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散文
乡亲们散文(精选20篇)
秋日絮语
文/刘慧敏
烦热的喧嚣渐渐遁入了秋的宁静。低吟亦或浅唱,总能听到田间庄稼地里破响的声音。秋风像一个巡视的将军横扫田野,黍子、莜麦、向日葵,还有那高昂着头的玉米、高粱等都像一个个精神饱满的战士一样,在秋色里站好它们最后的一班岗……远处的地平线被划出的裂口,那是岁月在摇曳。田野在秋风的一遍遍抚摸下日渐泛黄苍茫,又在风的垭口上,呼唤着迟归的暮色。
秋色渐渐像钻石的光辉流淌在水里,轻歌曼舞,柔肠百转,那亦是金秋壶流河舒爽的笑声与曼妙的舞姿。微风从塞外一路款款而来,脚步踏入家乡深绿泛彩的地头,用手中的浓墨漂染了老家莜麦嫩绿的穗尖,也漂染了壶流河畔玉米的长发。不觉间秋已到中年,不再是萌芽初绿或繁花锦簇的季节了。田野地头坠满了金秋的果实,壶流河以天空的形式,夜夜清歌,鱼儿吐着晶莹的珠泡,青蛙衷情如此的晶莹,一次次为之跳跃。它用沉淀了三季浑厚的中音,怀念夏季,唱响秋的恋歌。
穿过静谧沉默的垅头,漫步浓郁的树阴,我分明听到一滴滴流淌在斑驳叶脉上心碎的声音,似一首离歌,低婉、忧伤、悠远而又沉痛。那古朴满脸沧桑的树干,以纯真的拥抱缠绵在秋季,满脸散发着幸福的酣睡。
叶子从母亲日渐消瘦而单薄的怀抱慢慢飘去,快乐着随风的缠绵舞蹈、旋转,最后嫁入殷实的大地,而母亲的枝头却流着依依不舍的失落与哀伤。它在秋风中成熟起来,跑过欢笑、跑过繁华、跑过沼泽、跑过幸福、跑过凋谢甚至跑过这个季节最为光彩的时光。
无论已怎样的形式,怎样的姿态迎接,终究落叶归根———赏尽一路繁华、一路风雨、一路尘土、终将带着所有的积蓄融化在大地宽厚的怀里,而一张张果实的笑脸躺在了农人朴实的掌中。
那些褪尽翠绿沉默寡言而又厚重满载乡亲们一年希望的果实,堆积在简朴而又幸福的农家院落,笑容堆满乡亲们的脸颊,那一道道岁月的痕,在额头舒展。丰收的喜悦弥漫在田间地头,弥漫在农家小院,弥漫在屋内昏黄的灯光中,那些谷黍瓜豆因了秋的哺育而成熟、浓郁而暗香盈袖。丰收会为乡亲们折叠成四季殷实的依靠,会为来年的此时此季描摹更为美好的景象。走出秋季,希望满载着辛劳的汗水,滴入壶流河粼粼的波光中,流经土地的每一寸肌肤。
父亲们眼中古老的“虚荣”是文明的标杆,简单、真实而又丰盈,他们希望秋季的丰收能换来儿子满身的书香气息,光耀祖先门楣,那是父亲们今生最大最美且最理想的果实,也是他们最殷实的丰收。
我依然守候着对故土和乡亲的眷恋,依然想着儿时父亲辛劳耕种希望的情景,想着母亲站在季节的风口,在每一个清晨或傍晚,眺望父亲劳作一天后仍然笑意盈盈的回家……
现在,住在小城的我,只有借季节把思念传递。秋风乍起,思念紧随,就如时光煮雨,轻卷着帘栊,敲击心底的驿动,回眸里,总有那么一段光阴,润泽着记忆的扉页,任思念长出皱着,洇开那濡湿的脑海,剪下一段思念,研就一池墨香,写意成故乡的模样,在秋风里飘落,相思的旋律,萦绕我一路平仄的印记,碎捻含香,点染这一季的诗章。
壶流河依然静静地流淌,它背负着乡亲们的重托,它在秋日里依就静谧无声,安详而宁静,让我在秋到中年时还能感到她的清纯与淡雅,素洁与安详,亦能感受到乡亲们收获的喜悦和笑声……
故乡的年
文/汉唐明
儿时乡下的年味,自打进入腊月,便可以感觉到了。
首先体现出年味的,是晚间生产队饲养室里传出的锣鼓声,那是村里多年传承下来的业余评剧团开始排练了,同时也在提示着人们——年近了。果然,不出几天,准有谁家的肥猪开始“叫年”了。不等我拔腿跑去观瞧,灶台前做饭的母亲便开始催了,快去,你张奶奶家杀猪了,甭等老人家一户一户送肉。
那时,村里社员家肥猪养大了,除了上交给国家完成任务外,一般不卖,上边也不让卖,只是留作春节的年货,自家留一部分,余下的便分送给左邻右舍。乡亲们当然也不忍白白接受,也会变着法子拿出自家的“年货”去礼尚往来。斜对门的二叔家,几乎每年都养两只大绵羊,一只留作自家过年,另外一只,便是左邻右舍大年初一的饺子馅。
我家与乡亲们交换的年货是冻豆腐。父亲做的豆腐在村里一绝。头一天的晚上,左挑右拣选出来的上好黄豆便泡了几大盆,天没亮,一家人便全被动员起来,有的烧水,有的选料,有的磨豆浆。磨豆浆可是个苦差事,不但用人多,而且耗时长,只得歇人不歇磨,连我那些来看热闹的小伙伴们,也挥臂助阵。待到一包包的鲜嫩豆腐做出来,已是星月满天的黑夜了。这时,母亲把院落打扫干净,铺上新编的苇席,上面再蒙一层洁白的塑料布,将已经切成薄片的豆腐一块块摆放上去,经过一宿的自然冷冻,白嫩的鲜豆腐就变成略略泛黄的冻豆腐了。然后最忙的差事便落在了我的头上,我要将母亲装入提篮里的冻豆腐一篮篮挎出去,分发给左邻右舍的乡亲们。
这样忙来忙去,便忙到了大年三十儿的晚上,那可是个最为热闹的夜晚,全村上千口人,几乎全变了个模样,人人穿新衣戴新帽,大姑娘小媳妇们,花枝招展地迈出家门赶往学校的操场,那里新搭起个戏台,一场盼望已久的大戏就要开演了。演员都是新面孔,剧目也新,那是村里的业余评剧团与邻村互换来的。
这种交换,虽然是经济困难时期的无奈之举,然而在彼此的互通有无中,换来的不但是浓浓的年味,更有那淳淳的乡情。
秋天熟了
文/魏益君
刘强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人,当地盛产果品,他第一个搞起了深加工项目,由于他脑子活络,路子广,厂子逐渐红火起来。刘强赚了钱,乡亲们也跟着沾了光,每年秋天,大量的果品上市,刘强抱着现钱,敞开了胃口收购,乡亲们的果品不光能卖上好价钱,还能当场数到花花绿绿的钞票。每年收购完果品,刘强就动员乡亲们多种果树,说有多少收多少,并和乡亲们签订了预购合约。
就在厂子红红火火的时候,一场大火无情地烧起来,烧掉了大半个厂区,那么多设备和产品毁于一旦。
刘强的厂子遭了灾,乡亲们都跟着难过,三三两两的人就到刘强的厂子探望,看看还能不能重新运转起来。刘强就咬着牙说,干,不能冷了乡亲们的心。
果真,后来就见刘强的厂子里有了施工队伍,原来毁坏的厂房逐渐恢复了原样。
秋天,果子熟了的时候,却迟迟不见厂子收购果品,往年这个时候,刘强的大车就停在村头,过秤、发钱,一派繁忙。
后来有人就听说刘强为筹措果品收购款,天天跑银行呢。
这天一大早,刘强的厂子门口就大车小辆地开来了很多车,陆陆续续把门口堵满了。厂子里的人吓一跳,来到大门口一问究竟。许多人就围上来说:“我们找刘厂长说话。”
厂子里的人回答:“可刘厂长不在厂里呀。”
有人就问:“果子都熟了,厂子咋还不收购啊?”
正在厂子里的人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刘强赶来了。望着站在厂子门口的一大帮乡亲。刘强深鞠一躬,说:“对不起了,乡亲们,我正在筹钱收购,我不想失信于大家,一定让乡亲们拿到现钱!”
一位老者走上前,真诚地说:“说什么呢,刘强。大家伙不是来找你问罪的,是来帮你的!”老者说着,从身后车上拿出一个黄澄澄的梨子,“厂子遭了灾,大伙都很难受,可又帮不上你什么忙。听说你为筹收购款到处跑钱,乡亲们就把各家的果品送来了。我们商量好了,不要现钱,什么时候厂子宽裕了,再给大家伙。你以前那么帮着乡亲们,这回乡亲们该帮帮你。”
刘强还要解说,老者说:“秋天都熟透了,不要辜负了大伙的心意!”
老者的话,让刘强热泪盈眶:“谢谢大家,谢谢乡亲们!”
这时,刘强的手机响了一下。刘强一看,是一个入账短信提示,银行卡里打进了一笔钱。紧接着手机响起来,刘强接听,对方的声音很大:“刘老板,听说厂子遭了灾,别泄气,我刚给你打款五十万。我们合作这么多年,刘老板的诚信我一直很敬佩。希望你振作起来,恢复生产,继续合作,这五十万就算是我们的诚信之约吧!”
刘强很激动,大声地对着手机说:“行,诚信之约!五十万算预定货款,到时我加倍报答。”
刘强关掉手机,走向老者,接过那个黄梨,望望天高地阔的秋野,嘴里喃喃地说:“是啊,秋天熟了,果子熟了!”
