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散文
火车散文(精选20篇)
绿皮火车送我去上大学
文/李晓
那辆绿皮火车,穿过了二十六年的岁月,还在我耳边轰鸣。当年,是它送我去上大学。
绿皮火车摇摇晃晃去成都,天上白云,一朵一朵落下来,棉花一样披在我身上,是初秋了,风有一些凉……这是我十九岁那年,在乡间夜里做的一个梦。八月,大学录取通知书就来了。去成都读大学,开始我十九岁的第一次远行,成为我那些日子最美好的期待。于是,我就在梦里提前出发了。
八月里最后几天,爸妈就开始忙碌,为我准备去大学的包裹。一个乡村的十九岁孩子,就要出远门了,那是出发去成都啊,高楼林立,一个川流不息的大城市。我妈总是不放心,她要我爸陪我去一趟,爸反复思量,最终决定,让我一个人去。爸是心疼那几个路费?也许,爸是让我独自出门,去学会面对我未来的人生,独立接受我自己的命运。十八岁那天的成人仪式,我就是在山坡上,和父亲追一只野兔,沿着起伏的山梁狂奔,最后,我把气喘吁吁的父亲跑赢了,父亲累倒在一棵大树下。
妈为我打紧了一床半新半旧的棉絮,妈笑着说,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棉絮就是准备给我娶乡下媳妇用的。妈突然说了一句:“你看村支书的女儿,一听说你去读大学了,有几顿饭没吃了。”我记得,还是高二时,就有一个人披着旧棉袄,捂着胸口咳嗽着来我家说媒,说的就是村支书家的女儿。我爸那次指着那人发了很大的火:“我家的娃,还要考大学!”那人悻悻而去。
妈还在布口袋里放满了核桃、芝麻、麦乳精。我爸毕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他读过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知道杜甫在成都的秋天里就冷得瑟瑟发抖,所以气温肯定很低,他抱着那件心爱的军大衣要塞到包裹里。我轻轻推开他:“爸啊,用不上的,我比你年轻,冬天我还可以去洗冷水澡的。”在我坚持下,爸把发黄的军大衣重新放回了柜子里。
临行前的晚上,妈做了好大一桌子菜,远比过年丰盛多了。爸拿出一瓶本地酿的粮食酒,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我倒了半杯。沉默许久的爸开口说:“就喝几口吧!”我同我爸碰杯了,我知道,我与这样一个男人,开始做朋友了,平时,他可是那么威严。爸抬头说,成都那城啊,肯定比县城大好多倍,你嘴巴要甜一点,多问路,不要走错了。我点点头,爸,我会看地图。爸说,我一看地图就头晕。我妈给我碗里不停夹菜,一句话也没说,我偷偷望见,妈眼里有泪水了。
凌晨的满天星光下,爸和妈送我到山梁,他们没什么话了,只是拉着我的手,不愿意松开。我去乡里坐头班客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长途车到另外一个城市的火车站,坐火车到成都。
晚上,坐在开往成都的绿皮火车上,列车如一节一节巨大的绿色邮箱,载着我的梦想,缓缓抵达。
驿站
文/南星
今早出门的时候,屋外湿气依然浓重,周遭景物都似被包裹在一团恍若薄雾状的东西里,呼吸也不通畅,有一种浑身都不干不净的错觉,止不住地叫人心烦气闷。午时,我到达市中心。下了火车,天气已然放晴,古老建筑呈现清晰轮廓,电车叮叮当当,载着天南地北的乘客穿梭在人潮之中。我戴上新买的宽边遮阳帽,心情也随之转暖。
我始终不喜欢城市,以往都是能不去则不去,如今却是避无可避了。大学在市中心,每次去都要花上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回来又是两个小时,还得忍受城市标志性的拥挤和嘈杂,苦不堪言。我甚至想过要搬到离大学近一点的地方去住,找人合租也无妨,但后来想到费用的问题,便作罢了。
大学的事情办完,我便匆匆坐上了回家的火车,连逛一逛市中心的时间都无。只是在乘电车的时候,望着窗外快速往后飞逝的景物,心中才升起久违的伤感之情。我想今后必是要见缝插针的过日子了,生活终是忙碌,短短的三个月假期转眼即逝,在以后长长的日子里,人又要开始以学习为轴心旋转不休。但好在我还有目标,人一旦拥有愿意为之奋斗的东西,再辛苦应该都是毫无怨言的。
下午四时,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热烈。每到夏日,天色总是亮到很晚,总要苦苦挨到七八点钟才不甘不愿地黯淡下去。我习惯性地凝视窗外,火车行驶得飞快,不带一丝留恋似的,路过阳光路过风,路过旅途中一个又一个在前方等待的驿站。
我执着向前,不愿回首。
第一次远行
文/曹含清.
我二十岁之前从没有过远行,也没有过要远行的想法。那是大学二年级的暑假,我突发狂想要去远行。那时候想去就去,无牵无挂,匆匆背起一只黑色旅行包便走。我慌慌张张地赶到火车站,又犹豫起来,是去塞北大漠,还是去江南水乡?售票窗口前的长队慢慢移动,轮到我的时候我随口对售票员说:“苏州。”接过去苏州的火车票,我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远行。
我上了火车后凝望着车窗外,熟悉的城市被甩在车后,最后在视野里消失。火车哐当哐当的奔驶,阳光下的铁轨犹如一条漫长而璀璨的银河,在苍茫的大地上流动,闪耀着绚丽的光芒。窗外碧绿的田野与城镇像画卷渐渐展开,又渐渐合拢,窗外随时随地便是一幅风景画。
我远望到一艘艘船舶在江河中游动,望到s白墙青瓦的江南村落,望到了青山环抱的城市……在我眼中,那些事物仿佛被笼罩上了新鲜而又奇异的色彩。
到苏州的时候已经午夜。火车穿过昏沉的夜色缓缓停靠在站台。我下了车,随着掂着大包小包的人群涌向出站口。
我竟然不知道东南西北,望着灯火零落的街道与远处楼房的暗影,恍如来到了一个魔幻世界。我望到火车站广场的椅子上斜躺着一个年轻人,发出轻微的鼾声,旁边放着他的皮箱。我猜想他或许也是一个远行的人,像一只飞越千山万水的鸟,累了便随意找个树枝栖息。我在旁边的一把空椅子上垫上两张报纸,然后紧抱着旅行包坐在上面。我脑袋一歪,眼睛一闭,沉沉的睡意把我推进深深的梦乡。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旭日已经喷薄而出,整座城市沐浴在橘红色的晨曦里。我沿着陌生的街道漫无目的地游荡。我望到阊门,路过北寺塔,又摸进一条深巷,看到巷子的石墙上刻着很多诗文,细看才知道是唐伯虎的诗作。原来我摸进了桃花坞!唐寅祠的朱门紧闭,我听到院子里有人声。我想象着在那个院子里有一位落魄的才子在桃树下吟诗作赋。我敲门进去,或许能够一睹才子的风采,还能讨碗茶喝。我叩响了唐寅词的朱门,听到里面有零碎的脚步声,不久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侧身开了门,她一副警觉、冷淡的表情,望着我说:“我们这里游客不能进!”说罢关上了门。我注视着那扇朱门发呆,恍悟我并没有走错门,只是走错了年代——唐伯虎生活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离我们太遥远了。
我在古城四处转悠,路过拙政园、狮子林,去了苏州博物馆,又到了山塘街,太阳偏西的时候转到虎丘寺。寺外有位卖茉莉花的老人。她穿着一件花色短袖,戴着一顶灰色盆帽,挎着竹篮站在绛紫色的夕阳下,用沙哑的吴语招徕生意。我看到她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微笑,她手臂下的竹篮装满茉莉花,空气里飘散着馥郁的花香。一朵朵洁白莹润的茉莉花衬托着老人蜡黄枯瘦的脸庞。我觉得那一幕是我在苏州见到的最美的情景,至今难以忘怀。
日落时分我又回到火车站,买了回去的车票。候车厅里的人熙来攘往,座位上坐满了人。我站在一个角落里掏出手机给家人打电话。我的旁边站着一个中年人,他瘦高的个子,头发微乱,眼睛上挂着几缕血丝,一副哀愁焦虑的神情。当我挂断电话的时候,他突然问我在等哪班火车。我回答后他说和我是一趟火车。我们开始闲聊。他说他的老家在徐州。他在苏州工作了十多年,今天下午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母亲已经去世。他说着泪光在眼眶里闪烁,絮絮地说没想到母亲会溘然离世。他懊恼没有陪伴母亲度过最后的日子。他说着泪如泉涌,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只是从旅行包里掏出一沓纸巾让他擦泪。我和他一起挤上车厢,一路上我看到他的眼泪好几次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到徐州的时候,他和我握了一下手,拍着我的肩膀说:“再见!”然后下了车。我望着他急遽远去的背影,一阵心酸,一阵沉思。在世界上很多萍水相逢的人永远不会再相见,我们难以掌控机缘,所能做的就是珍惜与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在远行的归途中,听着火车的声响我沉沉睡着了。醒来后透过车窗望到东方泛白,渐渐露出一缕缕的晨光,犹如火焰燃烧着辽远而巨大的夜幕。
我想人生也像是一场远行。远行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孩子,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白发苍苍。远行是一场个人与世界的恋爱,也是一场重新认识自我与世界的体验。
天亮的时候火车到站了。橘红色的晨光沐浴着熟悉的城市。我挎起旅行包下了车,带着远行的思绪又回到原地。
幸福的火车
文/天泽
火车的记忆是童年开始的。
叱咤风云的车头,震撼心旌的车轮,迷离遥远的车灯,蜿蜒蠕动的车箱,窗中闪烁的人影,都给人以幻想的美妙之感。
颠簸和轰鸣是童年的幸福。小时候,坐火车最多是上县城,七、八十公里路程坐近一个小时,短途慢车中间要停靠五、六个小站,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快捷最舒适的旅程了,是那蜗行摇晃的牛车无法比拟的。县城是座明朝遗留下来的古城,曾经历战火洗礼和文化的积淀,是我的童话世界,因为那里有许多罕见的新鲜的诱人的事物。
远去的火车是我无尽的幻想。童年的日子,常随大人们到铁道两旁去扫煤,是东北开往关内的运煤火车上飘落地面的煤末,扫回的煤末可以制成煤坯块接济家中的烧柴。每当火车隆隆通过,那眼神总是随着呼啸的车影楞楞地凝视,直到火车消失在遥远的视野里,把幻想也带到天边。我想,那时的神态一定像多少年后到塞外出差看到的情景,我们开车到塞北偏远的乡村,看到泥土满身的娃娃追着汽车跑时土土憨憨的样子,还有直直勾勾的眼神,那就是我旧日的令人从心底涌出亲切的场景。
