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文章
馒头文章(精选20篇)
鸡叉骨
文/葛小明
五点半下班,回出租房的途中,他决定出去买点炸鸡叉骨。工资太低,所以他只要了五块钱的。
小伙子年纪没他大,每天晚上推着小车出来很不容易。等他快炸熟的时候,他去附近馒头店买了一块钱的馒头。这一顿,六块钱已经超出他的预算了。
十分钟后他爬上了五楼,吃了几口热馒头和热鸡叉骨,突然发觉忘了给人家钱。他犹豫了近三十秒。如果现在回去给小伙子钱,需要下五层楼,走1500米,然后再走1500米,爬上五楼,来回折腾不说,饭也就凉了。并且,他烧着的水还没开,离开有点危险。但是他又想,那个小伙子可能正在骂他没素质爱贪小便宜呢。
他犹豫了一会。如果他吃完再去,小伙子可能已经收摊了。三十秒后,他还是下去了,五层楼的楼道黑的很,穿过冬天,他跑到了那个摊位。
小伙子看到他,愣了一下,大概也是忘记了。然后他就走了,他感觉小伙子在后面多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有点惊诧,可能是没想到这钱还能回来。一路上,车来车往,这条陌生的街上,那么多树,不会有一棵认识他。
再次回到屋里,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他的饭都凉了,肚子灌了风,难受,但是水烧开了,热乎乎的。
老妻蒸馒头
老妻蒸馒头是一绝,她蒸的馒头形象特殊,姿态多变,硬软参差,口感不同。其形:时而如武大郎打滚儿,时而如杨贵妃碰壁;其味,时而如王致和过街,时而如阎锡山发汗;其咀嚼感,时而如蒋总统骂街,骂的那种“皮”,时而如达摩祖念经,念的那根“筋”……总之是一绝。
能如此多彩皆因为老妻的蒸煮要诀是一个“省”字。“省”字当头,不计其余!每有动火烧锅事,老妻必以少添柴草为要领:先添以树叶,而后衰草,待久不见有动静,无可奈何下,始添之以棍棒。直待开锅、冒汽。当此时也,必时时看表,务使火不得过旺,以致浪费柴草。凡我记忆,每掀锅,则有不同效果。其最常见者为皴皮土色。一指按下,便得一坑,久之不见稍起。更有甚者,取之投物,有金属撞击声。
我常笑颜相向,谓:抗战时倘有此技,可省却好多炮弹矣!
时过境迁,经岁月之熬练,老妻蒸煮技亦不断与时俱进。大有改观。其新招是多储柴草:凡有施舍玉米秸、包米皮、朽树根者,老妻必也以积极响应。虽三、五、十里路途,亦不辞辛劳,驱我破车,前往拾慧。当此时也,必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三盛邀。偶或更以老酒诱之。无奈下,也曾奋勇随之一战,然皆多驻足旁观,做支持状。其后但有拾草事则推曰:我非不去,奈皮肤过敏,奇痒难耐,实有心无力也!
日积月累,我家虽无田地,亦堆草如山,屋山外,柴满为患。烈日当头,老妻却肩背臂抱,往来穿梭,虽挥汗如雨却乐此不疲。
有柴如许,老妻便一改当初悭吝之状,再蒸馒头,即一改细火慢烧之传统,一变而为大柴猛填之作风。下锅后,只数分钟,便见腾腾热汽冲盖而起,满屋祥云、沸水四溢!待火事告毕,便见一帮呲牙咧嘴的家伙出现在面前,形象怪异,又可称一绝!
儿时的白木泉
文/韩一创
看见一只白鹿被树枝插穿了前腿,两后脚着地撑着。祖上救了白鹿,继续逃荒。几天后,祖上渴了去找水,前方白光一闪,消失了,是白鹿。急向前,听到了汩汩水声,拨开草丛,显出一眼泉,两尺见方,两条斑星鱼躲在鱼茜草下。由此,有白鹿泉,有溪流,有族人繁衍。相传,为了纪念那白鹿,当地就叫白鹿村。后人为了简便,写成白木村。族人有祖训:不吃鹿不吃斑星鱼。
这是儿时听长辈说的白木泉的故事。泉是在灵山东北面鸣珂江源头。印象中,这泉,溪流, 悄悄然,冬越寒,泉冒的热气越多,真是冬可取暖,夏可纳凉。周围,鸟雀欢跃,大声闲聊,偶尔唱出婉转的曲子,和风送来,真是纯天然的乐章。
儿时经常在那周边玩,边玩边放牛,还砍柴割草。因为大人干重活,我们这些七八岁小屁孩只能干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我们在山麓间蹦来跳去。特别是夏天,玩累了,口渴了,就去灌一通那泉水。摘一张馒头叶,打个包舀水一喝,喉咙到肚子,凉爽。肚子叫了,在山麓里不少吃的。不同季节,有不同的野果。农历六七月有捻子,还有番桃子,真正野生的,那个甜那个香,到现在也没想到有什么语言表述。到了十一、十二月,有牛甘子,十月牛甘鸭。吃过牛甘子,再去喝泉水,真正是超级甘甜!
