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类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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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母亲
文/梁爱敏
母亲走了,尽管用了很好的药,请了很好的大夫,小弟弟夜以继日的为她治疗,全家人进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母亲还是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在她含辛茹苦拉扯的四个儿女面前,在她心爱的小儿子安抚下,母亲留恋地、无奈地、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母亲日常习惯用的月份牌翻到了去年2月11日(农历腊月二十三辞灶),晚饭吃了一个水饺后就开始呕吐,到晚上十点便烦躁不安,弟弟们告知了120救护车,将她送往医院,后又转往青岛市立医院东院区。在以后的54天里,母亲忍受了呕吐、发烧、敝气、水肿、肺部感染、消化道出血、糖尿病并发症、肾功能衰竭等病痛的折磨,经历了插呼吸机、气管切开、血滤等一系列治疗方法。整个治疗期间母亲非常坚韧和顽强,以惊人的毅力和耐心配合医护人员。但母亲终因年老体衰,无回天之力,一病不起,驾鹤西去。
母亲幼时因家中是八路军秘密联络点,很早接受党的教育,十七岁参加工作,十八岁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青妇队长、妇救会长。曾多次登台演出宣传抗战,动员参军,募捐募粮。曾冒着危险,多次化妆骑小毛驴,到敌人据点驻地乔家村接送情报。曾多次随队伍抬担架到东海支援前线。母亲曾偷偷放开裹着的小脚,到共产党办的学校上学,文化程度相当于高小毕业,练就了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和演讲口才,母亲一生注重文化和学习,直到生命的最后日子,枕边还摆放三份没看完的报纸。
解放初期,因姥姥反对,母亲放弃了随部队南下,便参加了地方工作,曾多次参加工作队,减租减息、粮食统购统销,曾任崔召供销社、南村供销社门市部经理,曾任南村公社、古岘公社妇女主任。曾获得全国妇女联合会、山东省妇女联合会的荣誉称号,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
大跃进期间,母亲在南村供销社任门市部经理,因单位抽调人员到村里参加劳动,母亲一人顶着七间夜间门市部营业,当时的商品价格保留3到4位小数,门市部关门后,母亲数钱累得趴在钱箱子上睡着了。与供销社会计交钱时竟分毫不差,无一疏漏,使领导和同志们非常佩服。
1964年,在南村公社任妇女主任期间,母亲连续两次参加山东省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曾到过诸城县、海阳县。当时小弟弟刚刚2岁,母亲在车站给弟弟喂完奶后,便把弟弟交给父亲,叮嘱了年迈的姥姥和三个正在上小学子女,转身义无反顾的离开我们,投入到外地艰苦紧张的工作中去,从不向党组织提任何条件和困难。
在家里,母亲尊老爱幼、吃苦耐劳。孝敬公婆,帮助小叔小姑,曾动员自己的母亲,将家中唯一的黄牛和部分生产工具,无偿送给父亲的老家,帮助他们劳动致富,提高生活质量。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养她的姥姥,直到姥姥在我们家以92岁的高龄病逝。由于历史原因,耿直的父亲曾受到错误处分,母亲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坚定的相信父亲没有错,在生活和精神上帮他排忧解难,减轻思想上的压力,直到平反昭雪,可见母亲的眼光和主见。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母亲起早贪黑,挖野菜、摘树叶,粗粮细作,尽量让我们吃饱穿暖,而自己却饿的站不起来病到在床,姥姥用清水煮了个茄子,母亲吃后才勉强挣扎起来去上班。
文化大革命期间,母亲怕我们荒废学业,把我们管在家里,亲自布置作业,以避免我们停止学业。
我们工作后,母亲将家中最好的被褥让给我们,自己却用旧被褥凑合,小弟考上大学,母亲高兴万分,将家中的自行车买掉凑学费。母亲慷慨地支援孙子、孙女、外甥们上学,从不吝啬。自己却省吃俭用,粗茶淡饭,穿打补丁的内衣,坐的旧沙发是用两块木板垫起来的。父亲去世后,母亲自己支撑家庭的所有开支,从不向儿女们伸手。母亲离休后,每次超交党费,每次社会捐款,母亲都是名列前茅。对待老家的亲戚,母亲给予了丰厚的经济支持和援助,而从未求回报。可见母亲的善良和爱心。母亲始终是我们最好的老师,无论生活、学习和工作,对我们言传身教,孜孜不倦。始终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和靠山,无论经济上,还是时间上,都给予了无私的支持和鼓励。无论在哪里,有母亲在我们信心百倍,有母亲在我们充实快乐,有母亲在我们豪情万丈!可是母亲却走了,让我们痛彻心扉,母亲虽走了,恩泽永存!
祝愿母亲一路走好!