火车小站是我人生的起点。记得那年高考,是投宿一个远房亲戚家中,我称呼姑父的中年男人,正是一个“老铁路”,家住距离京哈铁路线边小站不过百米的铁路职工宿舍,他的工作是日复一日看守铁路道口,起放栏杆,挥动信号旗子。
暮色中,漫天晚霞引我踱步月台,品读这独特的风景,凝神在我身边来往穿梭火车,不知飘过多少远行车影和旅途的人们,直到星辰悄悄点亮黛色夜幕,照耀回去的小路。入夜后,火车的奏鸣伴我入眠。晨光里,火车的高歌送我上路。
旅途让人享受寂寞和伤感。记得第一次坐火车远行是考上大学去省城,独自远行,离别亲人,满腹愁绪。那几年,每当临近寒暑假,总算着归期,盼早登归程。在往来的途中,还伴有一路寂寞的沉醉的怀想,想着父老乡亲,忆着同学少年。曾记得,一双明媚的眸子总闪着灿烂微笑的同学,承父业成了家乡火车小站的检票员,藏蓝的工装和神气的硬壳帽衬托出的娇妍,每每登程总有那熟悉的笑容相随,曾嵌入我少年的梦中挥之不去。多年后,听说成家其夫性戾而生活凄厉,昔日同学间每每相见相忆,令人潸然。
火车的旅途似与人生命运合辙。后来,火车坐得更远了,毕业工作那年到了梦中欣羡的京城。说来是机缘啊,成家立业后家正朝坐落铁道侧,窗子正向南来北往的火车,而上班的办公楼坐落火车站旁,窗对车水人流的车站月台。朝夕望长龙,日夜闻潮动。
近些年,与妻女数次回到写满童年故事的家乡小城,回味乘火车的颠簸与快乐的时光。那里,有积淀历史的城垣,有蕴籍文化的庙宇,有记载烽火的山岛,有潮起潮落的海岸,有趋之若婺的泉流。在那里,尽情地品享我心灵与人生轨迹回归的悠长韵味。
火车是流动变幻的岁月。曾多少火车的旅途律动中,带来多少凝思,带来多少憧憬,带来多少向往。从童年走到中年,不知有多少梦寐,在流去的风景中不断地消失,又不断地展开。常站在窗前,痴痴望着列车远去,从眼前驶向四面八方,驶向山川城乡,驶向未知时空。我想,那就是我延伸的灵魂,那就是我作响的思念。
登上远去的火车吧,与人生过去的繁碌暂时告别,穿过茫茫夜色,在晨曦中将达到崭新的彼岸。
哦,那山
文/郭孟收
飞机上俯瞰的山,并未觉得雄峻和巍峨。从机舱的窗口望下去,那掩映在一簇簇雪白的云下面的,一片片,黛青色的连绵起伏的小丘便是了。等下了飞机,换乘了火车,才算真切地看见了这山。
生长于平原的人,对山的理解并没有具体的印象。以为山要么奇峰兀立,怪石嶙峋,要么青山绿水,山水相依。但顷刻间,那山便真实展现在眼前了。
火车一路都在不知不觉地爬坡。速度慢了许多,便更有机会细细体味窗外这山的景致。火车艰难地蜿蜒在山与山的缝隙间。远见,一座高大的山峰正迎面而来。山势异常陡峭,一切都是原始自然的状态,各种高的、矮的、深色的、浅色的灌木野草密密地交杂在一起,包裹了整个山体,不留一丝空隙,满眼尽是苍翠。距离近了,需尽可能仰着脖子才能看清峰顶的景物。突然发现,在看似高不可攀的绝壁崖顶处竟然还有一所房子建在那里,却不知为何人居住,着实令人惊奇。未等细想,眼前蓦然一暗,车已钻进了山中的隧道。过了许久,又陡然明亮。阳光瞬间照进来,格外刺眼。再寻找那座山峰时,已经只是一个背影了。
不经意向下俯瞰一眼,才知道此时已经是在另一座山的山顶了。远处的群峰都氤氲在阵阵雾霭之中,若隐若现。脚下,两山之间围成一条狭长的山谷。幽深的谷底,林木繁密,一条细细的溪流穿梭在乱石间。几座简陋的民房散落在水边、山脚。青石的墙、灰色的瓦,没有院,更不需要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四周重山环抱,谷深林密,看不见通往外面的道路。远远望去,似有鸭犬追逐,孩童嬉戏其间。在这深山幽谷之中,竟有一个如此的生活所在。直教人感叹,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家……
越往前行,山势越发险峻。火车爬行在一座座峰顶之间,又将一座座更高的山抛在了身后。窗外,那些在脚下蔓延开去的山丘更给人恍若置身于九天之上的感觉。
有人说,人生就像一次旅行,在乎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风景。的确,人生旅途中所有人都有一个相同的目的地,只是沿途的风景各异罢了。正如眼前的这山,在谷底时仰望峰顶,只觉无限神奇,几多向往。想那奇峰异径处,只应是道君神仙的所在。而转眼之间,又在另一处峰顶向下俯瞰。顿觉又是天上人间。那脚下的陋室简居,清贫平淡,或许就是世外桃源。其实这只是一次旅行,当目的地到达时才发现,山就在那里,从未改变。有峰就有谷,有隧洞的黑暗也有阳光灿烂。当命运无可改变时,便随遇而安。一切皆在自然。
佛家讲,人生有三重境界。一重者,“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或为未谙世事的懵懂少年,或为久居山野的村夫莽汉。眼中自是纯净无暇,一切皆为本真。二重者,“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历经了世事沧桑,看惯了世态炎凉。心中的热情逐渐被冷漠填充。用疑惑的眼神审视世间一切。沉沦迷失在真与幻、假与善的漩涡里。这无疑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和无奈。但这种彷徨和迷茫的境况却困住了最多的人。很多人一生只能纠结痛苦地活在这种境界里。
这第三重便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种洞悉世事后的返璞归真,也是人生积淀下的无欲无为。达到这至高境界者,要么修炼成真,已“得成正果”。抑或只能是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老先生了。佛家的一句禅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便给这种境界作了最好的注解。
车依然在艰难地向前行进着,窗外的景致换了又换,只是这观景的人依然如故。终点还在远方,目及之处又一座山临近了……
哦,那山。
母爱
文/沙立英
在人的一生中,母亲的关心和呵护是真挚无私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体现着浓浓的亲情。
据一篇报道:“2005年9月5日中午,和往常一样,陈静送女儿李纯去学校。
从家里走到纸纺实验室小学需要经过一段铁路,桥下是潮湿阴暗的涵洞。接连几天的雨,让涵洞里积满了又深又黑的水,陈静便带着女儿沿台阶登上了铁路桥。
12点35分,铁轨上静静地停着一辆火车,挡住了李纯的路,她决定从火车下穿过去。她笑着对母亲挥了挥手,说着“妈妈再见”,就朝火车跑去。她边跑边回头看着母亲,就在那一刻,火车轰隆隆启动了。
李纯小小的身体一震,就停在火车旁不动了,火车眼看要从李纯的胸部碾过,陈静正站在离女儿几米远的地方,她没有时间思考,就用箭一般的速度冲到了火车下。火车往前奔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她根本无力将女儿从铁轨中拉回来,而是一把拽起女儿小小的身体,卧在火车底下。
没有任何犹豫,陈静用身体将女儿压在身下。车厢底部的铁板与每两节车厢牵引的铁钩从她的身上硬生生地刮了过去,鲜血从单薄的衬衣里大面积地渗出来……
一小时后,陈静被送到了医院,陈静背部大面积擦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母亲是最伟大的,她为了我们,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我们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母爱是一束光,引领我们走向光明。
母爱是一艘船,无论走在哪里,这艘船永远不会停。
母爱是一首歌,而最美的音符来自于无私的赠予。
清醒的火车
文/彩虹天
那一年,我四岁,随二叔和哥哥一同去汉川老家拜年。年的印象已记不大清楚,匆匆忙忙拜完年,睡了一晚就该回去了。只记得乡村的小路上,薄薄的一片雪白,仿佛撒了一层盐分。零散的爆竹声,在乡村的上空炸响,混杂着冰凉的雪花飘向地面,仍有拜年的村民喜笑颜开,相互拱手作揖,踏着沉重的脚步在泥泞地里行走。早上,胡乱给自己扎了两只小辫,马上就要同二叔哥哥一道回安陆的家了。
已不记得当初是怎样从那个乡村离去的。印象里,仿佛是走了一天的路程,把白色的雪地踏成了泥浆,拔出脚,裤腿上全是泥。人感觉很困,脚又走得很疼。后来,二叔背着我,我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醒来后,便听到“哐当”的声响,一列火车如长龙般停在面前。
火车的到来仿佛是心灵的暗示,它突然唤醒了内心的焦灼和恐慌,于是此后的事情在我记忆中,就如挥之不去的云雨。云雨过后,才见一方晴天。倘若我走不过那片阴霾,或着最终遭雷电所击,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我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我,是因为我时常陪同哥哥一起去火车站玩耍,这是我一生都应该值得庆幸的事情。长长的站台,熟悉的车灯,还有轨道上斑驳的石子,穿着绿色服装挥旗的车站职员,在我记忆里刻下了永久!可是在那一刻,在迷失的那一瞬间,所有熟悉的气息只能成为一时的幻影,在我的脑海里飘飘荡荡,仿佛时间的秋千,只是荡来温暖和亲切。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弱小和害怕!在那遥远的路途中,在那冗长的列车上,在那许许多多陌生的面孔里。
四处皆是人,黑压压的挤火车的人,毫无秩序。叫声、骂声、哭声乱作一团。我是从二叔的背上遭人挤下来的。当时他可能因为拥挤而忘却了背上的孩子了,他只是在慌乱中牵着我七岁的哥哥,连吼带骂地上了火车。他们把我一人扔下了,我奋力哭喊,可是人群的喊叫声盖过了我的哭喊,他们根本无法听见。
我幼小的身体被挤在人群之中,使我呼吸困难。我不再哭喊,因为这毫无用处,所以我拼了小命往前挤,跟着人群往火车车门的方向挤。可是,人太多,加上我的劲太小,根本没有任何缝隙可找,行动艰难。挤着挤着,惊喜处,伸出脚,就快踏上火车的车门了,但是脚又被后来居上的人挤出来了。只听得火车一声鸣笛,马上就要出发了。我一看势头不对,急中生智,赶紧抱住一个人的腿,随着他吼吼挤挤,好不容易上了车。
前脚上火车,后脚刚一进门,车门就给关上了,紧接着火车开动了。火车上比外面要暖和许多,但空气混浊,气味难闻。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到二叔和哥哥。那时,乘车秩序并没有现在这么好,往往是上车的时候挤,上了车,还是人挤人,很多乘客连座位都没有。地上横七竖八地到处躺着人,连椅子下面也躺满了人,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更别谈乘务员和乘警在火车上巡视了。这时候,我才发觉脚底冰凉,低头一看,鞋子没了。