泉水上空,遮阴几十平方米的是野生高耸的馒头木,学名无花果。从露出的树根到手臂粗的枝干都挂满了馒头果,那果太像馒头。一年四季,都有果。果长得密集,大大小小相互拥着挤着,带青淡红深红的颜色都有。深红的是熟透的。记得那时,饭没吃饱,常常找到那里来,三下五除二,摘下馒头子,掰开就吃,胜过现在的冰冻绿豆沙;悠闲时,摘下一堆果,解下两耳卦,洗干净,舀出馒头囊,包好,捻出果汁,和入泉水,片刻即成的馒头膏,还是用馒头叶盛着,是真正前所未有生态食品,可为色胜南极之冰,形似北方瑞雪,也不尽然,反正是,膏体晶莹剔透,甜脆爽口,生津止渴。感觉自己变成了神仙。当然那时我们也不知道神仙长怎么样。
还有好玩的。我们除了吃野果,还会吃木薯。
生产队种的木薯是越南的白木薯种。种木薯,从不用施肥。因为土壤疏松,油光油光的,肥沃。割了十月禾后,木薯长得足粉了,用力一拔,多的有十条八条。木薯不长,一尺左右,圆鼓鼓的,有时也有剩在地里的,我们找到一些断头断尾的,剥了皮,洗干净,没砂锅镬头,也能煮出来吃。到那泉水旁,摘一张馒头叶,垒石头作灶,放泉水煮滚,就享受到木薯的白嫩和幽香。
长大后,在外面工作,偶然遇到老家的老医生,说起白木,他老人家还颇有感慨:当年,我是驻白木村工作组的。大跃进后,白木幸好有木薯,没饿死人。饥饿时,吃木薯,特别好吃。吃饱了,再喝泉水,也算是吃饱喝足了。
久没寻访那泉水了,也许不再是儿时的记忆的样子了。
打个电话问妈妈
文/张文艳
周末,在家学着用江米甜酒发面蒸馒头,早晨起床我就把准备好的江米甜酒调成米糊,放到温度稍高的地方等着发酵,大半天的等待后终于看到了星星点点发起的小泡泡,按照朋友的说法,这就是发酵了。于是我又开始揉面团,将近两个小时后,原本待在盆底的面团像吹起的气球一样涨到了盆边,终于发面成功了。
结婚多年来,我始终不会发面蒸馒头,母亲教给我用酵头,父亲教给我用酵母,都没有成功,这次听说用江米甜酒发面,不仅简单方便,而且蒸出的馒头有股米酒的甜香,非常好吃,我试着做做,还真成功了。我欣喜若狂地揉面,制成孩子爱吃的糖三角、老公爱吃的馒头,还别出心裁地捏了几个花卷。
准备上锅了,这要蒸多长时间呢?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馒头是死心的,糖三角是空心的,是多蒸一会儿还是少蒸一会儿呢?想来想去,决定在网上查一查。老公说:“在网上查什么,给妈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于是,老公给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母亲打电话,嘘寒问暖后切入主题:“我们发了一大盆面,做了好多品种,妈,你说该蒸多长时间?”
“嗯嗯,个头不大,十五分钟足够了,好的好的。一定要上来大气后十五分钟。”
“孩子挺好的,刚月考了,还是班上第一,嗯,没事,没事,天凉了,你们也多注意身体啊!”老公一边重复着老妈的话,一边笑着给我做“十五分钟”的手势。
挂了电话,老公笑着对我说,问“度娘”简单,问老娘心宽。你看,平时没事多给他们打打电话,问问这,说说那,老妈听着多高兴呀。
是呀,现如今生活中我们遇到问题,大都通过上网查百度,得到的都是冷冰冰的答案,但如果问问我们身边的亲人,得到的将是恰到好处的回答。强大的网络在带给我们便利的同时,也阻断了人们之间的交流,使我们彼此变得陌生起来。以后遇到生活中的小问题,还是打个电话问妈妈吧!
