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文章
大伯文章(精选20篇)
歌唱
文/鲍尔吉·原野
每天晚饭后,二堂姐阿拉它要来为我爸请安,领着孙子阿拉木斯和孙女海棠花。阿拉木斯的分头带着水渍的木梳印。她家到这里没有一袋烟的工夫。至近,阿拉它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屈膝,用文言的蒙古语请安。礼毕,几个女人上前跟她打闹,因为今天阿拉它穿得醒目。
二堂姐快五十岁了,在科尔沁草原的沙暴毒日下,仍然白皙妩媚。我爸当兵时,接她到呼和浩特住过一年,用自行车带她吃冰棍、看电影。那时,阿拉它姐姐三岁,在我大伯的一堆孩子中,我爸最疼她。
“You yi mɑi。 ”阿拉它手扯衣襟反诘女人们的哄笑。这句蒙古语的意思是“啥呀这算什么”,口气在委屈里带些得意。她穿一件绣胸花的绿衫,有在箱子底压出的“井”字折痕,那种绿浅得像小虫翅膀的颜色。朝克巴特尔望着二姐像傻子一样笑,昨天他把她老公满特嘎灌醉了。满特嘎每天放羊要走一百来里路,这从他的帆布裤子和破黄胶鞋上能看出来,而他黑檀木雕像似的脸上焕发出柔和的光彩。
阿拉它很气恼,但我爸在场,就假装看不见朝克幸灾乐祸的笑脸。“叔叔!我给你唱个歌吧。”阿拉它说。“好,好。”我爸欣然领受。过去,每当我爸回到故乡,阿拉它就站在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追忆叔叔当军官时期站岗小兵还礼的丰仪。一会儿她卷一支烟点燃,用双手捧上,一会儿斟一盅酒举过头顶。她等着叔叔满意地说出那句话:“Mi ni A lɑ tɑ! ”这是称呼孩子的昵语,意为“我的阿拉它”!然而我爸已经戒去烟酒,他像国宾领受鲜花那样,把烟酒接过来分送左右。这时,阿拉它的眼里便有些黯然。我爸垂垂老矣,多数时候,他把忧虑的目光投向我大伯——他的瘫痪且更老的、于醉乡陶然的哥哥。阿拉它请我们全家吃过了全羊宴、新鲜的奶酪拌炒米。她还有许多的感情找不到载体。
“Ao dɑo, Dɑo le ne。 ”阿拉它说。意谓“这就要唱了”。“榆树啊柏树,假如真的烂了根啊……”这是东蒙民歌《达那巴拉》。阿拉它唱歌的时候,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腰身挺直,表情如认真的儿童。她大睁着眼睛在寻找旋律上置放的许多东西。最奇怪的是,她双手并拢,在胸前端着,好像指缝里漏出的哪管是一点点东西,都不能使她继续歌唱。我爸面露得意之色,上身微晃。我大伯颓乎墙角,嘴里嘟囔着。小孩子用手捕捉纱窗上跃跃的小虫。
当歌声唱起的时候,蒙古人会齐齐换上另一种表情,堂皇而尊贵,在心里跟着唱,脸上的表情必与歌的意境十分洽和。“剪子翅的鹦哥鸟啊,要到哪里去唱歌……”阿拉它唱。然后是《云良》《达古拉》《金珠尔玛》。后来,众人肃穆,如同想起了那些说不清的事情。对他们来说,这些歌自小就和屋后长着芦苇的湖水、马儿从披纷鬃毛露出的眼睛、饮茶的木碗、骨节凸出的手联系在一起,因此唱歌时应该换上干净的衣裳。歌声和我高髻的曾祖母努恩吉雅、我爷爷彭热苏瓦、我大娘牡丹的面孔联系在一起。他们的坟就埋在路南玉米地前面的沙丘上。
歌止,阿拉它双手松开了,不安地看大家。她的笑容仍像三岁时那样羞涩惊慌,像躲在大人胳膊后面的笑,忘记了身后的阿拉木斯和海棠花。而我爸的鼻侧,一点点地闪着泪光。
三娘
文/张宗涛
三娘是奶奶亲姐姐的女儿,嫁给奶奶的三儿子做了我们的三娘。如今看来,这铁定了不会有好结果,相同基因最容易产生畸变,概莫能外。
可奶奶不懂得这个理。奶奶生下三爸时,姨奶奶恰好生下了三娘,姊妹俩一高兴,一拍即合结了娃娃亲。这在民国时期的北极塬上,被认作亲上加亲,还津津乐道呢。
伯和二爸是姨奶奶家的常客,调皮起来,总要拿弟媳妇的话来逗三娘,羞得三娘满脸红霞,嘴噘脸吊地装着不理。可是有了好吃好喝好玩的,却偷偷往两人手里一塞,转便就跑。三娘尤其喜欢比她小五岁的我们的四爸,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自家没有姐姐,跟三娘亲的不行,背个书夹子姐长姐短地一声声唤。姨奶奶乐得笑开了花,把我们的四爸往怀里一搂百般疼爱:“真是命定的哩!”可三爸却享受不到这些待遇,他轻易不能去娘姨家,偶尔去了,三娘便会躲起来,藏到犄角旮旯一眼一眼偷瞄,要被大人发现了,妈呀,那会好几天都不敢抬头,臊!
三娘还不满十八,就一顶花轿哭哭啼啼嫁出了。为逗开心,我们的四爸——一个十三岁的翩翩少年,一句一句教会了她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是三娘唯一能唱完整的一首歌,也是三娘头一次知道了人与家、家与国之间的关联。
奶奶把三娘一多半当作女儿,一少半当作儿媳,要全家上下宠着,这让三娘很有优越感。唯一令三娘极不顺心的,是她老怀不上孩子,每回跟三爸掉眼泪时,三爸都会哄劝她:“没娃咋了?没娃咱刚好过自己的日子。”三爸对她好哩,农忙天轮三娘当值时,三爸忙完地里就赶紧回家帮厨,若搁别家,这是要被笑话的,可在我们家却天经地义,一家人边吃边赞叹:“嗯,今这饭可口。”三爸笑得很甜:“咱家娶了个大厨子。”三娘笑得更甜,冲三爸直蹙鼻子。
谁料好日子只过了三四年,1939年春节刚一过完,我们的三爸忽然就死了,殁年二十二岁。关于三爸的死,现在出现了两种说辞,一说为躲壮丁去山里住了小半年,落下了病;另一说冬里去贩牲口,马惊了,为追马累吐了血,原因虽有争论,但结果毫无异议,总之三爸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三娘日夜号啼。较之他人,三娘的悲痛更多几重撕心。三爸既是她的丈夫,又是她的表哥;爷爷奶奶既是她的公婆,又是她的姨爹姨娘,哪一层都扯动肋子连着肉,痛断肝肠。三娘呼天抢地要学我们的祖奶奶,立志守节。我们的祖奶奶二十四岁守寡,硬生生把一个三岁一个才一岁的孩子拉扯大,现在已经二十几口一大家人了。当然了,她也想好好孝敬宠她护她、爱她疼她的姨爹姨娘,他们对她比对亲生的女儿还要好。尤其姨爹,三岁丧父,四十五岁丧母,堪堪五十岁了又丧一子,不出半年大儿媳中产后风母子双亡,已长到七岁的大孙子也不幸夭折,他挺挺的腰已弯成一只虾米。
可是我们的四爸却坚决不允,严厉地说:“已民国了,给谁守节?你才二十二岁!”已在邠县参议院干事的四爸,让爷爷奶奶把三娘认作女儿,备了丰厚的嫁妆再嫁出去。三娘再嫁的那户人家,我们的四爸接连考察了好几回,说:“姐,一家子厚道人,亏待不了你的。”
三娘改嫁那天,一村人都被她哭落了泪。三天该回门了,三娘躺在土炕上悄悄流泪。姨娘家为嫁她破费很多,按她的心愿,聘金该给姨爹的,但姨爹分文不取,说:“女,把你撂到半路上,已经很对不住了,我们只想你有个好归宿。”三娘的亲哥哥来把聘金一收,跟三娘说:“爹妈养你不容易,就当养老钱了。”新婆婆备好礼物,几次来催三娘动身,三娘大哭道:“我爹娘遭了这么大的难,我不想他们再破费,也不想他们再伤心!”一家人正没主意,我们的四爸进门了,说:“姐,我来接你。”三娘拉住四爸的手,一下子哭成了泪人。
此后每逢过年过节,爷都要派人去三娘家,不是送节礼,就是接回家团圆。奶奶的姐姐拉着奶奶的手直掉眼泪:“我都没你疼她。天,咱姊妹咋就这么命薄?”
