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的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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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
文/卞建林
春日,复和发小同游儿时生活的古镇。
镇现在渐有名气,多游人。不过,我们所见异于游人,看到临街新开的店铺,往往想到以前它是什么店。旧地重游,当下和以往转换自如。发小说后街那些高大的水杉树,是她中学毕业,刚到房管所工作时参加劳动种的。在不同的地点,想到儿时的一些趣事,往往相顾会心一笑。越过中间漫长的人生,场景,一下子接到当年。
能够自然地沉浸到过去,是重游古镇的魅力所在。民居前小小的菜畦,镇旁青青的麦田,静静的小河,延至天际的田野;镇上酱油作坊的大缸,打铁匠的炉火,点心店甜馒头上的红印;上海亲戚来过节时的开心,节后他们回去时的惆怅——儿时的种种,都浮现眼前。
不免留恋,不免缱绻,亦不自知何以如此。孩童时在镇上感受的诸多乐趣,对亲情的依恋和孺慕,对身边世界的好奇和欣悦,是生命初始的本色。人生识字忧患始,也是在这里,穿牛鼻,络马首,开始步入人生。可能,对人之初的怀恋,已根植于内心。
儿时情景犹在眼前,而现实中已是两个孩子的外公了。人生过日子时琐碎繁长,回忆时则匆匆一闪,如白驹过隙。常脚步匆匆,无暇细味,偶一怀旧,已是奢侈。回家后,又将被生活推着,回到日复一日的事务。
站在明万历年间建的石桥边,放眼草木欣荣,河水柔静无波。走过不少镇,包括江南水乡之镇,都不如此地动我心弦,因为,我童年时的家在这里。
有些怀旧只是抚慰人心
文/李晓
在一个微信群里,有人在雨夜里贴出了老城老巷子的照片,那些发黄的老照片,还散发着当年温暖的市井烟火气息:修鞋、配锁、剃头、磨刀的手艺人,卖豆浆油条的铺子……或许是引起了情感的共鸣,那天晚上微信群里炸开了锅,纷纷怀旧,表达对老城日子的无限深情。
只有一个人,情绪特别冷静,他发问:"如果真的让你们搬迁回到当年那尘土飞扬用蜂窝煤做饭的年代,你们真愿意回去吗?"这句话,让热闹的群里吹来一股冷风,好不容易点燃的怀旧火光,就这样吹灭了。
秦二麻子是我老乡,有一次他跟我怀念起二百多公里外的故乡,双眼含泪。二麻子说,故乡真好啊,而今他有钱了,想回去给村里每个人都发上一个大红包。
秦二麻子怀念的故乡,是经过岁月沉浮后,过滤了的故乡。我知道,二麻子那年离开故乡,是被逼的,村庄里几个人,设计了一件事陷害了他,二麻子冲冠一怒,卷起被子来到了城里,凭自己的手艺谋生。后来开店铺,事业越做越大,还解决了几个老乡的就业。二麻子对故乡的回忆与怀念,把那些委屈、伤害、辱骂、嫉妒,在光阴的深水里浸泡以后,沉入了河底,只留下了纯朴善良的东西。
二麻子对我说,他还是想回到当年那破檐遮雨的土坯房里去住,尽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可以一觉睡到日上竿头,歪倒在墙角晒太阳。二麻子这样的乡愁,我以为带着某种矫情,如果时光真把他拉回到当年饥寒交迫的生活里去,大概他过不了几天,就要奔回到城里的生活来。
正如眼下,是一个全媒体时代下的生活。有许多人感慨,想回到没有网络的从前日子里去,想回到古代的生活里去,骑着一匹马,万里迢迢穿云破雾去看望亲人朋友,到达时,马已经瘦成了驴样,但那种美好深厚的感情,却让人回味无穷。可真让他们一旦没有了网络,没有了一日千里的交通速度,他们还愿意返回到过去那日子里去吗?