看着一张张期待和热情的笑脸,刘强知道,这成熟了的不仅仅是秋天……
老家地瓜美
文/林建致
地瓜,又名番薯和红薯,曾经在贫困的岁月里,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许多次,稀粥陪伴着地瓜,一起走过流年,跨过纯真的童年,一直延续到高中,接力到更长更久。在生活里,地瓜成为重要的食物,给食物匮乏的灰暗日子洒出一缕缕光,明亮许多孩子的小世界。
清明左右,老家开始整理土垄,插上地瓜种,用条状的竹子做支柱,盖上农村常用的“蜡纸”。地瓜发芽长叶后,藤茎渐渐地长长,生出一些分支,长满密密匝匝的叶子。农谚说:“芒种内,种地瓜免盖又免浇。”这正是种地瓜的最佳时期。
清晨,遇上晴天,太阳含羞露出脸蛋,乡亲们荷着锄头,踏上自己的山地,开始种地瓜的农活。锄头一下又一下,没入泥土一大截,翻倒一块块土块,敲碎松土,整理成一畦畦卧蚕状的土垄,规矩成形,美观气派,显露出村民炉火纯青的功夫,夹杂高层次的打理水平,方给大自然如此出奇的加工杰作。
地瓜种的藤茎被剪成一尺长左右的一段段,在土垄上插进每一段,分栽在地里,浇上粪水,撒上细土颗粒,就基本大功告成。第二天,若下雨或阴天,不必去替地瓜忧心。倘若太阳火辣辣,洒出会咬人的光芒,乡亲们就必须割一些山芼或杂草等,盖在上面,避免脆弱的秧苗会被晒蔫干枯而死。
经过几个月的浇水和施肥,也经过不可缺少的除草和翻新土垄,嫩芽新枝长势旺盛,一片春风得意。地瓜叶色浓绿、黄绿或紫绿,大都呈裂片宽卵形、三角形宽卵形或线状披针形,密密麻麻地爬满一个个土垄,包括每一个土沟,一片盎然生机难以比拟。
7到9月间,地瓜会开花。花朵惊艳喜人,呈钟状或漏斗状,颜色有粉红如桃花,白色如雪,紫色似茄子,令人心生爱意,百看不厌,甚至为一些地瓜野花流连忘返,忘记秒针滴答的走动。
地瓜的果实即指块根,有的呈球状,有的呈椭圆形,也有的呈纺锤形。皮色主要有土黄色或紫红色。地瓜果实肉质肥大,香甜多汁,一旦在锄头下亮相,或令人惊喜绵长,或失意沮丧,甚至因地瓜太小,令人频频不满,破口大骂。
立冬前,乡亲们开始挖地瓜。一担担畚箕,一支支锄头,一个个地瓜被挑回家里,放在地面上,堆积成一大堆,小山似的,总以为可以吃得很久很长。地瓜洗干净后,切成一块块,必须蒸熟煮透,方可去皮吃肉,滋味甜美,松软内心刚硬之处。
地瓜叶,有时会有虫害,如空心虫和卷叶虫会无情袭来。叶片会被咬成小洞,叶缘被吃成缺刻。选取良好枝叶,去除枝上粗皮,洗净刀切后下锅,外加几瓣半月形的蒜瓣,美味可口,吃得余味不足,满口芳香,填补如今味蕾缺少的空白,令人生多出一股股亮堂堂的味道,鼓舞舌尖;地瓜叶,也赠给时光一盏盏难忘的独特亮灯,温暖心房,亮透解决温饱的日子。
吃地瓜,不会发胖,却能刺激肠道,增强蠕动,通便排毒。当然,不宜多吃地瓜,因会腹胀,打嗝和放屁等,委实不美、不爽和不适。小时,由于多吃,产生厌烦心里,拒地瓜于心门外。现在,吃荤吃得不少,偶尔来几次地瓜,却吃得狼吞虎咽,美味到极点。
地瓜,虽然朴实又多量,平凡而普通,却曾经抚慰过胃肠,给我们几多欢乐几多考验。它们丰满了饥饿的年代,吃饱了一个个瘦骨嶙峋的生命,让数不胜数的乡亲们忘却饥寒,忘却困难,忘却苦如黄连的清贫历史,渡过难关,一路跌跌撞撞而来,在奋斗中摆脱穷苦,走过绝望,跃进富裕的肥美春光。
贴秋膘
文/梨雪
在我的故乡,流行着“贴秋膘”的民俗。
贴秋膘的民俗可谓源远流长。民间相传与三国时的阿斗有关。传说阿斗被赵子龙在长坂坡从百万曹军中救出后,因其母已投井身亡,刘备带着阿斗行军打仗很不方便,就让赵子龙把阿斗送给孙夫人抚养。
孙夫人一见阿斗便喜爱不已,但也有顾虑,毕竟自己是晚娘,万一有个差错不好交代。于是,孙夫人当着子龙的面,用秤把小阿斗称一称,到赵子龙来接时再称一称,看体重是增是减,就知道孩子养得好不好了。谁知这小阿斗体质不佳,加之天气炎热,三天两头闹病灾,尽管孙夫人细心照料,过了段时间用秤一称,小阿斗竟然减了两三斤。孙夫人急了,就按照民间所说“以膘贴膘”的办法,变着法让孩子吃猪肉膘,结果把小阿斗的膘很快贴了上去。这个故事传到民间,人们纷纷效仿,形成风俗流传至今。
实际上,盛夏酷暑,人没精神,也没胃口,因此饭食就清淡简单,两三个月下来,体重大多要减少一些。秋风一起,胃口大开,想吃点好的,增加一点营养补偿夏天的损失,进补的办法就是“贴秋膘”。
以往日子过得紧,吃肉贴膘无疑是孩子们最高兴的事。“立秋到,小孩笑,吃肉膘,贴肉膘。一天能长三两肉,黄狗跟着汪汪叫。”这是一首当年形容孩子们兴高采烈吃肉贴膘的儿歌。孩子们在吃肉,狗跟在后边等着啃骨头呢。
一般情况下,乡亲们平日是舍不得吃肉的,但老祖宗留下贴秋膘的民俗,也是该开开荤的时候了。自从过了元宵节,半年没有见过肉星子。乡亲们有时开玩笑:“今天我家吃肉了。”对方惊奇地问:“吃肉了?什么肉?”“腻虫肉。”两个人便哈哈大笑。腻虫是菜叶子上很小的虫子,洗不干净的就进了菜锅。由此不难看出,乡亲们对能够吃上肉是多么渴望。
立秋日这一天,家庭主妇不用征得男人的同意,就会从腊肉罐子里夹出一两方猪肉来,用来做贴秋膘的菜。实际上,别看女人忙活贴秋膘的饭菜,到吃饭时,她不会夹一片肉来吃。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吃苦流汗撑着这个家的男人,他们都该补补身体了。自己任劳任怨地操劳着,心里唯独没有她自己。
记得有一年立秋日吃肉菜时,父亲夹了两片肉端着碗离开院子里的饭桌,到屋子里去了一下。出来时,把空碗搁下就回屋午睡。母亲洗碗后进了屋子,父亲把两片肉拿出来给母亲吃,母亲没有吃,但眼泪却流了下来。
这一幕恰巧被我看到了,从此,我下决心,立秋日一定要让父母吃上肉。于是,我开始到野外用竿子从树上捅知了壳,攒多后卖钱,买来两只小兔子喂养。到第二年立秋节,我把两只肥肥的兔子杀了,全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兔子宴来贴秋膘。
还有一年,生产队开了粉坊搞副业,用出了粉芡的红薯渣儿喂了两头肥猪。原以为队里会喂肥了卖钱,谁知道,到了立秋日的前一天,当队长的石滚叔下令,把两头肥猪宰了,分给社员们贴秋膘。这个消息,让乡亲们高兴极了。
当在街头垒起杀猪的锅台后,乡亲们把这里围了个密不透风。男女老少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孩子们更是高兴得赛过年。当负责屠宰的彪子爷用刀捅猪时,嘴里念念有词:“不怨你,也别怨我,只为贴膘要吃喝。”念完曲儿才动手。
到后半晌,每人分到了一斤猪肉,对于孤寡老人和有长期病号的人家,会再提供一、二斤肉或下水。第二天中午,家家户户便飘出肉香。我们这些小把戏在街头高兴地踢着用猪尿泡吹起来的“足球”,直踢得鸡飞狗跳墙!因为,贴秋膘的猪肥膘在等着我们哪!
司令员的心愿
文/鲍友明
那是近四十年前,有一次执行任务前夜,军分区司令员将我叫到家中,说有一件事让我帮助办一下。他说,家乡父老乡亲让他帮忙买一台手扶拖拉机,支援春耕生产。让我去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将这台手扶拖拉机顺道送到他的家乡。首长为家乡父老乡亲做好事,那我更应该帮忙,没说的,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首长的家乡在大别山深处的柳林水库库中的一座孤岛上。这里风景优美,依山傍水,满目葱茏,水波荡漾,渔帆点点,好一派江南水乡风韵。当我们的车子来到水库库边时,早有乡亲在等待我们。他们说,首长捎来话,让你们进岛休息休息。大伙七手八脚将手扶拖拉机抬到船上,还非要我们也上船到家里坐坐。为了不辜负乡亲们的好意,除留一名战士看车外,我们几人一同前往司令员家乡。
为了款待我们,他们特意杀了一头猪。全塆人都来看手扶拖拉机,都来为我们敬酒。我们再三解释说有任务在身,而乡亲们说这酒既是敬你们,也是敬给司令员的。你们不喝,就是瞧不起我们。没办法,只有我挺身而出了。因为司机要开车,战士要负责押运。大爷、大叔、支书、村长轮番敬酒,我一杯接一杯。差不多时,趁着酒劲,我大胆问道:“司令员是怎样走上革命道路的?”好家伙,这一问,还问出了一连串的故事。
原来,司令员小时,家里特别穷。这年,地主又上门逼租,司令员帮大人回了几句话,地主怀恨在心,要谋害司令员。司令员横下心,泅水到了大别山红旗飘飘的地方。
司令员参加革命队伍后,战斗特别勇敢,枪法又准,屡立战功。在一次战斗中,为了救战友,身上三处受伤,至今还有一块弹片没有取出来,每到下雨天,伤处特别痛。就这样,司令员从班长一直干到团长、师长。从那时起,司令员几乎没有回去过。所以,乡亲们想他啊!
