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故事
花生故事(精选6篇)
炒花生
文/道道
小时候年前很重要的一件事是炒花生。
“过年了!”我耳边响起了爷爷的叫声,飘着花生、瓜子的香味儿。他的叫声一停,我们立刻跑出来,举着手上的干树枝、稻草、废纸和木头条,蹦蹦跳跳地欢唱着:“过年了,炒花生!过年了,炒瓜子!炒不熟,翻跟头……”
爷爷乐滋滋地在天井里架起一只泥炉子,上面放个大铁锅,锅里倒进母亲洗干净的沙子。炉旁边有两只大竹篮,里面盛的是母亲从菜场买来的生花生,生瓜子。
爷爷一叫“点火”,弟弟就窜到泥炉前划火柴,大妹举起手上的稻草让弟弟引火,小妹把废报纸丢进炉膛。火大起来的时候,我听爷爷的指挥,把干树枝、木头条放进去。刚开始,我们的眼睛一直盯着火苗。之后,我们抢爷爷手中的大铁铲,炒锅里的花生,嘴里喊着“翻跟头,再翻一个……”,炒几下就炒不动了。爷爷接过铲子,不停地翻炒着,我们围在他的身边,感觉特别的温暖。热乎乎的火光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的,我们觉得爷爷炒花生的样子特别可亲。
“爷爷,香了。”弟弟看着锅里的花生说。
爷爷仿佛没听到,说:“大丫头,往炉里放木头条。”
大妹拉着爷爷的衣袖,摆动着身子,说:“爷爷,我也闻到了香味。”
小妹扒在爷爷的背上,对着他的耳朵,叫道:“爷爷,我尝一个小的花生,好吗?”
我在一旁叫道:“爷爷,不要炒枯了。”
爷爷眯着眼睛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翻炒着。炉火渐渐地小了,花生的香味在我们四周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突然,爷爷大叫一声“过年了”,我们知道花生炒好了。我们围着他,一起伸出了小手,放在爷爷的面前。爷爷把我们往旁边赶,说:“站远点,小心烫着,让风吹吹凉。”此时,爷爷像一个将军,他不论叫我们干什么,我们都会跑着去做。
一粒粒的花生,迫不及待地跳进我们的嘴里,一嚼,哎——真香!
吃西餐法则
文/刘齐
餐厅傍山而建, 木顶木墙木台阶, 木墙上挂一张老式木梨, 木阶上摆一只粗腰木桶, 桶里装着烤花生, 免费供食客享用。一群外地游客耐心守在门外, 等候服务小姐依次带位。我到美国后第一次见到排队吃饭的事, 亲切感油然而生。
斯蒂夫挤一下眼睛, 示意我们跟上, 然后喀嚓嚓踩着满地花生皮, 径直登堂入室, 跟这个哈罗一声, 跟那个拍拍肩膀。有人引我们在一张刚散席的桌旁坐下, 手脚麻利地拣走狼藉的杯盘, 换上干净的桌布。久违了的走后门现象!