带母亲体检
文/马亚伟
母亲极为节俭,平时生病了很少去医院。这么多年里,母亲身体不舒服,一般都是硬扛着,实在难受就吃点消炎药或止疼片。在她看来,消炎药和止疼片就是"万能药",吃下去就好了。
如今母亲年纪大了,依然不把身体当回事,我总说她没健康意识。我的一位医生朋友说,老年人应该经常做体检,这样才能及时发现身体存在的问题。那次母亲身体不舒服,我让她去医院,顺便做个全面体检。母亲却说:"小毛小病不算啥,扛扛就过去了。"
我赶紧晓之以理:"人上了年纪身体容易出问题,身体就如同机器一样,老了就会出些故障,如果能及时发现问题,就相当于及时检修,对身体有非常大的好处。妈,你不要总心疼钱,钱和健康比起来不算什么。身体健康是1,而钱、工作什么的,都是1后面的0,有健康,后面的一切才有意义。如果没了这个健康,那么一切都是0……"母亲专注地听我说。这些本是最简单的道理,可由我说出来,在母亲听来会是至理名言。
看得出来,我的话母亲听进去了,可她还是不愿去医院。她有些为难地说:"去医院做体检得花不少钱呢,我觉得我身体没事,用得着去吗?"我说:"去!必须去!体检的钱我出。"母亲说:"你的钱不是钱吗?你挣钱也不容易。"看来母亲真是个"顽固派",我只好骗她说:"妈,你去做体检用我的医疗卡,我们能报销,不用花钱的。"母亲听我这样说,果然痛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我带母亲到医院体检。母亲平时很少进医院,来到里面总有"找不着北"的感觉。她紧紧地跟在我身后,像个孩子一样,好像怕自己走丢了。我安慰她说:"妈,不用紧张。你看,这里很多人都是来体检的。大家的健康意识都提高了,你以后也要经常来体检。"母亲点点头。一番体检下来,母亲还是有些晕头转向。
体检结果都出来了,母亲除了肠胃有点小毛病之外,一切情况良好。母亲把医生嘱咐地事项记在本子上,说:"我听你的,以后得有健康意识。我只有健健康康的,你才能少牵挂我,安安心心的工作。"
母亲的话让我一下感动了。原来,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女。
母亲的针线篮
文/雨凡
在老家的旧物件里,有一个针线篮,那是母亲生前使用的针线工具,也是农村十分常见的妇女针线用具。
针线篮,也叫针线圃篮,一般用竹、柳条等手工编织而成,大小不等,是过去农村姑娘出嫁时必备的嫁妆,也是嫁到夫家后从事女红的专用器具。针线篮内常备的针线用具,包括剪刀、针、线、顶针、锥子等小物件,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如,套在手指上用来帮助穿针的顶针,为女红针黹的重要辅助用具,文学作品中多有记载。元代王实甫《西厢记》:"年一十九岁,针黹女工诗词书算,无不能者。"
针线圃篮看似普通,却关乎着穿衣穿鞋的大事。小时就记得,家里的烧炕上就有个扁圆形的针线篮,直径约40厘米,深约8厘米,用柳条编成,外面刷生漆,被磨得又黑又亮。平常放着针、线、顶针、鞋底子、鞋模子等针头线脑类的物件,取用方便。那时农村穷,全家老小穿衣穿鞋都靠母亲一针一线缝制,自然离不了针线篮。每逢农闲,母亲便拿出针线篮,穿针引线,不是缝补衣裳,就是纳鞋底,缝制褥子被子,一针针、一线线,留给我们温馨的记忆。最费事的是纳鞋底,尤其是"千层底",鞋底有一厘米厚,针很难穿透。于是小小的顶针就派上用场,将其套在手指上,帮助针头轻松扎进去,再往外拽,将线引出来。就这样,母亲夜以继日,纳成一双敦厚的千层底鞋底,针脚细密,错落有致。鞋底纳完后,还要做鞋帮子,再将鞋底与鞋帮子一针一针绱在一起,这是农村针线活里最辛苦的事情。上世纪80年代,农村妇女除参加劳动外,还需负责一日三餐,针线活只能利用农闲完成。经常看到,在街坊里,妇女们围坐在一起,脚旁边放着针线篮,手里忙活着,一边哄着娃娃,还要一边纳鞋底。
小小的针线篮,凝结了伟大的母爱。那些年,我们姊妹穿的布鞋,样式虽然朴素,但结实耐穿,就得益于母亲纳鞋底时每道工序到位,一丝不苟。1997年,我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临行前,母亲用旧布条为我缝制了几双粗布鞋垫,说我脚汗大,南方天气热,穿着农家鞋垫,透气舒服。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再拿着那一双针眼细密的鞋垫,我感动不已,深深体会到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那份沉甸甸母爱。
岁月沧桑,家里那只针线篮,历经母亲勤劳双手的长期摩挲,颜色消退,斑驳破旧。随着市场经济发展,成品服装时兴,针线篮使用越来越少,淡出人们视野。2008年,慈祥的母亲离开了我们,我们再也穿不到母亲缝制的衣服和纳的布鞋了。
"三八"妇女节,微信朋友圈里赞美女性、歌颂母亲的活动精彩纷呈。看着那只旧针线篮,睹物思人,更加感恩母爱。正如汪国真写的:"我们也爱母亲,却和母亲爱我们不一样;我们的爱是溪流,母亲的爱是海洋。"
我的母亲
文/霖铃雨弦
有那么一首歌,从豆蔻年华一直听到了现在。
那个不知"母爱"是一种什么感情色彩的无羁年头里,对于母亲,最多的感情就是"惧怕",惧怕母亲的巴掌,惧怕母亲的严厉,甚至惧怕母亲的一个眼神,或者是一声轻咳。所以,对于阎维文的《母亲》这首歌,我并不是十分的喜欢,也不会主动去聆听,即使在老师的要求下装模作样的听了,总也听不出什么特殊的味道,自然也不懂得那些在荧屏前泪流满面的听者了。
那个时候,我常常想:到底怎样的一种角色才能从一首普普通通的歌曲里听得到从远古年代就传接而来的"母之爱,爱之切"的神圣之音来。
外婆下葬的时候,母亲哭的肠断声绝,我看着母亲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泪,第一次觉得有一种别样的疼痛在心底翻涌,于就和两个弟弟陪着母亲一起哭,但对于母亲失去"母亲"看似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只有肤浅的体会,且苍白无力。我依旧没有真正的懂得"母亲"对于孩儿意味着什么,也没有悟透"孩儿"对于母亲又意味着什么,只是懵懵懂懂的知道,母亲和孩儿有着扯不断的血肉相连的关系,是常常听大人们所说的"血浓于水"的关系。
这样"不懂似懂,懂又非懂"的朦胧如月的情怀一直持续到嫁做人妻,初为人母的那一刻。当红润稚嫩的孩儿在大夫的手掌心里手舞足蹈,并且伴随着"哇哇哇"的哭声时,我突然读懂了我喊了二十五年的"妈妈"的所有的奥秘。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原来在"母亲"的世界里,竟有如此美妙绝伦的画面,"母亲"竟如此的了不起,如此的神秘而伟大。
看着孩儿一天天的长大,我的幸福不言而喻。重新回想母亲、姨娘和舅舅们当初在外婆坟头前的哭声,我开始听的懂那片哭声了,就如终于能听得懂一首歌曲声中的故事一样,我自欣喜若狂。因为我知道了"母亲"的涵义,也看得清清楚楚"母亲"眼眸当中那一道道闪烁着满是"爱"之光的弧。
前些日子,我听了同事陈老师讲授的《麻雀》一课。那一节课,在陈老师入情入境的讲授当中,我被深深的吸引了,也被课文中的"老麻雀"深深的打动,或者说被这世间的真情所感动,被一份凝聚在小动物身上的"母爱"所震撼了,特别是听到阎维文的《母亲》这首歌时,我瞬息间热泪盈眶。
第一次听《母亲》流下了眼泪。那一刻,我相信了,这奥妙无穷的宇宙世界里,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中,真的会有那么一首歌可以使人芳心寸乱,也会有那么一首歌可以使人痛彻心扉,泪如雨下。
歌词中说:"不管你多富有,无论你官多大,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咱的妈。"
是啊,不管富贵贫贱,母亲,不能忘,孝义长存,乃为人根本。
岁月无情,从不恕人,即使那个人是我们最伟大的"母亲".