听到这里,我又趁着酒劲说,书记,我代司令员在这里敬乡亲们了。仰脖喝完后,我的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乡亲们也动情了,再三让我回去代他们问司令员好,请司令员方便时回家乡走走看看,我一一答应下来。
临走时,乡亲们送了一程又一程。怀着对乡亲们的感激和对司令员的敬意,我们又踏上了执行任务的征程。
回来后,我向司令员作了汇报,并转达了乡亲们的问候。司令员特别动情,静静地听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打鬼子,消灭反动派,建立新中国的日日夜夜。过后,司令员激动地说:“小鬼,谢谢你,谢谢你帮我了却了一桩心愿。”
这一刻,我领悟到一种精神,一种力量,一种信仰。这种精神,这种力量,这种信仰一直伴随我在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中奋发拼搏,直到我也成为一位老人……
鸟语如歌
文/游刚
始终认为这世界上最美的音乐,当属鸟儿们的啼唱。
回望生养我的故乡,那是鸟儿们最理想的天堂。那些青葱的竹林、葳蕤的原野、层涌的山岭、苍莽的林涛,以及潺潺的流水,乡亲们的土墙,共同构筑成鸟儿们的天然大舞台。各色各类的鸟儿如排练有序的演唱团队,随着四季的轮回次第登台演出,用最优美的啼唱倾情演奏,成为乡亲们烂熟于心的歌谣。
在乡亲们的眼里,鸟儿们懂季节,更懂耕耘,它们总是在不同的季节里,用不同的歌唱,替乡亲们感知着时令,预报着年景。
布谷鸟应是故乡的报春鸟。有种布谷似乎只与竹笋有关,因为它的啼叫类似于“笋子嘟嘟”几个汉字的发音。也许是几阵儿暖风之后,或许某天太阳变暖之时,群山之间突然传来了这种鸟的叫声,声音特别低沉,却很浑厚。当满山里都响起“笋子嘟嘟”,不消几日,空中准会响起春雷,并在几阵春雨的间隙,屋前屋后的竹林里真就钻出了牛角尖似的竹笋,在这种鸟儿急切如母亲般的呼唤声里,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到了阳春三月,乡亲们在田地里忙活着,有一种鸟儿便大声啼叫着:“阿公阿婆,割麦插禾!”,而此时,田野里的麦子真的变黄了,涨满春水的稻田里急需插秧。之后便是一种被乡亲们称之为“苞谷雀”的鸟儿(在深山,“苞谷”即是玉米),这种鸟儿在乡亲们撒播玉米时,会在离乡亲们劳作不远的地方大声地呼唤:“好苞谷,好苞谷!”!不管你信不信,它们的叫声就是这几个汉字的发音。若然到了秋季,这种鸟儿的啼叫变得非常急促而热烈,往往会一口气啼叫十数声“好苞谷”,像是替乡亲们鉴定玉米的收成,然后发出赞许,并急切地向乡亲们报喜,连连宣称今年丰收了“好苞谷”。在它声声啼唱里,乡亲们满怀丰收的喜悦,情不自禁地相互道贺,说今年“苞谷雀”叫得勤,果然有好年景。
在乡亲们眼里,每种鸟啼都有着独特的寓意,它们的歌谣似乎都可以用人类的语言给予翻译,往往还会附带着一段动人的传说。自记事起,我就听乡亲们讲述过无数种鸟的故事,这些鸟儿在传说中都是人类的化身,他(她)们在声声啼唱中呼唤着幸福,追逐着向往。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阳雀的故事,说阳雀原是一女子,丈夫名李贵阳,被秦始皇抓去修长城累死,这女子悲痛不已,便化身为雀儿四处呼唤丈夫。不管白天黑夜,无论风吹雨打,阳雀的叫声从不停歇,其啼叫悠扬、急切、深情,只要你听过它的啼叫,你就会承认它的确是在呼唤“李贵阳”。有许多大妈大嫂或小媳妇,会在阳雀的呼唤中黯然神伤,遇到伤心之时,还会被阳雀的呼唤感染得泪流满面。阳雀声声,已然成为深山中最深情的啼唱。
这些小小的鸟儿在乡亲们眼中不是飞鸟,它们是乡亲们朝昔相伴的音乐家,那么痴情执着,又那么善解人意。各种鸟儿的音乐已融入了山里人的生命,什么时节会有什么鸟儿上场,什么时候有什么样的啼音,鸟儿和乡亲们似乎有了永久的约定,离开鸟儿们的欢歌,乡亲们就会怅然若失。
我多想与鸟儿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所属的天空里,随着四季的变幻演奏着欢快的生命之歌。
乡间书场
文/董宁
从前乡下有很多热闹事,我记忆最深的,除了唱大戏和吹糖人,就是乡间书场。
阿信家和我家门挨门,阿信三天两头在书场给乡亲们说书,只要他一开口,准能把人逗笑或说哭,准能把乡亲们的魂勾到书里去。只可惜,阿信一生下来就双目失明,为了让他有口饭吃,父母把阿信送到外地学说书。阿信勤奋脑子又灵,很快就学成了。我们村在山旮旯里,书场上有了谈古论今的阿信,乡亲们的乡村生活就热闹多了。那些时光里,每到夏季,晚饭一过,阿信就夹着胡琴,在别人的引导下,来到村东头一片平整的树荫下。这里树冠如伞,是阿信说书论道的书场。阿信一坐下来,便有人递上茶水,阿信浅浅地抿上一口,清了清嗓子,支起胡琴,乡村的夏夜便生动起来。小村庄里总有迟到的人,他们一听到悠扬的胡琴声,丢下手里的事儿就往书场赶。阿信精神头一抖,一段开场白之后,直奔主题。
阿信天生高嗓门,别看他眼睛失明,说起书来气势夺人,把书里的故事说得生动又富想象力。说到精彩处,乡亲们屏声静气,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阿信说的书很多,乡亲们百听不厌。《隋唐演义》《大明演义》《白眉大侠》《明英烈》《岳飞传》《李自成》《锁麟囊》《呼家将》中的英雄人物,阿信轻轻一点拨,就走到了乡亲们的心里去。村里的书场,是乡亲们的最爱。
我是个听书迷,阿信说的书让我长知识,还能懂道理。七里八村常把阿信请过去,我挨村跟着听。我对《红楼梦》中的人物最感兴趣,一回到家,就用铅笔头记在一个小本子上,三天两头翻出来揣摩一番,真是有味道。《刘胡兰》对我震动很大,小小年纪连杀头都不怕,做个小英雄这样的想法从小就在我心里扎了根。《封神榜》中,姜子牙伐纣的历史故事,让我对国家的历史命运开始有了思考。《诸葛亮》《程咬金》《林则徐》中的经典故事和历史人物,在阿信绘声绘色的描述中,都深刻地印在了我脑海里。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间书场不仅丰富了农民的文化生活,还是一场生动难忘的历史课,影响着一个个朴实勤恳的庄稼人。
乡村戏事
文/董国宾
走出乡村,记忆中总会留下什么。我最忘不掉的,便是乡村的戏事。
乡亲们天天在地里耕作,一旦闲下来,生活中就缺少很多东西。晚上打谷场上要唱戏了,老老少少安闲的时光里,一下子有了滋味,村子也便沸腾了。那时乡村都是这个样子。乡村戏事在乡下是个挺大的事儿,我们那儿称唱大戏,规模再小,也都这么叫。在我们村,我可没少看大戏。
我们村常常有戏看,日子也过得闹,外村人起名戏村,他们自然也会跑过来过戏隐,因为村里就有个戏班子。村子不算大,会唱戏的人却不少,嗓子一亮,人人都说好。这个戏班子都是种田的农民,但他们又颇有些功底。晚清时村里好多人爱唱戏,还出过几个名角呢,方圆数百里算是唱得响。世代相传,我们村还真称得上戏村,连小孩子也能唱上几段,田埂上片刻休息时间,也有人扯着嗓门唱。
年节里戏事最多,一场赶着一场,地里没了农活,乡亲们有了闲,村子里照样好戏连台。戏班子不用花钱到别处请,村里几个人一撮合,拉起场子就是一台戏。别看戏班子整日泡在泥土里,但演艺还不赖,做、念、唱、打功夫倒是有些底子,只是乐队简单了些,只有板胡、二胡、三弦和锣鼓,可伴奏起来挺有气氛。乡亲们对台上唱腔听得惯,花花绿绿的戏装和道具,看着也过瘾,倒增添了几分生动和逼真。村东头打谷场上,像模像样的戏台没有,只筑个高台,搭个天蓬,用布幔围起来,一个个戏迷就全找到了感觉。入戏的都是上了岁数的人,但小孩子比谁都心急,离开戏还早呢,就搬了凳子到戏场去占地儿。晚饭一过,那才叫热闹,几乎全村人倾巢而出,成群结队地向戏场蜂拥过去,十里八村的人也往这赶。还有不少百里开外的戏迷,提前住到近处的亲戚家,只等着好好过一场戏隐。打谷场上,人头攒动,灯火通亮,这大概是小村庄最热闹的事了。
三通锣鼓过后,戏开演了,演员唱得正酣。《秦香莲》最动情,情恻恻,恨悠悠,思绵绵,观众在台下也跟着一下一下抹眼泪。戏曲《精忠报国》最牵动心魄,爱国名将岳飞在台上骨气正坚,群众对这个铮铮铁骨心仰目捧,只可惜奸臣当权。场下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窜到台上,将“秦桧”除之为快。《穆桂英挂帅》每年都应邀重演好几遍,每次上演,乡亲们都充满了豪情和满足。那时我是个顽心小童,我的最爱当属《孙大圣》。孙大圣金箍棒一耍,我只觉得两眼冒金光,真逗真开心。戏曲把乡亲们的魂勾了去,演到情深处,整个戏场像开了锅。
戏班子在台上塑造历史人物一大串,生活中常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有位演员到外村串亲戚,半路上窜出一伙人,拦住他就往回赶。他们说看戏时曾见他演秦桧,死活不让他进他们的村。叫孙涛的小演员不一样,有个模样俏丽,人品娴淑的外地女子找上门来,非要嫁给他,只因小孙涛成功地塑造过正面人物小罗成。那姑娘一次次跟着看戏,着魔似地仰慕剧中人物小罗成,也着魔似地爱上了小孙涛。俩人遂因戏结缘,真是痛快。
巴掌大的村除了种庄稼,再就是戏事,乡亲们日子颇欢畅。走出农村很多年,但乡村戏事我怎么也忘不掉。
小河弯弯
文/赵伟扬
无论身在处,那条弯弯的小河,时时出现在我的梦中,伴随着浓浓的思念之情,便又回到了故乡的怀抱。
那是一条生命之河!从巍巍的华莹山上流下,弯弯曲曲,宛如绿色的玉带,缠绕着偏僻贫穷,落后的村庄,流过我的家门,流过我的童年。
还记得七岁那年,我刚挎上书包上学,小河那几个高高低低的石头,便成了我必须经过的关口,虽每次徘徊,犹豫,但为了上学,我也只好赤着脚,小心翼翼的跨过对岸,这样的日子,即使是在浓冬季节,也同样没有终止过。也就是从这时起,在我的心中,梦中,盼望着,渴望着能在小河上面架起一座桥。可是,我那贫穷的家乡,贫穷的乡亲们那有钱来修桥呀!