想起有一年,我山里老家一个人死了,家人去给一个亲戚报信,跋山涉水走了三天的路,结果那人在翻垭口时,栽倒在悬崖下,也死了。后来修上了公路,小车去来,也就几个小时,通车的那天,几个老乡跪在悬崖边的公路上,朝汽车磕头,那是最深的感谢。不过现在还是有人,常对我怀念那些翻山越岭的日子。
住上了别墅高楼,怀念老胡同老院子,吃上了山珍海味,怀念粗茶淡饭。为什么人对过去生活的追忆、怀念,总是那么深情款款的样子?是因为过去的岁月,哪怕是最艰难坎坷的生活,都成了过去,不会再回来,成为历史的东西,一旦想象,沉重的,会变得轻盈,辛酸的,品咂后甚至有一丝甘甜。而眼下的生活,未来的生活,还要泅渡下去,必须用力。用力了,矫情就少了,结结实实的生活,需要你去扛着,承受着。
对过去世界的追思,有时其实是擦亮了一根火柴,把那些最亮最暖的一部分给浮现出来,而那些黯淡的人性,黑暗的经历,而今都已经完成了隧洞的穿越,把它们一一给隐去了。出土的瓶瓶罐罐,也是年代久远了才具有收藏价值,当初它们被使用时,也是太寻常不过了。丑陋人性和情绪也像病毒一样传染,所以尽量回避与淡忘。通过这种擦亮性的回忆,自己暖和了自己,宽容了自己,其实是一件好事。一些人的回忆看起来是那么温暖,其实当初经历时,往往是最痛苦的,这是因为回忆时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芒。
所以某些怀念怀旧里的美好与伤感,总是带着或多或少的矫情,软化了现实里某种坚硬粗糙的生活,成为一种缓冲,一种补足,一种稀释。说得再明白一点,这种矫情里,其实就是对美好人心、人性、简单生活的渴望,呼唤着它们冲开世俗的烟尘,缓慢归来,温暖着沧桑人世。
在怀旧的树荫里摇着蒲扇
文/王太生
伏天溽热,酷暑难忍,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这时候,他哪儿都不去,什么人也不见,不用戴头巾,就连衣服也不穿,赤身裸体,躺在杂乱的荷叶中野凉。
在这个古代老头儿眼里,"荷花之异馥,避暑而暑为之退,纳凉而凉逐之生。"有荷花的地方,就有凉,荷叶叶片肥硕,叶面筋络清晰,沾几颗晶莹水珠,菰雨生凉。
何处消夏?有天,我和鲁小胖在微信闲聊。鲁小胖说,如果能回到从前,他想找一处旧防空洞乘凉。从前小城的地下防空洞冬暖夏凉,防空洞里开着小冷饮店,鲁小胖最喜欢喝那里1毛钱一杯的桔子水,5毛钱一杯的牛奶冷饮。
另一个朋友老张,喜欢待在家里喝粥消夏。小米开水下锅,大火煮沸,文火煲,掺入玉米糁儿,煮出的粥,粘稠香浓。放在凉水里浸,浸过的糁儿,静妥,沁凉。老张说,喝过糁儿粥,白天东奔西走张开的毛孔,渐渐收敛,心里凉丝丝的。晚霞似火,抬头看天,窗外柳树上知了聒噪,晚风拂衣,反倒有一阵凉意。
刘老三喜欢躺在竹床上,摇着蒲扇消夏。阳光如瀑的午后,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竹床上呼呼大睡。大汗淋漓,竹床上的每一根竹篾都浸润得变红发亮。这是一个竹床被陆续放进博物馆,老板桌、老板椅登堂入室的年代,人们躲在空调房里纳凉,像刘老三这样,固执地躺在一张竹床上,在天地间乘凉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想到江南退思园里消夏。退思园是一处适宜中年人去的地方,三伏天,长江边进入了一年最热的季节,园子里却绿荫清幽。亭、台、楼、阁间有树,花影婆娑之下,坐在一棵凉荫下,品茗下棋。老宅子的花格木窗之间,自然少不了穿堂风。那缕美妙的自然之风,在建筑的门堂、过道、狭巷间流动。