新年降至,跨过今年的除夕夜,母亲就又长了一岁。而我却没有做过丝毫的报答之事,遂想起孟郊的《游子吟》,真是愧不敢诵读。"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对比,令天下儿女情何以堪?
今天,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忽然想为母亲写一些普通的文字,借以一根根渺小的"草芥之心",报答母亲的"春晖之育".虽然这是一些俗如尘土的文字,但我相信一定会因为有了母亲的光环而变的色彩纷呈,超凡脱俗,也如母亲的爱一般,丰腴饱满,永不凋谢。
60年代是一个嫁娶不能随意,全由父母做主的年代。尽管母亲长成一个姑娘时已经是80年代初,也自逃不出"在家从父"的伦理束缚。后来听母亲说起过,面对那个时代,她反对过,也抗拒过,但终究还是逃不出时代这个大剧目。
1983年腊月,年仅十八岁的母亲在外公的强迫下嫁给了比她年长五岁的父亲,嫁妆是两麻袋糜子(带着壳的黄米)和十八块响洋(袁世凯期间的大洋)。从此,母亲跟着父亲过起了昼出夜归的日子,担起了洗衣做饭、生儿育女的担子。
1984年冬,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1986年,弟弟老大也降生了,1988年,我的小弟弟也呱呱坠地。小弟弟刚出生不到三个月,便赶上了计划生育的紧迫时期,母亲被带走做了绝育手术,母亲生育的担子轻了,而养育的担子却一天天的重了起来。
母亲性格刚硬。这也是后来听外婆说起的。当然,听说最多的就是从二舅嘴里滑出来的有关母亲的"倔强趣事",后来,在我们渐渐长大的过程中,也发觉了这一点,所以外婆和二舅说的不为其过。外婆说母亲当年是瞧不上父亲的,因为父亲个头不高,用现代的话讲,就是父亲长得不够高大,不够帅气。
当然还有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母亲向往城市的生活,向往不种田,不和黄土打交道的生活。
当然,这也是母亲后来告诉我们的。
还是从当时的那个年代说起吧。
外公出生在40年代的贫下农民的家中,兄弟姊妹十一人,缺吃少喝,几乎到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听外公自己说,从十三岁起,他就在当地的地主家里做起了长工,挣一点小钱,供一家人吃穿。这一做就是二十余年,直到后来毛泽东主张的"打土豪,分田地"这一政策实施到我们那个破落的山村时。
外公脱离了地主的"剥削",回归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团圆日子。地主打到了,土地分了,成立了什么荒唐的"农村合作化社会",一起种地,一起收获,一起吃饭。时不时的批斗一些"镐社会主义羊毛"的不忠分子。
听祖父讲起过,我的祖母就曾经被批斗过,是因为祖母在晚上收工以后,去已经挖尽土豆的地里搜寻了一颗被遗落的土豆,给父亲姑姑们煮粥喝。结果被人举报,接受了村委会领导以及所有老百姓的批斗,罚背《毛泽东语录》。
我现今仍然清晰的记得爷爷教给我们《毛泽东语录》里面的一句话:"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小的时候,我们姐弟三人常常背着玩,觉得特别好玩,也特别好笑,现在回想起来,却又是另一种特殊的滋味。
所以,民心分散,怨愤频起,犹如一盘散沙,老百姓们似一堆散柴草,再大的火焰也烧不到谁的要害,当然,也烧不起更高的火焰,他们抱着"富,则齐富,穷,则皆穷"的态度日复一日的过着。所以,他们的日子不仅没有富裕起来,而是越来越困苦,越来越贫穷,以至于达到了"山头野草尽,树木无好皮"的地步。
更让我这个80后所不敢相信的事情还有,听爷爷说,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有两种人活了下来,一种人死了。吃树皮,挖野菜的人活了,捡牛粪吃的人活了下来。而有一种骨子里不愿意屈服牛粪和树皮的人选择了细细的泥皮,当然,他们没有赶上21世纪的好时代,没有看见今日的共产党,真正意义上的从内到外回归了生他们养他们的黄土。
外公在这样贫穷交困的时候,带着外婆和六个孩子开始了四处奔波,要饭的苦日子。现在每每说起那段苦日子,外公则用"带着儿女们旅游"的诙谐语掩盖那个年代带给一个青壮男儿的苦涩回忆。
辗转数年后,外公一家终于等到了可以安稳的日子,新的政策让他们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1981年,"农村合作化社会"迫于解散,开始了"分田单干"的大生产运动,农民逃出了苦海,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和粮食,百姓的生活开始走上坡路,至少不用再"啃树皮"了。