列车上闹哄哄的。我找到一处角落坐了下来,开始搜寻亲人。一个个陌生面孔投向了我,使我感到十分恐惧,不敢做声,更不敢哭泣,怕一哭,被坏人拐走了。那时候,经常听人说有哪家的小孩被人贩子拐走的消息。我不敢看旁人,不与他们搭讪。有个妇女靠近我,柔软的声音问我:“小孩,你家人呢?”我心中忐忑,随便指了指对面一个闭目养神的人,告诉她那是我家人。妇女“哦”了一声,不再同我说话。
已是夜晚了,人声鼎沸的列车平静下来,列车上的灯不知何时关了,很多疲乏的旅客进入了梦乡,四处皆有呼噜声。可是我却不敢睡,怕自己睡过了家的站台。来的时候,我记得是在“长江埠”下的站,听到列车喇叭里,女播音员播报“下一站是长江埠站,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她一连播了三次,我谨记在心,然后就跟着二叔哥哥下了火车,去了汉川老家。我想回家的时候,列车到站一定也要播报的。我家在安陆,只要听到 “安陆”两个字下火车,应该不会误事。
好几个小时,我都不敢眨眼,尽管我很困倦,极想睡觉,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够睡,不然就会回不了家的。阵阵冷风从车门的缝隙而灌,吹进来雪花。感觉好冷,脸也冻得僵硬,蜷缩在角落,把脚塞在腿下面取暖。
果然,喇叭里开始播报了,但不是安陆。大概又等了一两个钟头,喇叭里又开始播报,但都不是安陆,每次停车时,便有众多下车的乘客。
这是多么漫长的等待啊,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之长。我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睡意时刻侵袭着我的神经,即将没过我的双眼,但我的意志最终打败了疲乏,竖起耳朵去听播音员的再次播报。终于,我听到喇叭里说:“旅客同志们请注意,旅客同志们请注意,下一站是安陆站,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列车开始骚动,好多乘客从地上爬起来,到头顶放箱包的地方拿行李包。我赶紧尾随着一个下车的旅客,并小心牵着他的衣角,被人推推搡搡地下了车。
仿佛刚才脑海里飘荡的秋千,蓦地荡到了眼前,一切又是现实的。风,迎面扑来,凉飕飕的。天还没有亮,灯光闪烁的那方,长长的站台向我飘来了熟识的气息,一种亲切感使我内心升起无限温暖。我赤脚走在潮湿的雪地里,走出站台,向候车室的大门走去,居然感觉不到寒冷。
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候车室的屋顶是白的。地面潮湿,灯光照耀的地方,腾起烟雾。阴冷的角落,有未化尽的雪。候车室里一片灯火通明,有候车的旅客,目光空洞地望向站台那边的轨道,等待往来的长途列车。我早已忘却了同我一道乘车的亲人,现在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
在那个飘雪的凌晨,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惊喜。开始了拔腿奔跑,我跑出候车室,往家的方向冲刺。我跑过街道,冲进小巷,穿过几条长长的弄堂,然后又跑向另一条街道和小巷,以及另几条长长的弄堂。雪明亮着天空,如同白昼,照亮了我回家的行程。我赤脚在雪地里欢快奔跑。有一会,我就要呼喊出来了。我分明是听到了,那来自我心灵的呼喊声:“我回家啦,我回家啦!”
是的,我回家啦,在那个飘雪的凌晨,我万分惊喜敲开了外婆的大门,外婆披了一件外衣,给我开门。只见她大惊失色:“伢,你怎么回来啦?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这时,我才感到了害怕,“哇哇”倒在外婆怀中痛哭了起来。
谁都不能想象,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居然能够搭乘长途火车,独自回家。事后,二叔和哥哥当然免不了遭到众亲戚的阵阵责骂,当然,我也挨了长辈们的好一顿训斥。
长大以后,我经常会搭乘火车去往全国各地。每一次的乘坐,我都会心事重重。那陈年的往事,就像陈在水底的鱼一样,时刻会浮出水面,在我面前清晰呈现。即使事隔多年,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倘若我从未跟随哥哥去火车站玩耍,又怎能记得车站的模样呢?倘若那几天不曾下雪,便不会有如同白昼照亮夜行的归路,在漆黑的夜晚,又怎能摸到回家的路呢?倘若我在火车上哭泣,或者根本不去理会乘务员的到站播音,那么我现在又将在何处呢?正是因为我一直谨记来时的所见所闻,保持时刻警觉和清醒的状态,才会给我点亮回家的路程。
小时候的那段经历,在我成年的路途中时而敲响警钟,所以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让自己迷途,即便搭乘了那种足以让人陷入迷途的火车,内心也时刻保持清醒和警觉,保持做人,还有做事的原则。(2011年9月20日17时)
春天,火车已开出
文/石泽丰
很多时候,人总是在奔波中消耗着时间,又在某一时间选择去奔波,貌似一列火车,一次又一次地从春天的站台出发,载着一车子心愿,喘息着奔向远方。
远方有多远?从中专毕业到现在,我至今都没有抵达,但心总是向着远方。记得是在1999年的春天,我坐上了一列开往广州的绿皮火车,想在南方找一份能改变我家庭贫困的工作。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真实的火车,看到它如一条长龙一样缓慢地停在我站立的站台边。车门打开,人们蜂拥而上。我挤在人群中,不知是谁从我背后将我推了一把,我才上了车。至今我还在为当初的拥挤感到惊悚,到底是什么拨动了我们非要外出打工的心弦?当初那么多人南下,一道从春天出发。
火车一路向前,而我并不因此感到自己离远方近了。我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在打工族的大军中,我少得可怜的知识储备到底能压下多少胜算的砝码?我心里没有底。到了广州后,一连几天,求职场上黑压压的人群,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挤入角落,起初那一次又一次美好的设想,此刻也被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全然浇灭。我想到那列载我而来的火车,想到自己来时的模样,火车缓缓地靠向站台,它像一个呕吐的蟒蛇,将“胃里”的我们如数吐出,然后,又咣当咣当地走了,沿着宿命的轨道,始终向前,向着远方。
随着春天不断轮回,履历表上的年龄也在一岁接着一岁地往上增长,再加上自以为是的坚硬的翅膀,在日复一日扑打中逐渐萎缩,我像一只日渐衰老的豚鹿,尽管年龄受限体力不支,但目光向前,满脑子都是奔跑的风景。我身边的几个朋友劝我说,你十六年换了八个单位十四个岗位,也该停下来了,去过一种相对安稳的生活。是的,我应该停下来,在人生步入第四十个春天里,可是,我阻止不了我心原上的火车,它已开出,还在奔跑。
如今,每次在青灯黄卷里诵读诗书,洗礼心灵时,我的热血还保持着当年奔流的速度,只因春天这个美好的季节,只因梦想,值得我们每个人去追逐。
送别
文/九满
一九九六年五月二十六日,我和母亲从广州挤上了傍晚五点开往长沙的列车。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陪母亲坐火车,我让她坐在窗边上。
这是南国的夏天,大雨密不透风,弥漫了前方的路,弥漫了我的眼睛。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硬汉,可事实证明,我简直比一颗柿子还要软!当我把母亲回老家的车票一订好,我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想起又要跟母亲长时期的分别,眼泪就流个不停。算起来,这次应该是我长大后和母亲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吧?就是这最长,满打满算也就是243天的时间而已,而且工作日我都在工地,多数时间是母亲和我妻女在一起。忽然想起网络里流行的一句话:“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对我来说却只能是一碗可望而不可即的鸡汤。生活的压力让我疲于奔命,分身乏术;母亲对九个儿女的牵挂注定让她不能长久呆在一处。你可以陪我长大,我却不能陪你变老……
朦胧的泪眼中,大片大片的绿色迅疾向车窗迎来又向后退去,间或有一两树繁花夹杂其中,灼灼如童子的眼睛。再过九个多小时,我的母亲将被一列火车送到遥远的故乡。我端详着母亲,她脸上的老年斑和皱纹已经壮大成一支可观的队伍,斑白的头发正悄悄向我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心里一阵难受,泪珠在眼中打转,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母亲似有一种生离死别之感盘桓在她的心间,在浅浅的夕阳里,我竟分不清那究竟是她年轻时的锋芒余光,还是一层盈盈的泪光。
很久之后,母亲才打破沉默,慢慢地开始了讲叙:“九满,我跟你们在一起生活了八个多月,我感觉阿好是一位孝顺的儿媳,这些日子,她处处为我着想,把我当亲娘在待,买菜做饭总是考虑我的习好。从吃穿到健康,再到安全,她为我操尽了心,既怕我冻着,又怕我饿着,还怕我生病。去年十一月,我有些咳嗽,她从医院买回药物给我服用,我的病情一好转,她开心的像得了糖果的孩子,充满了满足与自豪,还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给我补身。她怕我孤单,有空就陪我四处走走……”一扇封闭的大门被母亲打开了,那些故事就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展现在我面前,情节和人物加密了我原先的认知。
“你去了工地,阿好便把整个家庭重担扛在肩上,既要抚养欣欣,又要在单位完成满负荷的工作,但她任劳任怨,把家里家外打造得有条不紊……”我坐在母亲身旁听她诉说,消化着她讲的这些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让我比之前更加兴奋。每讲完一件事,母亲就显得更加轻松,更加满足!
