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故事
味道故事(精选6篇)
姥姥的泡菜坛
文/兔兔
又是一年初雪天,厨房比往常更加冰冷,墙角边的玻璃泡菜坛却还一如从前地睡在那里,只有偶尔冒出的气泡声提醒着我们它存在的缘由。
冬季的清晨,雪光伴着朝阳洒布在每间屋里;厨房的玻璃上爬满六棱的冰花,伴随星星点点,展现自己特有的身姿;咕隆,一阵气泡的歌曲打断了我飞扬的思绪,转头望向墙角,是姥姥的泡菜坛,凸起的檐口中,封口水面冒出一个大大的水泡,声音响彻清晨。
“今天早上吃什么呀?”我转向姥姥走过来的方向,一个苍老却慈祥的面孔,颤颤巍巍地走进这间她出入了几十年的厨房;“炒点泡菜吧!这几天嘴巴总是没味,也不知道咋回事!”姥姥不时砸吧砸吧嘴,对我说,“切点干辣椒进去,提提味。”“ok,”我边回应着,边拿起一双干净筷子,拭去上面的水迹,去坛子里捕捉各种酸酸的味道。
橙红的胡萝卜,黄绿色的豇豆,奶白色的洋白菜,每种食材沉浸在透明的坛子里都会被赋予共同的味道——酸。“别弄进生水,会长毛的!”姥姥皱着早已布满皱纹的额头,站在我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并垫脚眺望间小心的嘱咐着,“好滴!”我爽快地回答道。
金黄的花生油,细细的干辣椒丝,改刀成小粒的泡菜,每一种食材都成就了“炒泡菜”神奇的味道。烧热的花生油,扑来阵阵暖意,放入干辣椒丝,待红色渐渐转焦,热辣的气体迎面而来,“滋啦”一声,切好的各类泡菜在热辣的油中翻滚、盘旋,好似共舞却又各怀鬼胎,无需其他调味,却布满无尽的芬芳。
“开饭啦!”我端着炒好的泡菜走进饭厅,边喊着大家吃饭,随着我行走的动态,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被这一盘热辣的泡菜点燃;微辣的口感和酸爽的味道,搭配上热乎乎的馒头,让下雪的清晨变得不再冰冻和寒冷。
又是一年的冬天,灶台的墙角旁放着几只干净的玻璃坛子,我鬼使神差般开盖了封口的盖子,一瞬间泡菜的味道勾起我心头沉淀的那份苍老的嘱托“不要进生水,会长毛的!”眼前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来,那熟悉的皱眉,担忧的眼神,映上我满眼泪花。
姥姥,可能您并不知道,自从您离开我们的那一天起,泡菜的味道伴随您的离去在我心底越来越浓郁,而不论我如何去还原曾经的味道,都不再有您身边的那份爱的醇香。
恍惚之间,又是一年初雪,姥姥已经离开我们快两年了,时间可以带走逝去的悲伤,却带不走尘封于心底的味道,那份熟悉的记忆阵阵回荡在味蕾之间从不曾远离。
那一盒洛阳老八件
文/刘国华
味道,是橙汁的酸甜,是奶茶的浓香,是咖啡的苦涩,还是薄荷的清凉?不尽然,味道或是每个人身边的一件小事,一次意外的感动。有这样一种味道,它只属于我,它很平常却又弥足珍贵,它能盖过人生百味,那就是洛阳人爱与真情的味道。
单位食堂的大师傅李姐生病了,我见她难受得厉害却还在坚持做饭,腾不出空去买药,就把自己平时上班带的药给她送了过去。
这件小事我很快就忘了。没想到一周后,李姐给我拿来一盒洛阳老八件:“这是我母亲特意给我买的,洛阳老八件好吃得很,我想你也一定喜欢,尝尝吧。”
爱的馈赠,我欣然接受了。
中午,柜里的美味不时发出特有的香味,我忍不住吃了一口,很好吃,我快乐了一整天。于是,我给李姐发了条短信:“一盒点心,一份浓情,认识您真好!特别享受友情的味道,谢谢姐给我带来快乐!”