外公带着一家人开始了自己的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一个土窑洞养起了六个儿女,母亲他们姊妹也就算的有了一个可以安安稳稳睡觉的窝了。但是,当初四处逃难时的所见所闻并没有因为生活的定格而在母亲的心中消失,而是改变了母亲的思想,点燃了属于那个时代的叛逆,从而也就改变了我和弟弟三人的命运。
小小年纪的母亲在逃难的日子里走过了当时的许多城镇,看见了在大山间看不见的辉煌和新鲜,以至于当初的那种好奇和羡慕变成了她后来的梦想。所以,她想逃出大山,进城,找一个在城市里生活的丈夫也自在情理之中了。
所以,当父亲拿着彩礼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就爬上一棵高高的老槐树,扯着嗓子大声的唱难以入耳的山歌,目的是让父亲看到她不像女人的一面,亦或者想令父亲以为她是一个不太正常的姑娘,从而达到她不用嫁过去的目的。即使如此,她依然成了父亲三个孩子的母亲,五十年如一日的守着父亲,守着父亲颤颤巍巍的四个老人,守着朴素的日子,守着收入单薄的庄稼地,守着我们姐弟三人。
母亲的执拗并没有改变母亲的命运,但是她前卫的思想却是改变我们姐弟三人劳苦命运重要的因素。说母亲思想前卫是有根据的。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母亲敢于在那个闭塞落后而又封建的村庄里以一个卷发农妇的模样大大方方的哼着《纤夫的爱》出现。要知道,在那个年代,那样的村庄,那样"时尚"的媳妇是会被人笑话和谴责不守"庄稼人"的妇道的。但母亲却觉得是一种赶得上潮流的享受,正值青春美丽的母亲啊!
那一年,我和弟弟们都还很小,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几岁。但我还清晰的记得,当妈妈烫着卷发头,穿着黄色大衣,把一件件漂亮鲜艳的衣服堆放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都被惊呆了,亦或者说是被那个一下子变的十分美丽,万般时尚的妈妈迷去了心智,呆呆的,不敢靠近,怕弄乱了妈妈那如年画上一样好看的头发。
那个画面,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忆犹新。想起那时候,母亲的脸也是那样的白嫩而有活力,也是那般美丽和高挑的。每每提起那一次母亲对美和时尚的追求,父亲就开玩笑说,当年母亲烫了头发,穿着新买的衣裳从坡地攀援而上的时候,他便故作惊讶的说:"吆,那是谁家的婆娘呀"?便引得我们姊妹哄笑一堂,母亲一边做着她手中的农活,一边矜持的笑,什么也不说,但眼睛里全是幸福的光环,似乎仍然在回首当年父亲给予她的夸赞和呵护。
二十年的时光随着我们增大的衣衫和增多的学费弹指而过。
二十年的风雨历程,二十年的日起月落,二十年的任劳任怨,母亲的青春不再,都被我们姊妹取之而尽,母亲的丰韵渐渐褪去,岁月持着那把看似钝拙却风扬着锋利的刀为母亲留下了一道道劳苦的痕迹,也留下了儿女们贪婪的证据。
今日的母亲已经年进知天命了,但依然奔波在黄土地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辞辛苦,不辞劳累,不言放弃。
母亲乌黑的发丝白了少许,沧桑的脸上没有了白皙的影子,爬上了一条条皱纹,腰身不再修长了,背不再挺直了。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当年那个封闭的小山村已经通电通路,不在是"世外桃源"了,卷发、黄毛、露腿的短裤、手机和相机都普遍了。但是,母亲再也没有心思赶这趟变幻多姿的潮流社会了,而是穿的越来越破旧,用的越来越俭省,我知道,母亲的一切梦想被我们取代了,为了我们的时尚和潮流,母亲舍去了太多,包括青春。
去年冬天,弟弟老大终于要和弟媳妇喜结连理了,母亲破天荒的又将头发烫成了卷,如一朵朵春花,为了等待,迟了绽放。时隔二十年之多,我重有看见了当年风姿卓越的母亲,但是,我也看见了二十年无情的时光,蹉跎的岁月,母亲已然不再年轻了。
我知道,这一次,母亲不是为了赶时尚潮流,不是为了美丽,而是真心的喜悦和幸福。
弟弟举行婚礼的那天,母亲穿了件花色很艳的棉袄,配有新烫的卷发,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弟弟的婚礼上,母亲和父亲被亲戚朋友装扮成了两个小丑,但是掩盖不了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母亲站在被我们装扮成五彩缤纷的农家院子里,站在众多亲戚朋友的层层包围下,有生以来第一次拿起话筒,用颤抖和激动的声音说:"我祝愿我的儿子和儿媳能白头到老,幸福,平安,健康……"