窗外排队者剥吃花生, 谈笑依然, 毫不眼气我们。餐桌上洋红色的康乃馨鲜艳欲滴, 悄悄摸一摸, 软绵绵的, 凉丝丝的, 是真花不是人造花。我心情奇佳, 跃跃欲试, 拿起薄膜贴面的彩色菜谱, 从容挑选了一个煎T形骨牛排(配蔬菜沙拉及烤土豆和小面包), 外加一杯荷兰海尼根啤酒。
斯蒂夫点的炸鸡。鸡是老美津津乐道的所谓“白肉”, 价格虽比牛羊猪等“红肉”便宜, 却据说有助于降低血脂什么的。
老万研究地图似的研究菜谱, 迟迟没有决策, 害得女侍拿着笔和本干笑着, 等也不是走也不是。我怂恿老万点那道最贵的奶油扇贝, 并用中文说:“看出来你今天特好学, 想大面积探讨西餐文化之优劣, 但人家请客是为了友谊, 咱就别宰得太狠, 友谊第一宰人第二。”
“瞧你这宰字用的, 忒辜负美国友人一片心。”老万合上菜谱, 欣然认可扇贝, 同时给自己加了杯山露甜汁。
大家先吃花生, 喝酒喝饮料。老万说花生咸咸的, 酥酥的, 像极了四川天府花生。我说有一回,我买了包西班牙风味花生米, 打开一看, 跟中国百姓家的油炸花生米一模一样。可惜放久了, 有的花生粒儿哈喇了, 但哈喇味儿也和中国的一样。“哈喇”我不会用英语说, 就用“气味不好”糊弄过去。斯蒂夫“哦嗯”一下, 说人类鼻子的构造相同, 谁也不愿意闻恶劣的气味。又说此地的花生和烟草在全国都名列前矛。
说着说着沙拉和小面包就上来了, 同时还给每人送来几片透明塑料纸包着的饼干。斯蒂夫用大手喀喀攥碎饼干, 撕开塑料袋, 把碎片撒在由黄瓜、生菜、西红柿和干酪组成的沙拉上, 再倒点盐面儿、胡椒面儿和一种粘稠的粉红色调料, 拌一拌就吃起来。
我效仿第一次进高级场所的林黛玉, 小心翼翼模仿着人家的一举一动, 嘴里便软中含脆, 素里带荤, 口感果然别致。
主菜接踵而来, 热气腾腾, 连盘子都烫手。左叉右刀,左叉右刀,别切了手,别张嘴嚼。我默诵着自编的吃西餐法则, 尽量让自己的姿势规范化、绅士化。我来美不久, 为了省钱,一般总是在家做中国饭, 洋荤开得不多, 顶大劲吃几回快餐, 所以特珍惜这次还算体面的正餐。虽然斯蒂夫并无代表二亿几千万老美款待外宾的意思, 我却不时想起“祖国和人民就在你身旁”的庄严句子, 于是努力展现一个来自礼仪之邦的、有教养的、见过世面的友好使者形象, 手臂唇齿因而不能随意运作, 吃得自然很慢。
老万吃得也很谨慎, 频频用餐巾擦拭嘴角, 尽管擦完了还得接着吃。祖国和人民可能也在他身边慈祥地凝视着呢。
账单出人意料地送来三份, 一份放在斯蒂夫面前,另两份放在我和老万面前。我如梦方醒, 回忆起刚才斯蒂夫并没有明确说要请客, 而是笼统地说,一道吃个晚餐, 只怪我昏头昏脑,成了自作多情的单相思。
我们的牛排和扇贝, 价格与菜谱上的分毫不差, 一共三十几块, 足够买三十加仑汽油跑八九百英里路程了。一英里合一点六公里, 八九百英里是什么概念?从沈阳到北京打个来回!立刻觉得牛排的味道不甚理想, 餐厅装潢也缺乏情调, 唯有烤花生值得回味再三。
老万边掏腰包,边用中文说:“化悲痛为力量吧,笑一笑,你倒是笑一笑啊!”
香雪
文/辛夷
下午下班时,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终于稀疏下来。
才五点半,小城大街上已是火树银花了。进入腊月,这些灯作为春节的标志,已穿红戴绿,披挂整齐,礼仪小姐般立于街道的两侧。
我换下警服,踩上雪地靴,套上玫红色的长款羽绒服,冲进银装素裹的世界里。
细碎的雪花仍在飘飞,落在人的头上脸上肩上,有一种空灵和诗意的感觉。零下19摄氏度的气温却把这种诗意和浪漫深深锁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躯体里。
突然,在路口拐角处的人行道上,我发现一位老太太守在一辆三轮车旁。老太太的身上和车上已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此时,她正边跺脚边吆喝:花生,铁锅炒的花生。
铁锅炒的花生?我好奇地走上前,才看清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和脸上的和善。
大娘,您老自己炒的花生啊?您多大年纪了?我关切地问。
过这个年七十五了,在家闲着没事,自己炒了花生,卖点儿,总比没事干强。
我认真地打量了这位老大娘一眼,知道真相绝不会如她所说的这样轻松。我帮老大娘轻轻拍打着小车上的积雪,塑料薄膜下的炒花生露了出来,一股特有的香气飘进我的鼻孔。
“闻这味就想起小时候过年吃过的炒花生。大娘,给我来两斤吧。”“对啊,现如今,我就知道你们城里人都爱吃过去吃的东西呢。”大娘边和我说话,边把花生称好。
“大娘,我会吃馋的呢,您老还来吗?”