老八件为洛阳传统美食,历史悠久,口感独特,营养丰富,品种繁多,为探亲访友馈赠之佳品。其中,开口笑又称“笑口枣”,经过油炸裂一大口,形如开口大笑;金麻枣是以糯米、白糖、饴糖、花生油、芝麻为原料,经过三道工序精制而成的,皮酥而脆,独具风味;蛋黄酥色泽金黄,切面平整,厚薄均匀,口感酥松,味道纯正,蛋香浓郁,营养丰富,是早餐茶点的理想选择。此外还有核桃酥、五香扭酥、甜咸饼、江米条和蜜三刀。
人有时真是奇怪,一盒点心也能带来无比的快乐!
不由想起了一个友人与浆面条。友人家里曾经也是门庭若市,那时我倒很少去。后来她家经历了一些变故,家境困顿。于是我常去看她,不仅在经济上也在精神上给她力所能及的帮助,陪她走出困境。她常对我说:“人在风光无限时,很难看出谁的好,落难后方显人间真情冷暖。”
这两年,她家的境况有了起色,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去吃浆面条,我盛情难却。她的身体不好,支撑着疼痛的病腿,给我做浆面条,不知怎的,我一边吃一边落泪。她笑着说:“就我这学艺不精的浆面条也把你激动成这样?”我哽咽着:“我吃的不仅仅是浆面条,更是你对我的一片真心,一份情谊。”
人常说,有付出就有回报,但我当时并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没想到,一点点爱竟给我带来如此的快乐!
我豁然开朗,所谓人生百味,原来喝咖啡,品的是苦味更是情调;听《梦中的婚礼》,赏的是乐曲更是氛围;去远行,寻的是风景更是心境;逢年过节,亲朋相聚,那桌上的饺子、汤圆、粽子或月饼,是美味,更能让人从中品尝出家与爱的幸福味道。
温暖、感恩、祝福、团圆、珍惜——无论哪一种味道,品味之中自有大道!
榴莲公子
文/赵晓芳
我生在湘江河畔的一个小镇上,小时候从来没有吃过榴莲,也没见过这种水果。
第一次见到榴莲,是在市里的大超市里,见它个头大如西瓜,浑身带刺,我不免好奇,问这是什么。老板告诉我,这是榴莲,味道新鲜又好吃,要不尝尝看?说着就拿一块榴莲递给我。我拿来一闻,哇,好臭!我只想吐,抱头便走。
老板连忙解释榴莲的味道有多好。可是,无论他讲得多么天花乱坠,我都不愿尝一口。我和榴莲的第一次接触就这样不欢而散。
那日,下班很晚回到家。母亲笑眯眯地在厨房里忙碌着,一见我,便端上一碗鸡汤。鸡汤的味道很浓,鸡肉也很滑腻爽嫩,最神奇的是,汤里有一种浓浓的果香,让味道更加鲜美。我一口气喝了一大碗,浓郁的香味让我唇齿留香。
味道怎样?妈妈问我。
很美,不知道这是道什么菜?我一脸诧异。
这是海南的特色,榴莲炖鸡,刚学的。妈妈喜滋滋地告诉我。
什么榴莲炖鸡……那,这道菜里放了榴莲?
当然了。妈妈咯咯地笑了起来。
可榴莲那么臭,为什么这碗鸡汤却没有一点臭味呢?我感到一头雾水。
榴莲虽然闻起来很臭,但吃起来却很鲜美的。不信,你再尝尝。
母亲又从厨房拿来一块,我捂着鼻子吃了一小口。
转瞬间,唇齿间,一股酥软又甘美的味道在我舌尖扩散开去,似最醇美的奶油,又似最温润的冰激凌。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水果呀,就这样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见到逸文之前,我总是听到大家的描述:很花心的萝卜,听说是夜店的常客,换女朋友如换衣服一样,真的很让人讨厌。
他总是穿着一身做工很精巧的西装,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身边总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伴。
第一次见到逸文是在朋友的一次聚会上。
他带着一位娇媚的女子,声音嗲声嗲气的。
服务生上水时,她说,这水好冰哟,我体寒,受不了啦,我要热水。
逸文说,那么来杯热茶。
她说,我要红枣枸杞茶。服务生说,这里没有。
最后,逸文给她点了红茶,她一直噘着嘴巴。
看菜单时,她说,这餐厅怎么都是肉食呀,我正在减肥,不能吃肉啦。
逸文帮她点了一盘青菜,她却板着一副臭脸,都是蔬菜,味道这么淡,真难吃!
后来,逸文又为她点了鱼,她又嫌鱼刺太多。
看着她那么折腾,逸文一边低头发着短信,一边微笑伺候着,倒始终没有留露出厌恶的神色。
后来,与他熟了些之后,跟他聊起那位极品女友的事。
他笑笑说,那不是我的女友,只是女伴而已。
我问,你真的喜欢这样的女孩吗?