1956年忙罢,三娘说晌午她有点犯困,就倒在炕后的一排被子上想合一眼,刚一迷糊,真真切切听到四爸叫了她一声:“姐,我最后来看你一次,以后就不来了。”她心里还生气,才几年工夫,你就烦你姐了?又听四爸叫她:“姐,妈老了,往后给娃娃拉穿拉戴,就拜托你了。”三娘猛然惊醒,感觉后背一股阴风,头发都倒竖起来了。前后瞅一瞅空荡荡的窑洞,心就慌得乱扑通,跳下炕当下叫人送她回去。
我们的四爸果然不在了,他把自己吊死在了西安刘家寨小学附近的一片桃树林里。三娘攥住四娘的手,把三个毛头侄子往怀里一揽,咬紧牙肝肠寸断。我们的奶奶遭受了一连串打击,人已瘦成了一张皮,见风能倒,全家人都瞒着她呢。四爸那么重情重义、知书达理的一个人,怎么会忍心上吊呢?男人的世界三娘弄不懂,只能陪着四娘掉眼泪,完了还得在奶奶面前强颜欢笑。
爷找由头把奶奶送回了娘家,躺进窑里三天三夜不吃饭,谁劝都没用。三娘去跪到面前,说:“伯,我知道你不想活了,没事,女儿给你陪葬。”爷身子抖了半天,这才气息奄奄出了声:“啊啊啊娃呀,饭。”三娘把爷揽在怀里,用她的眼泪给爷喂了饭。
大伯跟三娘说:“你救了伯的命!”三娘两手把胸膛拍得啪啪响,泪哗哗流,嘴唇咬出了一圈血印子说:“我情愿用我的命,换四弟活着!活我有啥用?”
爷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大伯找爷商量,要把四爸的遗骨接回来。爷说:“算了,都是黄土。”大伯说:“娃娃长大问我要爸,我咋交代?”爷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洒了一胸膛。
二爸要跟大伯去搬尸的,大伯不允,叫留守家里。二爸看一眼瘦瘦小小的大伯说:“你留守,我去。”可大伯觉着二爸脾气毛糙,怕他节外生枝,终不同意。三娘回了一趟亲娘家,叫来了她的哥哥。三娘的哥哥把住大伯的胳膊只是哭,鼻涕涎水流了一脸:“这不是把咱家的人尖尖掐了么?谁死也轮不到他***啊!”
大伯和她的姨表弟来回花了六七天,把我们的四爸从西安拉回老家,草草安葬了。一家人感念三娘哥哥的这趟辛苦,设酒席时端上花红酬谢,三娘的哥哥腾地站了起来,呼哧呼哧喘粗气:“你们是亲的,就我不是?今我姨没在,这是耍笑我吗?”爷说:“娃,你多少收些,算姨夫一点心意。”三娘的哥哥分文不收。
那一天,三娘脸上很有光,难得见到了笑意,劝不胜悲切的四娘说:“你放心,你的娃,以后就是我的娃!”
哪料四爸过三年的那天,三娘的哥哥却来索要搬尸的报酬,说:“按我的本意,这钱不能要,可我也一大家人哩,七八张嘴等着馍面哩。”爷痛快应了,说:“你说个数,先该着,等这饥荒一过,我叫娃娃给你送去。”三娘的哥哥腾地站起来了,呼哧呼哧喘粗气:“饥荒过了,我还要钱做啥?姨夫你这不是赖账哩,你这是逼命哩!”两厢一下子吵成了乱麻,竟至把状告到了老舅家。奶奶这才知道她的四儿子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当下一口血喷了出来。
奶奶连那个冬天都没能熬出去。
在奶奶的丧事上,三娘几乎一声不歇地号哭,抢天抢地,骂人骂神,几近癫狂。埋完奶奶后,三娘跪到爷爷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放大声哭:“伯,女儿再也没脸回来了,你和妈的大恩大德,女儿来世报。”三娘果然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她回去后就一头病倒了,直到最后郁郁而终。
家谱记载,三娘名叫王会草,这真是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呢,会草会草,终会做草,可草死草又能活,而人呢?或许,她要不嫁给三爸,就会是另外一种命运了。
爱,在目光中流淌
文/魏杏丽
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季,我被分配到距离县城十多里路的一个乡镇卫生院上班,卫生院没有宿舍,下午下班后,骑自行车回县城姑姑家住。那时奶奶帮姑姑带孩子,每天早上六点多,奶奶都会喊我起床,窗外还是灰蒙蒙一片。我下楼,开锁,推车,总能听到奶奶推开窗户,叮嘱我的声音:“路上骑车慢点儿。”我答应着,抬头,看见她慈爱地望着我!
那时奶奶已经患白内障好几年,看物都是模模糊糊的,但她能准确地估摸出我下楼的一连串动作!
今年奶奶九十高龄,眼睛更为浑浊,每次看望她,临走时,她还是一句句叮嘱:“下楼慢点儿,路上慢点儿。”而她在我下楼后,一定是站在窗户边,向我必经的那条路上望着。
十多岁时,看邻家姐姐出嫁,周围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小孩嬉戏热闹,大人谈论嫁妆。我和一群伙伴仰着天真的笑脸簇拥在姐姐身旁,看装扮得漂漂亮亮的新娘。迎亲的时辰到,堂屋的那条板凳上,端坐着身穿新衣的大伯大娘,一对新人在司仪的喊声中,面对大伯大娘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接受新人的叩拜,大伯看上去不太自然,大娘的眼圈红红的。
那时,家乡的风俗是女儿出嫁当天,父母不随众亲友去男方家。新郎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大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新人坐车离开,红红的一地花炮纸,显示着这里刚刚举行的一场婚礼。
邻里在一阵笑谈中也散去,我去了大娘家,只见大伯已换下新装,穿着惯常的衣服,大娘也系上了日常的围裙刷洗锅碗瓢盆。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也不知走到哪里了?”“闺女早上没怎么吃饭,也不知道到那里顾上顾不上吃一口热饭?”说着说着,大娘倚着门边向着大门外早已走远的婚车方向张望,眼神的寂寥和不舍,直达心间……
这些年,我和弟弟在不同的城市居住,母亲因为晕车,来来去去,大多选择坐火车出行。那次,送母亲去车站,我说送到候车室,她没有拒绝。以前她总说我工作忙,到了车站就没让我进过候车室,总是催我走,让我别耽误上班。
列车进站,透过候车室的玻璃看着她,肩背一个大包,左手提一个小包,右手拿着水杯,随拥挤的人群缓缓前行。蜂拥而至的人拥堵在车厢门口,身材稍矮的母亲被挤在人群后显得局促不安,她急切地想抓住门边的扶手……终于在其他乘客都上了车之后,母亲步履不稳,略显吃力地登上火车。在车厢口还不忘向远方的我招手,示意我回去。
和大多数的中国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一样,我们不习惯用温热的言语,比如说“我爱你”;或者用直白的肢体语言,比如拥抱,来表达对对方的爱;更多时候,目光流淌出的,就是爱!
信任是一种尊重
文/李小白
前段时间,我要陪妻子到长沙去护理88岁高龄的岳母,要在长沙住4个月,趁此机会,我打算把郴州的老房子按现在流行的风格重新装修一下。
给我家做装修的是一对小夫妻,男的叫小吴,我把他俩领进老房子,指出要留下来的东西是哪些,请他们集中起来并保留,哪些是不要的请他们搬走自行处理。我向小吴提出装修要求后,留下了四箱矿泉水,六万元的预付款,一枚锁片和自己的手机号码。我告诉小吴,如果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只要提前两天通知我,我会及时赶回来的。妻子和邻居对我这种做法表示不解,有人私下对我说,对装修工人不能太相信了,妻子也要我时不时从长沙回家到现场监督,不然装修工人稍微动点手脚,吃亏的是我们。
我的一些同事家里装修时,常跑到施工现场盯着。尽管如此,还是问题不断,牢骚满腹。看到他们为装修疲惫不堪的样子,我考虑再三,决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过了一段时间,小吴打电话给我,说地面、墙面的泥工活快做完了,水电油漆的活也快了,要我回来看看,准备验收。我回到家发现,小吴两口子把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我要留下的东西他们用我打算丢掉的床单遮盖着。邻居也来我家参观,羡慕地说:“你真是懒人有懒福,从没看到你盯着监督,家里装修却干得这么好。”
我用手摸了摸墙砖,墙面光滑、平整,线条横平竖直,墙体棱角分明,我很满意。小吴指着墙边角的地板砖说:“大伯,这块砖在搬进来时有一边就有明显的磕碰,我把它挪到这里,在贴踢脚线时就遮住了,很美观。”小吴又走到厕所的拐角处,只见离地面十几厘米的灯自动亮了,他解释说:“大伯,我考虑到你们都上年纪了,晚上会起夜,上厕所走到这里灯就会自动照明,这灯功率只2瓦,还会自动熄灭,不费电,是你原来没有要求的,我看这花钱不多又很方便,就自作主张安装了。”
我为小吴的细心周到所感动,邻居也说我运气好,遇到了这么好的装修工人。小吴笑笑说:“大伯这么信任我,如果我干得不好就对不起大伯了。”
信任是一种尊重,我对小吴的信任激发了他的干劲和责任心。如果人们能够互相之间多些信任,我们的生活不是会更完美和谐吗?
