母亲总要炒一碗蛋饭放在灶台暖坛上温着,留着我下午从学校回来吃。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责任制,分田到户,自种自吃,日子才慢慢好起来,才彻底告别了天天吃花饭的日子。
如今,生活好了再也不吃花饭了,有时偶尔在餐馆聚餐,在菜谱上看到它的大名,那是一定要品尝的,谁知细品过后,让人大失所望,全然吃不出童年时母亲做的花饭那种味道。
别了,这倾注着母爱的花饭;别了,这令人难忘的花饭。
故乡的小河
文/suqi
故乡的小河,一直在我的梦中蜿蜒流淌。
我的故乡是东北山区的一个小村庄,虽算不上风光旖旎,但也称得上山清水秀。不知哪一天,先祖们在这依山傍水的地方安营扎寨,建成了小村的雏形,靠着小河的精心呵护,村庄渐渐长大。
小河在村边蜿蜒流淌,流过了远古洪荒,珍藏了岁月的沧桑。没有人考究过小河的源头,也没有人追问它的去向。小河没有名字,人们习惯称它为"河"或"小河".但小河似乎对有无名字毫无兴趣,依旧日夜不息地在村边流淌。潺潺的水声,如动听的弦音,日夜不停地弹奏古老的心曲。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小河是村庄的一部分。
春天的小河是一首清丽温婉的诗。河畔绿柳婀娜多姿,河上小桥生动妩媚,它们与古朴的农舍,共同构成"小桥流水人家"的清雅意境。当小桥上放映农伯牧归的剪影时,小河里便流淌着古典的婉约余韵。
夏天的小河是一幅生动的民间风俗画。画的开端是小河的早晨。天刚蒙蒙亮,小河迎来了第一批村人,看水田的农伯来到河水与沟渠的连接处,疏浚一下水道;婶子大娘们端着叵萝、饭盆,来到河边淘米洗菜,准备早饭。
午间的小河最是热闹。太阳暖暖地照着,清风吹拂着,"河水清且涟猗",河边的大石板上,坐满了洗衣的姑姑姨娘,成堆的衣物堆在身边。用棒槌打,在石板上搓……手上干着活,嘴里也闲不下,王家的羊要生羔了,李家的媳妇要过门了……嘻嘻嘻……哈哈哈……欢快的笑语,衣服的沉渍,做活的疲劳,都随流水清风消散了。洗完的衣物就晾晒在河边的矮树上、草地上,花花绿绿的,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下地种田的叔伯,从田里归来,来到河边涮铁犁,洗锄头,顺便把泥腿泥手洗得干干净净;孩子们在小河里嬉戏,捉小鱼、摸蝼蛄、打水仗,年龄大点的只穿条短裤,年龄小的干脆光着屁股,让那飞溅起的串串浪花,晶莹着纯真的童年;成群的鸭鹅也加入了戏水的行列,它们顾盼有情,理理羽毛,抖抖水珠,欢快地畅游觅食,小河,是它们欢乐的家;还有劳作了一天的牛马,结队来到河边,让清凉的河水滋润干渴的肠胃……
有月的夜晚,小河别有一番韵味。柳毛深处,清清的河水是天然的浴池,它带走劳作一天后周身的疲惫;农人们顺手掇一条小板凳来到河边,伴着潺潺水声,谈年景,拉家常;孩子们嚷着老人讲故事,让河神伯伯、嫦娥姐姐装帧童年的梦;恋爱中的情侣,双双来到小河边,老柳下,面对清凌凌的河水,面对一轮皓月,海誓山盟,牵手人生……人们愉悦时,当着小河歌唱,烦恼时,对着小河倾诉……
秋天的小河是一篇充满理性哲思的抒情散文。河边的老柳用簌簌飘落的黄叶铺陈了秋的意象,落叶在水里打个旋依恋地随水流渐漂渐远,老柳清瘦下来;小河也清瘦下来,用它的清澈来给多情的老柳留影;河边清瘦的农伯默然凝视着流水,似乎在点数那些流逝的岁月……
冬天的小河是一首充满野趣的童谣。它一点也不寂寞,看,河里结了厚厚的冰,孩子们在河面上打冰尜,划爬犁;雪一下,在满眼晶莹剔透的童话世界里堆雪人、打雪仗,纯情的笑声随着飘飞的雪花在小河上空飞扬;而大人们,取出小河中的坚冰,春节时做成各种灯饰……那种自然而纯真的欢乐呵,是城里人无法拥有的……
小河丰富着人们的生活,小村的人似乎一天也离不开小河,它成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人们理所当然地向小河索取着一切,甚至把河边的柳树砍下做了烧柴,捞出河中的细沙筑屋垒墙;每当大旱年头,又把小河当成救命河,河水源源不断地流向大田,用小河瘦弱的身躯,支撑起小村一年的希望……就这样,小河用它甘甜的乳汁,滋养着小村,用它的默默流淌,记录着小村的成长,它是小村生命延续的源泉……
时光随着流水远逝了,当年光屁股捉小鱼儿的娃娃已成了壮汉,当他的儿子也到了捉小鱼的年龄时,小河里几乎寻不到小鱼的影子了。小村的一些人走了,一些人来了;小河呜咽着送走了每一个老者,又欢唱着迎来每一个新生命。每当春天来临,小河依旧日夜不息地流淌,但它的脚步似乎缓慢了许多。
去年暑期,我回到了阔别十余年的小村,我第一眼的感觉是:山乡巨变了!大红砖瓦房、红砖围墙代替了草屋板杖;摩托车满街跑,汽车、拖拉机屡见不鲜,村里安了自来水,互联网进了农家院……小村人过上了现代生活!
