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散文
茶馆散文(精选11篇)
堂倌不是龟儿子
文/李双
乡场上,必有茶馆,少则一家,多则六七家。当时茶馆就叫茶馆,还没有取“纯心找茶”、“井茶局”之类的怪名字。还好!
茶馆里有小木桌,竹制倗倗椅(靠椅),或长板凳。倗倗椅的坐垫,用细篾编成,柔软而牢实。木桌黝黑,竹椅发亮,大灶台上一字儿排开十几个大水壶,冒着东摇西晃的蒸汽。
赶场天,农民做罢买卖,便奔茶馆而去。茶客到了门边,尚在张望,肩上搭着抹桌布,手里提着水壶的堂倌(跑堂伙计),就大声吆喝着迎过来打招呼,声到手到,脏抹布随即抹光桌面。众人围桌坐定后,不待扬头高喊“茶来!”堂倌又已经一手提壶,一手抱一摞茶具,小跑而至。到了桌前,沿桌边撒一圈,茶船便满桌开花,一人一个,恰到好处;装着茶叶的茶碗跟着又飞上了茶船。随后,堂倌一手递碗盖,让盖面贴紧碗沿,另一手提把长嘴铜壶,隔你很远,壶身一斜,一条开水就跃入你的碗中。忽地壶嘴一颠,一收一翘,便满了碗,滴水不洒,绝对安全。手一松,叭嗒,碗盖翻身,将碗口严严扣住,碗里小鱼似地游着的茶叶,也被扣住了。那动作,那身手,好不利落!
如果茶客要擦脸,堂倌又应声前往。只见他,左手抬一叠热毛巾,右手一张张揭过,在空中一旋,飞给客人,百发百中。客人用完随手回抛,堂倌总能巧妙自然地将其捉住。有时有三四张毛巾一起抛来,他也能从容抓牢,有的还故意卖彩,张口衔接,以博注水喝彩——后来的明星们,不是总要求“来点掌声”吗!
有的茶客没时间,路过,会专门刹一脚,进来听完堂倌的“吼堂”,再走!因为堂倌总在吆喝,所以他们又叫“吆师”。想起另一个词,“吆鸭子”(最后一名),也该是这个“吆”字,因为赶鸭子的人,都走在后面,边走也要边吆喝。
堂倌,是茶馆里最活跃的人!
有身份的人一跨过茶馆门槛,总有七八个茶客,停下正忙乱着的嘴巴,改成喊话,喊两个字:“茶钱!”争着给钱。招呼声继续此伏彼起:“堂倌,来这儿拿!”“哪个兴的哟,这儿给了!”“王大爷的茶钱都不要争了,我开了!”连“謇巴音儿”(口吃者)也跟着吼。也有干叫茶钱的,这种人不起身,只抬屁股,有的根本不抬。
有的人恰好这时候进门,并不晓得情况,就先乱喊一通:“茶钱茶钱!”
随后几个实心肠就七手八脚,拉拉扯扯,争先恐后,好像这个人把钱给了,那个人就不答应;另外一个人给了钱呢,别的人又要怄气。
这种乱哄哄的局面,必得堂倌才能收拾。只听他大喝一声:“谢了!”手随声到,抓起某一位诚心客的茶钱,再补上一句,“都把钱揣回去,收好。二回子,二回子!二回不收你们的,我是龟儿子!”