和大伯激情后我如何面对他
南方的天气,到了11月份依然有些许闷热,快过年了,老公说回老家考驾照,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住,就叫我搬到他哥家与他同住。大伯在广州有车有房,还有自己的公司,身高1米75,五官长得端正,身材又好,是一个很man的男人。之前我对他一直很钦佩,我老公要是有大伯一样棒就好了。
大伯今年32岁,比我大8岁,虽然年长些许,不过魅力依旧。听大嫂说他公司暗恋他的人就很多,大嫂也担心他会出轨。大嫂怀孕三个月了,说要回四川看望她的父母,就提前回去了。大嫂回去的前一天交代说要是大哥有什么异常,或者深夜不归就给她电话,叫我监测大哥的日常行为,还叫我周末休息的时候,就去他公司溜达,看看他和哪些人接触。就这样,我接受了大嫂的指令监督大伯,而大伯接受了我老公的指令监督我。因此,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回家陪我,要么我玩电脑,他看电视,要么他玩电脑,我看电视。周末他会带我到公司溜达,其实就是坐在他办公司看报纸,看电影。
这样生活过了半个月,我们两依然相安无事,两个人互相监督,貌似相处得挺融洽的。在一起久了,发现大伯喜欢和我看同样的浪漫爱情故事,还喜欢玩赛车游戏。半个月之后,我们就混熟了,都是一起玩游戏,一起看电视,两个人排排坐。有一天晚上,我们在看一部外国的爱情片子,场景很浪漫,很温馨,而外国的片子比较开放,那男主角和女主角激情拥吻,然后两个人瘫倒在床上,一直缠绵。
我和大伯空虚已久,看到这样的画面,都觉得浑身不自在,终于我忍不住倒在大伯的怀里,而他领悟到我的意思,也没有推开我的意思。看见大伯没有反应,我双手就搂住他的腰,发现他的身体很壮很结实,那一刻,我心情很激动,再看着电影里面的激情画面,我忍不住亲吻了大伯,大伯的内心和我一样澎湃,他喘着粗气激烈地回吻我的唇,还模仿着电影的动作,手不停在我身体上下抚摸,挑起的欲望,他用力把我抱到床上,他压抑几个月的性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他用他有理的双手把我按下,我紧闭双眼享受着他的抚摸,他的拥吻,他的一切。因为乱伦,我们的心情很激动,那一夜,我们共同房事三次,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每一次都觉得很疯狂。原来乱伦的性,给人不同的快感。
第二天醒来,看着混乱的床上,看着光着身子的大伯,我感觉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大伯还在熟睡,而我赶紧冲倒卫生间,开着热水从头淋到脚,甩着脑袋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越是想要忘记,昨夜的激情画面又浮现在眼前。我的天阿,我居然因为空虚寂寞和大伯上床。以后我该怎么面对大伯啊?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意思就是我要和大伯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还要继续和大伯这样乱伦下去吗?虽然这样的事情只有我和大伯知道,可惜心里却很害怕,也觉得对不起老公。和大伯激情过后,我该如何面对他?
照相
文/鲍尔吉·原野
我大伯布和德力格瘫痪于科尔沁草原的沙漠深处,村名胡四台。他匍匐着种点菜和玉米,也能喂喂猪。
我爸率领一帮子孙后代去看望大伯,临分手时要照相。让他和我爸并排坐好,他总坐不好。一听说照相,他竟然连“坐”这么简单的事也不会了。按快门时,他大骇举臂,几乎后仰落地。闪光灯的一道白光把吾大伯吓着了。他生气了,质问:“什么?这是什么?”答曰:“这就是光。屋子暗,照相得有光。”他还是很生气,说:“我知道这是照相。照片呢?把照片给我。”
我爸说,你大伯没照过相,吓这样。
后来我想,不对,他照过相,20世纪50年代,他去呼和浩特治肺结核,跟我爸有过合影。在照相馆画有北海白塔的虚假背景前,他们哥俩儿似笑非笑地照了一张相。
不过,那时候的照相机是个大盒子,师傅把脑袋塞进红面黑衬的布袋里鼓捣,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看这儿,头再歪点儿,别动。”攥指捏鼓一个橡皮玩意,就照了,没闪光灯。
我知道大伯害怕闪光灯。我爸走时,大伯全家三十多口人往村口送。大伯扶着窗框,流着泪喊:“明年你们来啊!我数着手指头等你们。”
明年再去,大伯就不惧于闪光灯了。
我梦想给所有没照过相的人照一张相,尽管他们会被闪光灯吓一跳。
一根拐杖
文/新人
正月初四这天,一个拿着木棍的老者进入老家的庭院,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大伯。大伯已经八十有二了,今年他的身体不如往年。岁月的“重担”把这位八旬老人的背压的有点驼了,他走路也只能变得慢慢向前挪了。大伯的耳朵也变得不听使唤了,我们跟他说话,也必须提高声音,他才能听得清楚。
我把大伯迎到沙发上坐下,大伯把他那根木棍放到地上,这时我发现大伯使用的这个“拐杖”显得格外简单。这根木棍,是大伯自己做的,“这怎么能行呀!一定要帮大伯买个拐杖。”我暗自对自己说。随后,我就在我们老家的微信群,把买拐杖的想法告诉了大家,姐姐是第一个回声的,她前几年登泰山的时候留有一个拐杖,说下午就让姐夫送过来。“这下好了,大伯终于有个正规的‘帮手’了。”
下午,姐夫把拐杖送来了,姐夫说,拐杖下面有点坏了,但是经过他的修整,他在拐杖下面又安装了一个防滑的皮套,比原来还要实用。我赶紧把拐杖给大伯送去,大伯说,他平时使用的也不多,就是过年这段时间拜年的人多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用个拐杖走路要轻松一些。我扶大伯站起来试了试这根拐杖,大伯说高度各方面都正好。趁着大伯没注意的时候,我帮大伯拍了一张拄着拐杖的照片,比起那跟木棍,大伯使用拐杖更显精神。
大伯,无儿无女,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照顾。但我们做晚辈的每次回家,都去看望他,并给他零花钱,钱虽然不多,但是我们的心意。周围邻居都说,我们六个侄子和一个侄女比村里有些亲子女对他们父母都好。大伯,现在拿着低保,虽然不多,但是在农村还是够用的。我们人都在外面,这几年父亲也没在家,如果大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老母亲就骑着三轮车带着他去看病。
我们这个家庭,互帮互助的传统一直很好。长辈们的身体健康,就是对我们做晚辈的最好的支持。我们做晚辈的,如果有时间还真的要多回家看看,做点我们应该做的。
泥火盆的温暖
文/佟才录
关于泥火盆儿的记忆,来自本家的一位大伯母。幼年的冬日,母亲常会领我去大伯母家串门,每次去都会看到大伯母围着被子坐在土炕上,面前放着一个取暖用的泥火盆。
大伯家生活困难,冬天买不起煤烧铁炉子取暖,而大伯母又患有一种很罕见的病,特别怕冷,于是大伯便用马粪与黄粘土掺合在一起和成泥,再用一个模子做胚,依葫芦画瓢手工制作成泥火盆的泥胚,再把烧饭的铁锅从灶台上拔下来,把制好的泥火盆泥胚放入灶膛里,再把铁锅倒扣在灶台口上,往灶膛里填入柴草烧制一天一夜,结实耐用的泥火盆就出炉了。心灵手巧的大伯还在泥火盆的腰身上刻画上一些简单的图案:两只鹅。
有了泥火盆,大伯母的冬天就过得舒服多了。虽然泥火盆散发的热量不大,但近在咫尺的泥火盆还是令大伯母感到非常温暖。泥火盆也给大伯和童年的我带来很多欢乐。大伯平时没什么喜好,就喜欢在晚饭时抿上两口酒。大伯的下酒菜就是房檐下挂着的那几串红辣椒。吃晚饭时,大伯伸手拽下几只红辣椒,伸到泥火盆里一出溜,红辣椒因受热急剧膨胀,噗的一声,释放出一缕儿糊香,颜色也由红变黑。大伯盘腿坐在炕桌前,很享受地抿一口烧刀子酒,咬一口烧得黑糊的红辣椒,一盅酒下肚,大伯的脸上便泛出红色的惬意。
大伯母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嫁人,小女儿在邻村读书。大伯大伯母很喜欢男孩,要不是大伯母有病在身不能再生,也许就会有小三小四出生。所以我一去,大伯大伯母就特别高兴,他们家也没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大伯母就叫大伯去拿几个土豆来,大伯母用小铁铲扒开泥火盆里的火灰,露出红彤彤的火炭,然后把土豆埋进去。在等待土豆烧熟的间隙,大伯母还会抓出一把黄豆粒儿或苞米粒儿,撒在泥火盆的沿儿上。只一会工夫,黄豆粒儿或苞米粒儿就窜出一股白汽,接着一缕儿奇异的香味弥漫满屋。大伯母用火铲把烤得焦黄的黄豆粒儿或苞米粒儿扒拉出来,擦干净后递给我吃。好香啊!我吃得甜嘴麻舌的。等我吃完了烤黄豆粒儿或苞米粒儿,泥火盆里的土豆也烤熟了,大伯母把它们扒出来,撕掉烤焦的外皮,掰开来,一股儿馨香沁人心脾。我一口气把它们消灭得干干净净,然后摸着鼓鼓的暖呼呼的小肚皮跟着母亲回家了。
大伯母的病越来越重,几年后离开了人世。在整理大伯母的遗物时,生前陪伴大伯母的泥火盆不知该如何处置。哥哥说,大伯母走了,它也该功成身退了,摔碎了算了,也省得大伯日后看了伤心。母亲忙阻止说:“别摔啊,你大伯母一辈子怕冷,到了那边儿恐怕也离不了它,就让它陪着你大伯母一起去那边吧。”自此,我们村子里最后的一个泥火盆,就这样随着大伯母去了另一个世界。
如今,泥火盆早已随着那个时代淡出了人们的记忆。但那个曾经给了大伯母温暖、给了我童年欢乐的泥火盆,将永远烙印在我生命的记忆里。
举目望天空
文/春夜星儿_43432
今年的深秋,我的泪水流得太多,我失去了最亲近的亲人---大伯。
大伯,皖江边长大的孩子,年轻时随军去南方骑楼城,一去就是六十六个春秋。他把一辈子都交予那座美丽如画的城市,脚步踏遍城区的每一个角落,在那里度过风华正茂的青春时代,在那里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他喜爱读书看报,他对故乡情意绵延,在大街小巷,遇到老乡,不管是卖竹席的,还是卖老鼠药的,总是主动搭腔,还热情邀请他们进屋吃饭。有一次,遇到卖老鼠药的老乡,非要请他吃饭,吃完饭后,那老乡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两包老鼠药吧。
大伯虽在那座遥远的城市,可是乡音未改,总是关注家乡发展变化。他曾多次率子孙、儿媳回老家省亲,祭扫祖墓。他漫步在马窝老街,寻访儿时学友,听江风听船鸣……这些勾起他的美好回忆,也给他在异乡孤独的暗夜里深深的安慰。
凄雨绵绵,犹如我的泪水。每一颗泪滴,都有一个爱与被爱的故事。大伯,我的好大伯,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见您带着下岗的侄儿去"下岗就业一条街",叮嘱说,下岗不失志哟!是啊,大伯,您的侄儿没有让您失望。大伯,我的好大伯,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见您带着我登上齐云山,让我看到明天的希望,微笑面对人生每一次的艰难险阻。
大伯,我的好大伯!小时候我家里很穷,您总是不远千里带来衣服、食用花生油、糕点。那时候每年三十,我们最憧憬的就是收到您寄来的压岁钱。也就是从那时起,骑楼城成为我心中最美好的城市,因为我的大伯就居住在那座城市,我渴望长大后有一天去那座城市,看看骑楼城的风土人情,看看我亲爱的大伯。
大伯,我的好大伯,我从千里之外赶到美丽的骑楼城,您却静静躺在鲜花丛中,天堂里,再不需要无休止地打点滴、吃药了。
风静,雨止,天边彩虹耀眼。大伯,我举目望天空,愿您一路走好!