温暖的灶膛
每每放寒假回到老家,我都会帮着母亲蒸馒头、包肉包子的。圆润光滑的面团在我手里变成了一个个精巧的小包子。我坐在灶膛边,点起火,拉风箱,看母亲把小包子小心翼翼放到锅里。那些散落的柴火在锅下嗤嗤燃起来,给我几多温暖。
小时候,家里的灶台是用土坯垒成的,中间支起一口大黑铁锅,旁边连着风箱通道,往锅灶下点起柴火或扔进劈好的木头,顺着拉风箱,火势就旺起来了。这样的烧火技术,农村孩子自小就会的。那时家里田多,大姐在外乡镇求学,母亲带领二姐在棉田里忙碌打棉花杈、掐尖儿、喷洒农药;或去豆田里剔苗、除草,洒肥料。家里的饭就留给我做了。因为只有六七岁年龄,是不大讲究饭菜色香味俱全的,把饭菜烧熟就不错了。用葫芦瓢添几瓢井水,约莫够一家人喝的,再在蒸笼里放馒头,加上大大的锅盖子。一切准备妥当,就安心点火做饭。做得最多的是面汤或煮大米小米、地瓜、绿豆汤等。
某次,调好了面放进锅里,就狠狠拉起风箱,看起一本小人书来。正看得起劲,忽然就听见锅里“嗤嗤啦啦”往外冒汤水。我一着急,就“哧溜”窜到灶台上掀翻锅盖。哪知道灶台那么不禁踩,“扑通”一声响,灶台塌了。大铁锅倾斜起来,眼见得要翻了。我急忙拿烧火棍用力翘起来,费了很多气力,终于把大铁锅摆弄平稳了。自此,我再也不敢窜灶台上去了,我真怕再塌了,那一大锅滚烫的热水会溅我一身,那不是闹着玩的呀。
每到年末,帮母亲烧灶火成了我的专属。我的性子慢,而蒸馒头时候,是不能急性子的。要慢慢烧火,等馒头在锅里慢慢饧着,是特别讲究火候的。我一边往灶膛里填柴火,一边看闲书,往往是烧火20分钟左右,冒出醇香的馒头味。熄了火,再等一会,掀开锅,但见一锅白生生润滑的馒头,那么饱满,像可爱的娃娃脸儿。常常的,我的烧火技术,被母亲表扬了去。于是,我就成了专职烧火丫头。
在温暖的灶膛边,我可以看闲书,或者唱歌儿,或者自言自语。灶膛边成了我的一处私密乐园。
特别是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因为是小年,是“祭灶”天,我们鲁西南老家,要在这一天打发灶君“升天”去。因为对着灶膛的时间久了,我也和灶边的“灶君爷爷”画像熟悉到闭上眼都知道灶君边有几个神仙娘娘和仙女儿,也把灶君画像上的二十四节气表背诵得滚瓜烂熟。实际上,我们这里“请”下灶君的神像,一半是因为敬畏,祈求灶君能把灶膛照顾得好好地,另一半是为了看节令。什么时候雨水啊芒种啊小暑大暑等等,就全靠着灶君上的二十四节气表。因为那时候,挂历啊日历表在乡下很少见到的。
腊月二十三,送“灶君升天”的活,会荣幸地落到我身上。我小心地把“灶君”画像从灶膛边的土墙上揭下来,摆一张小桌子放于正屋的窗台下,染一注高香,把“灶君”恭敬地放在桌上,铺一片小草席子,跪拜。我会学着母亲的做派,口中念叨着:“灶神爷爷呀,今天请您升天呢,您要保佑俺家来年多打粮食,保佑俺家平安发财呀。”祈祷完毕,就点起火柴,把“灶君”画像点燃,真正打发他老人家升天了。
等到腊月二十七八日左右,农村就开始油炸东西的。炸丸子、炸油糕、炸糖面条、炸鱼等。我们这里叫“过油”。因为要过年啦,都讨个吉利的,“过油”的时候,一般不允许小孩子在油锅边胡乱插嘴的。因为小孩子见着那些小丸子、鱼儿等在油锅里翻滚,常脱口而出:“油起泡了,小鱼游了。”父母就会嫌弃孩子胡乱说话,担心冲撞了“油神”,就哄骗孩子,给孩子几毛钱,叫他们上街道的代销店买点小鞭炮或糖块去。等“过油”完毕,先把油炸好的东西敬过了灶君,才可以一家人分享,美美地吃起来的。那时候,我记得对着“灶君”很恭敬的说过最多的就是:“灶君爷爷掀锅就‘尝’!”