“我说你啊……”母亲突然盯着我看,“你可得习脾气、多宽容,免得夫妻拌嘴生气!”母亲对我说教起来。“我没来广州的时候,总是担心你性格暴躁,担心你成家后的生活。现在我放心了,也可以安心地回去了。”母亲喝口茶润了一下喉咙,接着露出神清气爽的表情,似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我们就这样坐在火车上,一路说着话,一路推算着人生和家庭的各种暖心与和睦方程式。然后,韶关站就到了。
火车一停下来,我第一个跳下车,一口气在流动餐车上买下六个红烧鸡腿。
一看到我手上举着的鸡腿,母亲那双曾给我无限关爱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亮光,连忙起身要接,我说:“妈,我来,很烫!”我把鸡腿摆在母亲面前,递给她一双胶手套。母亲拿起一只鸡腿,大口大口地享受着。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对食物从不挑剔,也吃得少,我从没见她像今天这么贪吃过,更没想到,火车站随处可见的红烧鸡腿,她竟如此喜爱。看她的吃相,我隐隐有些愧疚和心疼。
突然,母亲一边“啪啪”地拍打我的大腿,一边说:“九满,在老家的时候,常听孙男孙女们说起韶关火车站售卖的鸡腿又大又好吃。今天,我终于尝到了,肥而不腻,香鲜味美,那感觉真是让我一下爽到脚趾头啊!”我有些激动,一小滴液体流进嘴角,涩涩的,咸咸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我眼角渗出的泪。
我不无自豪地告诉母亲:“妈,我听你说起过,今天,我就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才一定要送你到韶关,一定要让你品尝韶关火车站的鸡腿,这是我多年来的愿望,我必须实现!”母亲那额上饱经风霜的皱纹似乎在这一瞬间舒展开来,一双善良的眼睛早已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苍老的嘴角露出灿烂的慈祥。
我要下车了,母亲意识到离别终成事实。把我的手捧在她瘦弱的掌心里,眼睛在我脸上久久停留,好像看不够。随后,为我整理纷乱的头发,整理我凌乱的衣领。我闻见母亲手上还飘着红烧鸡腿的香味。母亲轻轻擦拭掉我的眼泪,语无伦次地说:“崽啊!你都当爹了,这可能是娘给你的最后一次温暖,以后的路,你要好好地保重自己!”说着说着,母亲突然流下了泪,而且那泪像家门口的小溪那样滔滔汩汩,堵不住,擦不完,完全失控,如同蓄积已久的感情的闸门被开启,非一泻到底不可了。我傻傻地待着,竟说不出一句恰当而有力量的话来劝慰母亲,还轻声说:“妈,别哭了!人家都在看我们呢!”一瞬间,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我装作抬头看天,让眼泪流进衣领里,温暖我的心。
我下了火车,母亲从车窗探出头来。那时夜风正凉,风儿吹撩着母亲满头华发,她的身影在风中有些孤独,有点沧桑,有点无奈,有些期盼,还有些挂念。我的眼泪又来了。火车渐渐开动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向前跑了几步,但火车加速了,母亲也加速向故乡退去。在第一个拐弯处,母亲在我的视线中变得模糊了,但我仍清楚地看见,她头上的白发在夜风中轻轻抖动……
酷车小镇
文/施晗
酷车小镇是我所居住的一个地方,这里位于北京东南四环边。
之所以命名为“酷车”小镇,顾名思义,是与车有了某种内在干系。从汽车的改装、喷漆、美容、维修等等,都是这个小镇的经营范畴;任何一辆破烂的夏利,在这里一改装,就可以让它成为不可一世的凯迪拉克或者宝马、奥迪,羡煞那些租车一族。除了这些,小镇内还有华北地区最大的二手物品交易市场,逢五六日三天最盛,人声鼎沸,一条南北贯通的马路被挤得狗都过不去,更别说人了。如果哪天美国跟中国发生战争了,在这种地方扔导弹效果最佳。老百姓永远是被统治者奴隶的,所以该牺牲的时候他们不想死也不行。说这话未免有点幸灾乐祸。
好在沿着沿着小镇往南人烟就不那么盛况了,只有错综交杂的柏油路和天桥,再往南就是北京欢乐谷,据说是北京最好玩的游乐场所,很遗憾,我来京八载有余,居于此镇亦有2年,竟从没出入过此游乐场所,最具象征意义的是在这个游乐场门口拍过一些照片,而且照片还在一年前换电脑时全部被删除了。
我对车由来就不怎么热衷,第一次看到火车大约是在6岁的时候,奶奶与姑姑穿过铁轨,我在旁路上走,心里还是有着恐惧,深怕此时有一辆开得正快的火车飞来,把两位亲人卷走。这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其实并非偶然,没有见过火车的孩童时代听惯了欧阳海和那些那些被无辜夺去生命的人们,于是,在还不会思考问题的小脑海里,火车是决没有感情的,是冷峻无情的杀人凶手。
后来火车看得多了,看到想呕吐了。
每回乘火车从这个城市穿梭到那个城市,除了漫漫长路的等待和难熬,就是人多。先是在检票口挨了无数的脚踩,再是在上车时的被人挤推,以至上了车还要被挤扁的厄运。
记得大学时期有回乘火车回家,到站了下不去,乘警帮我挡着人流,他也被挤了回来,眼看车就要开动,乘警急中生智,一把把我抱将起来从车上扔了下去,扔进拥挤的人流中。我被众人不假思索地接住了,或许说他们本来就没有想过接我,是有个东西从车上突然掉下去,他们下意识地怕砸着他们的头,却意外地挽救了我没被踩成火腿的局面,幸免的厄运,阿门。回过头,看那些连车门都还没有挤上的人们,感觉自己又是那么的幸运。
回家的路永远是那么长。
今年春节我没有回去,有太多的借口与理由。所以,留在了酷车小镇。兑去表皮繁华的袈裟,北京的骨头在寒风中颤抖。酷车小镇也一失往日的人来人往,留下的只有一些正待妆新的小汽车和几条漫无目的乱窜的狗,当然,还有一些人,但很容易被另一个人遗忘。马路上该行驶的车依然在飞奔,打出租车却成了易事。地铁里一下子也冷清了许多,看那些贴满通道的新年祝福和广告,心想这到底是给谁看的呢?
回到酷车小镇的家里,整条楼很多住户已经回老家过年去了,也有一些干脆搬家了,依稀还记得刚上楼来的时候,衣服被门上的铁丝割破了一块,那是房东为防某些偷溜回家不交房租之人,而有意识地把大门锁上,只留下半米宽的空间供人进去,也供狗进出。人性被奴隶如此,究竟奈何谁呢?蝉被螳螂捕,螳螂又被鹰吃,鹰的背后又会是哪一个猎手呢?