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对岸
文/青子
小时候听爷爷讲过一个关于洛源河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一位仙女在洛源峰游玩时,被山下那片美景所感动,她极度兴奋,开心地摘下身上披着的一条白色长纱巾随性往空中一抛,白纱巾瞬间被风吹向山下的大地,当纱巾落地的瞬间,一条曲秀清逸的河便出现了,当仙女再定睛一看时,原本美丽的大地上因多了一条蜿蜒清澈的河流,更加秀美,更显迷人,仙女在峰顶上欢呼跳跃。后来她带着快乐回到了天宫,她的那条白纱巾就这样永远地留在那里。
这条叫洛源的小河,就是在赣西山区江畔小镇,河面宽近百米。河岸东边,是我的家乡,流过我们村子里的那段河面特别平静,如果不是汛期,河里一碧清水,缓缓静流,没湍急的声响,没翻涌的浪花,更没有深邃的漩涡,只是河面上偶有的一片浮叶会告诉你:河水不是静止的。
其实,对于美丽的传说,我只当作是一种惬意的邂逅,让它在精神的世界里绽放美丽。
长大后,从家祖的族谱上,我得知我们的祖先是在明朝初年来到洛源这地方。当年祖先们选择前水后山的这块宝地,或许与当时的历史有关,新迁而来的人是怕周边的村民骚扰,于是以山为障,以河为屏,在此过上自己的农耕生活。几百年来,进出洛源村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在村头的渡口搭上摆渡人的小船。
在我们村子里,打我小时候起就知道那个为大家撑船的人叫老古,记得从小学到初中,每天早上去上学,走上河堤,大伙就开始大声叫唤“老古、老古”,不一会儿,老古就笑憨憨地在船上向我们挥手,古铜色的脸上泛着温暖的波纹。如今想来,当年的小孩对他是多么不礼貌,至少叫个“老古大伯”吧,但儿时对老古直呼其名的叫喊,感觉就是亲切。在我印象中,老古大伯在春秋时节,常穿着一件四个口袋的上衣,一条黑裤子;天冷时,会穿上一件露着白絮的破棉袄,头上扎着一条黄中带黑的头巾;夏天时,他总光着膀子,在晨风中,在烈日下展示那强壮而黝黑的肌肉。最爱听他每次起竿时拖着长音喊的那句话“走……喽……”,随即,一阵竹竿点击水面的声音就像一曲有节奏的晨曲,在河面荡开。
父亲告诉我,老古的母亲生了三个小孩,两女一男,老古最小,他出生两个月,母亲就去世了,老古是喝邻居花娇婶的奶长大的。老古有着与村里同龄人不一样的苦难童年,他从没读书,斗大个字都不识。自从他会走路,基本都是跟在父亲身边,在父亲的渡船上来回于河岸两边。长大后,他跟着两个姐姐去洛源峰上砍过柴,帮邻居家看过牲畜,还协助父亲撑过船、摆过渡。老古十六岁那年,他父亲帮村里运几块建祠堂用的长条石,不幸船翻在河中,他被石块压在河底,最终离开了人世。就在那一年,他接过了他父亲遗留下来的那支竹篙,成为村里新一代的摆渡人。十六岁开始为村人撑船过河,老古大伯一撑就是六十年。
这六十年,他都是洛源河上栖居,在河的两岸轮回。他自己在靠近村子一侧的河堤上砌了间五尺来高的小屋,墙是土砖垒的,屋顶是用杉树皮做的,他每天在这狭小的屋里做饭吃,到了晚上,就从小屋里抱出那些稻草,铺在船底,夏天垫张破席子,冬天垫场破棉被,把简陋的船篷一支起,就是一个温暖的窝。如遇大雨或大雪,他只好把窝挪进那间烧得黑乎乎的小屋。小时候,我曾问过老古大伯,为何不一直睡在小屋里,却喜欢睡在船上?他说睡在船上比睡在小屋感觉踏实,有时三更半夜因村民发生急病需到镇上或县城去治疗,在船上就可以随时出渡,节省时间。我真无法想象船上的“踏实”在老古大伯心中是如何得来的,至少船上都是摇摇晃晃。或许是他对自己的船爱得太深的缘故吧。
为了村里人的进出,老古大伯耗尽了一生的青春韶华。自从他上了渡船,几乎很少离开洛源河,除非帮村民抬东西、送物品时,他的脚会触及村中土地,走进村里,其它时候都把船与河当作生命的全部。六十年来,由于每天都要为村民渡行,老古大伯确实没有机会去做别的事,他的生活物资都是村民提供。当年搞人民公社的时候,摆渡人与其他社员一样,每天有工分,年终有分粮;在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老古大伯本来也分得了一亩地,但为了村民的出行,他没时间耕种这些田地,于是请村委会把这一亩地分给了其他村民,他的生活由全村人民共同照顾。最让村人不解的或者说感动的是:老古大伯为了自己的“摆渡事业”,孑然一生,没有结婚。他年轻时,曾有亲戚朋友帮他介绍对象,他总是说:我没空结婚呀,我天天要撑船……
自从老古大伯为村民摆渡,他从未缺勤一天,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雨无阻。就算遇到恶劣的暴雨洪灾天气,实在无法撑船时,他也要站堤岸看着河的动静。我在想:60年,21600多个日日夜夜的守护与撑渡,那是怎样的一种心路历程?那流过的汗、沐浴过的风霜雨雪是无法用数字去细化它的厚重。对于老古大伯,在我的心中唯有由衷的敬畏。
如今,政府为我们村里修了一座桥,现在的老古大伯不用在家乡的洛源河上撑船了,他“下岗”在家。
因多年在外,2012年夏天我好不容易回了趟家。车刚近河边,就望见一座新建的大桥卧在洛源河上,父亲虽早就把村里建桥的消息告诉了我,但当我亲眼所见时,心中便溢满了激动。车子继续往前,在上桥的那一瞬间,我想起了老古大伯的渡船,想起了他当年挥篙的身影,想起了他站在船头向我们摆弄的那种憨厚的手势,想起他那件四个口袋的上衣及黝黑的肌肤……可是此刻,当年村人里进出的小渡口,已是无人无船,老古大伯当年自搭的那间小屋也不见了踪影,只有那波清清的河水,慢慢地从那儿涌过。此刻,我把车开得很慢很慢,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了心头。
回到家,父亲告诉我,老古大伯“退休”后,离开了他心爱的渡船,住进了村里的一个闲置的小仓库里,如今仍是孤身一人。听后,我特地去看望了他,并为他捎上一些从城里买回的水果、小食。
走近老古大伯的“家”,首先看到的是置放在门口的那艘旧船,船底朝天,上面放着几件褪色的衣服曝晒在阳光下。一只蜷缩在船旁的黑狗见到陌生人走近,顿时“汪汪”直叫。走进他家,看到老古大伯坐在一张小桌前,左手握着烟杆,右手往烟斗里装着烟草。他看到有人进来,抬起了头,印在他额头的那些纹路似乎比多年前更深了一些。看到我,大伯先是眉头一皱,随后便高兴地唤起了我的乳名。没想到他第一时间竟认出了我。
“青子呀,啥时回来了?都有好几年没见过你呢,只是听你爸常常说起你。”今年已近八十高龄的老古大伯,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他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响亮,与当年他在河上喊的号子一样清脆有力。
寒暄中,他没有提起关于我小时候的故事,只是问我现在是在哪工作?我告诉他是在一个比较远的地方,那座城市叫深圳。大伯听后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呢,可能很远很远吧?