啊!弯弯的小河;你曾是我儿时乐园,我和我的玩伴们在你的怀抱里戏水,游玩;你也曾灌溉着全村土地,养育着全村的人们。但也曾泛滥成灾给全村的人带来痛苦。当你发怒时,昔日温柔,妩媚,娇弱,全然不见。既而便是滚滚浊浪急剧上涨,顷刻之间到处是一片汪洋,大片的农田,土地,庄稼都被你无情吞噬。每每此时,无奈的乡亲们都总是要说:“要是要能修一条河提该多好啊!”
是啊!要是能修一条河提该多好啊!这不知是祖祖辈辈多少年来的心愿,但那年月却只能是梦。
光阴荏苒,时光流逝,还是在那春意怏然的季节,我满怀憧憬即将远离家乡,远离小河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忽如一夜春风,迅速吹遍了大江南北,吹醒了沉寂的村庄,吹绿了小河两岸。一幢幢新房如雨后春笋,昔日冷清的山村也热闹起来,昏黄的油灯被明亮的所代替,时不时耳边还能听到汽车的轰鸣声……而最让人惦记的依然是弯弯的小河,噢!变了,变了!两岸那崭新修筑的防护提分明是一道坚固的城墙,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还有那跨河而过的大桥,亦如美丽的彩虹!我的眼角湿润了,我童年的梦,村里祖祖辈辈乡亲们的梦,到如今终于实现了。我仿佛看见乡亲们脸上漾起的自豪与辛福。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小河发疯了,那些同我当年一样的小孩,再也不用担心冰凉的流水把小脚冻得通红了。我开心的笑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小河,离开日新月异的家乡了,因为我知道伴随着祖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在党和政府的带领下,这样的桥,这样的防护提一定会越来越多,家乡人民的生活一定会更加幸福,美好!
小河弯弯,唱着一首动人的歌,在家乡肥沃的土地上流淌,流淌……
故乡的棉花
文/向卫华
“五月棉花秀,八月棉花干;花开天下暖,花落天下寒。”这是清初诗人马苏臣赞美棉花的诗句,诗中朴素自然的语言向人们传达了棉花关系天下暖寒的现实情愫。每次吟读此诗,掩卷沉思,我就会想起故乡的棉花。
说来你也许绝对不会相信,就连村里的人现在有的都已经忘记了,在我的故乡——树栖柯,曾经一度种过棉花,那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我儿时的时候。
棉花就种在黑草坪,在村小学的下坎,是一个面积有100多亩的大坪,以前是个河滩,大跃进的时候开成了田,后来为了缓解国家棉花困难,就种上了棉花。种棉花是个很辛苦的活儿,从种下,到收获,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记忆里,从春天到秋天,乡亲们忙完田里、山里的农活后,还要给棉花地锄地拔草,给棉花喷药驱虫。好不容易,看着那一棵棵棉花长得像小树苗一样,直到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棉桃,乡亲们的心还是没有悬下来,盼望着有个好收成。秋天的时候,棉花开得正好,盛开的棉花被秋风染得象雪花一样洁白耀眼,纤尘不染,一眼望去,好比天上的白云不小心走失,一下子掉在黑草坪。那洁白的棉花里蕴含着乡亲们的祈愿,那轻盈的棉花里满怀着对乡亲们的爱意和温暖。这棉花地里哟,是乡亲们一春一夏辛劳的成果啊!
摘棉花的任务大都由妇女们去完成,这是因为她们手巧手快的缘故。在深秋和初冬季节里大概需要反复采摘四次才能将棉花彻底采摘干净。
摘棉花的时候,说是为了抢天气,不如说是为了大人争工分,多争得一个工分,年底就可以多分一份红利,尽管一个工分不过5分钱。因此,村里像我一样大的孩子,都要跟大人下地帮着摘棉花。印象里,那时的棉花总是比现在要开得白,朵也大,也许是那时人小的缘故。不过,那种轻盈柔软的触感,真的比现在的棉花来得深刻。那时的黑草坪也仿佛比现在要大得多,而棉花总是开得那么旺,小小的我提着布袋跟在娘的后面,个子还没有棉花杆搞,掩在棉花里看不见头,小手不停地在棉花与棉花间舞动。开始的时候,觉得好玩,只须轻轻地一抽,它们便整团整团地出来了,活像一个个活泼可爱的白娃娃,令我爱不释手。后来,我厌恶了,好几次都是娘把我从被窝里抱起来的,一路哭着被背到棉花地里的。在摘的时候,小布袋越来越沉,而终于拖不动了,就去倒在大包里。一垄棉花拾下来,我的手背已被棉枝扎得一道道血痕,指甲周围也戗起了小刺。娘见了十分心痛,不时用嘴巴添我的手背。那时候摘棉花,中午也不回家吃饭的,尽管黑草坪离家很近,于是就在地边的大柳树下,随意吃一点饭。所谓饭其实就是红苕,早晨在家里就已经蒸好的,用帕子包着,包来的还有苞谷酸辣子,红苕就着苞谷酸辣子吃,记忆里那味道蛮香的,但是现在我是不吃红苕,原因就在于小时候吃得太多了,俗话说“食饱伤人”。
万紫千红,争奇斗艳,世界上的花千千万万,然而棉花却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让我们“穿在身上、盖在身上”的花,尽管她没有艳丽的颜色,也没有迷人的芳香。到了冬天,娘从生产队里分得了棉花,于是,每天忙完生产队里的农活,到了晚上,娘就在火坑里烧一堆大火,然后坐在火坑旁,在昏暗的枞膏油灯下纺棉花,先纺成线,然后再用这些线织成布。娘是个能干的人,我睡在火坑边的床上,每次醒来,看见娘在纺线的时候,左手拿着搓好的棉花棒,在纺车上往后拉。纺线是个技术活,只有用力均匀,纺出来的线才会粗细均匀;要是用力不均的话,不仅纺出来的线粗细不一,而且还很容易断线;纺好了线,最后就该用这些线织布了。娘在木制的织布机上将经线安好,先是左脚蹬一下,右手穿一下用来织布的梭子,把织布机的机头往后用力拉一下;然后右脚再蹬一下,左手穿一下梭子,再往后拉一下机头。就这样左右交替,布就一丝一缕地织出来了。用棉花织出来的布俗称家织布,虽然有些凸凹不平,显得粗糙了一些,但是很暖和。那时,故乡家家户户都用棉花做棉衣,用家织布做衣服、做棉被的里子。当严寒降临,大地冰封雪飘的时候,乡亲们就会深深地感受到棉花的恩惠,是它,以自己柔软的身体维护着乡亲们不受寒冬之苦;夜里,又把人们带进温馨甜蜜的梦乡。因此,在那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人们能安度严寒,少不了棉花的功劳,因此在故乡,棉花的外号叫“太阳的孩子”。
有次,我翻阅古诗词,无意中读到了宋人艾可叔写的《木棉诗》诗中这样写道:“车裘轻雷秋纺雪,弓弯半月夜弹云;衣裘卒岁吟翁暖,机杼终年织妇勤。”没有到过农村的人,不知劳动艰辛的人,以为这是诗人给读者展现的是一幅充满浓厚生活气息的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弹花纺织图。可是我读过后,却认为它是一幅辛苦图,因为我想起当年娘的艰辛,爹的不幸,不禁留下了热泪。所谓“田园牧歌”,不过是文人墨客笔下的“乌托邦”。于是,我又想起最近读过的一篇报道,说的是山东淄博农民杜深忠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道:“都说农民对土地有感情,实际上我对这个土地就没有一点感情。咱就是没办法,无奈……花十分代价以后得不到三分收入。”……也许有人会质疑和批驳这个农民,但是我理解他。“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那些“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十指不沾泥,粼粼居大厦”的所谓的社会精英们,又怎么会知道农民的艰辛与痛苦呢?