楼下有人在开着跑车学习飞车,仅有的几个围观者双目盯住车不放,那也许是车主的朋友又或者是酷车小镇某一个也不回家的人……
火车纪行
文/张雨晨
乘火车没座位的时候,我常常连续一两个小时站着看窗外。
小小的方形窗格出一片黄色的原野,许是山的缘故,那地不是平坦的,而是弧形向上爬伸的,看不到边界,似乎随时要倾泻下来。一条条田垄规整得出奇,可是突然高出一片未收割的完全枯黄的玉米,像是被遗忘在另一个世界。那片黄色中有零星的黑影,人的背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弯曲着,深埋进无边的枯黄间,倒和弯曲的田地契合。有一种原始的力在蠢蠢欲动,坚韧地承受着天地的重压,又随时挣扎着挺直脊背。
沉寂之后,新绿爆发。一团团绿色的“火山”似乎随时要喷发出生命,纯粹得令人窒息。突然,极自然的,一条蜿蜒晶亮的溪流从中淌过,又在远处消失,似乎能听见潺潺的流水漫过黑色的土地,抚摸光滑的卵石和粗糙的沙砾,悄悄融入生命跳动的绿色脉搏,再催生新绿。
偶尔,火车也驶入黑洞洞的隧道,浓稠的黑色如同鬼魅,烟雾般紧紧贴着玻璃,向窗缝探头探脑,试探着碰触,妄图进入活物的世界。头顶有惨白的车灯,于是映出疲惫空洞的没有表情的旅人的脸孔,而窗外是什么也看不见的。胸中渐渐浸满压抑,可黑暗不止,那上涨的水势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等到房舍屋脊渐多,行程已进入尾声,火车呜呜地鸣笛,擦身而过的呼啸和铁轨撞击的咣哧声一股脑儿地涌来,杂草也愈加稀疏。很快,就见到高高的站台。乘务员高喊着“让一让”,挤出人群,在车门旁待命。
五六分钟后,双脚就再度踩回坚实的地面了。
记忆中的绿皮火车
文/苏贻
背上行李,踏上火车,一道铁轨,蜿蜒着躺在土垛子上,静静地,逆着海南岛的风,伴着七彩阳光前进。电影似乎总是喜欢以特定的方式开场,逐渐拉远的镜头,画面感骤强,主题突出而明确。2016年的第一天清晨,我带着女儿从海南西线东方动车站口走出来,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我下意识地望了一下远处的火车,一个念头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这就是我从小生活成长的地方,于是,我开始对着铁轨边的火车呐喊,积蓄了很久的情绪不顾一切地涌出来。
我是在这片土地成长起来的,那是一个离铁路站台不远的家属区,每天放学回家路过车站,只要看到火车经过,急急忙忙一阵小跑到铁轨边,看着一节节的车厢,掰着小手指,细数着到底有几节车厢。还没等到小脑袋瓜转过弯来,火车已缓缓地从我眼前驶过,奔向八所港, 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起初看着的都是拉铁矿石的火车,那是童年看火车的记忆,所以每次听到有火车“呼——”的汽笛声传来,我都会迫不及待地喊“火车来了、火车来了”,然后做预看火车状,逗得弟弟开怀大笑。这大概是火车这种富于情怀的交通工具,对我所拥有的最初反应吧。
每忆起那绿皮火车,就仿佛像自己的童年失而复得了一样。没错,就是那种慢吞吞的、没有空调、见站就停、濒临灭绝的绿皮火车,尽管它嘈杂闷热、空气里弥漫着各种不知名的味道和小孩的吵闹声,还是有许多人乘着它去追寻梦想和希望。
绿皮火车,对于我的某种情怀,或许不可替代,因为对于我来说它就是儿时的记忆。那时的火车远没有现在的动车这么漂亮,是那种老式的绿铁皮火车,开起来轰轰轰,慢慢的,几十里路,要晃悠悠地走上半天。
八所是个小镇,因为是铁路子弟的缘由,那个时候免费坐火车也是一种很值得骄傲的事情。记得第一次坐火车是八岁的时候,妈妈带着我去昌江铁矿的伯父家里。
“吱——”绿皮火车像是扭捏的姑娘姗姗来迟,远远的,还未靠近,月台之上就已经有了急速涌动的人潮。车上车下,都是急步走动奔跑的人群。人挤着人,肩擦着肩,人与人,人与行李之间好像没有了空隙,紧紧地粘合在一起。上了火车不久,列车就像拉犁前的黄牛那般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又好似颤抖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惊人的长鸣,就悠悠然地滑出车站,向前驶去。伴随着车轮撞击铁轨的铿锵声,两边的破房旧屋好像跳舞一般急速向后旋转。窗外的景色不停地变换着,车厢内的男女旅客都在吃着、喝着,赏心悦目地欣赏着远处丰茂碧绿的田野。这就是我第一次和火车的亲密相处,那种新奇、舒适、兴奋一生都忘不了。
上了初中,就可以一个人坐火车去伯父家了,虽然汽车更方便更快,但我却总是喜欢坐这慢悠悠的绿家伙,带上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慢慢地读着,偶尔也会透过模糊的窗户,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窗外的风景。随着火车逐渐加快速度,窗外的景物也如电影放映般快速地向后滑去,还来不及看清楚,就又是另一番光景。渐渐地,小镇的风景也很快消失在视野中,接着,就是那一排排低矮的房屋,破旧的篷布,晾在外面的衣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还显得有点儿生机;继而是高低不平的山坡,了无人烟,寂寥而又冷清,田间的野花已经凋零,在风中来回地摇摆,间或会看见广阔的平原。第二季水稻已收割,大片的田野全是酥黄的稻秆儿,一棵树,或几丛灌木,绿油油地立在黄色的田野中间,白色的小鸟穿梭其间,起伏的山峦迎面而来,又抽身而去;三两个在田间劳作的村民,那瘦弱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似乎要被那土壤淹没。
那时还有沿途停靠的小镇,到站后甚至可以下去走走,反正会停留很长的时间,八分钟,十分钟,或者更长,这是那些快速火车无法想象的。那些小站的站台上总有卖特产的小贩,特产并不贵,非常新鲜,旅客只需要付出不多的银子就可以品尝到美味,诸如昌感的花生、那等的香蕉、抱板的芒果、叉河的甘蔗、水尾的竹笋……
可能至今仍有很多人在抱怨绿皮火车人员拥挤、厕所难闻、速度慢、空气流通差,没错,即使它有这么多缺点,但是这并不妨碍享受坐绿皮车的心情。过惯了快节奏的生活,很喜欢坐上慢悠悠的绿皮车,看看窗外风景,用眼睛和相机去记录自己所见所闻,放空自我,享受一段缓慢而又温暖的时光。没兴致的时候,干脆就闭上眼睛,将头倚靠在车厢的壁上,随着火车的颤动迷迷糊糊地静心养神,仿佛婴儿在享受摇篮般的乐趣。脑子里什么都不用去想,享受这种全身心的放松。还有我始终相信那一排排行李架上装载的不仅仅是行李,皮箱里还有我曾经的梦想与那些青春岁月,它们都是沉甸甸的。
“只要不赶时间,或者,路上有伴儿没伴儿,我还是喜欢选择火车出行。但是,兴趣已经大打折扣,原因就是那车头过于干净,没有了喷云吐雾的效果。现在的火车讲究速度,封闭,削弱了气味和零乱的钢铁音响……”民谣歌手周云蓬写的《绿皮火车》,拨动了很多有着绿皮火车情结人的神经。但随着火车第六次提速,越来越多的绿皮火车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绿皮火车留给太多人难以磨灭的记忆,那是现在任何一种交通工具都无法替代的情感,我也许还会去钟情一下绿皮火车。在那个年代,绿皮火车穿梭在全国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个年代,无数人的出行都离不开这样的绿皮火车。它见证了列车上的点点滴滴,也见证我们这代人的成长。或许,在哪里偶尔会看到绿皮火车的身影,难免也会多看几眼,算是怀念绿皮火车的一份情缘吧……
开往幸福的火车
文/梅莉
我们准备结束十年双城记的日子,在他居住的城市买房安家。看了数十处房子以后,有一天,他打来电话说看中了一套,环境、交通、学校什么都不错,但是有一个缺点,房子的正前方是一片绿化带,再过去几百米处就有火车轨道,经常有火车出没,今后必定会很吵,不过窗户都是双层玻璃,隔音效果不错。他问我要不要拿下这套房?
我在电话这头简直是欢呼雀跃:“快拿下来呀,火车啊,我超喜欢它!”
是的,从小到大,我对火车有着特别深厚的情感,总觉得它的另一头有我想要的幸福。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某个夏天,一位面目清秀的少妇,一只手抱着一个幼儿,另一只手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走在大马路上。她是要带着孩子们去赶火车,看她远方的丈夫。走着走着,那个步履蹒跚的孩子走不动了,她也想让妈妈抱,母亲鼓励她,大宝走得很好,很了不起!突然就听到“咕咚”一声,孩子滚进路边的小水沟里,母亲赶紧把她像拎只落汤鸡似的拎起来,刚穿上身的新衣服已经又湿又脏。少妇于是从背着的行李包中,又拿出干净的衣服给孩子换上,再继续赶路。
步行近一个小时才到火车站,只是火车还没来。那是一个小站,记得叫分界山。于是,年轻母亲就带着俩孩子站在路边等候,那个大孩子突然馋猫似的吵着要吃香瓜,于是,母亲掏出一元钱来买,恰好这时,火车来了。她抓起一只香瓜拎起孩子们就匆匆忙忙赶火车去了,连找的钱也没来得及要,那时的一只香瓜不过区区一角钱,她却花了整整一元钱!猪肉才七角钱一斤呢!
如今老到头发不染都不敢出门的母亲,每次回忆起这一段时,就会点着我的鼻子笑骂:“就是你这个小东西馋香瓜!害得我该找的零钱都没来得及拿,火车就开来了!我一个人拖着你们两个小的,还有大包小包的行李,那时候日子真难啊!也熬过来了。”
母亲的回忆里是她来来回回坐火车时,一路上的辗转与艰辛。而我的童年记忆中,却是火车上飘散着油纸蛋糕的香味和停靠地那些稀奇古怪的站名。火车上卖的那种黄黄的油纸蛋糕,便宜又好吃,曾是我喜欢坐火车的理由之一,不像现在慢车上老卖撕不烂的袜子,而动车和高铁则不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至于那些小站名字,有个叫“寒亭”的,还有叫“毛耳山”的,寒亭听上去很小家碧玉,“毛耳山”则被小时候的我叫成“猫耳朵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让我对火车上的旅程充满无尽向往和渴盼的,是因为火车可以带我去看父亲。由于父母婚后分居两地,我从小就被母亲拖着在火车上奔波,对火车那头、一向严肃的父亲,是既熟悉又陌生,既渴望又畏惧。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我上中学时才一家团聚。
命运的轮回总是惊人的相似,后来我也嫁了个异乡人,婚后也是两地分居。一次次的欢聚与别离都由火车来承载。周末,我坐火车去看他,或者他坐火车来看我,来来回回的票根收集起来可以装订成一本厚厚的日历,那些年买火车票的钱足够买一辆好车。突然有天,一向热爱火车的我,竟然也坐怕了,于是,果断辞职搬到他的城,安居下来。
如今,我常常在黄昏里伫立在阳台上,看着不远处从上海西站开出的一列列火车“哐当、哐当”呼啸远去,一点也不觉得它吵,相反,我觉得这是一种动听的声音。想象坐在火车里的人,他们是多么幸福,因为火车的那头有人在等他。
我问先生,当年他每个周末乘火车回家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说,一到星期五那天,早晨起床时就开始高兴,又可以回家啦!坐在火车上,心就在呐喊:火车快开!带我回家!我又可以见到老婆孩子啦!