先烧半壶开水
文/陈仓
兄弟俩合伙开了一家兄弟茶馆。哥俩分工明确,哥哥负责经营、采购和招呼客人,弟弟则负责挑水、烧水和劈柴。
一天午后,天气炎热,茶客盈门。兄弟俩跑前跑后,尽心尽力地招呼每一位客人。猛然间,弟弟发现水缸里快没水了。弟弟一边抱怨自己粗心大意,一边准备建议新来的客人去邻家的茶馆喝茶,以便他有时间去挑水。
哥哥看了看大水缸,将水缸倾斜,舀出了半铁壶水,让弟弟先烧水沏茶待客,自己则迅速去挑水。客人不明真相,反而觉得兄弟俩手脚麻利,烧水快,沏茶快,服务周到,所以很看重他们,更愿意到他们的茶馆来喝茶。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老茶客们纷纷散去,茶馆马上就要打烊,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几位陌生茶客。他们嘴里不停地抱怨此前的好几家茶馆不是说马上打烊,就是说没有茶叶。他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兄弟茶馆。
此时此刻,茶馆里什么都有,就是柴火不够。累了一天,弟弟想劝走客人,却被哥哥拦住。哥哥来到灶头前,清理了现有的柴火,吩咐弟弟先烧半壶水招待客人,自己马上去后院劈柴。客人们不晓得内情,认为兄弟俩待客及时、周到、热情,先烧半壶水让他们应急解渴,后烧两大壶让他们喝足喝好,直夸兄弟俩服务到位。最后,这几位茶客喝得心满意足,多给了兄弟俩一些茶钱。
先烧半壶开水,是为了应急,却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技巧型做法,给兄弟茶馆带来了不错的收入,也为他们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合肥茶事
文/王贤友
喝茶当于瓦屋之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
——周作人
合肥人好喝早茶,一大早,城乡男人,粗瓷大碗茶端在手,嚼着三河米饺,或品着烫嘴的油条,谈天说地,无真假之辩,有开心之笑,构成一道天人合一的风俗图。
纵览合肥民间的茶事,确是纷呈繁杂,奇异别致,错综复杂。民族间、地区间、村庄间、城乡间、人之间都具有同异。但大碗茶(大壶茶)综合来看,确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合肥地区的大壶茶,由煮茶器具是一种铜制、铝合金或搪瓷制作的带提梁、流嘴的大茶壶而得名。煮茶时将水、茶叶适量调于茶壶,后在火炉上烧。将水烧开,茶叶浮漫几次便成。饮完可加水再烧,茶清淡后再添。有的地方,还要在茶叶中加几片干姜,其味别致。据说具有温腹益脾、消食化腻的功效。也有的不用茶叶,在烧开的水中放入适量的盐,谓盐开水,等凉后饮,既解渴,又养颜。好多地方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茶没盐水一般。”宋代苏东坡在《物类相感志》中记:“芽茶得盐,不苦而甜。”可见茶中调盐还是历史悠久的。
可谓香茗映太平,壶中日月长。
合肥人喝茶,也有绅士风度。如喝茶时用一手持托盘端起茶碗,再用另一手去揭顶盖,用顶盖将浮漂起的茶叶向后刮了几下,再去啜口而饮。因此,民间将饮盖碗茶俗称曰“刮碗子”。
所谓盖碗茶,它的煮法,科学一点讲,叫沏茶。就是先把茶叶盛放在茶碗,再用烧开的热水去冲沏而饮。如果要讲究地去喝盖碗茶,那还有一套复杂而考究的“茶道”哩。盖碗茶中的作料繁多,如冰糖、桂圆、核杏、葡萄、枸杞、大枣、桃仁、薄荷等,名曰“八宝碗子茶”。沏茶用的热水也很讲究。即水刚沸腾起白浪为最佳,名曰“牡丹花开水”。乘热沏茶去饮,其味芳香纯酽,饮能迅解口渴,并有提神养心之功效。一般较好客富庶的人家,客人到家,首先离不开用“八宝碗子茶”来招待。
茶具中煮茶器主要是壶、罐、锅;饮茶器有碗、盅、杯、壶;贮茶、贮盐及贮作料器有盒、罐、瓶等,质地有陶、瓷、搪瓷、玻璃、铝合金。另外也有过滤器。茶具亦有讲究,多是从江西景德镇或宜兴购得的紫砂茶壶,甚至托亲友从外地出差捎回。合肥曾经在民间流行罐头瓶做茶杯,成为一道风景,外套用各种线织的,既美观又防烫手。总之,茶具在高贵华丽上远不如过去的茶具,而在茶具的式样、配套上却一代胜于一代。
对于制茶不知从何时成了茶楼的事,今天合肥的饮茶者不再去讲究了。他们所用的茶叶都是市面上卖的成品的六安瓜片、舒城小兰花、霍山黄芽,也有花茶、龙井、猴魁……名目繁多,质有优劣。