现在,我不再相信这一些事情,但我还是会祈祷和跪拜,因为我在向每一个期待跪拜,谁不希望家里平平安安呢?而每到新年的第一天早晨,我都会随着婆婆给村庄上的老人们拜年磕头去。一直在外工作,和村子里的老人家见面少了,而春节成了我和亲爱的乡亲们拉呱家常的最好纽带。走到哪里啊,我都忘不了淳朴的乡亲,忘不了生我养育我的黄土地。
老家的灶台早就换成水泥砌成的了,比原先结识多了,只是很少用了。一进腊月,我就在心底默念着:寒假赶快来临吧,我要回老家帮着蒸馒头包水饺去,再在灶台边拉起风箱,慢悠悠地烧火,闻着熟悉的馒头香。乡村老家的味道,永远氤氲在我心底了。
我多希望,我会在老家的灶台边呆得更久更久一些,我期望陪伴我的父母再久再久一些。那温暖的灶膛呵,牵着我儿时的美好记忆呀!
食蒜小札
文/李丹崖
大蒜也能就馒头?
是的,早些年的皖北乡间,农活一忙,常有逮一只辣椒,去其芯,中间浇上酱油麻油,直接就馒头来吃的场景。若是实在太忙,或家中已无其他的食材可供下饭,只得拔一根葱,洗两瓣蒜,直接就着馒头来吃,开胃当饱。
最好的新蒜刚刚下来,剥去外皮,洗也不必了,直接吃,新蒜中带着淡淡的甜,也不那么辛辣,好似初涉世事的少年。
蒜和熟鸡蛋一起用蒜臼捣碎来食,是蒜肴中的高配版,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那叫“改善生活”;大多数情况下,蒜在口舌之间,都是单打独斗的。
以蒜来观人,似乎有些相像。蒜越放,皮越硬,剥起来就越费劲,吃起来就越辣嘴巴。一头蒜,常常让我想起一类人,年龄越大,就越尖锐,让人亲近不得。
提及蒜,让我想起三叔的亲事。三叔第一次相亲那天,家中无他可吃,就吃了几瓣蒜,后来,见到女主角一开口,这门亲事就黄了。女方说,相亲还吃蒜,家中肯定穷得够呛,还是算了吧。
是的,算了,蒜了。大蒜就馒头中,裹挟着一代人潦草的青春。
蒸出的美味
文/赵同胜
家在北方的一个普通村落,40多年前,那种不同寻常的味道早早地就俘虏了我的味蕾,浸入了我的骨髓。娘的拿手戏是蒸“黄白”,黄指的是年糕,白指的是馒头。
现在看来不值得一提的两样吃食,却是彼时年节的当家“花旦”,各家主妇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千方百计施展着自己的手艺,那不仅是年的“符号”,更是对日子的张扬。在看不到擂台的比拼中,娘总是出类拔萃的那个,这和她要强的性格有关。
老家的黍子,似谷物,脱了皮儿就是黄米,是蒸年糕上好的原料。黄米上石碾过细箩,米面就会散发出诱人的清香。娘将黄米面倒入大瓦盆,加入开水猛浸,然后用手有节奏地搅动,那感觉,像摸烫手的山芋,可娘在氤氲的热气里,娴熟地做着动作,看不出丁点的不适。面被调匀后,捏成小团拍扁放进大锅的篦子里,间或撒上家乡特产的大红枣,层层叠叠,密密匝匝。盖上蒲盖,周遭用布封住隙口,灶膛里的旺火燃起了欲望,我急得眼巴巴的,可娘说,蒸年糕有两个说道,一来不让言声,说是闭住了嘴,也就留住了气;二来忌讳有人串门,说是人上门,气不存。说白了,就是怕年糕蒸不熟。我信以为真,使劲憋着,大气都不敢出,那滋味,可真难受。果真遇到串门的,临走还得让人家添两把柴,算是一种弥补。