当年,棉花给乡亲们带来了温暖,却差点给我家带来了灾难。记得儿时,爹曾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欧洲大约在二千多年前才见到棉花,此前,欧洲曾有个关于“羊树”的传说,说的是东方有一种奇特的“树”,这种树上结一种果子,很像绵羊,有四条腿一个尾巴,它身上还覆盖着一种白色的绒毛,这种植物狼最爱吃;直到亚历山大东征印度时,才留下这样的记载,“印度有树生羊毛,柔白而佳美,土人用以织布缝衣”。正是因为这个故事,有个心肠很黑的老师,为了争教导主任这个位置,千方百计排挤爹,找不到理由,于是就借题发挥,揭发爹里通外国。开始,爹还与他进行辩论,可是那个老师说,你没有里通外国,又是怎样知道此事的?是谁告诉你的?我有个远房伯伯是土匪,被镇压了;还有个远房伯伯是国民党兵,当时在台湾,这些都被那个老师知道了,捏到了我爹的痛处和软处,于是,说得爹有口难言。刚好,这个老师有个叔叔在县革委会当副主任,是个靠造反起家的当权派。这样,学校天天开批斗会,爹只好一次又一次在批斗会上作检讨。最后处理时,有关领导问爹,是保留公职,还是保留党籍?二者选一,意识很明显,保留公职就要开除党籍,保留党籍就要开除公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每次批斗会结束后,爹都要步行20多公里路赶回家里,和娘商量了又商量,最后爹选择了保留公职,这样,我爹才留在教师队伍里。后来事实证明,爹的选择完全是正确的,因为不久之后,娘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与棉花为伴去了。现在想想,当时爹如果不选择保留公职,在农村能养活我们吗?能盘我读书吗?能有今天的我吗?我常常这样不停地追问自己。当然,这不是棉花的错!
“此情可待成追忆”?如今故乡早已成了茶叶专业村,棉花连影子都不见了,爹娘也早已长眠于地下,和棉花一样成了一道记忆。但是故乡的棉花里,留存着我的记忆;故乡的棉花里,记录着我的童年。如此,我记住了那惊人之语:“真正能温暖我们一生的,不是爱情,而是棉花。”当然,除了棉花,温暖我们一生的,还有亲情。
哦,故乡的棉花,温暖我一生的棉花。
故乡的小溪
文/方炳祥
故乡的小溪,我钟情于你!你是大洪山的静脉,是富水河的源头。你的清流无比澄澈,溪底石清沙明,鱼游浅底,蟹长其内。岸边,各种树木撑着巨伞,鸟儿们在上面比赛歌喉;水湄,灌木和茅草丛生,葳蕤的青藤缠绕其间;滩涂,芳草如茵,各色野花在草丛中眨着眼睛。你带着白云的心愿和大洪山的重托,一路潺潺汩汩,蜿蜒曲折,从小潭跨进大潭,冲过八斗山,奔向富水河,流入汉江,注入长江,然后汇入大海。
故乡的小溪日夜不停地流淌。有时,你宛如一个羞涩的村姑,轻摆着身姿,和鸟儿悄声细语,只有贴近你,才能领略你的风韵和情致;有时,你又像一个英俊的后生,无拘无束地放纵奔流,给家乡的人们带来无尽的希望和欣慰。乡亲们晨兴理荒秽,用你洗开惺忪的双眼;乡亲们戴月荷锄归,用你解除一天的疲累。你滋润着故乡的土地,溶入了乡亲们的血液里,渗进了乡亲们的生命中。他们也如你的性格一样,倔强,执着,朴实,勤奋。
曾几何时,我总喜欢坐在你的身边,瞧你默默地流淌,听你淙淙的流韵,任牛群自由自在地放牧,等邮差给我寄来佳音,看初升的月牙收割远山的树冠,望村庄的缕缕炊烟和乳白色的山雾拥抱,凝视八斗山拦洪坝的脊背,欣赏水力发电站的雏形。然后骑上牛背,去追逐土坯房的炊烟,去搜寻农家饭菜的馨香。那袅袅上升的炊烟呵,是一条长长的飘带,千里万里,系着亲人们绵绵不断的牵挂。
故乡的小溪啊,我的梦和你一样绵长,在那翘首盼春归的岁月里,是你给了我信心和勇气。当我告别故乡外出谋生,你经常出现在我那些寻梦的文字里,你是我精神的支柱和心灵的家园!
这个冬天,我又想起了你。故乡的小溪呵,你是否和我一样在接受着溯风的严峻考验?在冰层下面,你是否还有潜流在闪着动人的波光?你是否总是带着岩层的温热,坚持以运动求得生命的信念,不息地奔向自己的归宿?我相信,就是在和寒冷的麓战中,你被禁锢的冰层也蕴蓄着力量,把对大海的炽烈向往,和对春天的殷切渴望,埋藏在心坎的深处,然后和山泉、春雨、融冰一起,努力地汇集,奔向远方!
故乡的小溪,我热爱你!你永远在我的梦乡里流淌,滋润着我干涸的心田!
远去的影像
文/王建波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小山村。小山村很穷,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印象很依稀,但乡亲们菜色焦苦的场景我似乎还有记忆。母亲拿着干瘪的粮袋四处借粮的瑟瑟身影,夹着山峦间撕扯狂啸的寒风,在寂寥的旷野凝结成一幅弯弯绕绕的图画。那时候,乡亲们面临的最大威胁是物质的匮乏,可怕的饥饿湮灭了他们对其它所有美好生活的想象。
小山村的命运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有了转变,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这个群山角落的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中期了。乡亲们多舛麻木的生活渐渐活跃起来。半生压抑和操劳的父亲算是村里的能人,他识文断字,当过教师,在思想上算是先知主义者,他和几个年轻人,抓住时机,在自己小队里率先搞起了多种经营,贩卖牲畜、倒卖木材,不到一年时间便为小队掘到了第一桶金。
有了资金积累,父辈们办的第一件公益事业就是为队里的乡亲们安电灯。他们买来发电机,请来技术人员,在陡峭的山坡上架杆扯线,在全村四个小队中,率先让乡亲们以最原始的方式用上了电灯,彻底告别了世世代代摇摇曳曳的煤油灯历史,而乡亲们的心灵也由此燃放得更加光亮和生动。
父辈们办的第二件公益事业就是为队里购买了一台21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环宇牌的,产地石家庄。现在这家企业已经消失多年了。乡亲们基本能吃饱饭了,但小山村偏僻闭塞,乡亲们的精神文化生活荒芜的可怜,对山外世界的认识仅仅止于道听途说。敏感的父辈们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们决心有所改变。电视机买来的那一天,整个村甚至外村都轰动了,搀杂着热情和渴望,队部外面的场地上围满了前来观看的乡亲们。他们有的在风雪中磕磕绊绊走了几十里的山路。腊月的寒风吹过没膝的积雪,打得人脸生疼,而且自制的电视天线信号接收也不好,电视画面始终弥漫着沸沸扬扬的“雪花”,但乡亲们依然热劲儿十足,看得齿颊生津。那年的正月,电视上正在热播电视剧《武松》。每天中午过后,本村和外村的乡亲们提着木凳,拎着马扎,不约而同地聚集到队部外面的场地上等着电视剧开演。电视剧开演了,乡亲们的心也随着剧中人物的命运起起落落,唏嘘感叹。电视剧结束了,依恋不舍的乡亲们或失望、或惬意,带着无尽的感慨回家。狭窄的乡村小路上,蜿蜒的人流,撒欢的小狗,还有捣蛋的孩子,在雪堆里点燃鞭炮,雪烟漫溢,山音回响,亘久不绝。
每忆起这些远去的影像,心中总是充满了莫名的温暖和感动。为了那段不经意的岁月历史?为了那段不再回归的渴望?抑或是为了那段质朴纯真的自然?或许都有,个中滋味,已深深镌刻在了我生命的每个地方,直到永远。
欣慰的是,现在村里的光景已经变了模样,新修的水泥公路直通村里,家家户户安上了卫星电视。手机成为生活必备品。为了绿色环保,许多家庭使用沼气照明做饭。家庭小轿车也源源不断开进了农家院……
初雪落故乡
文/郝再富
时光的脚步实在是迈的太快了,前些时还是处处果实累累,满坡飘着清香,瞬息之间却是叶落纷飞,满目苍黄,而今又是雪花飞舞,原驰蜡象。初雪的故乡顷刻之间便被白雪覆盖,一片妖娆。雪的故乡,似乎一切都在过滤,过滤着人们的生活,过滤着乡村流年的岁月;一切又像是在升华,大地在升华,世界在升华,人们的心灵在升华,一切都变的纯洁而美丽。
雪,大自然的精灵,洋洋洒洒地随风飘落着,在天地之间织着巨大的网。斜的丝、横的线,这丝这线,这白莹莹、亮晶晶的丝线织成了一张巨大的丝绵被,把世界的角角落落都遮盖了,青的墙、灰的瓦、高的坡、低的洼……均均匀匀地撒落在村头巷尾、田野垄沟,装点着山村的美丽。一处处庭院、一栋栋老屋零零落落被雪勾勒出明暗清晰的线条,看上去很不成章法,但又自成一体。行走故乡的小路上,雪花像是淘气的娃不是一个劲儿地往你的衣领里钻,就是调皮地贴到你的脸颊上给你一个凉丝丝的轻吻,有的索性粘在你的睫毛上叫你睁不开眼……
秋天逝去的方向,充满了富庶、厚重的印迹,清晰地蕴藏在充满传奇的土地上,也掩藏在美丽的乡村里。秋收后庄稼的秸秆儿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每一家庭院的角落里,黄灿灿的像一座座小山丘,雪覆盖在上面酷似顶部涂抹了乳色奶油的硕大的面包。那是乡亲们喂养牲畜越冬的饲草,是生命的给养,是来年的希望。被大雪覆盖的房顶上,灰黑色的炊烟带着它特有的灵性从烟囱里袅袅而出,像农妇的发髻,轻轻柔柔地在雪中飘散开来,犹如在白色的画布上的泼墨,淡淡然然如纱,轻轻悄悄似雾。缕缕炊烟是乡村的灵魂,是乡亲们的一种安宁与吉祥。缕缕炊烟深入到流年的深处飘荡着岁月的风情,汇成了一片乡情乡韵,让生活的一切都染上了温馨的底色。