园有一轩:"菰雨生凉",轩底有三条水道,荷池碧水循环其间,清湿凉爽,每逢盛夏酷暑,悠坐轩中,剖瓜赏荷,暑热尽消。在园里,我想找一棵桂花树,在树下安静地睡觉,桂花树丝丝缕缕地呼吸。流动的空气中,有石榴和栀子花的清香,心静自然凉。
鲁小胖在微信上哈哈大笑:"我在现实的冷气房拥被而睡,你在怀旧的树荫里摇着蒲扇。"
在怀旧的树阴里摇着蒲扇
文/王太生
酷暑难忍,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这时候,他哪儿都不去,什么人也不见,不用戴头巾,就连衣服也不穿,躺在杂乱的荷叶中野凉。
在这个古代老头儿眼里,"荷花之异馥,避暑而暑为之退,纳凉而凉逐之生".有荷花的地方,就有凉,荷叶叶片肥硕,叶面筋络清晰,沾几颗晶莹水珠,菰雨生凉。
何处消夏?有天,我和鲁小胖在微信闲聊。他说,如果能回到从前,想找一处旧防空洞乘凉。从前小城的地下防空洞冬暖夏凉,防空洞里开着小冷饮店,鲁小胖最喜欢喝那里一毛钱一杯的橘子水,五毛钱一杯的牛奶冷饮。一个人的冷饮店,开在地下防空洞里,鲁小胖热汗涔涔时,还想到那儿乘凉。
我的另一个朋友老张,喜欢待在家里喝粥消夏。老张在城郊有一家厂和一处杂货码头,是个老板。老张回到家,他老婆早已煲上一锅粥在等他了。老张晚上没有应酬,必定回家喝粥。糁儿粥的做法很简单,将小米开水下锅,用大火煮沸,文火煲,掺入玉米糁儿,锅内咕噜咕噜,用勺子顺着一个方向搅动,煮出的粥,黏稠香浓,放在凉水里浸,浸过的糁儿,静妥,沁凉。
老张说,喝过糁儿粥,白天东奔西走张开的毛孔,渐渐收敛。你坐在家中喝凉粥,这时候,晚霞似火,抬头看天,窗外柳树上知了聒噪,晚风拂衣,反倒有一阵凉意。
刘老三喜欢躺在竹床上,摇着蒲扇消夏。阳光如瀑的午后,他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一群竹上呼呼大睡。大汗淋漓,把竹床上的每一根竹篾都浸润得变红发亮,是刘老三留在竹床上的包浆。夏天的夜晚,天气闷热难耐,刘老三露天而眠,到了下半夜,一弯上弦月爬上中天,风摇树梢,草尖生露,天地之间,渐渐有了凉意。
我想到江南退思园里消夏。退思园是一处适宜中年人去的地方,园里有"闹红一舸",一条石舫泊荷花菰蒲丛中,船的四周,湖石孔窍,水流潺潺,日光月影,让人心生凉意。
三伏天,长江边进入了一年最热的季节,园子里却绿荫清幽。亭、台、楼、阁间有树,花影婆娑,坐在凉荫下,品茗下棋。
老宅子的花格木窗之间,自然少不了穿堂风。那缕美妙的自然之风,在建筑的门堂、过道、狭巷间流动。
园有一轩:"菰雨生凉",轩底有三条水道,荷池碧水循环其间,清湿凉爽,每逢盛夏酷暑,悠坐轩中,剖瓜赏荷,暑热尽消。在园里,我想找一棵桂花树,在树下安静地睡觉,桂花树丝丝缕缕地呼吸。流动的空气中,有石榴和栀子花的清香,心静自然凉。
一个人,在滚滚热浪来袭时,是表现得烦躁不安,还是心有定律,是对季节的耐忍和承受能力。
这些年,我在夏天大汗淋漓,大脑缺氧,想找一个人到退思园消夏。鲁小胖在微信上哈哈大笑,并发来搞怪图片:"我在现实的冷气房拥被而睡,你在怀旧的树阴里摇着蒲扇。"
群里怀旧
文/朱秀坤