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在老家,过年时,每家每户都是要蒸馒头的,老家管馒头叫馍馍。娘蒸出的馍馍不光看着好,吃着香,还可以当艺术品来欣赏。蒸馍馍用的是酵母,村里人叫“起子”,是小面团发酵风干后的存留,蒸馍时,用水浸泡,待成糊状后,均匀地掺进面里。将和好的面在盆里拍平,盖上篦帘,放至炕头,上面捂上棉被,面团便开始了神奇发酵之旅。大概一天的工夫,蓬松的面团鼓胀着顶起了篦帘,也就宣告了发酵成功。娘开始用碱水续面,这绝对是蒸馍馍最要劲的环节,碱多了会黄,碱少了会酸,面硬了像石板,口感差,面软了没嚼劲,还走形。娘是胸有成竹的,靠的是经验和悟性,蒸出的“馍馍”大小适中,表面光洁。特别是娘精心打造的花馍馍,或动物,或水果,或花卉,形态各异,姿态万千,煞是好看。每年蒸“馍馍”的日子,我家小院里都会热闹一番,乡亲们像参观艺术展一样,在一旁评头论足,笑逐颜开。每当此时,娘的脸会笑成一朵花。散场时,乡亲们手里捧着娘送上的馍馍,显得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会飞了。那“咯咯”的笑声能欢快整个村街。
幸福的蟹壳黄
文/吴凤珍
这块小小的油酥烧饼,名称有两:苏北及南京等地称“黄桥烧饼”;而我们苏州人则称它为“蟹壳黄”。“黄桥烧饼”这名称是纪念黄桥决战,有关历史传统的。而苏州的“蟹壳黄”这名称生动、形象,它确实活灵活现像一只煮熟了的蟹壳。
每年最热闹的春运,我们这对再婚的、八旬开外的老夫妇总也去轧闹猛,因为他的小辈们都定居南京的。故我们得同去探望并与他子女团聚的。
到南京一跨进我们的房间,一股熟悉、而又亲切的奇香直扑我的鼻孔,一瞧,唷,床的两边那五斗橱和桌子上都放满了两位继女儿不约而同地专门为我买的“蟹壳黄”。真难为她们都知道了我这嗜好,而特意去买来。
按理说,苏州本是美食之乡,哪会无此物的?可,奇的是“生煎馒头”是有的,与此搭档的“蟹壳黄”却是凤毛麟角,极难觅到。故我每到南京总是常以此物当早点的。岂料,我这一嗜好却被我那继女儿们了解到了!
在这个裸放了四十多只蟹壳黄的房里睡觉,由这浓郁奇香的包围中,安得不让我夜夜做起了“蟹壳黄”的梦——
我娘家是个早已破落的旧式家庭,用老话来讲,叫做“酱缸打碎,架子仍在”。凡有客人在下午来到,便有长辈暗塞给我钱命我到跨塘桥堍下“富春楼”茶馆底楼的毛毛饼馒摊上去买“生煎馒头”与“蟹壳黄”,数量不会多(因口袋太瘪)。当那半老头毛毛掀起锅盖、用长长的铲刀把馒头铲起、并敲打着铁锅发出”“当当”之声时,那股又热又香的馒头香直让我几乎忍不住地咽下了口水,怎堪他再朝烘炉里一只只地搛起那烘得喷香的“蟹壳黄”。那时仅有十岁挂零的我,毕竟还是个孩子哪,必需要抵御住这些香,忍住这个馋,真宛若是在受刑了!如果恰是我饥肠辘辘时,那更是一种折磨了。但,我理解长辈:此乃万不得已耳!当饼馒都拿到后,我得快跑,否则会冷却的。直到家中,我只得把那只盛点心的提盘篮往桌子上一放后,还得立即出去。如果稍有延迟,长辈立马皱起了眉头(此乃警告,往往事后会挨训)。我还得招呼兄弟妹子快跟我一起出去玩。凡长辈与客人在吃点心时,绝不允许孩子在旁,这是严厉的家规。在一般情况下客人是不会全吃光的,这也算是一种礼貌。直待客人离去,长辈这才出来寻找我们,将客人吃余的分给我们吃,因为原本就买得不多,能剩余的就更少了,每个孩子能品尝着一点儿就算不错的了。大约因了长期的克制食欲,从此,我对这“生煎馒头”和“蟹壳黄”竟成了终身的嗜好,总想啥时能解个馋。可,中年时上有老下有小,经济负担重,只能为全家的糊口与生存而拼搏,哪能再顾及个人的爱好呢?故从来舍不得买来吃的。而今经济条件容许吃了,可怜的是已冉冉老矣,“生煎馒头”因太油已不能吃了,只能勉强少吃些“蟹壳黄”以解馋。但,更可怜的是仅这“蟹壳黄”,在苏州还是难觅到。每次偶过生煎馒头店,听见那“当当”的敲锅边的声音及闻到馒头的浓香时,我仍会习惯性地做起了很深很深的呼吸,我自嘲是个厚脸的馋老太呢。
——我在迷茫中依稀听到了毛毛敲锅边的声音,继而是他在用火钳从炉中搛出那芝麻浓香的一只只的“蟹壳黄”,我只能在炉边使劲深深地——深呼吸矣!