那一刻,我站在黑暗的人群中顿时热泪盈眶,母亲啊,母亲,您的祝福语泄露了您伟大而无私的秘密,您不盼望儿有钱财万贯,不盼望儿有高官权业,但您永远也盼望儿能幸福,平安,健康。这便是天下母亲的心,金钱散尽,又何比得上一个健全幸福的儿?我亦如此。
长大以后,我以开玩笑的形式问过母亲,带着一千个不愿意嫁给父亲,过着如此辛苦的日子,后悔过吗?母亲回答我说:"你爸爸是个好男人,虽然苦,但是我知足了,这也是我的命。"也许,这就是相濡以沫,不写情书便可定终身,没有柔情蜜意也可相约着守余生的爱情,这也是一种默契,一种守着苦而过着幸福的日子吧。
母亲出生在60年代,没有文化是正常的,但不能没有家教,不能没有礼仪,不能没有廉耻,自然也不能不会做饭,不会针线。母亲说,属于60年代女人必须要有的三从四德她都没有,她虽然嫁给了一个不是英俊的男人,但是她却嫁给了一个思想开放的男人,嫁给了一个超越时代的,挣脱束缚的大丈夫。所以,母亲不用按时起床、按时做饭。她可以随处随地的大声唱山歌,可以和男人们一起玩牌,可以直呼父亲的名字。
自从嫁给父亲以后,母亲就再也没有去过什么大的城市,她认定了自己的命运,开始在那个属于她和父亲的小山村经营着他们自己的幸福命运。她乐在山村,乐在孤独的山山峁峁里,乐在每一块绿油油的庄稼地里,乐在丰收的喜悦里,乐在狭小的篱笆院子里,也乐在深夜的煤油灯下……
是啊,母亲自然注定没有文化,但母亲是伟大的,是坚强的,更是无私的。她有着比我们这些冠冕堂皇的大学生儿女们更远大的见识;也有着比我们这些自说自话,自夸真诚的儿女们更真的热诚;更有着比我们这些虚荣的儿女们实在的淳朴;还有着比我们这些自称善良的儿女们更柔软的心。
母亲有着这个人世间一切美好的品质,也有着这个人世间一切劳苦的命运,妈妈是苦的代名词,也是朴素美丽的象征,是眼泪的辞海,也是无忧真挚的写照。虽然她不会说出爱的语言,但她似乎有着永远也使不尽的爱的力量,点点滴滴都是爱的表达,日日月月都是爱的交织。两鬓白发,千行泪,苍老的双手,沧桑的脸颊更是爱的见证。
母亲没有华丽的办公室。母亲有的只是几孔永远也扫不尽灰尘的窑洞,有的只是几十亩土地。她把三十年的青春和活力都奉献给了那片哺育了几辈人的黄土地。但她从不抱怨,也从不懈怠,默默无闻的耕耘着自己的生活;默默的耕耘着儿女们的命运;默默的耕耘着对土地的无限热爱和无限无奈;默默的耕耘着他和父亲的相濡以沫;默默的耕耘着他们那个时代的责任……
我想,母亲虽然是辛苦的,但也该是幸福的。
而今我已是两个三岁孩童的母亲,便能读得懂母亲所有的对的、错的语言,也懂了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
我感恩母亲生育了我,也感恩那个不属于我但孕育了我的年代。
圣人训,首孝悌。虽然我做不到"冬则温,夏则凊"的孝顺,但我想,我至少要做到时常的问候,道一声平安,和他们二老寒暄一些家常之事,减减他们的寂寥和思念之情,并且做到时常的回家探望探望二老,即使没有什么礼物,也不需要多么的富贵。
我想,母亲也会快乐,会骄傲,会幸福吧!
最后的拥抱
文/魏祥芳
母亲离世已近六年,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与她老人家最后的拥抱。
印象中,母亲一生甚是操劳,屋里屋外尽是她忙碌的身影,养鸡种菜、插秧撒麦,无所不能,她仿佛一个"永动机".古稀之年的母亲本该享受天伦之乐,却不幸得了癌症,从此开始了与命运的抗争。
手术九个小时,那是记忆中母亲"休息"时间最长的一次,像一个困了很多年没睡觉、累到极致的孩子,睡得如此香甜。医生从腹腔到胸腔"拉"开拉链,切除若干大大小小的"瘤子",捧出来给我们看,着实有五斤多,并从中挑拣一个说:癌变根子就是这个子宫肌瘤,你们兄弟姊妹几个也是从这里来的。
手术比预期的成功。母亲积极配合治疗,一个月后,母亲又倔强地站了起来,恢复了往常的所有,不听劝说,迫不及待捡起了她耽误下来的忙碌。
一天傍晚,母亲从楼上舀米喂小雏鸡,不慎从二楼摔下来,盆骨碎了,这一次,母亲彻底"消停"下来了,再也没能站起来。受药物激素刺激,癌症复发,母亲的情况不允许二次手术,只能保守治疗,"强撑"数月,身体每况愈下,受尽折磨。
甲午年仲春时节,妹妹传来消息:母亲已是奄奄一息、去时已近。我从公务琐事中脱出身来回去照料,病榻上的母亲已经瘦得像根干柴,只剩下了"皮包骨头",虚弱到只能用最后的气息来维持眼珠的转动。阵痛袭来时,母亲只能微微抽动着干涸的嘴,汗珠密密麻麻渗出来……母亲双手已经无法合拳,指甲盖都是朝外翻着的,妹妹说母亲疼痛难耐时抓被子抓的。"子欲养而亲不待"居然离我是这么的近,每当她疼痛时刻,我心如刀绞,恨不得母亲赶紧离去,结束这种痛苦而漫长的煎熬。
就这样揪着心,一天又一天,侍伴着母亲,她时而昏迷,时而醒来,却一直"吊"着一口气,不让我了却尽孝送终的愿……
假期到了,我得离开了。清晨,天刚蒙蒙亮,我给母亲擦洗完、修剪完指甲、翻了一个身,作完最后的告别,提着行李刚要出门,母亲房间传来微弱的声音,呼唤着我的乳名:莫声!来给我转个身呀!