“来来来,我天天在这儿,你是没留心啊。”
哦,不是我没注意,是我下班不按时啊。我在心里说。
坐在温暖舒适的家里,吃着铁锅炒花生,我的眼前再次闪现出卖花生的老大娘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一位七十五岁的老人,在这样的雪天为何还要上街卖花生呢?我的心里再次起了疑惑。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我特意去找那位老大娘。雪虽不下了,可路面已结了冰。老大娘的小推车旁并没有人驻足,越发显出她的孤单。称完两斤花生后,付了钱,我却没有走的打算。
“大娘,您老是哪个村子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就是城边小张村的。有个儿子,他长年在外面打工。平时就我一个人住。”老人说着,低下了头。
我心里涌起一股怜惜之情,问下了大娘的姓名,劝她早点回家。
我和同事组成义务帮扶小组,来到了城边的小张村。进村一打听才明白,这位张大娘一生乐善好施。现如今,她虽年逾古稀,仍坚持卖些自己炒的花生,把得来的钱全部捐给了村里家境不太好却学习优秀的学生。
一个飘着小雪的黄昏,我再次遇到这位卖花生的老大娘。
大娘亲热地和我打招呼:“闺女,拿些花生回家吃,这些日子你们可帮了我大忙,辛苦你们了!”
我招呼了几个同事,每人买了大娘二斤花生。走在白雪轻飞的街道上,放一颗花生米在嘴里慢慢咀嚼,那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哦,好香的雪。
香雪兆丰年。
一个睡眠困难户的夜晚
文/高雪
十几年前的小学课本上,曾经有一篇质朴的写景课文,《秋天来了》,天空那么蓝,那么高。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当时觉得大雁多么聪明啊,因时、因地制宜,泉眼无声,随物赋形。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身边多了一个叫花生的小奶娃,他也拥有大雁般矫健的睡姿,让我觉得每个夜晚都像是在渡劫。
自从当妈后,每次看到广告里说,“让你拥有婴儿般的睡眠”,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暗笑一声,能想出这种文案的广告人一定是个道听途说的未婚青年。在他们眼中,婴儿就是一种喂饱之后就会无欲无求睡去的生物。我只能说安宁的夜晚不会降临在一个有男孩的家庭。九点钟以后,我要在花生打第一个哈欠后,和花生爸联手,迅速地把他从头到脚洗干净,抹完面霜,涂完护臀膏,穿好尿不湿,睡前仪式进行完,花生同学的超长待机模式便正式开启了。
起初,还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我靠在床头上,给他读绘本,他躺在我的臂弯处,扑闪着眼睛忍受着老母亲的絮叨,一分钟后,定力耗尽,一个侧翻,向床边滚去。我抛掉书,一把抓住他的背心肩带捞回来,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把他从床的边缘拉回来了。头挨着床的一瞬间,仿佛发酵了一天的难以言说的情绪突然爆开了,一边打滚一边干嚎,间或瞟你一眼,虽然是这么小的孩子,可是我觉得他应该也有自己的内心世界,懵懵懂懂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只好在静谧的夜晚全情投入到嚎哭和肢体语言里了。一个闭着眼睛哭嚎,任由眼泪鼻涕糊满脸,还张牙舞爪不让擦的小孩活像一笼刚出锅的馒头,烫的你真是无从下手。以前逛街的时候,看见因为口腹之欲没被满足就地撒泼打滚的小孩,还一边感叹家庭教育的失败,一边信誓旦旦到时一定会辣手无情。然而,此刻的我,每晚必讲的三只小猪已经是再怎么添油加醋也无法唤起儿子的求知欲了,我知道,这不能怪他,花生爸总在我絮叨的时候含蓄地提醒我话说三遍淡如水,天晓得花生已经听过多少版本的三只小猪了,所以我只能在疾风暴雨中又唱了十首儿歌,至少学了五种动物的叫声外加配套动作,当我哼唧哼唧地学完猪叫,并作势拱了他几下,我儿子终于被我虔诚的表演打动了,泪眼婆娑地看向我,老母亲激动得浑身乱颤,瞬间,激情奔涌,唱念做打,巨星风范,想当年我一个问个路都会脸红心颤的人,在哄睡的道路上已然完全不知脸面为何物。可见,使人慧诘晓畅的不仅仅是读书,带娃也会让你天真灵秀,和更真实的自己短兵相接。