——醒来发现我居然坐拥“蟹壳黄”丛中!在南京时,我每天早餐便吃它,放在肚子里带回去总比在行李中带的好。然后将还剩很多的“蟹壳黄”带回家去。在春节我家兄弟妹子们聚餐家宴时、分送兄弟妹子们,这是我那孝心的继女儿们——不,女儿们——送我的幸福“蟹壳黄”。让这幸福散散福,祝大家都幸福,此乃其一;童年时,凡有客人来吃点心时,我招呼大家出去玩,我们都在强忍着馋。今天我们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再回忆一下我们的童年,象征性地请兄弟妹子们再品味一下我们童年时最馋痨的点心,当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母亲的头发
文/王跃精
我去朔州看父母。半年前还能下地的父亲,此时只能整天躺在床上。母亲佝偻着身子,在地上忙着,总是做了这,忘了那。当年,强健的父母,不知啥叫苦,啥叫累的父母,都老了,老到了连生活都难以自理的地步;可是,在他们心中,已是中年的我,仍是个孩子,永远长不大,仍需要他们照顾。每回,父亲总是嘱咐:千万别骑摩托,别多喝酒,别太节省,能吃就吃,想穿就穿……多少年了,跟父亲一见面,他总是这样,我随口应答,内心却笑他太迂。而母亲,一向忙得顾不让说话,有几次,我想帮帮她,她总说我做不了。
那天晚上,母亲蒸馒头,熬了一锅稀饭,烩了一点山药豆腐。家里雾气腾腾,母亲朦胧的影子挪动着,她不住地报怨自己没记性,前脚放的东西,刚过一会儿,就找不着了,好像是,那些东西长了腿,要跟她捉迷藏。我想帮母亲找,她却说别添乱,她啥都能做好。
仍像以前一样,母亲将馒头、菜、稀饭、筷子一一端在我面前。也许是习惯使然,从小到大,母亲都是这样做的,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拿了一个馒头,却不由得愣住了。只见上面布满了母亲的头发,那花白、干枯、灰暗的头发,或是一缕,或是散开,布满了整个馒头!
小时候,偶尔从馒头中吃出头发,那长长的头发,又黑又亮。我如同发现了什么似的,挑出来,不满地尖叫着:“头发!妈妈,肯定是您的头发!”
母亲接过来,什么也不说,不好意思地笑笑,扔进了灶火里。
现在,馒头上,母亲的头发多得数不清,我却没有勇气尖叫着:“妈妈,您的头发!”我的嗓子里仿佛堵着沉重的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愣了半晌,悄悄地用手一点点抠下上面的头发。那头发,不是灰的,就是白的,都是那么轻,那么暗淡,就像是入冬前的草,让我感到了莫名的忧伤。
“咋了?……不好吃?”母亲看着我,关切地问。
“好,好,真好吃!”我大大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嚼了起来。
“谁知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世上,有谁能报答得了父母的恩情呢?
炊烟飘过
前些天,一些同学聚会,用餐间隙在闲聊,现在用精致的面粉蒸出来的馒头好像没有过去的那带有些许麦麸馒头香甜了;如今的大鱼大肉还不如从前的杂烩面、南瓜饭有滋有味是怎么回事?好多同学毫不犹疑地回答说:“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呗,谁还去吃那馒头?”其实我认为这样的回答还不太完整,应该再加上一句话:这就是没有从前那缕缕的炊烟熏烤而成的饭菜所飘逸的芳香。
鸡儿鸣了,狗儿叫了,人们醒了笑了。伴随太阳的冉冉升起,小村庄里都会散发出一缕缕醇香的炊烟,它们在和谐的喧闹声中完成使命后飞向蓝天、与天上的彩云交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美、实在是美!大街小巷来往着挑水的媳妇、姑娘;打早出去割草、拾柴归来的小伙子;还有那不愿停歇拾粪的老人们,都会随时嗅到那蒸笼里馒头所散发的余香。
中午放学的路上,烟熏味、炸酱味、爆葱花味扑鼻而来,不由得一颗颗幼小的心灵敲起天真的小鼓:家里的大人出工回来了吗?自家中午做什么好吃的呀?够不够填饱自己的小肚皮呢?家里大人如果还没回来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夕阳落下帷幕,炊烟四起,街巷里随处都能聆听入耳的切菜、拉风箱、以及锅碗瓢勺的清脆声音,它与女人们的嬉笑声、孩子们的欢叫声、男人们嚓嚓的铡草声交汇在一起,奏起了一曲曲持续、动听、回味悠长的乡村美妙旋律
炊烟那特有的芳香里包含着大人们那勤劳朴实的汗水,当然也包含着我们幼童的劳动成果。那秸秆是生产队分的,是我们和父母一起从秋收后的地里起早贪黑用板车拉回来的;那劈啪作响的干柴是我们放学后到后山用自己那冻皲的小手砍下后,用稚嫩的肩膀背回来的;还有那飘香的炊烟是我们点火搭火底后,拼着自己吃奶的力气拉风箱烧出来的。
回首往事,我拉风箱,母亲和面的影子好像就在眼前;耳旁时常响起母亲在蒸馒头和父亲劈柴的声音;脑子里随时隐现出当时全家人在烟熏火燎的煤油灯下吃用柴禾做熟的杂烩面、南瓜饭……偶尔还好像听到父母大口吞咽青菜、红萝卜、地瓜瓜勾了地瓜粉的糊糊粥的吱吱吸吮声音。
时代变迁,炊烟飘过。在丰衣足食日新月异的今天,人们的心中又总觉着短缺了些什么,是自身的理想、信念的变异?是社会环境的干扰?还是缺乏当年那些凭心血勾兑而成的特有调味品?