合肥虽不盛产茶叶,但合肥人对茶叶颇有讲究,甚至养成一套评茶论道之术。茶叶的鉴别,行家里手只须靠眼、口、鼻,判别多种茶叶的品种和优劣;好茶叶短而粗,一般一芽三叶以内为佳,红茶色泽乌褐而带油润为好;绿茶翠绿有光,味道纯而带香,且无异味。过去,茶庄一贯的规矩是用纸包装,规格也很严格:顾客买一两,用纸一张,包成梯形体的“豆豉包”,买二两用纸两张,包成方方正正的“砖头包”。如今的包装已多用纸袋,这包装技术也濒于失传了;此外,五颜六色的铁罐包装,方便玲珑的袋泡茶包装,都反映了时代的进步。
合肥人不仅日常生活用茶多,各地方的茶馆也多。水乡集镇、车站码头、大街小巷、名山古刹、游览胜地,处处有茶馆,供人小憩品茗,而合肥市郊环城一带沿河傍水开设的爿爿茶馆,更有水乡茶楼江南风情特色。有些大的茶馆,楼下是茶馆、楼上是书场,听书品茶任人挑选。有的茶馆分为内围和外围。外围是茶室,内围是赌摊。茶馆的服务员,俗称“茶博士”。茶客进来,茶博士手提茶壶,将壶嘴对准客人,示意请客人吩咐,斟茶时连断三次,俗称“凤凰三点头”,斟完后,茶壶嘴对准自己,否则就是对顾客不礼貌。茶博士在斟茶时,顾客要用手指在桌上叩击,表示谢意。关于这一习俗,还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在一爿茶馆里为太监斟茶,太监不敢当,但又不好暴露身份,就用手指在茶桌上叩击,代替叩头。
旧时的茶馆不仅是饮茶解渴之处,也是民间社会重要的社交场合。合肥大部分地区,商量儿女娶嫁、房屋买卖、生意经营,人来客往,都在茶馆里。调解家庭纠纷、邻里冲突,也在茶馆里进行。赶早市的农民半夜里起来后,也是泡在茶馆里,三碗浓茶“品”下肚,天南地北拉一通,然后到早市去。绅士们更是饱食无事,借茶馆消磨岁月,谈古论今,自命风雅,而不少社会油子,游手好闲之徒,也钻在茶馆里,侧首翘足,窃窃私议,甚至大打出手,翻台掷凳,杯壶乱飞,唯恐天下不乱。总之,旧时茶馆,可以说是社会风俗长卷。
在合肥地区,有时与茶没有多大关系的吃喝用“茶”代替。如请人吃早点,俗称:“吃早茶”,好像文雅些,戏称跩文。不放茶叶的茶,也叫喝茶,如喝“糖茶”,吃“元宝茶”,倒也自有一番风味。
合肥俗语:“不见热茶不见情。”即道出茶的重要性。
记不清从何时起,合肥人喝茶也谈起“功夫”二字,以“功夫”茶论经争胜,所谓功夫茶大都是闲情逸兴煮饮,以“水为友,火为师”,水以泉水为佳,火必须以猛烈为上。茶叶装进茶壶,须要配合三分之一茶末;末太少,则不香,末太多,则其味苦。初次冲泡,不宜快,快则茶叶尚未完全渗透水分,但也不可太缓,缓则含涩味。关于冲泡方面,有几项应加注意者,即:“高冲、低洒、刮沫、淋盖、烧杯、热罐、澄清、滤歹。”亦即是功夫茶冲泡歌诀。
茶叶品质优劣与冲泡,两者并重,这亦可说是一种文化的艺术;“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更增不少生活上的情趣。
茶与人的关系,是浓而不醉,淡而有味,给人以冷静、沉思、自省的际遇;饮茶,既是物质上的,也是精神上的享受。
合肥人饮茶,绝非“饮而已矣”,多是功夫在茶外。
看来,壶中乾坤大,茶文化是地域文化里一道璀璨的风景。
平民茶馆
文/柳萌
倘若有钱有房,我真想开家茶馆,一家普通茶馆。名号不见得响亮,陈设不见得讲究,有座位能聊天,少掏钱能喝茶,我看就可以了。至于演出节目、供应点心,那倒大可不必。只是客人待的时间不要限制,一定要让人家喝好聊透,尽兴而归,还思谋着再来。
萌生这样想法,总有两三年了,只是这些天这样的想法比过去更强烈。有时在甜美梦境中,听到“茶来啦”的喊声,脸上便会绽出微笑,醒来才知道这是做梦。都说梦是白天所思,的确如此。那么,放着许多赚大钱的营生不做,干吗偏想开家茶馆呢,而且是家本小利薄的茶馆。理由很简单:朋友相聚得有个地方。
我这一生,可夸耀的事情几乎没有,唯一可以自慰的就是朋友多,而且很有几位称得上是真正的朋友。他们既不是大款,更不是大官,都是在纸格子上讨生活。在几十年的交往中我们的友情很少走样儿,即使我头戴“右”字荆冠,或者生活中遇到郁闷事,他们从无歧视和怠慢。当我被小人诬害时,有的还挺身而出,理直气壮地保护我。更不要说进入暮年,朋友们时时为我担心,隔三岔五打电话询问,生怕我生活无人照顾。在人人自保处处设防的年月,在道德滑坡人情如纸的今天,依然能够真诚相待无半点偏移,难道这还不是真正的朋友?