我笑着答道:“其实也不远,自己开车十来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当我把一袋水果、饼干之类东西递到他手上时,他连续弯了两次腰表示感谢,弄得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大伯,你身体还那么好,平时爱喝点酒吗?”我问道。
“喝酒?我从来不喝酒,那些年要撑船,喝酒不是误事吗?我这身子是撑船撑出来的,青子呀,你看我这样子,再活几年没问题吧?”
我赶紧答道:“没问题的,再活二十年都没问题,呵,大伯,祝你越老越康。”
老古大伯突然感叹道:“二十年都不用了,太长了,过几年我就要和曾经坐过我的船、如今去了天堂里的那些人相会哟。”
关于生命的话题,我不敢和大伯再说,太沉重了。后来,我和他聊聊了他的衣食起居、兴趣爱好等。彼此间聊得很开心。
老古大伯告诉我,这两年不用撑船,他只在后面空地种了点菜,村里的人给他送了很多谷子,几个外甥每月都给他不少的生活费,现在日子过得还不错,家里除了养了只狗,其它什么都没养。他说:“以前是船天天陪我,现在是黑狗天天陪我,有时去你家、纪德家、老炉家走走,喝喝茶,一天就这样过着,有时谁家有事要帮帮忙,我随时会去。”从他的话说中,感到他从不觉得孤单,他一直以来的那种乐观性格从未改变。
我仔细打量了他居住的旧仓库,空间不大,被隔成两个小间,一间安了一张木床,角落里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另一间做饭菜和吃饭用,角落里堆着一些柴火。看着他屋内那些简陋的家具,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个小火灶、一只黑锅、一把火钳、一张旧桌子,两只小矮凳,一个水缸,还有一些吃饭用的碗筷散落在一个旧木盆中。但从老古大伯的精神气当中,我感觉不到他对生活的失望,我觉得他对如今的生活很是满足。
不知不觉,在老古大伯家一呆就是半小时了,在我快要离开他家时,我不经意问了他一个问题:大伯,你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他捋了捋那把杂乱的胡须,想了片刻,轻轻地说道:“就是村前那河的对岸吧……”
“不会吧?江畔镇每月逢一、四、七的日子都有赶集呢?你都没去过?”我不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
“是的,小时候天天跟在父亲身边,除了后山就是在村前的河边。后来自己撑船,天天就在河边,如今老了,还往那些人多的地方跑干嘛?现在隔三差五几个外甥还有村里的人都会给我买点菜、买些吃的来,我都不出门也不会饿死的,你爸对我也很好,总是给我送这送那的,感谢你们了。”老古大伯说话时,脸上总露着那种憨实的笑容……
从老古大伯家出来,我心里飘着淡淡的愁情,这种情愫又仿佛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我只是感觉到:一支篙、一只船、一条河,是流淌在老古大伯生命里最真实的风景。从晨曦中出发,在暮霭中打烊。渡船坏了,精心修理,一个补丁,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人累了,打个盹,饿了,一口粗饭下肚,一个身影在一段不长的距离中往返。人生不一定要漂得太远,就在对此岸与彼岸间轮回,也能诠释着坚持与执着的内涵。
如果把老古大伯的这一生当作一个故事,虽比不上仙女在洛源峰上扔纱巾的传说美丽,但一定比它动人。
宽容
文/吴尧舜
那天,我身体不适,去看医生。医生说需要输液。走进输液室,人满为患,护士们跑前顾后,忙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稍等了片刻,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走到我面前说:“大伯请把手伸给我。”她用皮管轻轻地把我的手腕扎紧,问道:“大伯你觉得系得过紧了吗?”我摇摇头。随后她左手握住我的左手,右手拍打我的手背,几次下来找到了血管。这个过程进行得谨小慎微,我感到她虽然认真,但动作机械,还不老练。
一针扎下去,偏移了血管,针眼处流出了鲜血。我看她十分尴尬,便说:“没关系,请继续。”年轻的小护士又为我扎了一针,也没扎进血管里,针眼肿起了小包。疼痛之时我正想训斥几句,抬起头,突然看到小护士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两眼含着泪花,扎针的手颤抖着。顿时我冷静下来说:“换一只手吧!”我鼓励她说:“姑娘不要紧张,也怪我血管太细,难为你了。来,再扎一次!”第三次终于成功了,药水一滴一滴流进我的血管里。小护士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间歇时交谈间,小护士连声说:“大伯,对不起,我是实习护士,今天是我第一次独立扎针,太紧张了。我感谢你让我扎了三针,要不是大伯你的鼓励和宽容,我会更紧张,要打退堂鼓了……”
听了她的话后我说:“小姑娘,人在成长过程中,谁都会要经过第一次的,这不奇怪。曾经我跟你一样,我第一次给学生上课时,在40多名学生和多位校领导和听课老师面前,心理高度紧张。在讲解直角三角形边角关系时,竟然说‘两直角边小于斜边’,顿时全班同学哗然……后来,我的口误得到了他们的宽容和理解,掌声鼓励我继续。课后,我认真总结教学经验,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情况。今天你的第一次输液不太成功,希望你努力进取,做一名技术过硬、患者喜爱的白衣天使。”小姑娘激动万分,再次向我鞠躬表谢意,随后,我看她怀着轻松的心情,去为下一位患者输液了。
待到雪化时
文/毕寿柏
小时候无论天气多冷,只要下雪了,总喜欢跑到外面看雪、玩雪,甚至是吃雪。吃雪,就是张开嘴巴,让飘舞的雪花一片片落入口中,瞬间就融化了,感到一股凉丝丝的甜味,有时感到不解渴,顺手在雪地里抓一把洁白的雪送到嘴里,比吃冰棍还有滋味。
雪,在诗人的眼里是美丽邂逅;在农民的眼里是丰收天使;在孩子们的眼里是童话世界。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古往今来,多少画家用彩笔描绘过它的姿容,多少文人墨客写下赞美它的篇章。
而我的大伯对雪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大伯长得儒雅英俊,高挺的鼻梁,嘴角微微上扬,给人以威风凛凛又和蔼可亲的印象。可能是“老寒腿”,大伯走路有点瘸。一到冬天很少出去,但大伯总是对雪情有独钟,每当下雪的时候,大伯就高兴得像个孩子,望着飘舞的雪花儿,大伯就会说: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都说“瑞雪兆丰年”,大伯一定希望雪下大一点,来年有个好收成吧。
大伯还是个“故事王”,小时候有空总喜欢去大伯家听故事。大伯的故事可真多,有战争的,有自强的、有孝顺的……
大伯讲故事总是现身说法:比如下雪的时候大伯就给我们讲“程门立雪”的典故,使我们从小就懂得尊敬师长、谦虚好学。
特别是听大伯讲“解放黑山战役”的故事,我才知道大伯为什么那么喜欢雪天——那次战斗敌我双方僵持了好多天,当时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都进腊月门子快过年了。西伯利亚寒流一阵阵南侵,隆冬脚步愈发霸凌,一次次涤荡着原野的残枝败叶,北国大地一片萧索。为了出其不意打击敌人,部队奉命去城外埋伏。那里地势比较平坦,埋伏不好很容易被敌人发现。也是老天眷顾:就在部队刚刚到达伏击点,大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不长时间战士们就被大雪覆盖得不见踪影,大家在白茫茫几尺厚冰雪里埋伏十几个小时等待命令,有的手冻坏了,脚冻烂了,耳朵冻掉了,有的失去知觉……
大伯那时候也是一名战士,他挽起裤腿指指自己左腿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候冻坏的,至今每到阴雨天还钻心疼。
看着大伯腿上骇人的疤痕,我对大伯说:这大雪天也太可恶了!大伯却笑了:“傻孩子,如果没有那场大雪的掩护很难完成伏击任务,我们早就被敌人发现了!”
“那你们趴在雪地里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受得了吗?”
“当时雪下得很大,人埋在雪里,并没感到特别冷,倒是雪后的晚上气温骤降,冷得浑身打颤!不过有大雪掩护敌人很难发现我们。当指挥部下达冲锋命令,我们一跃而起跳出雪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那您的腿都冻烂了,没影响战斗吗?”
“虽然我们身体有不同程度的冻伤,但我们听到冲锋号响,什么都忘了,就想到拼命杀敌!最后,我们消灭了敌人,取得了胜利!”
大伯还说,如果没有那场雪,也不会认识你大娘(大伯的老伴)。
等到这场战役结束,大伯才发现自己冻伤的腿已经大面积溃烂,走不了路了,耳朵也都肿胀起来。部队还有南下任务,大伯和几位重伤员只得留下来养伤。当时医生说,大伯的腿出现溃烂,血脉不畅通,如果不及时治疗,那条腿有可能截肢。
大伯养伤在刚解放的新立屯镇一位姓梁的农户家里,这户主人家20多岁的女儿梁慧对大伯他们特别崇敬,每天熬中药、做饭、洗衣……把大伯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特别是大伯那条冻坏的腿血脉不畅,凉得像个冰坨,梁慧就经常用手给大伯按摩。有时大伯感到不好意思,对梁慧说:“让你辛苦受累了!”梁慧却说:“你们拼命杀敌,连死都不怕,都是我心中的英雄!我做点力所能及的算什么?再说,你这腿再不通血脉就保不住了!”