可是,当我定睛看时:山上茂密的树林不见了,田地开到了山顶;山体被雨水冲成了一条条令人恐怖的沟壑;原来开满鲜花的大草甸子,现在积满泥沙;光秃秃的山岗上,成群的牛羊正在把树根刨出来咀嚼……河床坍塌了,野鸭早已不见踪影,混浊的细流几近干涸,河床边堆满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是啊,有了自来水,用上洗衣机,人们就用不着到小河淘米洗菜、洗衣了;农业机械化了,用不着到小河涮犁、洗锄了……这个曾经让小村依赖的小河,这个在小村人生活和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小河,就这样被冷落了,被抛弃了。
那天,我曾久久地站立在小河边,我听到了小河沉重的脚步和悲情的呜咽!它狼藉的面容让我不忍卒看,我感觉到了无限悲凉,我无法预知小河的明天。但我似乎更不敢想像小村的明天!
我只愿小河的清波,重新荡漾在故乡孩子们的梦中……
暖柿子
文/刘文波
"七月的核桃,八月的梨,九月的柿子烂赶集。"白露节过后,树上的柿子就熟了。一颗一颗点缀在还泛着绿意的叶子里,像灯盏,像宝石,更像是欲说还休的新娘子的眼睛,让你看不够,馋不够。寻常人家的小院里,一棵柿子树站在屋前,就像屋内屋外勤俭持家的农妇,踏踏实实过日子,充盈又饱满,让人有说不出的尘世里的安稳与祥和。
柿子不比寻常的苹果、梨,可以生着吃,柿子是要"暖"的。这是让孩子们既爱又急的地方。
还青里泛黄的柿子就可以摘下来,准备暖了,而这个活儿往往是奶奶的。在柿子采摘下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我们姐弟俩总会发现枕边几个红柿子,将自己的梦染得甜甜的,我们知道奶奶已经将柿子暖好了。
然而,我们看不到暖柿子的辛苦。在一个个我们沉沉睡去的深夜里,奶奶却在窸窸窣窣地守着炉子,烧水,添水,像伺候新生的孩子一样暖柿子。灯影里,奶奶佝偻的身影晃动着,覆盖了整个空空荡荡熏黑了的天棚,就像一块甜蜜的饴糖,不停地擦拭着我们清苦的生活和单调的梦境。奶奶用皲裂干枯的手不停地调试着盆里的水温,一遍又一遍为冷去的柿子换着热水,打通着一条重返阳光和甜蜜的道路。
吃着不再发涩,清脆甘醇的柿子,懵懂的我们却没有读懂奶奶那红肿的眼睛里漾着满满笑意。
妈妈说,懒人吃不了柿子。而我们的童年却被香甜芳醇的柿子填充着,回味悠长。
后来,奶奶去世了,柿子树也朽枯了,那些曾经的甜蜜美好一下子随风而去。对于柿子树的干枯,我没有一点惋惜,我知道,那是冥冥之中,老天在眷顾着操劳一生的奶奶,让她的天国里也有一棵高大茂盛的柿子树,让她有吃不尽的好吃的柿子,福泽后生。
而那些留存在味蕾中的甜蜜苦涩的回忆,如同一棵树,一头是深扎地下的黑暗树根,连着苦涩;另一头则是阳光里的枝头,累累硕果。我们是枝头的果子,奶奶是盘曲的树根。
暖柿子的过程就像我们慢慢长大的过程,当褪去青涩火气,才能拥有甘甜芳醇。
一颗柿子总是慢慢成熟的。