他抽了口烟,笑话我,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讲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正都是成年人,只求便利就好。我知道她想要点物质享受,而我觉得她长得还算漂亮,我们各取所需而已,这不是很好吗?
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一边回着短信,一边对我说,在我眼里,时间比金钱更重要。
他走的时候,车上又坐着另一个女孩,化着浓浓的妆。
大约,他就是人们常说的游戏人间的高手吧,我这样告诉自己。
很多时候,我们讨厌一个男人花心,是因为他长得丑还要花心。但是,面对逸文这样长得帅气又舍得在女人面前花钱的男人,我们却总多出几分原谅。
他有着那么俊朗挺拔的身形,穿着又那么得体而华贵,周身散发着高贵优雅的气质,再加上他在金钱上一直不亏待身边的女人,这样的花花公子,对女生总是有杀伤力的。
但是对逸文这个人,我们都不敢走得太近。因为他对女人太花心,而在生意场上却又表现出狐狸般的狡猾和狼虎般的狠辣。他就像那榴莲,外表浑身带刺,而有一股难闻的臭味,让人生厌。
他却做得一手好菜,这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他又搬新家了,他在市中心新买了一套公寓,地段更好,房价更高,听说又挣了不少钱。他请身边的朋友一起去庆祝。
他的新任女友刚从法国回来,烫着金黄的卷发,一直吹捧着法国的菜。
逸文用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那不一定,我今天让你尝尝真正美味的菜。
那个下午,逸文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终于端出了一锅鸡汤。
我一下品尝出那份特有的鲜嫩与甘美,榴莲炖鸡!我惊叹,这是海南的特色。
逸文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我,我读出了里面的亲切与信赖。其他人却觉得无比怪诞。
因为榴莲,我们成了朋友。
他跟我讲起了他鲜为人知的故事,他的家乡在海南。
他的父母是渔民,每天开着一条小渔船出海捕鱼,小时候的他,总有一股洗褪不掉的鱼腥味。
那你这么多的钱从哪里来?我问他。
我大二就开始挣钱了,那年挣了二十多万,成了我人生的第一桶金。
他发过传单,做过家教,送过快递,也开公司,只要有钱赚,什么都试。
他说,我没有爹可拼,只能拼命了。
在酷暑,为了拉客户,几乎跑遍了整个城市。有时为了交货,闷在狭小不通风的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好几个星期,人都瘦了十多斤。
曾经因为生意亏了,欠下了一百多万的债。逸文花了三年的时间,还了所有的债,还为他的父母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买了一套公寓,并遇到了他生命中最爱的女孩。
那女孩有着显赫的家世和出众的容貌,却从不显山露水,穿着朴素的衣服,扎着马尾辫,一副清汤挂面的样子,气质却如海棠花般清丽脱俗。他们都喜欢运动,喜欢旅行,喜欢在阳光下品尝那甘美鲜润的榴莲炖鸡。
听说,一株普通的榴莲,从树苗生长到结果需要十年的时间。
它们必须经过时间的磨砺、阳光的照射和风雨的吹打,才最终瓜熟蒂落,成了名副其实的果中之王。
即便如此,它们却依然不忘初衷,坚持保持着难闻的臭味和丑陋的容颜,我们要想品尝到它的甜美,就必须忍受它的腥臭和尖刺。
就像我们的人生,在享受那份甘美的同时,我们也要忍耐那份刺骨的伤痛。而这份伤痛却是甘美的来源。
这就是榴莲公子逸文的故事。
我觉得他就像那株榴莲,有一枚果实在他心中慢慢成熟。
我们等待它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家的味道
文/刘国瑞