尽管朋友们不常在一起吃吃喝喝,最多不过偶尔借助电话问候一声,但是彼此情感还是相通的。可是,毕竟都一把年纪了,总想找个地方见见面。按说这是很容易办的事情,只是一旦真办起来,往往不那么随心所欲,首先,见面的地方就很难找。
要说地方,这会儿的北京,还是蛮多的,豪华气派的有宾馆,花木葱茏的有公园,然而真选起来,我这辈人就要犯难了。在大宾馆喝茶论杯,坐上半天儿,一个月工资就交待了,更何况不习惯那种环境。找家小公园坐坐,门票倒是可省去,只是这会儿公园早没了往日的幽静,人多得像赶集,根本不适宜聊天儿。至于茶馆,包括赫赫有名的“老舍茶馆”,北京可谓不计其数。我沾别人的光,有的去过一两次,却总觉得不够味儿,有点像洋人穿长袍,看着就不舒服,更何况这些茶馆茶资不菲。对于普通人,这样的茶馆只适宜观赏,不适宜饮茶,更谈不上浓郁的茶馆情趣。我去过成都却未泡过茶馆,听说那里的茶馆原汁原味,我想,那才是普通人休闲的好去处。
我若真能开家茶馆,想选在有水有树的地方,能够营造幽静的环境;陈设不要怎样豪华讲究,有桌有椅能舒适交谈就得;价钱一定要让一般人掏得起,时间上一定要让茶客把酽茶喝淡。总之,这家茶馆要舒适、温馨,充满浓浓的人情味儿。
当然,这只是个人愿望,既无钱,又无房,我怎么能开成茶馆呢?我倒希望某些商家,不妨这么试试,开家平民化茶馆,说不定真会火爆起来。要是有朝一日,我们身边有了这样的茶馆,千万别忘记告诉我,我定会邀上几位朋友到那里喝喝茶聊聊天。倘若老板想到我出过主意,优待我少掏几十元钱,那就先谢谢了。
村头茶馆
文/丁明烨
儿歌曰:小茶馆,三嫂开,一溜桌橙门前摆,喝水咱有梁山泊,吃饭咱有馍馍台,观景咱去宋江寨,参佛咱去莲花台,南下恁顺运河走,北去紧靠黄河崖,东西南北往来客,三教九流去又来,天黑点点钱箱子,不够买双绣花鞋。
中国人对茶天生有一种嗜好,文人墨客、隐者高士喜欢品茶悟道,乡野农夫、贩夫走卒也喜欢喝碗茶水解解乏,在没有瓶装水、罐装水的年代,村头茶馆便应运而生。
村头路边,一架木头树枝搭制的凉棚,几个烧水的灶口,几条石矶石凳,就是一个村头茶馆。小茶馆别具风味,为利用余火,它的炉灶通常一头高一头低,上面依次摆满各式茶壶,水气氤氲,茶香弥散,构成乡间土道旁一道温馨的风景。
经营茶馆的一般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大爷,也有言辞敏捷的农家妇女,他们谈吐朴素,待人热情,一边端茶倒水,一边与客人拉家常。在农村,柴和水都是就地取材,茶叶也是比较便宜的茉莉花茶,老百姓的功夫不值钱,因此茶水也特别便宜,一般都是一二分钱一大碗。喝完水,拉完呱,起身时一摸口袋,真忘记带钱了,摊主也不会计较。
村上劳作了一晌的邻居,路过茶馆,大都放下农具,喝上一碗热茶,放松一下疲惫的神经。拉车赶路的客人,在小茶馆里歇歇脚,喝上两碗茶水,顿感神清气爽。这种小茶馆除了卖水,还兼有小饭馆的作用,为南来北往的客人煮面条、叨疙瘩、烩饼、馏窝头,经济实惠又快捷。村头古树下,茶饭飘香,南腔北调,舟车往来,是令人神往的好去处。
在苏州喝茶
文/毛士云
逛完了整个定园,我们坐在茶艺苑的二楼喝茶。古色古香的大厅里摆了十几张大圆桌,有一点老舍《茶馆》里的样子,几个桌子上有旅客在喝茶,空桌子的中间都放着一个大托盘,盘上一圈紫砂杯围着一把大茶壶。大厅的两侧是两排镂空的花窗,北面临街,我们坐在西面的窗边,窗下的园子里有一方较大的水面,水中央建了一个几米高的特大茶壶,名为“天下第一壶”,壶嘴里正不停地往水面上倒着水而不是茶。
一位中年女服务员拎着一个水瓶走过来,往我们这个桌上的大茶壶里放了一大把茶叶,倒进一大瓶开水。盖上盖,她叫我们等一会。我们坐等了一会。她又来了,用茶壶里的茶水将杯具冲洗了一遍,利索而又公式化,然后对我们说:“你们可以喝了。”
“这是什么茶?”见她还没走,我问。
“苏州名茶。”她说。
我想笑,但没敢笑。
刚才她用茶水冲洗茶具的时候,我们分明闻到了一股花香,而且是茉莉花的花香。我记得苏州名茶好像只有一个“碧螺春”,这是凭公园门票免费喝的茶,难道会是“碧螺春”?旁边人提醒我说,苏州茉莉花茶是中国花茶中的佳品。于是,我一边喝着苏州茉莉花茶,一边在心中开玩笑地想,苏州“碧螺春”的产量历史上就很低,是不是聪明的苏州人就把茉莉花掺在茶叶里?茶叶里加上花,就好比小鸟落在花丛中,标准的“鸟语花香”;再拉出江南水乡的地理背景,唱一首苏南民歌《好一朵茉莉花》,跳一段采茶舞,就有了关于茶的江南经典。女服务员在心里认定茉莉花茶是苏州名茶,何错之有?我幸亏没有笑,否则就笑得太浅薄了!