远山如髻,田畴如绣。那一片片刚刚犁翻过的黑土地被纷纷扬扬的雪渐渐地覆盖了,只露出深深浅浅、高高低低的田垄、犁沟。这田垄这犁沟构成一条条不规则的曲线,这一条条曲线恰似乡亲们写在山坡上的诗文,长长短短的句子,跌宕起伏的韵律,满山皆是诗意,轻咏在时光里、天地间。在这时光里,在这天地间有乡亲们挥洒的青春和汗水。他们没有闪光的豪言壮语,也没有感天动地的英雄事迹,他们开辟了这片神奇的土地,他们的身上凝聚着日月的精华大地的灵气。故乡的土地也从来没有辜负过乡亲们对她的敬畏,她用丰满的身躯、甘甜的乳汁滋养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我深切地感激故乡的土地,感谢她给予我和我的父老乡亲们的慷慨馈赠。
大雪有灵,故土有情。大雪悄然降于人间,降于大地,降于庄户人的心田。故乡的土地以她壮阔的胸怀和拙朴的心境,一如既往地维系着故乡的血脉。
雪一个劲儿地下着,漫过了山冈,又漫过了山冈后面的山冈,一直伸延到天边,给故乡的土地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土地在温馨的被窝里睡着了,那么香,那么甜。是啊,劳累了一年的土地也该休息休息了,枕着连绵起伏的山峦,静静地、暖暖地睡上一个冬天,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在来年的春天里重新托举新的生命,让最懂得你、最爱你的乡亲们陪伴你在时空的帷幔里,在岁月的流年中做你心中最古老、最真实的梦吧……
栀子花里的乡愁
文/何龙飞
夏天,是栀子花盛开的季节。那芳香而洁白的栀子花里,盛开着我浓浓的乡愁。
不会忘记故乡的栀子花,总是在夏日阳光的抚摸和风儿的吹拂下,悄然绽放,那样大方,那样美丽。从此,大地因为栀子花倍加靓丽,山林因为栀子花倍加妩媚,父老乡亲因为栀子花倍加精神:老人们腿脚不便,就在家附近的山林边望望栀子花,嗅嗅花香,陶醉心灵,滋生返老还童的情愫;中青年人发挥腿勤、手勤的优势,索性到山林里去按香寻花,看、闻后,就抑制不住激动,摘下带枝叶的栀子花,待到多枝时,则用茅草捆绑起来,边走边享用边唱山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孩子们更是对栀子花情有独钟,学着大人们的模样,对山林中的栀子花爱不释手,竟然拿回去插进瓶子里、盅里,既作床边的风景,又伴自己进入甜美的梦乡……
就这样,父老乡亲爱上了栀子花,就像爱亲人和宝贝一样。早在春天,栀子树枝繁叶茂,还未开花,他们就留心其每一点变化,大饱眼福后,会情不自禁地伸手摩挲栀子树叶,与其零距离接触,沟通彼此的心灵,尽情地憧憬栀子花开的胜景;入夏后,栀子树枝干冒出花苞,在风中含苞欲放地摇曳,在乡亲们的眼中欢快地吮吸阳光和雨露茁壮成长。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时机成熟了,夏日的栀子花次第开放,引来不少乡亲们观赏、品评、采摘、嬉玩,尤其是女人们爱把摘来的栀子花插在头上,狠狠地过上一把美瘾、香瘾,更是将对栀子花的爱恋演绎到了极致。于是,乡亲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山林中,岂不悠哉、乐哉?!秋季,看不到栀子花,栀子树叶渐渐老去、枯萎,冬季,仅剩下枝干或少许老叶子与山林相伴。可乡亲们依旧眷恋栀子花,望着那些默默无闻但顽强、坚毅的栀子树,会双手合十,在心中虔诚地祈祷,愿栀子树战胜困难与险阻,重现一年又一年的风采。经历了春夏秋冬的轮回,乡亲们对栀子花的挚爱就顺理成章,不足为奇了。
渐渐地,栀子花不单是夏天的宠儿,还被乡亲们视若宝贝予以呵护。要是居心不良的人用棍子乱打栀子花或用锄头挖断栀子花,乡亲们发现后,会义愤填膺地阻止,会声色俱厉地批评,会苦口婆心地教育,直到其心服口服、整改完毕为止。吃一堑,长一智。破坏栀子花的人少了,爱护栀子花的人越来越多,乡亲们感到由衷的高兴,在爱树护花的路上越走越久远、越走越坚定。
再则,在花蒂的有力支撑下,栀子花瓣们尽显乳白,洋溢出夏日光鲜而优雅的风情,透露出勇敢、坚强、执着、热情、活力的气息。这些秉性与品格,经过耳濡目染,打动了乡亲们的内心,激发了乡亲们昂扬奋进、发家致富的动力,唤醒了贪玩好耍的学子们,以栀子花为榜样,发奋苦读寒窗,终以优异成绩考上学校,走出大山,成家立业,成为令人称羡的金凤凰。
我也概莫能外,成了金凤凰中的一员,离开了山林中的栀子花,离开了故乡到城镇发展。由于很少机会再见山林的栀子花,所以乡愁会时时袭来,令我魂牵梦萦。实在是思念至极,就会趁着激情回归故乡去目睹栀子花,重温昔日的旧梦,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即使不能回乡,我会在街上看到小贩兜售的的栀子花后,掏钱购买回家,妆点陋室,潇洒视觉、嗅觉,慰藉我日益升腾的乡愁。
转眼到了今夏,栀子花又开了,开出了山野的烂漫,开出了乡亲们的谈笑风生,开出了故乡的魅力。至此,我的心分明已蠢蠢欲动,定会以爱心和行动,去诠释栀子花里的一抹抹乡愁。
年味
文/高贵叶
时间如流水一般!似乎是不经意间,又一个新年即将临近。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淡中,不由得想起了童年时的新年。
我的孩童时代记忆最深的就是过年,家乡人过年比娶媳妇还上心。记得刚进入腊月,人们就开始忙过年了,把猪和羊早早杀了,冻在大肉篓子里。男人们有的出门购年货,有的上山捡干柴,砍红叶柳。女人们忙着推米碾面,做豆腐,压粉条,烧红肉,做蒸粉,搅凉粉等等。凡是好吃的都得备齐。姑娘们忙着做新衣新鞋,剪窗花。腊月二十三以前,家家户户把村子里的角角落落和自家的屋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沾一点尘埃。传说,灶君大王二十三日晚上要上天,不能让灶君大王带着尘土去见玉帝,怕在玉帝面前说凡人的坏话。房子扫干净了才开始做细活,时间安排得有条不紊,各有分工。二十七日,爸爸做卤肉,母亲压粉条,姐姐们把剪好的窗花用颜色染成五颜六色。二十八日,爸爸弄凉菜,把绿豆芽、土豆丝用开水烫熟,把卤好的鸡、猪腿、猪头肉等也用手撕成小块。母亲用雪白的面粉蒸出各种各样的供品,有枣山、花卷、枣饺子、馍馍。出锅后都用颜色点一个小红点,放在新做好的箅子上面。我小时候嘴馋,看见这样好看的供品总是流口水,母亲就把热腾腾的刚出锅的小馍馍给我一个,我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姐姐们往墙上贴年画,往窗户纸上贴窗花,看着哥哥写对联。哥哥的书法虽然不太好,但乡亲们非常信任他,家家户户拿来红纸让哥哥帮着写对联。哥哥写的对联都是根据乡亲们的不同情况现编的。村里有一个吕姓老光棍年年都让哥哥帮他写对联。有一年哥哥突发奇想给他写了这样一副对联。上联是:今年一人在,下联是:明年二人来,横批是:期待期待。说来也怪,第二年吕老头真的娶了一个老伴还拖了一个小油瓶。虽然母子俩稍有点精神病,但是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乡亲们就更信哥哥的对联了,连牛羊圈上的都让他写。我就帮哥哥编一些简单的,什么牛羊满圈,大牛身子壮,小牛日日长等,两天才能写完。除夕早上,家家户户把对联贴上,村子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增添了不少喜气。这时无论走到谁家,都是窗明几净。乡亲们在过年期间特友好,特文明,不说脏话,也不说气话,到处是和谐的气氛。我是村里少有的“小女秀才”,于是就帮那些不识字的人家读年画,一路读下来,竟把年画的内容倒背如流。在帮人读年画时,乡亲们都给我小馍馍吃,把我的小肚皮撑得鼓涨涨的。除夕下午,乡亲们开始准备旺火,家家户户院子里用红叶柳,柏树枝垒起一座小山,下边放了干柴。母亲把敬神的供品都准备好,爸爸给我们做晚饭。爸在山西省工作期间学了一手好手艺,就是推攸麦面卷,别人用凉水和面,爸爸用开水和面,用一块特用的砖,推出来的攸面卷又薄又香。晚饭后,年的气氛更浓了,每家都把门打开,请“神仙”进来。堂屋正中供着财神爷,锅台边供着灶君大王,旁边贴着对联: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门外的窗台上供着天地爷,对联写道:敬神神常在,不敬神不在。西墙的柜子上供着故去的老祖宗。各个供台上摆满供品,点着蜡烛,灯火辉煌。哥哥在院子里放炮,我和妹妹们给“神仙”烧纸,爸爸和母亲包自家的饺子,姐姐们帮孤寡老人包。包完了饺子,把供品再一样一样放在大锅里的篦子上,准备大年初一早上供神,灶堂里填好柴。只睡一小会儿,“噼里啪啦”的炮声就把我们从梦中惊醒,爸和哥就赶忙穿上新衣服,先到院子中间把旺火点着,放一阵鞭炮。这时,村子里鞭炮齐鸣,热闹非凡,再懒的人也躺不住了。我们姐妹们也赶紧穿上新衣新鞋,跳下地红红火火地绕村子跑,又是唱又是跳。有的小孩特意去偷别人家天地爷的供品,大人们说大年初一偷吃了天地爷的供品会长寿的。有一年我们村有一家人收养了一个小男孩怕不长寿就给孩子偷供品,后来孩子会走了就自己去偷。乡亲们知道了,就故意多放一些供品让他偷,他一下子就偷了一小篮子。现在小男孩已长成了大后生,开了班车,为乡亲们服务。