那场雪过后,冰河开了,雪融化了,远山的松柏更加翠绿了,河边的杨柳吐出新芽露出几分朦胧的绿意……大伯的冻伤也基本痊愈了。
后来,梁慧和大伯喜结连理,成了我的大娘。全国解放那年,大伯第一个女儿出生了,为了纪念那场雪,大伯给女儿——我的大姐起名叫雪儿……
我的老师
文/葛亚夫
三人行,必有我师。父母目不识丁,打小我就是家里的“老师”,说一不二。
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我怕两种人,一是医生,二是教师。可叹我命运多舛,大伯治病、教书一肩挑。整个童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装病逃课没成功过一次,抱病上课倒不止一次,想不好好学、学不好都没有机会。
提到启蒙老师,我就两股战战。或许太顽劣,大伯才用大棒帮我启蒙。
如今,每次经过大伯家,我仍诚惶诚恐,自省其身,字正腔圆地汇报状况。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大伯八十多岁了,一句话,大声说三遍,他都云里雾里。
大伯的棒象征威严、规则,鲜少伤及我。李老师的棒则很写实。
那时农活繁多,我懒,上学是为逃避干活。但上课太枯燥,哪有逮鱼摸虾自在快乐!李老师1+1还没算出2,我就已溜到窗台上,不顾老麻雀厉声抗议,把手伸进鸟窝。
数学课,我和李老师“平起平坐”——站着,兼职反面教材。教室内外的风吹草动,都让我顾盼生情,李老师的教棒便“大珠小珠落玉盘”。因为站着学的数学,所以“高瞻远瞩”,像桌子锯一个角的问题,我一眼就能看穿。
那天,扶李老师过马路。她说:你那时咋恁顽皮呢?二十多年了,她还没忘记。
初二时,班主任另谋高就,我们成了“弃儿”。一时群雄纷起,直到“路不平”出现。
“路不平”姓陆,民办教师,教语文,因为腿瘸,我们就给他起了这个绰号。
陆老师却不生气:路不平下句是啥?“有人踩。”他严肃起来:对!凭啥说你们没希望、学不好!我就不信,你们信不信?我们沉默了,但都听见了内心的声音。
路不平有人踩,我们想做“人”,不想被“踩”。初中毕业,我们班的成绩一骑绝尘。
后来才知道,没人愿接我们班,因为是民办老师,陆老师才被“发配”教我们。我们没辜负他,证明了自己。陆老师也证明了自己——民办教师也是教师,不是历史的废角料。
路不平,但脚是平的,走好自己的路就好。陆老师早已退休,他的话我一直装在行囊里。
讲到“圣人无常师”,宫老师叹口气:凡人有常师!死学也学死了,这是学习枯燥的原因吧?我们起哄:既然“无贵无贱,无长无少”,我们也是你老师。宫老师点点头: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以后我们相互学习,谁对听谁的!我哪里说错了,你们尽管指出来。
宫老师总是出错,这使得我们更兴奋、更努力。整个高中,语文是唯一鲜活的课程。
葛老师教数学,思维也如函数般呆板、枯燥。有次月考,我在作文里调侃他。他很生气,给我上政治课。他一遍遍读那篇作文,忽地啪一声拍在桌上:好文章啊!
我总想,若没有他们,我的高中生活将多灰暗,我也不会选择教书的职业和写作的道路。
隔三差五,总有学生加我微信,向我问好,让我猜他是谁……
他是一个学生,也是每一个学生。就像那些老师,指着我,把所有学生都念一遍。
当年劳模是“厂红”
文/刘兵
大伯生于农村,劳动意识从小就根植于心。高小毕业后,他在部队军械所当了一名维修兵。也就是从那时起,大伯对各种各样的机械维修和保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刻苦钻研技术。转业到地方后,大伯主动请缨,在县城一家国营纺织厂负责机械维护。
机械维修原理相通,大伯关键是对此痴迷,跟着师傅蹲车间,虚心请教,听每台机器运行的声音,判断可能出现的故障点。大到电机小到一颗小螺钉都不放过。下班后,大伯看机械结构图,在维修车间琢磨和加工各种易损件,节省外采成本。参加省里举办的培训班,学习理论,大伯跟外地的高手切磋和交流。一年后,大伯对厂里一百多台(套)机器了如指掌,维修技术突飞猛进,被任命为车间副主任,成为厂里技术能手的后起之秀,更是众挡车女工眼里的香饽饽。
那时,厂子里不时掀起一场场劳动竞赛,比劳动效能,比成品率。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竞赛既是比个人技术,也是暗中在拼设备。机器用得顺手,平稳,操作工心情就爽,效率也高。大伯是挡车女工拉拢和追崇的重点人物。她们既爱慕他俊朗的外貌,更喜欢他的技术和人品。大伯在车间作巡视,总有女工热情地找他聊天,恨不得机器出点小毛病让年轻主任修修;还有人给他递上热茶,带来专门为他定制的卤菜,主动提出帮他洗工作服。大伯找理由对这些热情似火的女工们婉拒,最后看上了历次获得劳动能手称号,并不善于言辞,心灵手巧、温柔贤惠的巧云姑娘。这以后,巧云姑娘就成了我们的伯母。
在厂子里干了近30年,大伯以技术为抓手,以厂为家,怀着高度敬业爱岗的精神,兢兢业业,被县里、省里行业树为劳动标兵。后来,纺织厂改制,大伯又成了私企老板一再挽留的“老人”。直到退休,年近七旬,还不时有外地管生产的厂长登门,邀他出山,对趴窝的设备进行“诊断”。
现在,我时常去拜访大伯。谈起以前的辉煌工作经历,大伯总是津津乐道,口齿显得特别清晰。他当年无数奖状、证书和奖品至今保存得完好如初。
大伯动情道,他们那个年代,劳模最被姑娘爱。它代表着小伙子有进取心和好品行。姑娘们竞攀高枝,就图以后过日子靠得住,有奔头。一旁的伯母赞许,笑得满脸的皱纹荡漾开来,当年把他这个“厂红”追到了手,一生的幸福感总是溢满心头。
牧业团的驻地草场
文/杨皓钧
我们最早生出要去牧业团驻地草场的念头,是因为大伯给我们讲的一番话。他说那里不仅是驻地牧场,还有赛马场,与牧民的夏牧场临近。如果我们在那里住一晚的话,可以在大大的牧场草地上扎帐篷,在毡房旁野炊;因为那里临近深山夏牧场,我们还可以宰羊吃,吃到新鲜的夏羔肉;晚上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光污染,天空很干净,所以我们还可以在草原上看星星,那里的星星和银河都会特别的亮,特别清楚。讲真,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银河呢,我对所有“璀璨银河”的印象都来源于照片,于是也想借此机会体会一下“满天繁星”是什么样。我爸妈一听大伯的话,立马就把北疆旅途的最后一站定到了那里。
但希望多半会落空,我们也不例外。
车窗外是猛烈的雨水,大雨带来的雾气包裹着车子的周围,能见度很低,草原的范围一下变成了视线所及边防公路两旁几百米的草地,再往远了去,就是灰蒙蒙的一片了。视线受阻并不是最大的困难,而是车轮底下这条破旧的边防公路。车子在上面开着一晃一晃的,不时车轮子就会陷进某个坑里,然后再艰难地爬出来,整辆车子就一阵晃。
这几十公里的路程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不过在开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看到了从雾里露出的居民点房屋,路也变成了稍好些的砖路。我们在居民点里左穿右插,翻过一个草坡,就看见一些毡房散布在草地上,到了。我们把车停到其中一个毡房旁边,我打开车门,不顾一切钻进了毡房。总算是摆脱了雨的侵扰。可毡房里依旧寒气弥漫,一摸毡子也是又湿又冷的,估计进了不少水,可这里总归比外面要好得多。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我便从毡房里出来。我站在雨里,看看周围,木头牛圈旁边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干牛粪堆,晒干的牛粪是灰黄色的,而现在被雨水浇透了,显露出黄色的草色。那几头棕黄色的牛不呆在牛圈里,而是一言不发地站在草地上,它有那么厚的毛,当然不怕雨了……鸡圈的铁皮顶下,几只黑色的鸡在朝外面探头探脑。我能听见的就是雨水打在冲锋衣上的声音,啪!然后又啪!此外什么也听不见。于是我就把头套脱下来,能听到的声音就多了,有雨下的声音,有雨水砸在草地上的声音。长出一口气,我也不觉得闷了。
我们住的毡房的主人一家也是哈萨克,我不知主人的名字叫什么,不过大伯叫他“别克”,他好像也就默认这个称呼了。别克给我们端上一盘子中午煮的羊肉,于是我们坐在毡房的小桌子边吃肉,而我爸和大伯他们则唱起了歌,毡房里气氛逐渐活跃。晚上我们就套上睡袋横七竖八地躺在毡房的大毡子上,我爸妈本来心血来潮要去住帐篷的,结果帐篷的拉链坏了,里面进了一河滩的水,只好乖乖钻进睡袋跟我们一样在大毡子上横七竖八。这一夜,我们在滴答的雨声中入眠。
第二天醒来,雨已停歇,驻地草场的真容显露出来。举目皆是青绿的牧草,小群的牛在草地和山坡上踱步而行,它们把头埋得很低,啃食青草。我们的西北方向是与哈萨克斯坦接壤的边境,东北则是牧民们的夏牧场,而明镜似的野鸭湖上一大群野鸭在湖面上戏水。大伯开车带我们去了赛马场,这里已无人迹,赛道边长出了大堆的青草,掉漆的木栅栏上长出了蘑菇。看着曲折的赛道,我还能想象出早已结束的那场盛会会有多么热闹。
绕过十里花海,我们又上了边防公路。我们要回克拉玛依市了。这次的北疆之行就要结束了,我向窗外看去,回味着这次旅程,我以为我会从容地经历旅途中的一切,如今一路走来,才发觉我还是如此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大妈在武汉
文/詹宜宽
2020年的春节比以往来得早了些,来得突兀了些。原本我对春节假期的生活满怀憧憬,不料却被一场遍布华夏大地的新冠肺炎疫情搅和得不知所措,我生活中的一个个“惯例”变成了“特例”……
按照惯例,春节是全家人团聚的日子,而今年春节我的大妈却没有和大伯一起来西安和我们团聚。奶奶显得有些失落,一次次地问大伯,大伯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她今年春节值班,忙不过来……”大伯总是重复着这样一个简单的说辞。“妈,我在医院值班,春节过后我去看您。”大妈的一个电话总算对奶奶有了稍许的安慰……
春节家人没能聚齐,就连小区也不能像“惯例”随意出入,取而代之的是“特例”——出入登记、测量体温,甚至每两天每户只能出去一人采购生活必需品。电视里,各种文艺演出不见了踪影,报道的都是医护人员“逆行”而上,支援疫情的重灾区——武汉的新闻。看到这些“特例”,一种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大妈是个医生,莫非她……我偷偷地问大伯,然而得到的答案和他回答奶奶的一模一样。
大年初七,“叮”的一声,我的手机接到一条很长的短信:“亲爱的格格,大妈告诉你个秘密,大妈在武汉!我是甘肃省第一批支援武汉的医疗队成员。请不要责怪大妈一直瞒着你们。奶奶体弱,爷爷高龄,我如何忍心让他们为我担忧?大妈所在的科室,有三个名额,我第一个报了名,你一定会夸我勇敢,对吗?