雨势转微,按以往的经验,这时我得抱着他在房间里逡巡几圈,确保鸡栖于埘,羊牛下来。婴儿这种生物看似简单,可唯有简单,才更显执著用力。在确认过爬行垫上的玩具没有易主,对着厨房抽油烟机上的按钮狂按几下,确认过风速,欣赏完客厅照片墙上自己的萌照,所有挂心的事都招呼完,花生同学眼皮沉重,呼吸放缓,小肚子均匀地一鼓一鼓,我知道雨马上就要停了。如果这时候把他放回小床上,那就低估了小朋友的战斗值了,他会瞬间清醒,这是我在体验过几次“一朝回到解放前”后总结出来的战斗经验。果然,本已睡着的小朋友艰难地睁开眼,确认还挂在老母亲的身上后,才扁了扁嘴,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养孩子就像打牌,你能不能在人生牌局里抽一张好牌全凭运气,我还算运气不错的那一个,至少花生同学会让我睡一夜的整觉呀。做了妈妈,姿态便低了很多,看着窝在怀里的可爱小孩,时常感谢命运的慷慨馈赠。美中不足固然有,但于我而言,疲惫的一天过后,每个夜晚抱着这个在怀里扭股糖似的让我束手无策的小孩,感叹一下,算了,我可能就是拿他没办法吧。
勤劳的母亲
文/蓝蓝
母亲是闲不住的人。门前小小的空地上,秋天种上了大蒜,大蒜行间里面撒上菠菜,还有香菜。寒冬到了,母亲用厚厚的树叶子和玉米皮盖住蒜苗,上面还盖上了一块块塑料布,一条条破床单子,一层层,真严实。
我告诉母亲,大蒜和小麦一样,是不怕冻的。蒜农每年种几百甚至上千亩的大蒜,要盖住的话,哪能盖的过来呢?于是,母亲赶紧一层层的拔去她给蒜苗覆盖的外衣。蒜苗地里始终盖着一层树叶。
菜地里的菠菜,从秋天吃到春天。菠菜鸡蛋汤,菠菜鸡蛋面味道鲜美极了。看来香菜是怕寒冬的,秋天发出来的香菜芽到春天也没有冒出来。
种蒜,种子饱满,蒜苗才壮。大蒜外面的一层可以做种子,里面的那些小蒜瓣做种子长得苗又细又弱,看来也长不出大蒜头。母亲见缝插针,种的小蒜瓣长出了弱弱的苗。于是母亲成天的念叨:以后的想着点,种就种大种子。小种子种了也白耽误地。
谷雨前后,种瓜种豆。今年的节气晚,五一以后,人们才开始忙着种瓜种豆。母亲说:还有一点空地,就种上花生吧,花生能放得住,种一些菜,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都烂掉。我还是给母亲买了10棵西红柿、10棵茄子、10棵辣椒苗,还有一些豆角种子种上。母亲从不赶集,自己种点菜,就能随时吃上新鲜的蔬菜。
门南边的空地上,种上了花生。五一,儿子放了假回来,也体验了劳动的辛苦。我刨窝,儿子撒种,母亲浇水。三个小时,我的脸晒得红红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我喊累了,儿子喊累了。只有担水浇水的母亲没说累。母亲心疼我,把最累的活自己干,就是累,也不说。
田野里大片大片的花生地,都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塑料袋,站了一个个稻草人。母亲也在地里做的几个稻草人,戴上小孩子的帽子,穿上鲜艳的上衣,并在地里插满木棍,上面挂上好多红红绿绿的塑料袋。看来这些对鸟儿来说,不太管用。
一周过去了,花生该出来了。母亲打来电话诉苦:怎么花生才出了几颗啊?有的冒了芽蔫蔫的也不像样啊?鸟老来琢,每次都能拾到一把花生种子,怎么办啊?种花生的时候,地有点干,每个窝里浇了些水,我想能出好的啊。看来天还是太干旱,太阳毒毒的。接到母亲的电话,赶紧赶回家,用水管喷洒花生地。两天后,苗苗拱出地面。母亲每天坐在大门前看着喜鹊麻雀。有时甚至连饭也顾不上吃,喂鸡的功夫,鸟又啄出了几颗花生芽,母亲心疼极了。