人是喜欢群居的,微信群一建马上吸引了遍布于五湖四海的老同学老战友老同事,有的大家族、老街坊也时髦地建了群,多少失联或疏于联络的老同学老战友老街坊老亲戚老同事迅速加入进来,如失散的地下党重又找到了组织,如漂泊太久的游子回到温暖的家,大家奔走相告,喜泪纵横,哪怕远隔重洋、隐居深山也要拽进来——想想这网络的力量实在是强悍,人情的大网也周密,一旦张开,再小的鱼儿也难以逃脱。于是,群里面一会儿发两张泛黄的旧时老照片,勾起一通时间是把杀猪刀的感叹;一会儿晒几张现场直播的聚会照,满桌的佳肴美味羡慕得人鼓噪着也要加入,奈何山高路远坑深;一会儿又在吵吵着何时组织重游第二故乡,何时举办毕业周年大聚会……然后就是山东的同学来了河南的战友来了江西的同事来了,当然悉数叫上本地的同学战友同事,聚会,唱歌,觥筹交错,一起怀旧,少不了发多多的照片在群里。群里群外,互动交流,说不尽的旧时情,道不完的知心话,洒不尽的相思泪,抚一抚对方额上的皱纹,瞄一眼渐渐稀疏的头发,眼角更多了伤感之意惜别之情,只觉得要说的还没说够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要唱的如此嘶哑了喉咙也表达不了心中那份情,要喝的远还没到位但也不敢再喝,叹息一声,抹一抹眼角,只得约好下次再会,挥挥手,分开……
真正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一个微信群,瞬间又让大家欢聚在一起,想和谁说话聊天,随时都可以,哪怕你困了倦了睡在梦乡里,照样能把你唤起,不想聊都不行。那么多目光盯着你,好意思么?最最纯真的同学或战友啊。
然后,便每天关注着群,发发红包,跟着打两行字,发几个表情,来几句实时讲话,与战友同学街坊闹一闹权当是又在见面,排解心中的那份孤寂,但说实在的,聚上几次,也就懒了那份心。闹上几次,也就觉着累了。
那天,某同学放出重磅炸弹,竟晒出了初中母校的图片,一座小岛,几间旧校舍,还有长满野草的荒芜的操场,学校门口卖油饼的老人……一时间群里沸腾了,大家轮流回忆起那座小岛上发生的故事,不只关于读书学习,更多的是关于青春的惆怅和懵懂的爱情,关于岛上的一草一木一鸟一石,于是更多的人感慨那时的天真的蓝,那时的人真的纯,那时的老师多认真,那时的同学多嘴馋,那时一切的一切多让人留恋……其实那座小岛已非昔时的岛,几棵黄叶纷飞的杨树,树下堆满垃圾,无一个学子在岛上用功——早被现时的学校划为禁区而成了垃圾场。而那几间校舍也已改造得看不出旧时模样,至于卖油饼的老人,满脸沧桑谁还能认得出来啊?隔了几十年的光阴,除了心中珍惜的那份真情,容颜的改变真的叫人莫名辛酸。
后来又有人陆续晒出了许多年未见的老师、校长的照片,当年的意气风发,已换成今日的颓唐老者,萧疏的几根白发昭示着岁月的沧桑。不看了,真不想看了,明明心里是那个有着磁性嗓音的玉树临风的校长,却顿时穿越成一个弓腰驼背的老人,真叫人沮丧。
在群里,我们总是习惯于怀旧,历数旧时的真善美,对比着现时的种种不堪。最不堪的就是岁月的飞逝,容颜的苍老,令彷徨在流水岸边的人们嗟叹复嗟叹,真的如歌里唱的"相见不如怀念"了。若真如此,不如不见;若不如此,那就是矫情。
其实,时空的流逝是历史的必然,谁能永葆青春令光阴倒流。而现实中的我们亦不必沉陷群中让自己徒增无限愁绪,抬起头更会发现生活的美好快乐与多姿多彩,参与微信群不过是孤独时的一种取暖,适当释放心中的压力,暂时与浮躁的现实说声再见,躲进昔时享受难寻的纯真岁月,对那时美好情怀的怀念与珍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