在步入商品经济的今天,有些有心人好像得到了什么启示,在郊外的村里,绿荫葱葱的山前,流水潺潺的河边以及旅游景点相继搭建起了一处处农家小院。那里的烤红薯、锅贴、烙饼、南瓜粥,还有各有特色的大锅菜等等,真材实料、样样俱全。那浓厚的乡土气息传承着中华几千年的灿烂文化;那袅袅炊烟里包含着先人们世世代代所探讨、领悟、精心酿造而成的醇香美味;那美味散发的余香吸引着一批批城里人、外国人,老年人、中年人还有新时代的后生们。每当你面对如诗如画的美景品味着干柴烈火熏煮的美餐,目睹着这一缕缕炊烟潇洒而去时,在你的心里是否会感激“先人们”用心血为我们开创的幸福时代,而后自己又如何用不懈的努力去实现他们寄予我们的深情厚望!
石磨的记忆
文/王敬礼
中秋节回家,看到村里的空地上,有一盘废弃的石磨,便引起了我对石磨的记忆。
石磨这件古老的器具伴随人类走过了几千年,算得上从石器时代沿用时间最长的家用物品之一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后,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它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人们,对它有着太深的情感和记忆。
几千年来,石磨被用来加工粮食,没有它的帮助,人们很难吃到细粮食品。石磨可加工各种粮食,如小麦、玉米、瓜干等。主要是把原粮磨成细粉,为蒸干粮或做汤做准备。
小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石磨,推磨成了每个家庭必不可少的负担。白天,大人们下地干活,晚上、早上还要推磨磨面。孩子们也不得不抱着磨棍帮大人们推磨。记得有时候早上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推磨,只好闭着眼边睡边推。石磨很重,推起来很费劲,只好几个人一起推。记得上初中、高中时,星期六回家,先要推磨,磨上瓜干面,背到学校,再自己蒸窝窝头吃。粮食中最难磨的是小麦、黄豆、玉米等。一般要磨三、四遍才磨细。中间还要用箩筛好多遍。虽然辛苦,但当吃到用细面干成的饼或香甜的干粮时,推磨的辛苦便一扫而光了。况且家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石磨磨出来的玉米馇子做粥是最好吃的。经过石磨的磨压,玉米粒成了不规则的小颗粒,放进大铁锅里文火熬煮一两个小时,就成了香甜可口、令人流口水的玉米粥了,每人盛上一大海碗,就着咸菜,吃得大汗淋漓,浑身舒坦。在那经济条件差,饭都吃不饱的年代里,算得上一次大解馋了,吃着比现在的山珍海味还香。
石磨推出的炒面更令人难以忘记。把小麦炒熟,加上枣肉,磨成细粉,就可以用凉水冲着喝,香甜可口,既解渴又充饥,至今还记忆犹新。虽然现在超市也有卖的,但总喝不出原来的味道。大概是现代化的磨面机在磨面时温度高所制吧。
石磨中还有一种叫水磨,是专门用来磨豆腐,磨杷谷、煎饼糊糊用的。往往是富裕家庭才有,大多数家庭要借用别人家的。平时用得少,过年、过节时用得多。
随着时代的变迁,石磨逐渐谈出了人们的视线,几千年的传统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现在城里人大都到超市或粮店卖面粉或馒头,而广大农村普遍采用把小麦投到馒头房,凭存粮本到馒头房拿馒头的方法。
现在的孩子们恐怕只知道吃馒头,想象不到过去人们推磨的艰辛了。
梧桐
文/黄孝纪
那么碧绿油亮的巨大叶片,在村庄的地域里,恐怕只有芭蕉叶、棕树叶、荷叶和芋头叶能出其之右了。