柿子是寓意吉祥的水果。年画里,总少不了"柿柿如意"柿子,种下一棵柿子树,就是让事事如意的美好祈愿如枝头的柿子一样甘美。在日本,柿子又叫"孝果",因为即使柿子熟透了也一直挂在枝头不落下来,像孩子一样不离开母亲的怀抱。
深秋里,天气转凉,柿叶落尽了,还留在柿子枝头上的柿子就像暗夜里渐次点亮的灯笼,能够照亮这个温暖的秋天。
一双回力鞋
文/鲍友明
幼时,家里特别穷,有时一天只吃两餐,天没黑就关门睡觉。我特别羡慕那些干部子弟,吃馒头,穿毛线衣,用钢笔写字,有时还用一些特别精致的小本本。
羡慕归羡慕,回到家里,除做作业,复习功课外,我还得帮父母亲做活、挑水、洗衣服、带弟妹,有时还到河里挑沙,拣鹅卵石,推板车。特别困难时,我甚至到街上捡过西瓜子、香烟头,到农村地里捡过红薯、麦子、地皮等。
那时,虽然我很小,但爱美之心人人有。当时有一幅宣传画,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身穿白短袖衬衣,西装裤头,手捧和平鸽,很好看。回到家里,我就向母亲要。母亲没吱声,第二天上学时,我竟然发现床边放着一套衣服。原来,母亲连夜找出一套父亲穿旧的衣服,将那件白土布衬衣袖子剪掉一半,再将那条打着补钉的黑棉布裤子的裤腿剪掉一半,这样就成了一套西装式的衬衣衬裤。虽然布料很旧,大小也不太合身,但当时,我真是美滋滋的。
母亲虽然心灵手巧,但也有没办法的时候。有一次上体育课,一位同学穿着一双特别好看的鞋,不但柔软,而且弹跳力强。打球时,他总是跳得比别人高,一打听,才知道,他穿的鞋叫回力。回到家里,我就央求母亲给我买一双回力鞋,可这回,母亲没办法了,她说:"伢呀,莫说没钱买鞋,就是买盐,这时也没钱。"我只好将穿回力鞋的梦想藏在心底,再也没向母亲要过。
当年,我们家的那条街上有一对老夫妻,是河南人,南下干部,与我父亲是老乡,我管那个老头叫马伯。马伯待人特别谦和,又有学问,我们经常听他讲打仗的故事。马伯没有子女,所以,特别爱和我们这帮小孩来往,我们自然就和他走得特别近,也常常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相处时,我们也就无话不说。有一天,我实在憋不住了,就向马伯讲了那个同学穿回力鞋的事,问他能不能帮我买一双。没想到,马伯当即就同意了,并带着我到商店,帮我挑选。记得当时,我要了一双比我脚大许多的回力鞋。马伯说,鞋大了。我说,大了正好可以多穿几年。就这样,我不但圆了穿回力鞋的梦想,球技也提高了不少。
又过了几年,我十四岁时,便辍学到外地一家工厂当了工人。当我挣到工资,回家孝敬父母时,也顺便给马伯带些东西。父母告诉我,马伯走了。回家之后,我心头一惊,眼泪也掉了下来。从那以后,那双回力鞋就成了我怀念马伯的纪念品。每当看到那双很旧很破的回力鞋,我就自然想起马伯,想起那位曾给我温暖,给我梦想的外乡人。
我与马伯无亲无故,马伯却能在我最需要温暖和帮助的时候,给我温暖和帮助,这是一种大爱,一种超越亲情和友情的爱,一种给人力量和信仰的爱,但愿这种爱,天长地久,代代相传!