我和母亲又在木棍之间用毛线绕来绕去,满地绕满了线。这样鸟儿落地的时候,线会挂住鸟的腿,它们就再也不敢来了。几天过去了,地里再也没有发现鸟啄出的花生种子和芽子。看来这招真管用。
前几天,母亲就告诉我:“你小弟弟过几天要回来了,说过什么节日,好长时间没回来,我还很想他了。你妹妹外出打工,也好长时间没来了。老三也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都忙啊。”
母亲节这天,两个弟弟都回来了。母亲不知道还有什么母亲节。只知道我们回家她就很高兴。母亲看到她的小孙女也回家来了,更是笑的闭不上嘴。直说:“我孙女长大了,懂事了。越长越漂亮了。”
弟弟们回来,赶紧到地里浇麦子。母亲非的要去,她不放心:肥料撒的多了少了,水浇到地头了没有?哪一点没做好,她就会难过,总放不下那件事情,于是整天的闷闷不乐。
小侄女很招人喜欢。她第一次见到小羊,非要把那只棕色的小羊抱到车上带走。我拖着小羊的前腿向后倒,小羊急了,直叫:妈!妈!小侄女高兴地又蹦又跳,让我和她玩了一上午让羊叫“妈”的游戏,最后吓得小羊见到我们就赶逃跳跑了。
在家的两天里,母亲忙这忙那,没有闲着的时候。她总有忙不完的活。母亲又赶紧做了两大锅的馒头让我们姐弟拿着,她说大锅毛柴做出来的馒头好吃。
真的很心疼母亲,都60多岁的人了,还不放弃那一点地。我常常问母亲:难道真的等你老的动不了,你才能闲得住,才能让我们好好的伺候你吗?
眼前总浮现母亲忙碌的身影,每时每刻……眼前总浮现母亲期盼的眼神,每时每刻……
我们会常回家看看您——勤劳的母亲。
羊滚
文/曹淑风
羊滚和他娘,他哥哥,住在村子东头的土坡上。
从右数,羊滚家排第二。土坯垒起来的三间矮平房,黄泥墙上挂着葫芦瓢、镰刀、布袋之类的物件儿。屋檐被炊烟熏得黑乎乎。房顶上竖着个歪歪扭扭的破粮仓。
羊滚的娘是个瘦小枯干的老太太,盘传统发髻,一年四季穿着黑衣裳,打了蓝色或灰色补丁。她整天忙碌,清扫和整理,可不管怎么折腾,家里还是一团乱。
羊滚的哥哥长得像落秧的茄子,又被阳光晒得有些脱水,蔫巴巴。他不大爱说话,即便说话,声音也低低的,怕吓着人一样。
羊滚虽然也丑,但到底比他哥哥舒展些,性格也活泼开朗,实际上是太活泼开朗,整日里嘻嘻哈哈,没个大人样儿。羊滚不姓羊,也不姓杨,他姓苏。由于一直给队里放羊,日夜和羊在一起,人们便给他起个外号,羊滚。天长日久,把他的本名都给忘记了。
羊滚喜欢唱戏。他一赶着羊上了山,就扯开嗓子。唱《朝阳沟》里拴保和银环的这段:“翻过一架山走过一道洼。这块地种的是什么庄稼?这块地种的是谷子……”也唱《天仙配》里董永和七仙女的黄梅调:“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他唱男声又唱女声,有板有眼,惟妙惟肖。他总是站在高处,面对他的那群羊,连绵的群山及各种草木与鸟雀,展开喉咙,就像面对成千上万个热情观众。唱到激动处,还要来个小生亮相,或翘个青衣的兰花指。他的那些羊观众最为配合,吃几口草,抬头看看他,咩咩咩叫几声,像是在叫好,又像是在跟他学。
羊滚虽然天天这样唱,却不能唱来他的银环,也不能唱来他的七仙女。尽管他的娘求东家托西家,然而以他的家境和个人条件,没人给他说媒,更没人给他哥哥说媒。他和哥哥就一直打光棍儿。可怜他的娘,直到离世,也没体验到当婆婆是什么滋味儿。
土地承包到户,队上的羊都卖掉了,羊滚也就再没羊可放。他从没种过地,此时,不得不跟哥哥从头学。不知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他家的庄稼总也长不好,稀稀落落,籽粒不饱满,收成自然也不高。这样一来,生活状况就更糟糕。然而羊滚从不把这个放在心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欢欢喜喜,热情高涨地唱戏。
要说羊滚一点愁不发,也太夸张。他不愁别的,就愁娶不上媳妇。如果哪回你看见他和某个大娘,或是婶子,或是嫂子正正经经地说话,那肯定是在求人给说媒。可听的人都只是笑着打哈哈,没一个肯真正帮他的。虽然他会唱戏解闷儿,可这又不能解饥解渴,更不能当衣裳穿,哪个姑娘肯嫁?