我心里一颤,不是才给母亲转的身吗!我丢下行李,跑了过去,俯下身来,试着轻轻地给她转身,刹那间,她那干瘪的双臂突然搂着了我,像小时候见我要摔跤时一把揽我入怀的样子,脸也贴了过来,没有温度,伴着冰冷的泪水,嘴里不停嘟囔着:要走了呀?走吧……我也快去了!到时……你也不用回来送了……双臂从开始的有点力感慢慢地、慢慢地滑了下来……
唉!这就是我生命中最难以忘却的拥抱。
父亲养猪
文/清溪秋凌
父亲是一位工人,在单位时对工作尽职尽责,从不推三阻四,脏活累活总是抢着做。工作了几十年,到退休也没有脱离农民的本性。在职时过着紧张而又忙碌的生活,现如今退了休,一时闲了下来,每天除了煮饭吃,其他没有什么事情做,心里堵得慌。有一天饭后,他说决定养两头猪,这决定让我们都大吃一惊,我们力劝他,都退休了,养什么猪,跟其他老人学学,去打打太极拳,保龄球什么的,可他却说,那是离退休老干部干的,他不喜欢。他主意已定,叫我们不要劝。我们知道,只要是父亲决定了的,再劝也没有用,再说,这样活动一下,对他的身体也许有好处。索性由他去。
果然,第二场父亲从市场上买了一对小猪仔回来,这两头小猪仔长得很讨人喜欢,我长这么大也只见过通体黑的或是全身白的猪,这两只小猪仔却是两头黑、中间白的那种。而且猪的嘴特别短,父亲说这样猪才肯吃,才长得快。可见父亲在选猪的时候是经过仔细观察了的。随后,父亲发挥了他不怕脏、不怕累的勤劳的本性,把猪圈冲了又冲,洗了又洗。我们说那是猪,又不是人,何必打扫得那么干净,可父亲却说,你知道啥,打扫干净了还要用生石灰消毒,这样病菌才没有地方生存,猪不生病,肯吃,才肯长,你都不付出就想吃猪肉?对父亲的这种"敬业"精神,我有些不以为然,好象没喂猪就没吃肉一样。
猪进了圈,这下父亲更忙了,但用父亲的话说这是充实、是满足。每天猪食的喂养、圈舍的打扫,都是那么认真仔细。以至于有人开玩笑说,你这哪是养猪啊,你家的猪不是住的圈,是"宾馆".看着猪儿一天一天的长大,父亲的笑容也越来越甜蜜。六月的一天,发生了猪蓝耳病疑似病症,邻居家的猪很快都被传染了,没出几天村上的猪死了很多,农业局的也来了,告诫乡亲们病猪、死猪都不能弄来吃,看着那一头头生病不能医治好的大肥猪下了土坑,很多乡亲都流下了眼泪,光肉不能吃不说,花的心血,钱财都白费了。而我家的猪却安然无恙,让我们相信了收获与付出确实是成正比的。此时我们家也不敢大意,父亲的消毒工作做得更勤了,还熬糖水、粥来喂猪。让猪熬过了那段人心惶惶的日子。
终于到猪可以出圈了,宰猪在农村来说可是件大喜事,不但要看日子,还要大摆筵席。由于我们家十多年没有喂猪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什么事情总麻烦左邻右舍的乡亲及亲朋好友,父亲选好了日子,请了左邻右舍的乡亲以及亲朋好友来吃刨汤,说要好好热闹一下以感谢这些年来他们对我的照顾。下午大大小小的座了十多桌,父亲还把珍藏了很久舍不得喝的燕麦酒拿了出来,久违了的亲情、乡情在热气腾腾的饭菜中、在甘醇的酒香中升温。父亲则从厨房到堂屋不停的跑,看哪桌还差什么菜,叫我们多炒些瘦肉让乡亲们吃得尽兴,喝得开怀。看到父亲那不知疲惫乐滋滋的样子,我想,明年我要和父亲一起养猪。
父亲激励我前行
文/贾振华
又到清明时。对父亲的思念越来越深切。
儿时,我固执地认为峨嵋岭下那个农庄才是我的家,父亲只不过是一个概念化了的称谓。直到上小学,我从外婆家回到父母身边,才渐渐发觉,父亲是一座巍巍挺立的大山。
自幼我腿脚不便,父亲给予了我更多的关爱。记得有一次,父亲刚下夜班,两眼布满血丝,自行车还没停稳当,我就冲着他嚷着要吃冰糕。父亲蹲下身,用满脸钢针般的胡子,亲昵地在我的脸上蹭来蹭去,扎得我直叫喊。看着我的样子,父亲满足地呵呵笑了,起身跨上自行车走了。半天不见父亲回来,母亲数落我不懂事。母亲的话让我惭愧,我一瘸一拐地来到排房前,两眼直盯着宿舍大门外。后来站困了,就坐在地上等。不知过了多久,父亲才缓缓进入我的视线。他一手握着自行车把,一手举着冰糕。直到今天,我还清晰记着那情景。父亲说,尖草坪没有卖冰糕的,他一气骑到解放大楼才买到。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是上世纪70年代我家的真实写照。我们兄弟五人,每人相隔三四岁。在那个人人肚子缺少油水的岁月里,我们兄弟几个胃口出奇得好,一到月底母亲就拎着面袋子到邻居家借面。吃饭时,父亲总钻在厨房,洗洗这,抹抹那,直到我们吃完饭,他才出来。这时的父亲就把锅里的饭一股脑倒在碗里,无论多少,他就吃这些。我不曾记得父亲说过什么。1998年5月8日晚,父亲突发大面积心肌梗塞,二弟搀扶着我,匆匆爬上医院三楼。父亲平静地躺着,鼻孔里插着输氧管,手臂上扎着输液管。见到我,他用责备的语气说:"你腿脚不便,还来干什么?"我鼻子酸酸的,背转过悄悄抹掉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父亲对我的爱,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我身上的弱点,尽管如此,我依然贪婪地想得到父亲这种爱,直到永远。
有一年冬天,小区治安状况不太好。二弟说,有次他晚上从车棚回来,发现身后有人跟随。此后每天晚上,车棚附近就有一位老人手持长长的木棍站立在那儿。阵阵寒风吹拂着他的缕缕白发,皓月当空,那缕白发熠熠生辉,即慈祥又威严。