人生通常就是这样,我们所爱的人在哪,家就在哪。火车载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带着希望出发,开往幸福。
兰渝铁路:坐着火车去西北
文/蒲灵娟
喜欢坐火车,喜欢坐在靠窗的位子看窗外的风景,时间安静地流淌着,双眼被沿途的青山绿水,以及沿途的城市洗净,擦亮。每次坐上火车去旅行,都会像孩子般高兴,感觉到世界是那么美好!
穿越家乡的兰渝铁路将在2016年年底全线贯通,内心不由荡漾起梦幻般的涟漪,那是绿色的憧憬哦:今后,就能坐上那风驰电掣的动车,去那想去的地方了,真好!
“兰渝铁路是一条长龙,把中国的西南和西北连接起来,将成为与京广线、京沪线并列的三条南北铁路大动脉之一,亦是西部地区与珠三角、长三角地区的重要通道……”看到报道,心喜悦地怦怦跳,期待着,期待兰渝铁路全线通车的那一天。早就听说陇南风光秀美,空气清新,还有许多野生动物,如果自驾车去,定少不了一路上车马劳顿,时间又长,累得快散架了才到那里,哪还有心思看风景?而兰渝铁路通了,从四川到陇南的时间会大大缩短,舒舒服服在火车上打个盹,便到陇南了。自然,在那里避暑是最好不过的。
兰渝铁路真是一项伟大的工程,从2008年开工至今,甘肃、四川、重庆合作建设,付出了多少资金和人力,付出了建设者多少心血!动车运输是“公交化”的铁路运输,从重庆到陇南只需6个多小时,而以前则需要22个小时,这是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呀!陇南人可以一早坐上火车,中午便可在重庆吃火锅,而重庆人则可在下午下班后,坐上火车,去感受阆中夜晚的灯火与宁静。
想象着,坐在兰渝铁路的动车上,去重庆,去广元,去元坝,去岷县,去榆林,去兰州……来去自如,快乐如风,且可以看到沿途许多风景,品尝到沿途许多美味,让人更爱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是的,今后一定要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离开人口稠密的都市,离开水泥钢筋的冷漠,让视线追随着窗外那一路风景,去那想去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歇息疲惫的身心。
坐在火车上,静静望着窗外,翠绿的山林,清澈的河流,闪出洁净的光芒,那一片又一片绿莹莹和亮晶晶的色泽,会让人忘却尘世的忧愁。在旅途中,耳畔是火车的鸣声,像瑟瑟簌簌的低吟浅唱,会让人在心里滋生起葱茏的诗意和美妙的幻想。哦,苍溪就要到了,就能吃上菜干饭和八大碗炖肉炖肠了,就能看见春天雪白的梨花花海了,怎不双眼湿润和感动?内心丰盈和愉悦?阳光正洒落在车窗前,像金色的小龙,起舞抖动,它也想飞进来,亲吻路途中人的额头啊。天空是蔚蓝的,鸟语像天籁此起彼伏,田野如绿色的、金色的地毯进入眼帘,又迅速消失在眼帘。动车呼呼地往前飞,飞,像巨龙,像电光……
这不是传说,兰渝铁路的动车呀,它可以带你去山城,去蜀中,去陇南,去兰州,领略不一样的地域特色。窗外一路风景,怎么看也看不够!相信许多人会和我一样,坐在那兰渝铁路的火车上,带着一颗欣喜轻松的心,去饱览窗外明媚的天空,摇曳的野花野草,茂密的树木,和另一座不一样的城市!去聆听自然的脉动!去感受现代化科技带来的便捷!
歌里唱“坐着火车去拉萨”,我想唱“坐着火车去西北”,赏大漠孤烟、戈壁日出……
走合肥
文/方华
走,是一个动词。走合肥,说明合肥之于我只是一个他乡,我之于合肥,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一
第一次去合肥,是跟着父亲去的。那时我几岁的样子。一个寓居小县城的土孩子一下子到了省城,记忆特别深刻。
父亲的朋友是开了一辆帆布蓬的吉普到车站来接我们的。车子在比县城宽了一些的马路上行驶,透过车窗,我震撼地发现,马路上每隔一截,就见到白漆刷写着“打倒某某某!”的字样,每个字硕大得几乎有大半个马路宽。这几个硕大的白字一遍遍地冲击着我懵懂稚嫩的眼眸,合肥,就这样在我小小的心房里留下了难忘的第一印象。
车到省政府门前停下,父亲和朋友下车去浏览贴满墙壁的大字报。我跟在后面,在墙上的几张漫画前细审巨大的拳头或者脚掌下那几个挣扎着的小人,歪着头看他们或惶恐或痛苦或无奈或哀怨的表情。这时,我听见那比我们县城最高的两层楼还高出许多的办公大楼上有人在高呼口号,接着,五颜六色的传单便从四五层高的楼顶飘扬而下,落满大院和马路。那种高喊声中漫天飞舞的纸片,让人有种莫名的兴奋。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生活的巢县城的马路上,从早到晚是能够见到几辆突突冒着黑烟的拖拉机的,汽车真是偶尔一见。站在省城大街边,时不时地有车在我的面前从左到右或从右到左地牵扯着我的目光,已是让我稀罕。而让我更加兴奋的,是随后的一次堵车。
记得在省政府前重新上车后,吉普行驶到一个路口突然停下。原来,前方是铁道口,来了一列火车。黑铁皮厢的火车慢条斯理地一节一节从我们的车前晃过,发出单调有节奏的哐当声。这时,我无意朝车后看去,立即惊喜地叫了起来:“呀,好多车子在排队!”
原来,在等待火车通过的时间里,我们的车后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让一年到头在小县城里看不到几辆车的我兴奋不已。
父亲和他的朋友在车里哈哈大笑。
二
合肥离我生活的县城只有六七十公里的路程。然而,自从童年去过之后,这个城市似乎就在我的空间里消失了。如同一个偶遇的路人,寒暄几句后,就此杳无音讯。
再去合肥,已是十多年后。我已从一个无知的孩童出落成一个春情荡漾的少年。
那时,我喜欢的一位女生考入了合肥的一所大学,而我,却进入了本县城的一家工厂,穿上了劳动布的工作服。那时候的大学生是天之骄子,我强烈的自尊里产生了强烈的自卑。于是,在两位同学的陪同下,前往合肥。
绿皮火车载着我的自尊来到省城,又在公交车上挤扁了我的自卑后,到达那个大学校园。
记得在那个局促陈旧的女生宿舍里,我背对着我喜欢的那个女孩,背诵着莎士比亚的一首十四行:“再会吧!你太宝贵了,我无法高攀;显然你也晓得你自己的声价:你的价值的证券够把你赎还,我对你的债权只好全部作罢。因为,不经你批准,我怎能占有你?我哪有福气消受这样的珍宝?这美惠对于我既然毫无根据,便不得不取消我的专利执照……”
当我转过身来,我看见那个女孩的眼中饱含泪水。而我,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当时的合肥该是个什么样子?我一点没有记忆。只是记得走出校园时,已是华灯初上,夜色中的合肥城让我看不清它的模样,那些迷离的灯光,将一个少年的忧伤斑驳在路面上,被人踩踏出一种无法言语的痛。
至此,及以后的一段日子,合肥留在我的记忆里就是一个老时光的味道。它遥远、陈旧,似乎让人怀恋,又苍白黯然。
三
一个城市在一个人眼中的色彩,一定与他的情感有关。有人说爱上一个人就会爱上一座城。当我真正的爱上一个人时,合肥这座城在我的眼中真的色彩亮丽起来。
与我相爱的女孩和我同居巢城,这似乎与合肥并无多大关系。
热恋中的人儿总喜欢像一对鸟儿放飞快乐。那时候,还不盛行到山野间旅行,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刚刚从捉襟见肘生活中走出的人们,喜欢寻觅大城市里的喧嚣与繁华来感受生活的变化。对于我们来说,合肥就是最近的都市,最适合一两天假期的出行。
不知道有多少个礼拜天和节假日,我和她徜徉在合肥街头。绿皮火车在清晨载着我们优哉游哉地到达省城,又在阑珊的夜色里优哉游哉地把我们送回县城。
那时候,合肥的主城区很小,也就现在的长江中路、寿春路和金寨路一截。逛得最多的当然是长江路,因为那里集中了合肥大大小小的商场商铺,让爱逛街的她乐此不疲。每次,我们从大东门开始,一直向西,逛到金寨路左转,然后再折回头,从三孝口穿过安庆路,再到城隍庙小商品市场。一趟下来,肩挎手拎的,满是物质的收获。
精神收获也不小。四牌楼边的新华书店是我每次必去的,每次踏入那座灰色的大楼,总有惊喜,总让我流连忘返。现在,我的书柜里许多纸页已经淡黄的书籍就是那时购买的,扉页上都会留下“某年某月某日购于合肥”的字样。这些书籍充实了我的青春时光,也让我们的爱情充满了诗情画意。
偶尔,也手牵着手去寿春路边的逍遥津公园,或花前月下,或荡漾春情,也实地感触《三国演义》中张辽大战逍遥津的场景。那时,大蜀山野生动物园还没有建起,进逍遥津大门右侧就是一个动物园,虽然面积很小,却也野趣横生,洞开眼界。
上世纪八十年代,合肥正开始第一轮拆迁改造,几乎每隔一段日子去合肥,都会发现、感受到它的变化。它的日新月异的步伐合着我们爱情的步履,充满激情,活力四射。
四
一些机缘,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它有时是时间的浸润,有时是情感的累积,有时是突至的变化,有时是偶然的抉择……
上世纪末,交通虽有所改善,但还不是很方便。普通人出行游玩基本还是选择附近的城市。比如我们一家三口出行的范围虽有所扩大,偶尔也到北京、上海、西安、杭州、南京等地,但最多的还是选择合肥。
从我几岁时第一次跟随父亲到合肥,到我二十多年后带着自己三四岁的儿子出行,依然选择的是合肥。
这时候的合肥开始壮大,不再是旧城的改造,而是向城区之外拓展蔓延。我不知道儿子会不会像我第一次到省城一样留下许多兴奋与惊奇,但却让我和爱人惊出一身冷汗。
记得那日逛过大街,我们准备在中市区菜市场买点价廉物美的大排带回巢城。当我们与摊主讨还好价格时,突然发现儿子不见了。询问周边的人,没有一个说看见这么一个小孩。放眼一眼望不到头的菜市场,爱人一下子急得哭了起来。什么叫心焦,什么叫天塌下来了,当时,我是深切地感受到了。我和爱人分头狂奔寻找,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当我们穿过偌大的菜市场,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有人说看见这么一个小孩蹒跚着出了菜市场。当我们在菜市场外一把抱住正东张西望的儿子时,泪水夺眶而出。
合肥,我差一点将儿子丢在了这里。
或许,这就是一种安排,决定了我的儿子与合肥的机缘。
再一个二十年,当我的儿子开着车,沿波光潋滟的滨湖大道载着我们以飞驰的速度到达合肥,面对雨后春笋般一栋栋拔地而起的摩天高楼,儿子手指一片正在开发建设的小区对我们说:“我要在这里买房!”