照规矩大年初一早上人们都该吃饺子,包饺子的时候,大人总是洗一个干净的硬币包进去,说如果谁吃上了谁就是全家最有福的。为此,每家的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地吃饺子,都希望能吃出硬币,成为全家最富的人。有一个小孩吃了30多个饺子,差一点撑死也没吃着,竟急得哇哇哭了起来,闹了不少笑话。
中午,一般是用木炭煮一大锅红豆稀粥,吃一点凉菜。晚上是正餐,一般是吃油炸糕。糕是黄米面做的,谷子是自家种的,又是用石碾子推出来的。油炸糕有的包着豆泥,有的包着野菜像大饺子,还有单饼,吃的时候蘸上白糖,那一个香甜可口就甭提了。
村子里有剧团,晚饭后,锣鼓声响了起来。穿戴一新的乡亲们不约而同地齐聚在戏院中,嗑着瓜子,聊着闲天,欣赏着自编自演的小曲。正月初二与初一同样的程序,还有一条叫“迎喜神”。阴阳先生算好了喜神在哪个方向,大家就在哪个方向点起旺火。全村人拿着香和纸、炮,踩着锣鼓的节拍到旺火前跪下祈祷。如果谁第一个离开谁就会把喜神领回自家。可乡亲们恋恋不舍,没有一个先离开的,往往是大家一齐往回走……
正想着,电话铃响了,哥哥激情飞扬地邀我回家过年。通过这无线电我似乎闻到了香喷喷的红烧肉味,闻到了家乡的年味……
犹记年少写春联
文/张燕峰
临近年根儿,大街上到处都有人卖春联。我的思绪随着凛冽的寒风一起飞扬,飞回到童年,飞回到童年的小村庄。
爸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毛笔字写得遒劲有力,颇有颜体的风骨。因此,为乡亲们写春联的任务自然落到爸的肩上。可是有一年,临近春节,爸却连着几天发高烧,整日昏昏沉沉,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能写得了春联呢?
看着乡亲们不断有人来探望又一个个扫兴而去,爸急了,妈也唉声叹气。见状,我自告奋勇:“我来给大家写春联!”
爸的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妈倒是高兴了起来,“燕子的字方方正正,写得也有力,就让孩子试试吧。”我也用力晃着爸的肩膀,“让我试试吧。”爸被我晃得直喊头晕,只好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的脚下好像踩着一朵幸福的祥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于是,我一鼓作气,找来了笔墨纸砚,开始练习写毛笔字。谁料,握毛笔还真不容易,十分钟不到,手腕就酸得厉害,手更是抖个不停,写出来的字东倒西歪,毫无章法。我灰心丧气极了,懊恼得差点哭出来。
这时,爸开口了:“万事开头难。我最初学写毛笔字的时候还不如你呢。你的字间架结构没有问题,关键是握笔要用力,要稳,心要平,不能浮躁。”说着,爸挣扎着坐了起来,给我做示范,“你试试从我的手中抢一下毛笔。”我猛地用力,可爸的手就像铁钳子一样牢牢地握着笔,哦,我恍然大悟,知道该怎么握笔了。
于是,我重新回到了桌前,专心致志地写了起来。奇怪,当我内心平静下来,意外地发现手腕不酸了,手也不抖了,写出来的字也像模像样了。妈在我身后高兴地叫了起来,连声说“不错,不错。”爸看了也频频点首,赞许地笑了。这下,我有信心了,练习得更认真了。
乡亲们又夹着红纸来找爸写春联,爸抬起虚弱的身子,连声致歉,说:“让俺家燕子写吧,她的字不错。”乡亲们虽然满腹狐疑,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将信将疑地把红纸递给我。
我给第一位乡亲写的时候,心里惴惴不安,于是不断告诫自己:稳住,稳住!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呼吸顺畅了,我才开始动笔。当写完一张春联时,那位乡亲眉开眼笑,说:“咱燕子还真有两下子。”听了他的褒奖,我更加信心十足了,气定神闲,运笔更加自如了,写出来的字也非常大气有力。
当我写好了最后一张,乡亲们满意地走了。而我能代替生病的爸写春联的消息也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很快飞遍了整个村庄,于是,找我写春联的人就络绎不绝起来。当我写完了所有的春联,已是除夕了。小伙伴们都同情我,说我牺牲了多少玩耍的时间,可我一点都不后悔,相反心里却非常甜蜜。
而今,我漂泊他乡,与故乡隔着千里的山水,可为乡亲们写春联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像一幅明媚的画挂在我记忆的门楣上,那样明艳,那样动人!
十八岁,我参了军
文/张燕峰
那年高考,我名落孙山,可是我内心却并没有半点沮丧,因为很早以前我的心里已经种下了一粒小小的种子,现在这粒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开出了绚丽的花——那就是我要参军,保家卫国,护佑百姓。
说起我的参军梦,还要从家乡的那次地震说起。1998年1月10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使我的家乡张北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之中,20万人流离失所。
那次地震正是坝上最严寒的季节,家乡的许多人挨饿受冻,绝望地哀嚎。很快,人民子弟兵来了,他们昼夜兼程,从不同的地区奔赴张北。他们脱下了军大衣,披在乡亲们身上;摘下了手套,戴在乡亲们手上。他们穿着单薄的军服,裸着双手,在凛冽的寒风中,帮乡亲们抢救财物,搭建帐篷。
夜晚,寒气逼人,刺人肌肤,他们把乡亲们让进自己的帐篷里,而他们却在帐篷外,一圈又一圈地用跑步来取暖。几天过去了。他们的脸颊消瘦了一圈,他们的嘴唇裂着血口子,他们的双手皲裂,看着让人心疼。当乡亲们流着泪,哽咽着说出心中的感激时,他们却爽朗地笑了,说:“我们是人民子弟兵,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神圣的职责。”
人民子弟兵走了,但是他们的一言一行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镌刻在我心底。我想,身为男儿,一定要向他们一样,救人民于水火之中,义无反顾。于是,做一名光荣的人民子弟兵的心愿便悄然萌生。
高考落榜后,我准备参军。好不容易等来了冬季征兵的消息,我第一个踊跃报名。当我胸前带着大红花,挥泪告别父老乡亲们时,虽然心中有离别的惆怅,但更多的是对军队生活的向往和渴望。
那年,我十八岁。
到了部队,穿上那身绿军装,我心里乐开了花,就连做梦都会笑出声。新兵连的体能训练是艰苦的,可是我毫无畏惧,相反乐此不疲。班长看我能吃苦,又得知我肚子里的墨水多,所以新兵训练一结束,我就被提拔为副班长。
部队是个大熔炉,在首长和战友们的影响下,天真幼稚的学生气退去了,我的胸怀变得宽广了,性格变得坚强了,取而代之的是男子汉的沉稳和坚定——我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民子弟兵。
那年,部队临近的一个化工厂夜间发生爆炸,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天空,刺鼻的气味到处弥漫。部队接到求助电话,我所在的连队接到命令前往救助,临行前,身为代理排长的我对首长行了庄严的军礼,铿锵有力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到了事故现场,我率先冲入火场。火烧着了我的衣服,炙烤着我的身体,但是我毫不退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群众的损失降到最低。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火扑灭了,战友们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我们荣立了集体二等功,而我也被破格提拔为排长。