其实,我蛮喜欢茉莉花茶的。
不过我是安徽人,居住的小城又靠近盛产绿茶的皖南,皖南绿茶名天下,因此,我更喜欢或者说更习惯喝价格适中的中低档的黄山毛峰、太平猴魁。但是,每年的秋冬季,市面上的绿茶少了,上等的我买不起,鱼龙混杂的我不敢买、生怕含有异味,于是,干脆买茶庄或超市里袋装的茉莉花茶。
马克·吐温说:“以我几十年的吸烟史来看,我喜欢吸的烟,并不是真的好烟,之所以认为最好,是因为我喜欢。”我觉得,好的东西固然给人带来享受和快乐,但是一般化的普通的东西也可以被一个人喜欢,比如绿茶中的碎屑,虽然泡出来,杯子上面漂着一层,吹又吹不开,沉又沉不下去,但是一旦沉到杯底,那茶水尤其二巡的味道也是很令人回味的。我喜欢茉莉花茶是因为它适合我的口感,同时觉得茉莉花茶还有个妙趣——往往并不在乎茶叶而在乎花,在乎揭开杯盖的那一瞬间的清香。
喝完了一大壶茉莉花茶,已经下午三点,我们离开茶艺苑,坐在公园边的石凳上看旅游地图,想再找一个好玩的地方。一位眼明手快的三轮车夫来到我们面前向我们推荐景点,见我们一时主意未定,他建议我们去观前街的得月楼茶馆喝下午茶,说那里有评弹,真正的苏州文化!
我说,我们刚刚喝完茶。
三轮车夫笑着说,那你们可以在观前街逛一逛,顺便到得月楼茶馆里看一看,看一看又不要钱。
连这一趟在内,苏州我来过八次,茶馆还真没进过一次。有人说,园林和评弹,是苏州的代名词,其实他们忘了,茶馆也是苏州文化的符号。
我对三轮车夫说,观前街就不去了,我们坐你的车闲逛,只要看到有茶馆的地方就停下来。
三轮车夫很高兴,动作神速地将三轮车调过头来……
听茶
文/曾娜
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响起,茫然地看着繁华的街道,我像过客一样穿梭在不属于我的世界。
耳机里孙子涵的歌声已经到了高潮部分,几句熟悉的歌词从口中轻泄而出。我全心全意投入歌境之中,忽略了这个世界在哭或在笑。
一个人盯着脚下的地面,跳动的音符在耳边回荡,美妙的旋律在大脑周围美美地跳了一曲华尔兹。眼睛微眯着,像是下一刻就会睡在音乐里。
歌声戛然而止。我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又快速散开。看着电池栏里空荡荡的,不满意地嘟了下嘴,烦躁地将耳机拽下。
这时,街道的喧嚣,像大海的波浪,一次次捶打着我的耳膜。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太阳的光越发显得炽热。看着街道上一张张陌生的脸庞,胸口没由来的一闷,额眉之间越发紧凑。
突然,“滴答,滴答”的声音透过拥挤的人群。这是水的声音?我不禁疑惑,这繁华的闹市里怎么传来像溪水流动的声音?