而今,父亲已乘鹤远去。他手持木棍,矗立在夜色的寒风里,宛如一座雕塑,深深刻在我的脑际,激励着我,去面对任何困难。
父亲的精神世界
文/尤可
2017年下半年,父亲遇到了一道大坎儿。
一向身体硬朗、积极乐观的父亲,突然中风被送进了医院。父亲病情缓和后,发现半边身体失去知觉,右腿右脚右手不听使唤,就连说话也咿咿呜呜地让人听起来费劲,护工日夜不离左右。
之前,已经78岁高龄的父亲,一直活跃于格律诗创作的舞台,不仅是几个诗社的重要成员,在报刊上以"尤群"的笔名发表作品,还被邀请到处讲课,连微信上都建了几个诗歌群,天天和诗友们采风、交流、唱和。但这种充满乐趣的生活,被病魔彻底颠覆了。整天躺在床上与世隔绝、任人摆布,精神上的打击恐怕比病魔本身对父亲的伤害还大。
父亲是个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文人,一生虽然历经磨难,但是把他束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在父亲的坚持下,我们把他从康复病房接回家中。其时,他勉强能从轮椅上站起来,走起路来只能颤颤巍巍地跛行。右臂也只能勉强抬高一下,右手还是拿不稳东西。
但是,回到家中的父亲是快乐的。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轮椅推到书桌前,捧起一本本诗稿,翻看一篇篇尚未完成的诗作,就像与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重逢一样,场景令人动容。
慢慢地,父亲逐渐好转了起来,身体和精神上都有着令人欣喜的变化。父亲好像又回到了病前的状态,吟哦、推敲,终日畅游在律诗的海洋里。每有客人前来探望,父亲总是不怎么谈病情,而是兴冲冲地拿出新作与人分享。
父亲的律诗,格式古典,但通俗易懂,表现的多是日常接触的平凡小事。老家亲戚过个生日,邻里孩子考上大学,朋友的小店开张营业,他都作首诗送上祝福。在电视里看到国家又取得了哪些重大成就、哪里受了灾,国外哪里的人们因战乱流离失所,他也能写进诗里感慨一番。至于四季更替、花开花谢、雁来雁去等等,更是父亲随手拈来的题材。
父亲是20世纪60年代中文系本科毕业生,省重点中学的退休语文老师,喜爱律诗至少有半个世纪了。退休后,他有了时间,慨然以"洛阳是我华夏著名古都,真正的格律诗不能到我们这一代断掉了"为己任,更加深入地进行研究,更加辛劳地进行创作。他的诗,都是严格按照古典律诗规范而作,合仄押韵。"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用以形容父亲的认真是不为过的!
在父亲的诗中,我看到的是一个丰富多彩、向善向上的精神世界。"窗外秋云媚,我得一杯羹。造物恩天下,痴翁意满盈"(《五绝· 秋云》);"平生苦太多,临老得调和。见美追如鹜,癫狂若着魔"(《五绝· 戏答东风乐》);"儿时陪爷奶,长大奉家尊。眼下吾侪老,承欢有子孙"(《五绝·重阳节和我》);"年逢秋月七,天雨地牛飞。童稚追虫乐,乌鸦解腹饥。应怜寿无永,堪叹命几微。人说唐皇帝,惟歌哭马嵬"(《五律· 七月七》);"天时有流转,处暑正阴阳。末伏留彪虎,新秋带乐章。鹰鸮开鸟祭,耄耋拭壶觞。风过穹涯肃,神州四野黄"(《五律·处暑》)……这些对节气变化的细微观察,对大自然规律的尊重和探索,对人生的思考和沉淀,怎能想象是出于一个终日囿于斗室、大病初愈的老人之手?
实际上,病后的父亲,所能接触到的社会非常有限,不会上网,也去不了图书馆,活动范围最远的就是到楼下小区的花圃转一转,更多时候只能透过楼上的窗口,往上看云起云落、往下看人来人往,再一个渠道就是每天看电视。每有所得,就用那只不灵活的手,摆弄微信,把诗作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手机。
一年来,父亲的康复取得了明显的进步,我认为诗歌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父亲对物质生活没有什么要求,他的整个世界就是围绕着格律诗的创作和传承而运转的,这不仅锻炼了他的脑力,更是他战胜病魔的精神动力。
祝福父亲,祝父亲的晚年精彩、丰富,每天都是美好的。就像父亲在图河诗社十五周年时写的那首诗中描绘的那样——
"睁眼新生活,开窗又一天。空中飞鹊鸽,地上跑车船。外卖星驰急,零餐口感鲜。诗朋三五聚,酒话洛伊川。"
母亲的平凡人生
文/李海
我的母亲是一位农村妇女,平凡得如大海之一滴。父母结婚后定居在母亲这边,加上母亲家全是女儿、父亲家是成分人,在那个年代,特别是在偏僻山村,自然受到冷眼,母亲也因此注定将承受各种困难折磨。她离开四年了,我仍时常回忆起她经历的点点滴滴,总觉她是平凡中的不平凡。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啥都要靠供应,在农村,连山林里的落叶都被人们搜干刮尽,背回家用作燃料。那时,父母生了最小的我后,既要养育五个子女,赡养两边老人,又要修房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父亲在外地上班,周末回家一天,家里的一切全落在母亲的肩上。为了多挣工分,她常干全劳的活;为了节约粮食,她摘野菜充饥;为了多干活,她常天不亮下地、天黑尽才进屋。