桂花香里下江南
文/依筠
江南是一幅画,随意沾上一点点墨,轻轻地泼洒,就着碧水慢慢晕染开来的,有白墙黛瓦,有素雅到极致的雕花的木楼竹屋。似有吴侬软语,像那曲水清流般,纯净清澈韵味悠长的,自窗口飘忽而来。江南,是一首歌,一首演绎了几千年的,带着别样韵味,诗情雅意的来自乌篷船里原生态的棹歌。轻摇船橹,哗哗的水声,会伴随着歌谣,让你忘情的陶醉。江南的水,河流纵横,水,如轻纱薄雾,既能平静如镜,亦能随风起舞,将一池池碧波舞的风生水起。
江南,是一首诗,无论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还是卞之琳《断章》里,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亦或是,戴望舒着笔的,独自徘徊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的雨巷……如此令人心动陶醉的诗句,有谁敢说,能不忆江南? 江南,是一场烟雨,细细密密的雨斜织着。油纸伞下,是小巧玲珑惹人分外怜爱的窈窕淑女。漫步在深深地青石巷里,那是一种宁静的美,让你不忍大声喧哗,隐忍着心底那份对于美不敢惊扰的心。就这样肆意的一醉再醉。泛着亮光的雨巷,幽幽的阐释着那份仅属于他的古老 .多少楼台烟雨中?我便倚楼思忖中。
轻烟淡水的江南,座座拱桥横跨于碧水之上,景致,就是文字里的小桥、流水、人家。这里水水相连,木船悠悠,各种姿态的拱桥或优雅飘逸,或玲珑别致,桥边的雕栏朴实恬静的诉说着岁月的痕迹。临水而建的宅屋,曲廊回榭,吊花垂藤。让离开喧嚣闹市的心,在这里,感受着别样的安逸与舒适。江南的女子,笑眼弯眉,无不透着江南人特有的清雅和灵秀。着一袭素纱白衣的女子,水袖轻抚琴弦,古韵绝唱便在玉指下轻轻地流泻。风起,看她们衣袂飘飘,让驻足的你,恍若不在人间。相信在这里,再有无尽落寞的愁绪,也都随着才子佳人各种美丽的传说与诗词的精美,把你的灵魂荡涤的纯净安然了。
这一次的出游,是在满巷子桂花飘香的九月。柔柔的的桂香,让人闭目深深地嗅着它的浓郁。总觉得江南的女人是温婉的,连同那桥,那水,那雨,那烟……
旧房子
文/葬經者
这所旧房子的最后一堵墙倒下了,倒下的墙填满了房子后面的大坑,没有人知道这所旧房子所经历过了多少的风雨,多少个日夜,多少次轮回。
在刚要开始建新房的时候,新房的主人从村子东边的商店买了很多的鞭炮,他把鞭炮挂在每一棵树上,然后便是震耳的响声,在鞭炮刚刚停下来的时候便有孩子冲上去捡,嬉戏打闹。许多人站在旁边看着,连路过的人都停下脚步,看着建房的人把土一层层的填上去,加上干枯的稻草,然后在旁边用力的摔打,用木框框起来,然后一层一层的垒起来,垒起来的墙越来越高,慢慢的超出了人的高度,然后超出了刚刚才种下的小树,超过了粗壮的石榴…在许多许多天以后,一座新的房子立起来,高出地平线的高度,超越人的灵魂。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只需要等到新鲜的泥土彻底的干硬起来,新房的主人就可以搬进新的房子,新的家。完工的那天,新房的主人把庆功宴摆在新房前面的空地上,所有的人都说说笑笑的聚在一起,讨论着建房时有趣的事,他们看着新房的每一点成长,他们有理由讨论着有关新房一切的事,是他们把它一点一点的建起了,他们从添上第一抔土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新房的样子,它的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每一个镂空的雕花和音调。
在往后的几年的时间里,这所新房子都在打量着这个新鲜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让它感到好奇,它看到前面的小河里游过的许多不知名字的鱼和虾,观察每一只在它脚下找寻小虫的鸟雀,和匆忙而过的人,以及懒洋洋躺在屋角旁边晒太阳的猫。他看见脚下慢慢的长出了青草,那些青草的旺盛,在短短一个雨季的时间里,便荒芜了无人的小道,从它的脚下蔓延到远方。它们都在雨季结束的时候,匆忙的远去,每一株草都在以同样的方式离开这里,沿着没有人的、或是被遗忘的道路,开始它们的盛大的旅程。新房子看着渐渐远去的小草有些担心,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雨季,但是新房子还是感觉舍不得它们,它看到它们从种子开始,然后伸出嫩芽,再到茂盛的生长,房子见证了小草的每一寸成长。一株小草,要走多久,走多远,才会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这曾经成长的地方。