我用探索的目光在街道两侧扫来扫去。目光最终定格在街旁的一家茶馆。店门前招牌上一个大的“茶”字很是显眼。店铺里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一个人泡着茶,水上时不时冒出几缕白雾。
茶馆不应该开在较清静的地方吗?我缓步走进了茶馆。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钻入我的鼻内,那潺潺的水声再次响起。这一刻,闹市的喧嚣,被我远远地抛到我的脑后。
“老人家,你把茶馆开在这里,不会感觉太过嘈杂吗?”我鼓起勇气问。一双眸子直盯着老人那历尽沧桑、枯瘦的手上。老人似没有听见,仍井井有条地摆弄着茶具,一股清香的茶水从壶中泄出。
等一会儿,我算放弃,向茶馆门口走去。只听见老人的声音伴着水声,从背后传来:“心静,住所兼静。茶要融入得了水,才为好茶。”
我猛然一悟,向老人道了谢。再次踏入闹市,看着热闹非凡的街面,心中却仍如一湖平静的水,未荡起一丝圆晕。
我甩了甩马尾,只知一弦清香的茶水声,潺潺伴我在回家的路上。
老字号
文/江泽涵
八十年前,长街茶馆林立,如今只剩一家“围鼓茶馆”了。楼内无人唱围鼓,而每日宾客满堂。
得从那群热爱围鼓的四川青年说起。人多之地,又有闲情的,不是街口,而是茶馆。他们说明来意,无钱交租金,属友情支持。战争、内乱不止,生意惨淡,老板们不愿白让,纷纷婉拒了。
只剩最后一家小茶铺,他们抱最后一丝希望,与老板沟通。老板叹息:“都难。”点头同意,还帮他们张贴海报。
第二天,茶铺满座,人来了,不管喝茶,还是听围鼓,都该点壶茶嘛。要评要说,更该喝茶。一共唱了七天,客人每天都把茶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他茶楼都巴巴望着客人朝这儿涌。有个老板厚起脸皮,提礼请四川青年去。他们不愿做不义之人,同样婉拒。
就在这几天,喝茶或说听戏,多了个名堂,叫做“吃围鼓茶”,茶铺趁机改名为“围鼓茶馆”。
围鼓青年走了,客人要喝茶了,也还会来围鼓茶馆,把本是别家的客人也引了过去。他们对这儿的回忆更深,还有着几分眷恋。
孩子随大人,后代想到喝茶了,当然也来熟悉的围鼓茶馆。茶客世代垄断了,其他茶馆只能关门大吉。
“结善缘得善果”是很简单的道理,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而老字号必然是做到了。老字号之所以老而留存,大概就在于此吧。
夏日茶事
文/刘长青
四川人离不开茶,更离不开茶馆。在巴山蜀水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茶馆。茶馆虽然都是以卖茶为营生,但由于所选位置和装修档次的不同,就成了茶摊、茶馆和茶楼,沿江河畔摆设的茶摊更是人情世故之地。
每个城市基本上都会有一条江河绕城或穿城而过,川人便利用江河两岸的人行道摆设茶摊,少则几十桌,多则数百桌。那些沿江河摆成的茶桌,蜿蜒曲折似一条飞舞的长龙,前望不到头,后见不着尾,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巴山蜀水一大壮丽而奇特的人文景观。
夏日,走进了资阳城附近一小镇开了多年的老茶馆,举目一望,二十多张茶桌满坐的几乎是清一色的老年人,我这个生人的突然造访,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茶馆一下子安静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
老板走上前来:“来碗什么茶?”“这些老茶客最喜欢喝什么茶?”“他们呀,三花(三级花茶的简称)。”“我也来一碗三花。”“三花一碗啰!”老板一声高喊,毛巾往肩上一搭转身泡茶去了。
很快一碗“三花”送到我的桌上,我揭开茶碗盖时,满屋的茶客还时不时地偷瞄我,刚才还大声谈论的茶客,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好像说着悄悄话,我示意老板让他过来,问其究竟。老板说:“不大的小镇,来到这间茶馆喝茶的都是熟人,来个生人,茶客们有种防备心理,自然也就产生了距离。”“我应该怎样做才能让他们把我当朋友?”“你可以为他们付茶钱,这是茶客最好的见面礼。当然,茶客看重的不是区区两元一碗的茶钱,而是你看得起他们。”