一过腊月二十三,刘婶就里里外外忙活,扫房子、擦玻璃,炸丸子、炸三角、炸豆腐,脚不沾地。
“水生他娘,今年儿子不回家过年,你弄这么多东西干啥,吃不了不都得浪费。”刘叔一边帮忙,一边唠叨。
虽说儿子来电话说,今年单位生产任务紧,不放假,开三倍加班费,所以过了年再回家。但刘婶心里老觉得不忿,过年哪个单位不放假,哪个不回家?再说去年由于新冠疫情严重,水生就没回啊。
视频中的儿子脸瘦了一圈,双下巴成了单下巴,虚着两只眼,好像几天没睡好觉。
水生一个人在广东打工,一蹿出去就像脱了线的风筝,离家千里地。想想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刘婶心里挺酸楚。
锅里,水生爱吃的炸白萝卜绿豆面丸子个个滴溜溜圆,转着圈上下舞蹈,刘婶仿佛看到儿子站在旁边,两眼死死地瞅着锅里金灿灿的丸子,目不转睛。刘婶用笊篱捞出几个控控油,放进盆子里。水生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起一个,凑到嘴边吹上几口,试探着撂进口中,嚼一下,吸溜一声。
“慢点吃,小心烫着。”刘婶看着儿子狼狈相,总会笑着提醒。
炸完丸子炸三角,三角一着热,个个鼓起了肚,像个小元宝,飘在油里游来游去。又像公园里的碰碰车,你碰我,我撞你,一撞一闪,躲到一边。出了锅的金三角,牙一咬,酥得直掉渣,散发着浓浓的油香,是水生过年时最爱吃的小零食。
“你说他过年又不回来,心里想的个啥?”看到老婆这样忙碌,刘叔忍不住埋怨。
“还能想啥,孩子工作紧,忙呗。出门在外一个人,谁不想回家。”一汪清水在刘婶眼中打起转。
“孩子回不来,明天咱把炸好的东西抽个真空,给水生寄去,让孩子在南方也能吃到家的味道,你看如何?”
“好,好,我也这么想。”
当刘婶赶到村里代收点,围了五六个人,相互间不住打着招呼。
“刘婶,水生今年又不回来了?我家的也不回。”
“哎。这不,孩子工作忙,离不开。再说,国家不是说要减少人员流动吗,孩子过了年再回来。”办完手续,刘婶匆匆忙忙离开代收点。
一边走,刘婶心里一边默默念叨,但愿东西在春节前能送到儿子手里,想到水生收到快递的快活劲,刘婶止不住笑,也止不住泪。
大年三十,天空飘起雪,白芝麻粒大,一粒连着一粒,在天地之间挂上一道帘。顽皮的孩子们顾不得寒冷,雪一停,便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地跃出家门,堆雪人,打雪仗,快快乐乐地迎接着新年。
刘婶自从寄出东西后,就时不时把平时经常睡在抽屉里的那部老人机装在兜里,走到哪,带到哪,寸步不离。
电话铃响了,她急忙掏出手机,可手机静静的,在沉睡。
“水生他娘,快来,儿子来电话了。”刘叔在屋里喊。
“来就来呗,你接就行。”一边说,刘婶一边从刘叔手中抢过手机。
“孩子你好吗?“
“妈,我很好。儿子给你和爹拜年了,祝二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视频里,几个小伙子争相抢着镜头:“大妈,过年好,过年好!”
“哎,好,好!孩子们好。”
就看到那边出租屋里的旧茶几上,零散着各种各样的小吃,小伙子们吃着三角,碗里泡着绿豆丸子,上面飘着一层绿幽幽的香菜。
母亲的味道
文/刘平
过完年复工了,焉瓜和翠玉又要回到南方他们打工的那座城市去了。焉瓜本想和翠玉在家多陪妈几天的,可几个人都约好了,明天就走。午饭后,翠玉就开始收拾行李,穿的、用的、路上吃的,莲婶背了一背篓喂兔子的菜叶回来,见翠玉在忙,就问:“咋?就要走?”
翠玉说:“嗯。妈,我们明天走。”
莲婶又转头看着焉瓜:“我还想明天炖只鸡的……”
焉瓜说:“妈,都约好了,工地赶工期。”
莲婶放下背篓,双手在围裙上“啪啪”拍几下,说:“走吧。你们挣点儿钱也辛苦。”
说了,莲婶几步跨进堂屋,在装谷子的柜子里找了个大编织袋,又到灶房去,喊:“焉瓜!来——”
焉瓜走进灶房:“妈,咋?”
莲婶把手里的叉竿递给焉瓜,又抬头瞅瞅房梁上挂着的一排腊肉,说:“取几块肉下来,我的手没劲儿。”
焉瓜知道妈是要取肉让他们带走,就用叉竿取了三块下来。刚要放下叉竿,莲婶瞪着焉瓜,说:“就三块?再取几块!”