房子在每一个没有风的夜里成长,每一只鸟都会停留在它的身上,婉转鸣啼,然后在清晨第一丝阳光泄露之后离开。后面的小树已经在雨季里就长大,它远远地高过了房子,每一个枝干都映着阳光的颜色,然后房子开始感到劳累,它又一次看了身边的猫,和一只在脚下路过的灵魂,便沉沉睡去。房子一直都在沉睡,偶尔会醒过来,然后又会睡去,房子门窗的朱红开始剥落,镂空的地方结满了蛛网。房子开始老去……在老房子的梦中,没有四季的雨雪风霜,有的,是漫天的花红柳绿。老房子会开始注意到身后的小树叶子落了又长,落下的叶子永远碧绿,永远年轻…
老房子在最后的秋天醒来,老房子以为自己不会醒来,会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就在老房子刚刚醒来的时候,它身后的小树开始落下第一片树,.飘下的树叶落在老房子的身上,让老房子感到一阵微痒。
在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房子的老主人在一个雨夜结束,老房子记得那个雨夜的天气异常寒冷,冷的老房子感觉像是身体里从内到外的寒意。老人死去的时候他的儿子坐在他的身边,然后扑在老人的身上痛哭像极了曾经的受委屈的样子。老房子看到老主人的灵魂从身体里飞起,微笑的看着一切,然后向老房子微笑,挥手离开。离开的人微笑着离开,留下的人痛哭着留下,我们一直都以为离开的人最痛苦,却忘了留下人的悲伤。在送老主人离开的时候,老房子第一次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做,虽然它一直什么都不做。它想了很多,却又感觉什么都没有想,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想起老主人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样子,他的手抚摸每一寸地方,感受房子的坚实和脉络,满足的躺在地上,看空荡的房顶,和横在半空的房梁。老主人的棺木是用长在房子身后的树做的,杀树的时候是在半夜进行的,几个人围在树的旁边,用锋利的锯齿刺进树的身体,然后是白色的树的骨粉。它的骨粉洒在地上,在黑色的土地上白色的骨粉刺眼而明亮,闪花了老房子的眼睛,在许多天里老房子都在梦里梦到了大树,然后看到它慢慢的变成粉末,被风吹的再也找不到。大树的树桩留在深坑里,在黑色的地下盘曲,无数的根延伸着冲到黑暗的尽头,它们为黑暗而生,终生信奉唯有黑暗,才能永生。
然后在冬天结束的时候,新主人在离旧房子很远的城里买了新的房子,老房子听说那里的房子直冲云霄,俯瞰大地,那里的钢铁水泥的森林,刺破苍穹的震撼。老房子不知道城里的水泥森林有多么延绵,它见过的最高的存在就是矗立在村子旁边的烟塔,那座烟塔的高度让它遥不可及,它想,在高的房子,也不会高过那座烟塔了。新主人在离开的时候,把锁在木门上的锁打开;也许这是为了那些流浪的动物可以进来休息和避风挡雨,老房子想。新主人牵着儿子离开的时候,小孩子挣脱他的手,然后跑到右边的墙角下脱下裤子,然后转过头来对着门外喊:爸爸,你转过头去,不许偷看。老房子偷偷地笑了,他想起新主人小时候的样子,也曾经在那里因为怕黑而不敢独自去厕所,不止一次的在那里偷偷的撒尿过。小孩子手在墙上摸了摸,然后提起裤子跑开了。
老房子偶尔又会睡去,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看到许多的人路过,所有的人都匆忙离开,奔向那个曾经听说过的城市。老房子的身边多了许多小的蜘蛛,一张张网遍布在房梁上,昆虫在四周飞舞,自由自在。老房子的房间里开始有许多鸟雀在布置巢穴,路过的许多远行的狗在这里休息,然后在天亮的时候起行,继续自己的旅程。
在老房子最后的那个春天,所有的离家远行的草,都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生长,然后迅速的布满庭院的每个角落。一株草,要有怎样的勇气,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老房子在初夏的雨夜倒下,初夏的第一场雨水,漫过屋檐,浸透屋梁,留下的斑驳的红漆和嫩绿的铜锈,会埋藏在地下,也许有一天,重见温暖的阳光。
一切高大出土的东西,都会在时间的消磨下变的斑白褪色,藏在地下的,那些不曾被改变的东西,会在伤口的地方,开出一朵永不凋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