我答应老板为今天在场的茶客买单。
老板通报我的意思后,刚才近乎鸦雀无声的茶馆重新热闹起来,另有几位老茶客还端着自己的茶碗来到我坐的桌上,与我打起了招呼。
临近中午,茶客们纷纷离开了茶馆,他们一一来向我道谢后回家了。当我向老板结账要求买单时,老板告诉我:你一个外乡人来到我们这个小镇,哪有让你付茶钱的道理,茶客们不但不能让你付茶钱,就连你的茶钱早就有人替你付了。喝茶的人不在乎钱,他们在乎的是尊重,在乎的是人品,犹如那碗普通的三级花茶,看起来清汤,可喝到嘴里却甘味十足,久留醇香。“
茶老板的故事还在继续。
成百上千的茶客来到江河边,搬过来一把竹椅,全身心放松地往竹椅上一坐,再叫来一碗盖碗茶,端起茶碗凑近鼻子,微闭着双眼深深地吸着淡淡的茶香,缓缓地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生怕茶香溢出盖碗似的,将全部的茶香吸饱之后,再慢慢地细细品尝。
四川的茶馆,尤其是大众消费的茶馆,除外地人偶尔光顾外,大部分的茶客都是本地多年的老顾客。他们喝茶的钱都是相互给,只有第一位是自己给,有的茶馆为了拉生意,往往第一个来喝茶的人免费,第二个来时,第一个会给他付茶钱,第三个来时第二个为其付,以此类推。如果一个长年喝茶的人走进茶馆,无人代付茶费,表示此人在为人谋事上定有瑕疵,因此,”盖碗茶“中的”三件套“将碗喻为”为人“就是这个道理。
闲时泡茶
文/江南·雅丫 (苗族)
多年以来,我一直保持着喝茶的习惯,不管是繁忙,还是闲暇,几乎每天早上八点钟以前,我都会烧上一壶开水,泡上一杯喜欢的绿茶,直到全天的工作结束。
妻子知道我爱喝茶,特在网上搜了许多关于饮茶方面的文章,里面说:泡绿茶最好的用具首选是玻璃杯,其次是陶瓷杯。因此,特地在淘宝网上给我买了好几个富光牌的玻璃茶杯泡茶喝。这些杯子非常精致,用起来十分便利。记得刚参加工作时,单位在边远的乡镇,那时工资低,买不起品牌茶叶,于是常利用下村时机,在途中的小山坡上,随手采回一大捆在大山里随处可见的老娃叶当茶泡着喝。后来,从乡里调到县政府办公室上班,工作环境虽变,但依然离不开茶。特别是在单位开会时为每位参会者、为来单位办事的人泡一杯茶,一下子能将彼此间的心拉得很近。
生活中,用茶招待客人是不可或缺的礼数。但喝茶是讲究茶道的,茶道是一种以茶为媒的生活礼仪,也被认为是修身养性的一种方式。茶道规矩繁琐,我是记不住的,但有一个最基本的要求我一直不忘:一位德高望重的恩师告诉我的“酒满敬人,茶满欺人”,意思是给客人上酒时,满杯斟上代表敬意;但在上茶之时,把茶杯里的水倒满了,就会让客人误会将其当成牛饮,因而有主人欺客之意。但在我们日常的泡茶中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
在我所认识的朋友之中,当数江南一带的江苏、浙江、福建籍的人对饮茶有着特别的爱好,仿佛饮茶就像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对饮茶如同平常喝水一般自然,无论行走何地,都会带上一些茶叶,以备饮用之需。
只要有人喜好喝茶,自然就会出现茶馆之类的店铺,老舍的《茶馆》就是最好的佐证。而在榕江城中繁华的中心路段也有一家名为甜甜冷饮的上好茶馆,位于女儿学习钢琴的琴行对面。每次周末带女儿去琴行上课,将女儿送到琴行后,我也乐意到对面的茶馆坐坐,花十八元钱让服务生为我泡一杯绿茶。我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店铺里播放的古典音乐,才两泡茶的功夫,茶味还没有完全淡去,女儿的钢琴课就放学。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举两得了。甜甜冷饮茶馆去的次数多了,不仅服务生认得我,就连从不轻易露面的张掌柜也认得。每次送女儿去学琴时,刚过茶馆路口,里面的人见到我了,就会高声叫道:“欧叔叔来喝茶了,快上绿茶一杯。”我听后心生暖意,不停地说:“谢谢,谢谢。”