站在儿子的新房里,瞭望这座揽八百里巢湖于胸襟,不知比我四十多年前初遇的合肥大出多少倍的城市,我在想,合肥之于我,还是不是他乡?我之于合肥,还是一个过客吗?
天安门与国庆记忆
文/吕清明
2000年,我20岁。国庆节放假前夕,我突然产生了要去北京的想法。小时候,每当在电视里看到雄伟壮观的天安门,我就心潮涌动,去北京的念头无比强烈。
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任何人,这是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9月30日学校放假后,我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父母我要去同学家,让他们不要惦念,然后揣着从伙食费里省出来的车票钱去了火车站。火车站里人山人海,排了两个小时,才买到去往北京的加票,尽管要一路站到北京,但我的心情却异常激动。晚上10点多,我登上了火车,车厢里摩肩接踵,几乎无立锥之地。火车终于启动了,我在心里欢呼起来,车窗外的灯光如流星闪过,渐渐漆黑一片,无法判断火车行驶的方向,但我知道,北京,就在不远的前方。到了半夜,困意袭来,我强打起精神,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可是过了一会儿,头还是如鸡啄米一样,我只好坐在过道里,用双手支着下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可是不一会儿工夫,就有旅客上下车,火车里一时喧腾起来,我只好睡意朦胧地站起来,给旅客让道。就这样半睡半醒间,天渐渐亮了,当列车员告诉大家火车已经进入北京时,我一下就精神起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窗外。在早晨柔和的阳光里,北京的林立高楼和宽敞的街道显得熠熠生辉,我不由自主地欢呼了一声。
出了北京车站,我打听好方向,就走着去天安门广场,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那个在电视里看过无数次的天安门映进眼帘。此时这里已经充满了浓厚的节日气氛,不少人在这里流连驻足。我来到天安门广场的国旗下,鲜艳的国旗在风中飘扬,我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那种自豪和高兴的感觉无法用语言表达。此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农村青年欣喜若狂的表情。我抬头仰望着天空,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凉爽的秋风拂过面颊,似乎在儿时的梦里。
拍照留念的人络绎不绝,我本想照几张照片,可是摸了摸口袋,还是放弃了,心想以后工作了我还要来北京,有很多机会。到了下午,肚子咕噜直响,我在超市里买了面包和矿泉水,边吃边走回车站。
开学后,我本想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可是我刚说:“我去天安门了……”同学立即打断我:“别说梦话了。”以后这段独特的经历我就没有向任何人说起。2012年,到北京出差,晚上我和同事来到天安门广场,晚上的天安门灯光华硕、流光溢彩,更加壮美,不由得我又想起12年前的国庆节,那种为了儿时梦想的执着,一直珍藏在记忆里。
会动的屋
文/蒋寒
那年,我八岁,没去过比乡场更远的地方。我问出过远门的父亲:“爸爸,火车是个啥样子呢?”
“火车啊,就是会动的屋。”父亲得意地说。我不屑父亲的得意,迅速打量着堂屋,想象着它动起来的样子,那会是个啥样子呢?那时,一年难得看上两场电影,更没网络,想象力极度贫乏,加之农村孩子,见世面少,很难想象屋子动起来是什么样子。
父亲许是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他认为是适时履行教育孩子义务的时候了,也不卖关子了,说:“是个方型的大屋子,宽能摆两张饭桌,长能摆十多张饭桌。”我的目光立马停留在饭桌上,并随着它往一侧延伸,又朝大门外的地坝延伸……
父亲接着说:“有十多二十个那样的大屋子,链接在一起,像条很大很长的草鞋虫,有多长呢,从大门到黄桷树那么长!”我的思维完全发散,想象着一条大草鞋虫在路上跑着,要吓死多少人啊!
那之前,父亲也就赶过一次火车(我们家乡说“坐”为“赶”)。父亲当时是社里的会计,社里购买耕牛,牛贩子唐世凡劝他去华蓥山看看。去华蓥山其实无须赶火车,唐世凡见父亲难得出趟远门,专门拐了一节路,赶了十多公里火车。那一次赶火车,却让父亲心里美了好些年……
我第一次赶“会动的屋”,十六岁。我随堂兄去千里之外的贵州,堂兄在一个叫平坝的寨子为人家酿苞谷酒,我去打下手。从重庆菜园坝火车站直奔贵阳,我们没有买到“大屋子”里的座位。而是在狭窄的链接处,也就是过道里的厕所边坐着,堂兄给了我一个包袱当坐垫,过道很窄,空气不好。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摇摇晃晃、轰轰隆隆,很难受……
当时我想,父亲赶“会动的屋”咋感觉那样美好呢?后来堂兄告诉我,我在火车上流了很多鼻血,是他悄悄替我擦干净了。
第三次赶“会动的屋”是1988年1月7日,我随部队奔赴云南老山前线。从重庆永川上车,赶的闷列,又为“闷罐车”,那感觉,除了骨子里因参战而兴奋,再无别的。闷列沿途的风景自是无法欣赏,门缝被老兵把持着,偶尔偷窥到一丝风景,便是天大的幸福。
从老山前线凯旋后,我赶火车的频率就逐年加快了。之后调成都军区某司训大队,又调总参通信部军事代表局,到了北京,面对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军代室,赶火车的频率更是逐月加快了,而每次赶火车的心情都是新奇的、愉悦的、享受的。
有意思的是,我局一位副局长出差从不乘飞机,只赶火车,许多同事私下埋怨跟他出差倒霉。可那一次,我跟他出差,才真正体会到了他心中的那份美好,他精力充沛,沿途风景一点不放过,还跟我沿途讲典故……
说起火车上的美好,有朋友认为最值得期待的是火车上的快餐,那才叫一个享受。尤其三两个人,坐进餐车,点上几个小炒,来上几瓶啤酒,边观景,边喝边聊,那个美,神仙不过如此。也有朋友说,看上海人一只螃蟹吃到北京,那滋味,想想都清口水直流。
2004年我转业到报社工作,从此天南地北采访,火车也就成了我的至爱。有多少次,客户为我订了机票,也被我换成了火车票。
不是我没有时间观念,也不是我命贱,而是觉得,乘飞机与赶火车相比,省不了多少时间,而之间的意义却大不相同。正如人生,享受的是过程,美丽的山水岂容一晃而过,走马观花?
工作,需要恒心;生活,更需要耐心。虽然,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交通越来越方便,火车提速,动车开通,但只要我去的目的地还有火车这个交通工具,我首当其冲选火车,从站票、硬座、硬卧到软卧。我首先选择软卧,因为一个小小的包厢,关上门,便是一方清静的小天地,我会习惯性掏出笔记本,任思维驰骋;困了,闭上双眼,更能体会父亲所说的“会动的屋”的惬意……
“会动的屋”给我的恩赐,很多很多。感谢父亲这个伟大而形象的比喻,我调北京后,曾两次接他老人家到北京玩,坐的都是软卧。父亲第一次对软卧的那份神往和新奇,我永远难忘,他打量着,抚摸着,在小床上美美地躺着,鼾声传递着快乐。在餐车里,更是让他亲眼看到了“横摆两张饭桌”的场景,让他真正体会到了在“会动的屋”里吃饭、睡觉的幸福感受。遗憾的是,老人家于2011年植树节那天,永远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我选择火车这个交通工具,更是对他老人家的怀念。
父亲,此刻我正在开往家乡的“会动的屋”里想念您,您在那边还好么?