而今,告别军营已经十年了,但是每当回忆起自己的军人生涯,自豪和幸福像泉水一样在心中汩汩涌动。我庆幸,十八岁那年,我参了军;我庆幸,人生有从军的经历,是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家乡的芥菜
文/林江文
“八月桂花香”,当桂花的香味弥漫在空中时,纯朴的乡亲们在老家的田地上,驱使埋头苦干的猛牛犁田,一片吆喝声此起彼伏,与“哞哞哞”地响的牛叫声交杂在一起,唱起了一首首朴素的民谣。乡亲们在新翻的土地上整地作畦,满是老茧的手握住原始的锄头劳作,干出一畦畦田园方地,理出平整的畦面,细小的土粒,略深的土沟以及稍高的畦地,艺术般的手的耕耘,利于排水降渍,作出利于芥菜生长的、土色的菜畦。
在畦面上铺一层肥沃的粪土,与泥土尽量均匀地混合着。乡亲们站在识趣的土沟上,在阳光灿烂里,在青山俊秀的大自然里,播撒充满希望的芥菜种子,浇上湿润的水源。带着期待,种子在适宜的土地里,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地探出一个个嫩嫩的、青翠的小芽,绿了菜畦,亮了盼望的眼光,兴奋了惬意的心头。
在乡亲们的关心和呵护下,一棵棵幼小的芥菜逐渐长大,仿佛在与和蔼可亲的阳光在轻言软语,在如饥似渴地吮饮着淅淅沥沥地下的雨水。微风过处,芥菜仿佛在用茎叶挥手与人打招呼。渐渐地,它们一棵棵挺拔地、精神抖擞地和团团簇簇地站在乡亲们的眼前。翠绿欲流的叶子,把人们的心哄向微笑的境地。
在家乡,十月吐露着芬芳。一棵棵芥菜在除草、浇水和施肥后,被移栽在一块块土畦面上,一个个恰到好处的泥坑里放入了粪土,栽上了精选的幼苗。在此之前,幼苗出现第一片直叶时,乡亲们进行了间苗,拔除了病苗、弱苗和变种苗,防凶狠的病菌侵染,提高芥菜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让可亲可敬的光合作用增大强度,让幼苗轻松地茁壮成长。有时,难免会良莠不齐,偶尔也会有几颗芥菜不幸地夭折,叶子的枯黄落进无奈的眼球里。这时,人们就得及时补上幼苗,充分利用与农民日夜打交道的土地。
一天天金灿灿的太阳东升西落;一日日茫茫的雨天走在流年里;一个个阴天陪伴了芥菜的日渐长大。田园里,一片片芥菜杆茎粗大,叶片肥厚,色彩鲜嫩,美化了朴素的田地,也绿了怡人的心田。一般情况下,芥菜不像小白菜,不注意喷洒农药,就有众多的虫孔,面目沧桑,不怕害虫的芥菜一片生机盎然,在天空下成了一片小小的海洋。乡亲们适时的浇水,随时保持土壤的湿度,合理地施肥。一天一天过去,芥菜植株逐渐茂盛,天然品味浓厚。
芥菜的茎叶翠嫩,口味清香,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和矿物质,味道鲜美,煮法多种多样,可清炒,凉拌,涮火锅,煮芥菜咸饭……尤其可以用来腌制咸菜。当威猛的菜刀磨刀赫赫,干脆利落地砍倒一棵棵成熟的芥菜,乡亲们通常把它们放入竹编的畚箕里,用坚韧的肩挑回家。芥菜放在阳光下晒上一天左右,然后放在大木桶里,有的放在水泥地上,撒上盐,光着脚丫,一遍又一遍地踩在芥菜的茎叶上,然后放在圆圆的、深深的和大大的木桶里,压上几块石头,一两天后,腌制在陶瓷坛里。大约一个月后,就可成为家乡里的一种普遍的和流行的咸菜。小时候,在咸菜里偶尔加上几块五花肉,就成为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令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芥菜还可以制成芥菜干。芥菜经过与阳光亲昵一段时间后,放入坚硬的、导热性好的铁锅里用烈火煮熟,打捞起来后,一棵棵熟透了的芥菜披在竹竿上,经过乡亲们的加工,把一棵棵芥菜撕成细细的条状,悬挂晒干,便成了灰黑色的芥菜干。芥菜干可以保存很久的时间,等来年再与主人相会,也可以卖给加工厂,制成包装精美,闻名中外的礼盒,风味独特。打开盒子,自然的清香扑鼻而来。永春仙夹的芥菜干倍受人们青睐,许多人竞相购买,成为山水桃园的永春的特产。许多人煮芥菜干饭、炖汤、炒菜……芥菜干真是魅力十足,成为许多人追捧的畅销货。
芥菜,从小就伴随左右,走过许多个春夏秋冬。在幼小的心灵里,它们为家乡人解饥除饿,是我十分熟悉的一种青菜。它旺盛的生命力,青绿色的外衣,在蔬菜群里,是一个大片的种族。在田园里,芥菜无以伦比地称霸于家乡的田地里。在印象中,邻家的伯母曾经多次乐呵呵地端着一碗芥菜饭,让我沉浸在香喷喷的滋味里,余味未尽的热切在心底升起,伴着关爱,与父母的亲情一起与芥菜经历风风雨雨,冷热酸甜,展露芥菜的慷慨大方,尽显芥菜的真心实意。在心中,像芥菜一样无私奉献的淳朴的乡亲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劳善良。他们生活虽然简朴普通,但是有一种乐观的心态,不时有一股甜滋滋的暗香浮动。他们是我羡慕的“简单”中包含着的“不简单”,“平凡”中孕育的”不平凡”。
家乡的草帽
文/陈绪伟
草帽是我小时候亲密的“伙伴”。儿时的草帽,虽是麦秆质地,却有父亲躬耕收割的汗水,母亲挑灯夜织的叮咛。记得上小学,麦收季节,学校会放一个星期的"忙假",让学生回家收割麦子。有时学校还组织学生,到附近生产队支农,一至三年级同学拾麦穗,四至五年级同学拿镰刀割麦子。这个时节,母亲总要拿一顶草帽,亲自戴在我头上。从此,草帽与我随行,虽帮不了队里家里多大忙,却让我感受到劳动的辛苦和快乐,以及大人们的不容易。
那个年代,田间地头一切的农活,都靠乡亲们的双手来完成。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酷暑,草帽就是家乡人遮阳挡雨最好的用具。山里,只要听到布谷鸟一声催鸣,头戴草帽的乡亲,就一个个从坡里、沟里、梁上,走向生产队的田野里。那些淡白、浅黄、深橙、灰色的草帽,就在一层层绿野波浪间晃动,就在一梯梯闪动金光的田野上点缀。很像课本里的图画,我就特别开心。
上初中时,夏收学校放半个月“忙假”,我也回生产队助力“双抢”。与乡亲们一起“夏忙”,那汗珠从头上、脸上淌出,上身全湿透,就因为有草帽挡着烈日,我们抢收抢种的劲头始终不减。记得有一天,收割麦子时,与我一道回队的同学忘了带草帽,中午太阳曝晒,我见他燥热难当,就把草帽借给他一用,他用一会儿又轮换给我,如此结下的草帽“情意”,一直延续到现在。
乡下草帽,用处很大。人们在坡上田里耕作,戴上草帽,不仅能让身体有荫凉感,还能遮挡脸部不受紫外线照射。如果天下起小雨,还可当伞遮雨。中途休息时,草帽垫在地下,往上一坐,不会弄脏裤子;躺在草地上时,草帽扣在脸上,既挡太阳光,又避蚊虫骚扰。如果天热没风,卷起草帽一边攥在手里,当扇子扇风解热。家乡人,很多时候带着小孩子下地干活,孩子玩累睡着了,躺在地边花草丛中,草帽子可当枕头,也会盖在身上挡光避蚊虫;若有微风轻拂,还会有几只蝴蝶围着熟睡的孩子翩翩起舞。在我的家乡,几乎所有孩子都在草帽遮挡下,在父母劳动的地边,做过许多甜甜的美梦。
忙完一天农活,生产队收工时,乡亲们把草帽往后一推,带子挂在脖子上,身背后帽子,像是托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回家路上经过自留地,还会摘一些辣椒、豆角、青菜放在草帽里捎回家。
休闲时,家乡最普通的十八圈草帽,随意挂在墙上,搁置在家具上。这些草帽,起初是淡黄色,散发着麦秸清香;用上一两月,就变成深黄色,透露出阳光气息;长时间遮阳淋雨,渐渐就变成灰色,老远就有一股厚实的汗味飘来。乡亲们不讲究草帽的样式,也不在意草帽的新旧,天天与泥土打交道,戴着舒服就行了。
记忆的家乡,田野在心中,草帽就是移动的花朵,从春末一直盛开到秋初,一道独有的田园风景线。晨起,人们戴着草帽,迎着朝阳,沐着清风,也许冒着小雨,健步走向田间地头,去耕种、锄草、收割。傍晚,夕阳西下,乡亲们戴着它,望着炊烟袅袅,走在乡间小路上;草帽下牧童露出小脸,骑在牛背上,吹着口哨……举目望去,绿色庄稼与浅黄色头顶融成一幅画,草帽似野花一样,摇曳蠕动在乡间,是那样鲜活而打眼。一顶顶草帽,家乡人融和在一起,同呼吸、共命运的标识。草帽——家乡人的象征,深刻在我脑海里。
后来,我考学走出家乡,在城市里当教师,每年夏秋两“忙假”,仍带着草帽去“支农”。后来转行在党政机关工作,在下村蹲点或“挂联帮”的岁月里,也带着草帽到乡下,与戴草帽的农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虽然,回到老家,乡亲们叫我“公家干部”,我指着头上草帽说:“乡下人呵”!感觉就是亲近些。
家乡的草帽,就像一个岁月的年轮,转到了今天,早已没有了它的身影。今年芒种季节,回到家乡,又见到村里久违的草帽,又相逢多年不见的“同学”,一股股热泪涌动出曾经的岁月,苦乐的日子,朴实的生活,还有珍贵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