2013年,我有幸被选派到杭州市桐庐县挂职学习一年,偶然的一次参会,我又遇到了一种名叫“雪水云绿”的绿茶。虽然贵州也是茶乡,名茶也有无数,但那天所尝到的桐庐茶,却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憾,不仅色泽鲜艳,茶汁清香适宜,入口甘甜,就连茶叶在杯中上下舞动的姿态都如同舞台上的角儿,令人陶醉。会后我悄悄向他们打听,才知这是桐庐当地盛产绿茶中的一种,本地人都爱喝,一些在杭州和在北京工作的客人品尝后,纷纷弃龙井而选择了它。这茶有一个漂亮的名字,叫作雪水云绿,初一听,我还以为是电影或电视剧里某个星秀的名号。在桐庐挂职一年的时间里,每天喝雪水云绿,喝着喝着就上了瘾,一直到现在还喝着;但因此,我也认识了好几个人品如雪水云绿一样的桐庐至交朋友。挂职结束时,我带回了好几盒桐庐的雪水绿茶,送给身边的好友品尝。
在茶品中,有人认为是红茶正宗,有人认为是绿茶正宗,还有人认为是白茶正宗,更有人对茶进行了专门系统的研究,写出典籍与文章无数。对于什么样的茶才叫正宗,我认为应该没有绝对的标准,只不过是每个人因自己的喜好不同而定罢了,就如我喜好绿茶后,总认为绿茶是正宗的一样。
闲时泡茶,泡的是一杯淳香,品的是一种心情,享的是一段岁月。特别是在周末的时候,我抓住每一个闲暇时光,泡一杯茶、听一曲歌、读一本书,使身体的每个感官都放松下来,让灵魂带着淡雅的茶香,乘着音乐的翅膀慢慢地在路上行走。正如:“七碗爱至味,一壶得真趣,空持千百偈,不如喝茶去。”
茶悟
文/周铁钧
那年到桂林旅游,在通往漓江景区的公路旁,有一少妇推销茶叶,她将一口袋茶叶“哗啦”倒在毯子上,捏起一撮泡了一壶,让人品尝,我呷一口,果然清香,抓几粒嚼嚼,茶味浓郁,便买下两斤。归来后头件事,就是把邻居老马请来品茶,老马开了十几年茶馆,精通茶道,他喝过说是上好的新茶。
从那时起,我对茶的兴趣渐浓,每次沏茶,都盯着杯子凝视一会儿:茶叶刚刚浸水略展,状似豆蔻,几杯后则舒身挺拔如年富力强,最后老迈软绵。一撮茶叶,一日便演绎一生。
最惬意的是早饭过后,沏一壶清茶,把电视音量调到似有若无,品一口香茗,淡忘了寂寞烦忧,心境清逸悠远。有时斟一盏香茗,端一卷古籍,让目光穿越千年,感受先哲思想之灵动,让意境浮游于天地之间,确是一种绝美的人生享受。
最近,老马把茶馆装潢一新,地板、墙面一律褐色,厅中央坐着一口玻璃鱼缸是淡绿色,进屋便落进“茶”的意境。喝茶的多是每日必到的常客,他们或一壶一盏,独坐清净。或三五位围坐,城市新闻往事,百姓家长里短,都泡在一壶茶中。
一日,有位茶客带来一小包茶叶,称是福建老友送的,请老马品评。老马捏起数十粒,放入玻璃杯,将沸水汩汩倒入,只见杯中轻雾袅袅、叶片沉浮水中,舒如飞天,蜷若隐士,弯似新月,水色由草黄悠转褐色,叶儿们终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尘埃落定、恬静自若。他趁茶雾氤氲呷了一口,缓缓放下杯,微微合目,品尝味道,然后睁开双眼点头:“不错,是古树乌龙茶。”
茶友们闻听,纷纷斟起一杯,品过几口,都点头称誉。茶座中有位年轻人却满脸不屑:“只是普通的台地红茶,哪是什么古树乌龙!”循声望去,有人知道这位语出惊人的青年,曾在职业学校专攻茶艺,有些道行。老马非但未怒,笑着又呷一口,冲年轻人点点头“后生出言不讳,着实可畏。”
翌日,我询问老马:年轻人的话可真?老马笑道:“乌龙古茶不似红茶浓酽、绿茶艳香,它入口清苦、回味淡甘,犹如脱俗苦修的隐士,清是本色、苦是处境,甘则是正果。再说茶道如艺道,仁者智者、各有见地,年轻人不依附随流,坦率直言,实是可贵,何必去计较?”老马是真正的茶道高手,高手的境界不仅能鉴茶优劣,更深谙悟茶品人生。
有时,常来几位酒已至酣,面色潮红的醉汉来喝茶,酒精烧得他们底气十足,说话粗喉大嗓,几盏清茶落肚,好似浇灭了胃火,言谈声越来越小,后来竟歪在靠座上发出轻鼾。茶馆非同酒肆,酒场越嘈杂越显兴旺,因贪杯超量,言词过激争吵起来也不足怪,在老马的茶馆,从未有人边喝茶边吵架。
喝茶能增人品德、滤人心性,在袅袅馨香中梳理心绪,既是养身的方法,也是为人处世的修炼,把盏香茗、品味人生流韵,让心随茶的沉浮舒卷,在平和高雅中平添一种清淡如茶的情怀、步入一种明澈如水的人生,抵达安逸超然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