“初到武汉的那几天,面对不熟悉医院环境、重症患者较多等挑战,我们边学习边熟悉环境边开展工作,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大妈和同事身穿厚重的防护服,在病区为患者做治疗护理时,内心都如履薄冰,生怕出现任何差错,尤其是护目镜水雾易造成视物模糊,因此我们反复核对,确保万无一失。大妈也曾紧张到一边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一边暗暗给自己打气: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加油!然后深深吸口气,迈开脚步,踏进病房。在见到病人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顾虑全都抛在身后了。我的眼里只有他们的痛,他们的苦,我只愿竭尽所能,减缓他们经受的折磨。输液、发药、记录、测体温、做雾化……我们穿行在各个病房,顾不上休息,争分夺秒只为从死神手中抢回更多希望……”大妈的一行行文字在我的眼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空气有些凝滞,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请你放心,孩子,报一声平安给家人。大妈一切安好。”看到此时,我已泣不成声……
时至今日,春节已过,奶奶仍然不知道大妈去了武汉,还未归来。大伯已回兰州上班,我也开始上“网课”了,疯狂的疫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回归正常的生活似乎已经不远……我真想轻声地告诉奶奶:奶奶,咱家也有“逆行者”。
童年·地震
文/左右开弓诗歌股票
那年地震时,我正在童年的睡梦中,一点感觉都没有,接下来的几天,地震的余波频频传来,震感最强的一次,我正在院子里玩,身体突然摇晃就像是要站不住了,断断续续足有一分钟,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地震,只觉得好玩,丝毫没有那些大人们的恐怖。就是这次地震,把一家的房屋边墙震倒了,好在没有大碍可以修补,我们家的大烟囱,摇晃半天还是没有倒下来,我家的大烟囱,不在房顶上,是用石头靠房墙另外垒起来的,从地基开始,越往上越是细窄,这也是因为没有烟道,迫不得已的做法。
余震还是不断,上面就下来通知,每家都要搭建防震棚,没通知之前,不准在土石屋里睡觉吃饭,否则后果自负。防震棚子,用几根木头支起来,外面覆盖上油毡纸,也有的用塑料,里边支一块木板当床。正是雨季,一连十几天阴雨连绵,简易的防震棚不堪雨水的连番攻击,雨水就渗漏进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雨滴在被子上,雨滴在我们头上,我们背靠着背蜷缩着,晚上就睡在潮湿的被子上。有一晚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就泡在地上的水里。
我三大伯,也不管人们怎么劝说,就是不到地震棚里住,全村只有他一人拒绝离开屋子,队长几次三番地做他的工作他也不给面子,队长说后果自负就不管他了。他的儿子女儿,也就是我的堂哥堂姐,好话说尽了,眼睛哭肿了,他就是不为所动,坚持死也要死在屋里,那架势誓与房子共存亡,堂哥堂姐就强行拉他出来,他用两手死死抓住门槛,还真是托不动他,这时来了几波小地震,堂哥堂姐赶紧跑出来,我三大伯还是不出来,又一次较强的地震开始了,就在我们为他焦急的时候,就在我们绞尽脑汁的时候,他忽然踢开窗户,一下就从屋里跳了出来,直接就跑进院子里的黄瓜架里去了,他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也把我们连日来的担心一扫而光,我三大伯可能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在黄瓜架里半天都不出来。
老小孩,小小孩
文/余世磊
过年前,去银行取了一沓钱,还特意找营业员换了一些新钱,又去小店买了十多个小红包,揣在口袋里,回山里的老家去,准备给老小孩们、小小孩们发压岁钱。
不错的,岁岁年年人不同。老人们越发老得像小孩了,小孩们又长大了不少。
去年冬天,父亲生了一场病,很危险,住了近二十天的医院。七十多岁的人,有时候很像个小孩子,做事没轻重,不听话。譬如:经常骑着摩托车到处跑。尽管我们再三叮嘱不能骑摩托车,这不,出了院,又骑了车出去。年前一天,突接电话,说有个货车将父亲撞了,摩托车都撞坏了,吓掉了我的魂,好在菩萨保佑,父亲安然无恙。但愿从这次后,父亲不再骑摩托车了。午后无事,看他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打着磕睡,分明感到他这一年来的衰老。
大伯已过八十了,现在的状况,也许连个三岁的小孩都不如,几乎回到了襁袍中的状态。我去看他,坐在家门口,身子佝偻,头缩在衣领中,脸色还有些微肿。我叫他,不知答应,大约在前年,他就认不出我是谁了。听政哥说,近来大伯明显变差,走路拖不起双脚。好多年了,他就屎尿经常拉在身上,由政哥夜夜陪护。不久前的某天,在家里摔倒四次,把屎尿弄得满睡房都是,将他洗了两次澡,整个房子都用水洗过。听大哥说着,我在想,假若我的父亲也成了这样,我能否做到政哥这样?说句不好听的话,大伯离大去之期也可能不远了。
我又去看大伯母,她和大伯分开,随林哥居住。看她也不如去年了,原来饱满、白晳的脸,瘦了、黑了不少。我把一个红包递给她,她喃喃地说:“不用的,都给了我钱,我有钱。”她的脸上,洋溢着的,分明是小孩子般的笑,是属于小孩子的幸福和满足。我说:“小时候,是你们给我们压岁钱,如今你们是小孩,应该由我们给压岁钱。”这时候,我也是那么强烈地感受到那种长大成人的感觉。
大年夜,看春节晚会,给父、母亲一点钱。母亲不要,说她还有钱。我知道,她不愿意花我的钱,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分担我肩上的一份重量。三番几次,才收了下来。看儿子高出自己的个头,看母亲很是苍老的脸,这时候,我也分明感到了肩头上这个家庭沉甸甸的重量。又想起了小时候,也是这大年夜,父母亲为我们发压岁钱的情景,心里头,满满的都是一种岁月的沧桑了。
真正无忧无虑、快活似仙的,是那些已是我侄辈、侄孙辈的小小孩们,和村里不多的小小孩们一起,做游戏,满村的追逐着,到哪里,就带来了一阵嬉闹。我把装着压岁钱的红包,悄悄地放进他们的口袋。这时候,我是多么希望,这很少的一点钱,能为他们压住一个平安、快乐的乐,祝福他们像一棵树健康、正直地长大。
爆竹声中旧岁除。新年,大拜年,表兄弟就有十多个,往岁大家互相拖糖背酒,真累。今年拜年,我倡导改革,平辈之间,大家什么都不带,空着手,走动走动就行,把生活过得简单一些。把心情过得轻松一些。七个姑母,尚存两个,都是垂垂老矣。到两个姑母家,都送上一个红包,到八十岁的舅舅家,给舅舅、舅娘送上一个红包。舅娘乐得真像个小孩子,拉着我的手,疼我也老了不少,说:“你这伢,年年都不忘掉你这老舅舅、老舅娘。”我说:“我怎么会忘掉舅舅、舅娘呢?”亲情,从来是割不断的。
又还掉一些家中盖房子的欠债,付掉托人购买猪肉的钱等等,回到县城,那一沓钱已所剩无几。散尽这些浮财,换得心灵的踏实、快乐,系连一些难得的亲情、人缘,值得!