焉瓜说:“妈!够了。”
莲婶说:“你们一家人吃,三块就够了?再取几块。”说着,用手指着梁上:“那几块膘厚的,都取下来。”
焉瓜说:“妈!都取下来您就没有了。”
莲婶说:“咋没有?那边不是还有两块。”顿一下,又说:“我一个人,留点儿就行了。”
焉瓜还是不动,莲婶一下急了,伸手夺焉瓜手里的叉竿,戳几下,没取下来。焉瓜赶紧又拿过叉竿,取下那几块肉。
“再取两只猪脚。”莲婶又说。
焉瓜也有些急了:“妈!您留着吃呀!”
莲婶看看梁上,说:“我一个人得吃多久?这头猪,就是给你们喂的。”
焉瓜不忍心,莲婶又要伸手夺焉瓜手里的叉竿,焉瓜有些赌气地说:“干脆我们都带走,一个也不留。”
莲婶笑了:“我巴不得你们都带走!这些腊肉本来就是给你们做的。”
焉瓜只好又取下来两只猪脚。
一条大编织袋,塞得鼓鼓囊囊的。
莲婶还要装熏兔、风干鸡,翠玉也急了,说:“妈!您生怕我们少吃了。那么远的路,我们咋带呀?”
莲婶瞅瞅地上的大包小裹,双手又在围裙上“啪啪”拍了几下,笑了,说:“不好带就算了。”
瞅瞅鼓鼓囊囊的一大编织袋腊肉,莲婶满意地笑笑,看看焉瓜,又看看翠玉,说:“你们做活辛苦。想吃就煮来吃,别舍不得。”
焉瓜说:“妈!您的手没劲儿,我们走了,您就别喂猪了。”
翠玉也说:“妈!您真的别喂猪了。”
莲婶笑了,说:“没啥。都习惯了。”
第二天天刚亮,焉瓜和翠玉就带着大包小裹走了。他们坐三轮车到镇上汽车站,又坐汽车到市火车站。火车站候车大厅,很多返城复工的农民工,都带着大包小裹。焉瓜旁边,一个穿红衣服的男人和一个女人看上去像是两口子。焉瓜脚旁边,是他们的行李,也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编织袋。焉瓜和那个红衣服男子搭话,知道他们也是去南方城市打工。焉瓜瞅瞅他们那个鼓鼓囊囊的大编织袋,说:“也带了不少东西啊?”
红衣服男子笑了,说:“腊肉。”又说:“老娘生怕带少了。”
焉瓜说:“唉!当妈的,都一样。”
次日中午,焉瓜和翠玉到了打工的那座城市。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租住的房子。他们草草吃了点儿东西,就开始整理大包小裹的行李。焉瓜打开那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取出里面腊肉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东西拿错了!
里面是腊肉、腊猪头、熏鹅。焉瓜突然意识到,不小心拿了那个红衣服男子的编织袋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看上去都一样,在火车上,他们的行李又挨在一起。
阴错阳差,焉瓜和翠玉把另一位母亲的心意带回了出租屋。
没办法换回来了。晚上,焉瓜让翠玉煮了一截腊肉,尝尝,味道很好。翠玉说:“好吃。”焉瓜说:“都是老妈的手艺,能不好吃吗?”