30秒的幸福时光
文/邓迎雪
那年春天,我去山里写生,租住在一个叫九里沟的小村庄。
九里沟山清水秀,风景怡人,村子背依苍茫的青山,村前一条清浅的小河绕村而过,不远处,京广线列车不时呼啸着穿过大山,奔向远方。
很快,我就和这里的人们熟悉了。闲下来的时候,村里人常央我为他们画肖像。每画完一幅,被画的人就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啧啧称叹,一副珍爱和欣喜的表情。结果半个月不到,小村里除了茂德老人,全被我画了一遍。
茂德老人住在我隔壁,他说他有青光眼,眼神不好,即使画好了,他也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茂德老人大概有七十多岁,满头白发,古铜色的脸膛,满脸的皱纹如风干的核桃皮,印证着他所经历的风霜岁月。
每次我去他家串门,他最爱给我讲他儿子的事情,看得出他那位在广州工作的儿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他常常一边讲一边拿出儿子的相册和获得的奖状让我看,我看的时候,他在旁边充当解说,这是高中时的,这是大学时的,这是参加工作以后照的。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笼着一种慈爱的自豪光芒。他乐呵呵地告诉我,他的儿子大学毕业留在广州工作,现在是一家建筑工程公司的总工程师,平日工作很忙,常天南海北地出差,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来看看。说到这儿,他幽幽地叹口气,刚才还充满自豪的语气里,有了些失落的味道。
在村里呆久了,我渐渐发现茂德老人一个有趣的规律。每隔几天,他就要在下午五点多钟,坐在后山坡上朝铁路的方向张望,那姿势和神态好像在等什么人,一直到有火车轰轰隆隆地驶过之后,他才迈着迟缓的步子离开。每当看他坐在夕阳里,像座雕塑眼望前方,默然凝望,我就感觉有些滑稽好笑——茂德老人真有些文艺范呀。
有天,我坐在山坡上绘画。此时蔚蓝色的天际里,橙红的夕阳正把温柔的光芒洒向山川大地,万物都罩上了一层恬静柔和的色彩。这时,我发现茂德老人又背着双手来到山坡上,找个地方径直坐下后,他开始望着火车线路的方向出神。
过了一会,一列火车喘着粗气风尘仆仆地驰来,飞快地经过我们眼前后,又向远方急速奔去。只见茂德老人始终紧紧地盯着火车,直到列车远去,消失得无踪无影,他还久久地呆望着火车消失的方向。他的身上洒满了夕阳的万道金光,好像穿了件华美、温暖的衣裳,头上的白发在风里飞舞,几丛青翠的野草在他身边闲闲地摇着春风,远远看去,茂德老人更像一尊生动的雕像。
我向他打招呼,问他在看什么呢?他这才从沉思里回过神来,乐呵呵地答,我儿子就在刚才的那个车上。
看我有些惊讶,他解释说,他每周五都要固定坐这趟车去北京出差,到咱这山沟里正好是这个点,他以前对我说过。
哦,我恍然大悟,难怪常常看见你坐在这儿,原来是在看火车呢,不过,火车跑得那么快,他能望见你吗?
他不知道我在这,茂德老人狡黠地一笑,眨眨昏花的眼睛,他工作忙,又累,一上车就在卧铺上睡了,我也从没有告诉过他,我在这里看看就行了,不影响他。
我有些不可理解,暗想,那望火车又有什么用?
他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抬头望望远方好看的彩霞,认真地说:虽说看不到他,但看看有他的火车也不错,看见火车,知道他在里面,我就说不出的高兴,踏实!
我心里涌起一种深深的感动!从望见火车到火车消失,最多只有30秒时间,在这微不足道的30秒里,却有着一位父亲最期待最幸福的相遇……
我想,我一定要把这幸福的30秒画下来,送给这位朴实慈爱的乡下父亲。
两小时的幸福
文/丁小丁
不久前,我在微信上收到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今年12月兰渝铁路广元至重庆段即将开通,广元至重庆只需2小时!我第一时间转发,喜悦飞上眉梢,涌进心底。
回想起多年来每一次回湖南的情景,我都禁不住泪流满面。
我坐过车厢过道、餐车或一直站到成都,买过黄牛票、请人抢购票、临上车补过票,无数次转车……每次往返总要满满4天,在家还没坐热就要匆匆离开,跟打仗一样,身心疲惫。
每逢佳节,盼着回家,却又害怕回。过年,更成了我心中的痛。
因为广元没有直达湖南的火车,而成都每天只有两趟火车经过湖南,且只有其中一趟经过家乡小站的时间刚好。那时候还不能网上购票,每次得提前到车站或指定售票点购买。如果买早了怕领导不批假,弄不好会错过火车。车少人多,不提前往往又买不到车票。很多时候在怎么买票、买哪天的问题上都要纠结好几次。
回家那天,既兴奋又忐忑。早上天蒙蒙亮就从广元出发,到成都北站乘地铁到成都东站,经重庆,过贵州,到湖南,全程1300多公里。那趟火车比较破旧,没有空调,拥挤不堪,全程昏昏沉沉。经过近17个小时的折腾后,终于到达家乡小站了,以为会轻松些,可是还得转两次中巴,再步行才能到家。除夕之夜,我踩着一高一低的泥泞小路,在一串串鞭炮声中推开家门,推开一屋子的香味儿和母亲的满眼泪花。
“如果广元有直达湖南或重庆的火车就好了。”这是我和父母共同的新年愿望。
记忆最深的是那年春节从老家返川,小站售票数量有限,我没能买到返川的票,无奈之下买了一张无座票,匆匆跨上即开的火车。车厢走廊上挤满了人,各种气味熏得人直想吐。初春的夜,风“嗖嗖”地从车道缝里钻进来,刻骨铭心的冷,无助、害怕,漆黑的夜充满了恐怖,我从来没有度过那么难熬的夜,泪水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大概是后半夜三点了,一位好心的乘务员把我送进餐车,才得以休息。到广元后,我给家里报平安,当得知我路途如此艰辛,父亲泣不成声。
2015年7月29日,我在火车站接到了拄着拐杖、双脚浮肿的母亲,她带了满满三口袋家乡特产,看见母亲单薄得一不小心就要被风吹走的身子,我的心一阵一阵抽搐。短短20天,母亲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
兰渝铁路终于开通啦!我欢呼着告诉父亲,以后2小时就到重庆,1天时间就可以到家啦!父亲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哽咽地说:可惜***看不到。是的,母亲若还在,今年过年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虽然广元回湖南的路依旧漫长,但这短短的两小时,省略了广元至成都再到重庆的所有劳累和折腾,让我回家的路不再艰难和遥远。想想早上还吃着广元凉面,中午已经享受重庆火锅,火车上美美睡上一觉,睁开眼父亲已在面前。这种幸福,就像儿时吃到棒棒糖一样甜。
兰渝铁路终于开通了,她不仅拉近了南北的时空距离,更拉近了我与父亲的距离,它是一条亲情线、幸福线,牵动着每一位游子的心;它更是一条经济线,承载着全中国人民的梦想,引领我们奔向美好未来。
铁路,铁路
文/郭赟兮
我姥爷家和铁路特别有缘,这个家搬东搬西,工作调来调去,不管时光如何变幻,境遇如何变迁,一切似乎怎么也离不开铁路。
解放时,姥爷家被定为地主,打倒改造。因为成分不好,姥爷的婚姻做了难,是姥姥看到了姥爷的吃苦耐劳,平和善良,才不顾成分,毅然追随姥爷。之后,一家人来到西安,姥爷被人介绍到铁路工作,从此开始了和铁路的缘分。
刚到西安时,姥爷和姥姥被安排到铁路工棚住,生活艰苦,但是两个人相依为命,来的第二年,有了我大舅。因为姥爷读过书,写得一笔好字,很快就被组织发现,不做苦力了,经过简短的学习,被安排到段上负责检查铁道安全。这工作,每天来来回回走很多路,很辛苦,但是工作固定了下来,也安逸。
再往后,西安成立了铁路局,国家的形势越来越好,姥爷一家就搬到了道北。那地方,曾经为西安人所侧目,因为是着名的棚户区,也是着名的外来移民聚集区。人多,环境差,但是姥爷还是决定搬过来。在这里,一家人在一个大杂院里拥有了一间自己的房子,院子里的人都是普通的铁路工人,大家亲亲热热的,就像是一家人。院子后面,就是铁路,后来扩大了,成了西安火车站。每天,铁路上不间断地有火车从窗后经过。运送旅客的客车,运送货物的货车,一辆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行渐远。
在铁路旁的院落里,相继诞生了我二舅、姨妈,还有我妈妈。后来,小土房被翻建成了两层简易小楼。对于这个院子,我妈妈记忆犹新,因为她和她的哥哥姐姐,在这里度过了他们最美好的少年、青年时光。很多故事,在我们聚会时,都会被讲起,快乐、忧伤、友谊,仿佛那时的艰难跟他们没关系,漫长的成长过程中,留给他们的只是快乐。我妈妈说,在艰难中成长的孩子,心一定是快乐的,记忆一定是美好的,因为要坚强,很好地活着。
我的童年基本上也是在这个已经破旧的院子里度过的。小楼的楼顶和简易的阳台,是我的游乐场,一只老公鸡,一棵粗大的槐树,是我要好的朋友。我坐在阳台上,数东来西去的车厢,听火车的鸣笛,我姥爷教我辨认鸣笛的不同含义,还有信号灯不同的指示。过年的时候,小院里很热闹,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火车站上匆匆回家的人流,哥哥们调皮地摔出一两颗响鞭,打破了长久不变的规律,院后车场的看车老人伸伸头,喊一声,又恢复了宁静。
后来的几年,院子慢慢冷清了,人少了,姥爷他们老了,迟缓的动作和凝滞的笑容表明,他们的时代逐渐过去了。可是在我的印象里,我觉得他们真的很伟大,每次与他们坐在一张苇席上聊家常,听他们讲我不懂的故事,都很感慨。
几年前,修建大明宫遗址公园,姥爷家从生活了几十年的铁路旁的小院里搬离。搬家时,早已经不在那里生活的我,没太在意。那天,姥爷、姥姥最后离开,他们坐在门前的石墩子上,直到太阳西下。
铁路还在日夜忙碌,拆迁后,邻居们少了联系,有的老人家去世了,再见不着了。公园建成的时候,我姥爷站在自家原来的位置,久久驻足。我想,他一定是回想起年轻时检查轨道的情景,回想起从身边驶过的火车。如同在遥远的铁路的尽头,正有一列火车,带着记忆驶来,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