对上孝,对下慈,本是一件多么快乐、幸福的事情!我也知道,仅以钱的方式,是远远不够的。
断翅
文/aimo
我们家的邻居,按村里的辈分,我叫阿姨和大伯。长大之后才明白他们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病,可能是智障。只猜测应该是遗传自阿姨,因为大伯是很聪明的。而他们三个都不认识钱,说话时逻辑不清。但是根本不影响正常交流,至少在我们巷子里,他们几乎与正常人无异。
而我与他们家的渊源也很奇特。
因为两家挨着,妈妈又是位很善良的女人,自然就比其他人家更亲近一点。阿姨每天都会来我家,有时妈妈一边忙活一边和她聊天,有时候她就只是坐着,时不时冒出几句家长里短。据妈妈说,我很小的时候,就算我睡着了,她也会把我抱起来。可能和她的亲近源自这里。小时候邻居们一起乘凉总会让我给巷子里的8个女主人来个排名,看谁最漂亮。毫无疑问,当然是我妈妈第一,可奇怪的是,阿姨排在第二。她们说其他的排名都很合理,唯独第二他们不服。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耐其烦的一遍遍问我,逗的大家直笑。小孩子的心里真是奇异,排在美人榜第二的阿姨在我心里肯定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她长的一点不漂亮,胖胖的,也跟所有智力不太好的人一样,很不爱干净,身上老有一股味道,以致我都能靠气味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她是不是来过。
自我记事起,直到我们搬家之前,每年的大年三十,贴完对联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一墙之隔的他们家拜年,通常只是端一碗妈妈做的麦酒或者麻花。因为她不会做。当然,我的第一份压岁钱也是来自阿姨。我们家是有电视比较早的人家,而他们家是最迟的。每到夏天的晚上,爸爸便把电视抱到院子里,周围好几家的人都坐在凉席上看。管他什么《封神榜》还是《雪山飞狐》,我就是在中间打打闹闹的那一个。偶尔电视剧开始了,阿姨还不来,我就跑到她家门口大声喊“开始了开始了”。大概笑得很没心没肺。
后来我没上学之前,爸妈很忙,姐姐们早已上学了。我在家附近跟小伙伴们疯玩,累了的时候总跑去他们家喝口凉水,休息休息,还会扫院子,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整齐,俨然成了我的第二个家。为此妈妈还笑说把我送他们家好了,难得我没有因为要被送人而大哭大闹。有一次还跟他们一家去了大伯山上的杏树园。大概五岁,山路太远又很陡,但是大伯一路背着我很是兴奋。早说过他是很聪明的一个人,整个园子被他收拾的简直像个人间仙境,峡谷里,半山上,大树和他培育的小树苗相间,绿油油一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他住的房子。里面的样子记不清了,但是门口的台子是悬空的,两面用树枝围着,又因为要看得见整片园子,所以视野很开阔,五岁的我就深深的喜欢上了那个地方。更妙的是,他说盘踞在房顶上的是一条“龙”。我信以为真,又因为是那样的仙境,我从未怀疑。只是下山之后,腿疼的直哭,大姐放学来找我回家的时候,怎么哄都哄不好。直到我都上小学了,有一次说起来这件事,大伯才笑说那只是一棵死树而已。我愣了愣,才恍然大悟。大概小时候的想法太根深蒂固,还有些不能相信。而且,大伯,那么大一颗你怎么把它弄到房顶的?果然是个妙人。
也是在这段时间,我渐渐跟老二熟悉起来。他两早都不上学了,整天在巷子口晃悠。可是对他两,我从没有像对别的傻人那样的害怕。大些的孩子都去上学了,我和老二,还有西西(比我大六天的女孩)便天天在一起玩。老二帮我拿我的玻璃弹珠,帮我拿沙包,偶尔跳皮筋的时候他就是撑皮筋的。坐秋千的时候他会把绳子帮我们绑的牢牢地,在后面推我们。三个人还一起跑到坟园里看丧葬放炮。真正的少不更事。后来二姐还笑说她同学问她,为什么你妹妹老是跟个傻子一起玩。他才不是傻子。只有一次我害怕了。我和老二在他家点了灯盏玩,我模糊记得他说让我把手放到上面不会有事。我就傻呼呼真“烤手”了。结果惨叫一声,打翻了灯盏。妈妈和阿姨在我家听见声音跑过来时,手指已经烫伤了。至今右手大拇指的疤都很突出。但是我从不后悔,他就是我小时候最好的伙伴,从不像西西那样和我翻脸打架,还能一直陪我玩直到我上学。
上学之后和他一起玩的渐渐少了。高中时又搬了家,我也住校,一周才回去一次,基本碰不上。大二时又搬回去,我每次放假回家,首先看见的一定不是我爸妈,而是老二,因为我发现他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巷子口。看到我,他会笑着叫我小名,说,哦,你们家有人,或者你的头发又长长了,然后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我会很认真的跟他交谈,“不长啊,我来之前才剪得”,然后他就开始语无伦次,大概是说真的长了,然后把东西放到我家门口,并不进去,我叫他也不理。
看到他觉得很亲切,可是我也会说他。妈妈在门口竹子下放了碗喂流浪狗。有一只从很小就一直在我家门口。可是他每次看见,都会满巷子追着打,我便出去让他不要打了。他就嘟嘟囔囔几句走远了。
妈妈对老大很好,所以他经常来我家,偶尔吃顿饭。有一次我做的拉面,扯不好,很粗。结果要给他下面时,妈妈说她来给老大下,他最害怕吃粗面条了。因为阿姨的饭总是很粗,又半生不熟。老大的胃不好。其实我觉得他就像个正常人。总是穿的整齐干净,而且他眼光很好,买的衣服鞋子都很漂亮。一年中有大半年会有人带着出去干活,跟我妈妈说想找个媳妇。妈妈总说,如果阿姨再正常一点,老大根本会过上几乎与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哎,可惜没有如果。他很勤快,我们家但凡有一点事情他都会来帮忙。甚至我大姐夫第一次来我家,都是他跟我们一起去火车站接的,他很开心,拿了姐夫手里所有行李。而且很多次我回学校时,他都送我到车站,我妈多数也只是送到门口。过年时,天都黑了但是同学叫我去她家玩,因为要过一个很黑的水洞,我犹豫着去不去,老大在我家,听见我打电话,便说他把我送过去,于是他打着手电送我过洞。诸如此类很多小事。因为我们姐妹三个都在外面的缘故,妈妈总说关键时候我们还没有老大靠得住呢。我们姐三儿只能讪讪地笑。
重走归乡路
文/随风
龙年的除夕,是在老家与大伯家一起过的。这是在爷爷去世后五个年头里我们第一次回老家过年,原因是大伯在老家盖了新房,要在里面过“头年”,所以便要了我们一起回家过年。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在老家过年,也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这一个年,很难再找回儿时的感觉。
到了年初三的下午,该走访的亲戚都已走访完之后,我的心里便已萌生了归意。倒不是不喜欢呆在老家,只是如今过年的方式,多是大人打牌,小孩放烟花,而只留下处于尴尬年龄的我们,抱着个手机不知该干嘛。不过打算要回县城的,除了我,便只有要去办事的大伯了。而且因为错过了乘车的时间,所以我们只能步行回去了。
老家到县城,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和大伯两人一路走来,相行无言。只是偶尔的一问一答,然后又是沉默。但这样却并不觉得别扭,也不觉得寂寞。因为我们都把更多的眼光,留在了沿路的风景上。我不知道大伯在想什么,但我自己,是在借着这熟悉的风景,慢慢的回想着往昔的点滴。这一段路,小时候走过那么多次:跟爷爷走过,跟爸妈走过,跟两个姐姐走过,自己一个人也走过。而这次与大伯在相隔那么久之后再重走这条路,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爷爷与我们已是天人两隔,爸妈跟眼前的大伯一样,头上不知何时起已经渐渐开始生出银丝,而与我一起长大的两个姐姐,一个已是为人母,一个也已有了身孕。“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原本在我映像中是与我情感那么遥不可及的诗句,此时却在我的思绪了产生了最强烈的共鸣。到今年过年,不与大伯家一起,便只剩下爸妈和我三人了。
“明早不下雨的话我就还是走路回去。”大伯突然说。我听了有些讶异:“上午不是有车么?怎么不坐车啊?”“呵呵,路不算远,天气好人走走还舒服些。”望着已经做了爷爷的大伯,我默然。大伯是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这点路程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以前经常听爸爸讲起他和大伯的一个故事,在他们小时候时,大伯曾卖掉自己唯一一件新衣服,来给爸爸买学习用品。从爸爸的讲述中,我能听出其中深深的感动和浓浓的亲情。那时我便对大伯生出过敬意,而此时,那种敬意更深。
今天走回县城,明天又走回老家。这条路,年过半百的大伯已经走了上百次了。而且现在他在老家盖了房子,以后来回的次数应该会更多。或许等到哪一天,他也像爷爷一样垂垂老去之后,才会真正的停止步伐吧。这条路,是大伯的第一条启程路,也会是最后一条回程路。爷爷一样,爸爸也是一样。那我呢?这次走完之后什么时候会再走?几天?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再走的,像爷爷,大伯和爸爸一样。不为别的,只因为路的那一头,连着我的故乡。就像落叶,终将归根。
走啊走,县城已经出现在视线的尽头,目的地快到了。走完同样的路程,跟儿时相比,少了一份喜悦的心情,多了一份成长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