焉瓜又说:“他们肯定也觉得我妈做的腊肉好吃。”
翠玉看着焉瓜,笑了,说:“妈做的腊肉就是好吃。”
几天后,焉瓜突然收到一个包裹,一看,是妈寄来的。回到出租屋打开,里面是两只熏兔、一只风干鸡。
熟悉的味道
文/查吉秀
中元节后,舅舅托人给我捎来一袋他和舅妈亲手制作的褡裢粑。舅舅在电话里说:“桃,你最喜欢吃褡裢粑,***不在了,我和你舅妈就包了一点给你带去。”
撕去包裹褡裢粑的芭蕉叶,将粑粑放进烤箱烤得焦脆。取出稍凉后,轻咬一口,外焦里嫩,香甜细腻。这熟悉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亲人的味道,家乡的味道。
我的家乡是一个坐落于万峰湖畔的布依山寨,距兴义市区三十多公里。外公家和爷爷家分别在寨子的两头,父母青梅竹马。父亲中学毕业后考上省城的学校,后分配到兴义工作,母亲在家乡务农。我是父母的长女,在家乡小学读到三年级后,被父亲接到兴义上学,但寒暑假都是回到山寨,帮着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放牛、拾柴、找猪菜、煮猪食、薅秧苗、掰苞谷、做饭烧菜,等等。我升初中时,父亲将母亲和两个妹妹也接到兴义一起生活。
我们三姐妹和母亲还在山寨居住的时候,因为我们家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一年到头亲戚和左邻右舍都常常来帮母亲干这做那。农历七月半制作褡裢粑时,那些舅妈姨妈伯妈孃孃们总是先来到我家,洗芭蕉叶、炒芝麻花生、舂花生、揉糯米面、包粑粑、上甑蒸熟,大家分工协作,各个环节流畅进行,在欢声笑语中大伙儿忙得不亦乐乎。好像没用多长时间,一大甑子热气腾腾、清香四溢的褡裢粑就出笼了。我和妹妹们总是像饿极了的馋猫,赶紧去抓起两个,用嘴使劲吹气,待稍微不烫就三下五除二撕开外层包裹的芭蕉叶,将里面的粑粑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那种味蕾绽放,食欲大增的感觉,如今还记忆犹新。
布依族喜爱糯食,大年小节、婚丧嫁娶、走亲访友,都要用糯米做成各种食品,因此传承了许多糯食加工制作技艺,褡裢粑就是其中的一种。每年农历七月半,也就是汉族人所称的中元节,褡裢粑是布依族祭祀祖先的必备食品。
褡裢粑,因形似布依族用土布制作的一种挂在肩上的口袋“褡裢”而得名。
制作褡裢粑的原料是上好的糯米,配料有白芝麻、花生仁、红糖、猪油等。
褡裢粑的制作过程很是讲究。首先是舂米面或磨米浆,取所需数量的上好糯米,放在20℃左右的温水里浸泡三四小时,筲箕滤干水分,用石礁舂成米面,或用石磨磨成米浆待用。如果第一步制成的是米浆,还需要吊浆滤水,把米浆装在干净的土布口袋里,扎紧口子,悬挂或搁在木梯上使之滤出水分。
第二步是备芭蕉叶。布依族房前屋后大多种有芭蕉树,砍下其中大张的叶面比较完好的,去梗洗净。烧开一锅水,放进芭蕉叶烫煮两分钟,使其蔫软不易开裂。将烫好的芭蕉叶摊开晾干水分,撕成约20×40cm的长方形备用。
第三步是揉米面和制馅。将糯米面放在容器里,视米面的干湿程度加入凉水和红糖细末,揉成光滑的糯米粉团。不同县份或村寨的布依族,制作的馅有所不同,最常用的是花生芝麻红糖馅,有的还会加入芭蕉、木耳、干笋、猪肉等。
最后一步是包和蒸。将芭蕉叶平摊,背面朝上,薄薄地抹一层猪油防粘,取100克左右面团揉成饼状,包上25克左右馅,压扁后放在芭蕉叶上,每两个糯米团并排放在芭蕉叶的两端,裹起来后放入甑子里旺火蒸熟即可食用。蒸熟后的褡裢粑,可以摊开放在簸箕里阴干,也可挂在竹竿上晾干,自然状态下可以存放一段时间,如放进冰箱冷冻,可以随吃随取。
制作褡裢粑不需复杂的技法,也没有炫目的配料,只有食物本身的质感和美味。它色泽酱黄,带有芭蕉叶的清香,热食软糯细腻,冷食清凉甜润,烙、煎或烤食则外壳口感香脆,布依族男女老幼对它情有独钟。
舅舅托人带来的褡裢粑,让我忆起往事,更加怀念父母。每个人味蕾中总有一些味道永远挥之不去,小时候吃过什么,它们就会像烙印一般跟随你一辈子。往往那就是母亲的味道,父亲的味道。它时刻提醒着我们,要认清明天的方向,亦不忘昨日的来处。
父母已先后逝去,但我从未远离家乡,仍经常回山寨走亲访友。寨子里上至八九十岁的老人,下至几岁的小孩,大多都认识我。故乡是根,故乡的呼唤,常常在耳边响起。无论我们的脚步走得多远,心却总是朝着故乡的方向。在漫长的岁月里,食物和故土、乡亲、勤俭、坚忍等情感混合在一起,总是才下舌尖,又上心头。
褡裢,褡裢,连的是爱情、亲情、友情、乡情。我仿佛又看见故乡大片大片的芭蕉叶正在阳光下摇曳,绿油油的样子,让人好不欢喜。明年七月半回去和舅舅舅妈一起制作褡裢粑吧,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