羊滚即将满四十岁那年,碰上干旱,水浇地里的庄稼可以从机井里抽水浇灌,旱地里的庄稼就遭了殃,原本嫩生生的叶子,被毒花花的太阳晒得打了蔫儿,眼看就要枯死。二根嫂对羊滚说,只要他帮着把南坡地里的花生秧子浇活,就把她二大娘家的老闺女说给他当媳妇。羊滚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去干活。
羊滚挑着水桶,水桶里放了个葫芦瓢,往南坡而去。他的步子迈得很大,右胳膊扶着扁担,左胳膊大幅度前后甩动,身子左右摇晃,两个水桶也左右摇晃,铁质桶梁和铁质扁担勾相互摩擦,吱扭吱扭响,葫芦瓢碰撞着桶壁,咣当咣当响。就在这样的交响乐声里,羊滚扯开了嗓子:“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我挑水来你浇园……”比往日的音调更加欢快,仿佛他的七仙女就要飘飘荡荡下凡来,和他共老。
南坡根下有一口水塘,雨水充足时满当当,像脉脉含情的眼。如今碰到干旱,用的人又多,就只剩下一个塘底儿。羊滚用葫芦瓢舀水,装满两个桶,挑起来,沿羊肠路爬上坡,到地里,再一瓢瓢舀出来,洒到花生秧子底下。他一边干活,一边戏不离口,像个壮年小伙子。
羊滚花了一天时间,把花生浇完了。他乐颠颠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跑到二根嫂家,叫二根嫂带他去相亲。二根嫂说,一地花生秧子换一个媳妇,哪有这么便宜的?把挨着花生秧子的山药秧子也浇浇。羊滚一听,也对。便又挑了水桶,去浇山药。
老放奶奶看不下去了,她倒腾着三寸脚挪到羊滚跟前,说,二根家的是哄你呢,她二大娘家只有三个小子,哪里来的老闺女?快别白忙活了。羊滚却听不进去,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舍不得松开。
羊滚又花了一天时间,浇完了山药。然而就在那天傍晚,天上突然长了云彩,半夜下了一场透雨。第二天,所有的庄稼都返了青,打起精神。等羊滚又来找二根嫂,二根嫂嘻嘻哈哈笑着,非说苗子是雨水浇活的,和他没关系,说媳妇的事,也就不能算数。
羊滚丢了救命稻草,失落了几天,不久也就又恢复原状。虽然恢复原状,到底还是有了差别,唱戏时总是突然就停下来,像想起什么重要事,声调也不如以前响亮。他竟然有了白头发,一天老似一天。
羊滚是在五十七岁去世的,他哥哥比他早去世三年,他们两个到底都没能成家。他们家的香火断了。
羊滚家的房子被邻居拆除,盖上青堂瓦舍的现代化新房,连一点儿羊滚家的影子也没有了。然而,如果你仔细些,能在新房后面的土坡上,看见几个杂草和荆棘丛生的黄土堆,那是羊滚,还有他家人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