母亲怀孕时,都是自己扛着木梯,挺着大肚子爬树砍树枝,一点一点筹备坐月子的燃料。她力气不够,全靠双腿跪在地上,一手按地,一手撑着木棍,一点一点把燃料拖回家;家中备了一储柜,今天放一把米,明天放一个蛋,后天放一勺油,一点一点积攒坐月子的食物;拆了旧衣服、旧床单,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给即将出生的我们缝小衣服。生下我三天后,母亲就用棉布裹手开始煮饭,照顾自己、招呼家中来客。住在农村的哥说,他读书不行,都怪母亲那时太辛劳了,顾不上他。
我上小学时,书包是母亲拆了自己的旧衣服缝制的,看见别人的新书包,不免产生怨气,母亲说她自己没读过几天书,要我好好读书,做个有出息的人。
我四岁时,全家人陆续生病。首先是我出麻疹,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母亲为节约钱,一天只吃一顿饭,旁人看见都不忍心,偶尔送些饼干。一次,不知何原因,我的麻疹突然不见,急得母亲痛哭,幸好有惊无险。当我出院时,母亲瘦得皮包骨头,陪父亲来接我出院的幺姑差点没认出她来,不由流下一行辛酸泪。接着是哥哥姐姐依次患病,雪上加霜的是父亲因过度节约、操劳过度,也病倒了。母亲陪着父亲四处寻医问药,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查不出病因,父亲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连走路都困难,全靠倔强的母亲用大背篼背。只要听说哪里有好医生,母亲便会不顾一切,用背篼背着父亲去寻找。那一年冬天的早晨,母亲准备赶火车到外县寻找名医,由于天黑路滑,走得急了,竟跌落在两米高的田坎下。她两眼冒着金花,却不顾锥心般地疼痛,翻身起来跛着脚跑,生怕误了火车。母亲的努力似乎感动了上天,在别人的介绍下,终于找到一个医生把父亲治好了。那段时间,家里经济十分困难,又遭别人冷眼,孩子大人都害病,家中的农活、未来的生活……全靠母亲用她使不完的力量,支撑着这个家。
为了还钱,等稻谷收割完后,母亲就向亲戚朋友借钱,购买了几百只雏鸭,由哥和母亲轮流放。放鸭地点由近及远,天气由热转冷,由于生活无规律、饮食差,长期在水边的母亲患了痢疾,医生说必须住院,母亲坚决不肯,说用生姜、茅草根啥的熬水喝就能治好。在家休养几天后,病情略有好转,她又去放鸭了,一边放鸭,还一边挖茅草根、折耳根啥的,熬成水,大碗大碗地喝下。母亲就一个想法,养好鸭,还了账,家人健康了,就能过上幸福生活。半年下来,母亲口角生疮,牙齿脱落,膝盖疼痛。
就在全家陆续患病期间,别人争我家的土地、林地,故意找麻烦成为常态,每年都要发生几次争吵抓扯,甚至拿香赌咒。印象最深的是别人挖我家屋基,说我家占了他的土地,大骂异姓滚回老家去。我们全家人出动,与之抗争,这件事持续了几个月,后来还是乡上领导出面调解的。家中的狗、牛都跟着遭殃,时不时地遭到石头砸、乱棒打。在记忆里,有次队上在我家开会,狗专门咬了那个经常打它的人。我们大哥参工后要退土地,队里就有人挑拨别人与我家的矛盾,将我母亲、姐、哥按在田里打,事后扬言将我大哥工作整脱,将我母亲送进监狱。我当时害怕极了,当然,他们也未能如愿。有次,大姐背着稻谷回家,被人故意挤到田里,衣服湿了,稻谷散在田里,他的家人还到我家大吵大闹。我们到了结婚年龄,好心人就来提媒,总有人四处说我家坏话,想让我们打光棍。提起那段辛酸往事,我们恨得咬牙切齿。母亲却主动给那些人打招呼,遇到他们办红白喜事还去帮忙,后来队上修路又叫我们回去捐款。对她的行为我们表示不理解,甚至"批斗"她,她都是笑呵呵地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奶奶喜欢吃煮肉,母亲每当外出吃酒席时,都会将煮肉夹到一个空碗里,然后用芭蕉叶包住,飞快地回家送给奶奶。赶集日,母亲就会给奶奶买回一些粑粑饼饼,我们是想吃却吃不成,时间久了就有怨气,母亲则说奶奶一生不容易,应该享受一下,至于我们,则要靠自己挣钱去买。
随着时间推移,家里条件得到改善。住在农村的哥外出务工,我们这几兄妹在城里安家,劝父母进城住,可是他们不肯,说农村空气好、菜新鲜,其实就是想帮哥照顾孩子。没办法,我们只有周末回乡下。一到周末,母亲便会在山坡上、岔路口期待"惊喜"出现。如果未回,时间久了,就打电话聊上几十分钟,高兴时哈哈大笑,有时还教育我们几句。见我们回家,那高兴劲无法用言语表达,平时舍不得吃的好菜一股脑儿地拿了出来,我们一走,他们又得吃剩菜剩饭。有时,我们劝他们去旅游,他们一直借口忙,终未实现。当我们遇到困难时,母亲说山再高,人们不也翻过了吗?人生没有过不了的坎。
母亲终于干不动了,身体出现疼痛,到医院做了检查。住在我家时,我摸着母亲的手,看着那粗壮的手指、厚厚的老茧、黑黑的裂痕,一阵愧疚涌上心头。我竟忽略了她的身体健康。我特意请假,在家陪她,想好好弥补一下,万万没想到,这却是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母亲拒绝就医、不吃药,我把药磨成粉,放在粥里喂她,她一尝就不吃了,怎么劝都不行,吵着要回老家,还反复叮嘱我们要团结、照顾好自己。
母亲去世后,我们聚会提到她都很难过,队上的人也都表示惋惜。她经历的事都很平凡,但这一件件平凡事却撑起了我们这个饱经风霜的家。
感谢您!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