那是一个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假货”、“外来植物”的年代,况且我的家乡八公分村地处湘南偏僻一隅,村人过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朴生活,除了吃盐点灯,穿衣读书,其余的都是乡土物产,自给自足。山川原野,草木藤蔓,也都是土生土长。自然,那江畔的梧桐树,也是地地道道的本乡梧桐,中国梧桐。不像如今的家乡,只有“法国梧桐”这个冒牌货,却不见了真正的梧桐。
梧桐又叫青桐,我是以后才知道的。不过它那笔直青青的树干和枝条,巨掌般层层叠叠的青叶和清香味儿,我从小就十分熟悉。
村前的江畔曾有很多梧桐树,它们与村人的生活休戚相关。村里有老人去世了,丧家就会砍来一大捆拇指粗的梧桐枝,截成尺许长,斜着糊上一圈圈剪成细丝的白纸,做成号丧棍。而梧桐的树皮,也常有人剥下来,浸泡在水田里,沤烂表皮,用那长长的纤维搓成绳索。端午节摘了梧桐叶蒸馒头,素常的日子以梧桐叶蒸米粑,更是村人沿袭久远的风俗。
这些梧桐树,家家户户每年端午都要来攀折一番,平常又要经受刀砍斧剁,很少有长得枝干粗壮硕大的,它们永远没有旁边的柏树杨树柳树那么高。不过,这些梧桐树的根系却十分发达,树蔸也长得很阔大,都丛生出一杆杆大大小小的旁枝干,齐刷刷笔直向上。毎一根树干树枝,又都密密长满裂掌状的硕叶。
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端午节吃梧桐叶蒸的馒头。
那时我们的村庄,种植小麦。在江流上游的拦江石坝处,有一座老旧的磨坊,一栋四合院式的青瓦砖房,中央是一块晾晒挂面的三合土空坪。磨坊旁边有一个乌黑的水轱辘,滚圆,巨大,在水流的冲刷下,缓缓地旋转不停,发出哗哗的水声。小麦收割之后,这里变得忙碌起来,村人常拿麦子来,到这里换成不甚白亮的面条,一扎一扎,像一截截粗短的木头。
端午节这天,家家户户磨小麦粉蒸馒头。不放红糖的馒头如拳,包了红糖的馒头如月。蒸前,毎户人家都会从江畔摘来硕大的梧桐叶,清洗后铺垫进大水锅里的蒸笼。蒸笼有的是竹篾做的,如浅沿的团箕;有的是高粱秆做的,圆圆的一大块,金黄色,光光亮亮。做好的馒头密集摆放在梧桐叶上,盖上木锅盖,猛火蒸熟。
出锅的馒头,热气蒸腾,蓬蓬松松,黄中偏黑,弥漫着梧桐叶的清香。蒸过之后的梧桐叶,已是熟透的菜色,焉焉的,十分柔软,全然失去了原来的光亮和碧绿。蒸下一锅时,往往换上新鲜的叶片。用梧桐叶蒸出的馒头,存放几天都不会变馊。蒸过的梧桐叶,多用来覆盖捡拾在团筛里的馒头,其上再搭三两片新鲜的叶子,既遮挡蚊蝇,又干净清爽。
很多年来,我们村庄的端午节,就是吃着这样的梧桐叶馒头。在整整的一年里,这也差不多是唯一吃馒头的机会。其他的日子,村人蒸米粑,有时也摘了梧桐树叶来垫蒸笼。摘了老叶的梧桐树枝,隔不了多久,层层叠叠的新叶又长得碧绿光亮,如扇,如盖。
梧桐开花在端午之后。开花时节,梧桐树的枝头盛开一串串繁花,状如小喇叭,花瓣白亮,脉络粉红,十分漂亮,是江畔靓丽的风景。以后花谢结果,一粒粒,滚圆如珠,青碧如玉。
上中学后,读到许多诗句,方知自古以来,梧桐就为人们所喜爱。《诗经》里写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它是多么的高洁,竟能引得凤凰来栖!梧桐也常是诗人词家寄意抒怀的对象,李煜慨叹:“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李清照更是愁得化不开:“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每每读到这些优美的诗句,我的眼前总是能够浮现起昔日江畔那些熟悉的梧桐树。
家乡的梧桐树,应该消失有三十多年了吧?真有点怀想江雨梧桐的旧时光了。
吃派饭
文/沧桑独行侠2
那年我十岁,时值初夏,学校还没放伏假。秧苗已盖住了秧行,杂草也长的葳蕤。某天,下午放学时老师吩咐明天来早点,下队除草。
帮生产队除草是要管午饭吃的,生产队长和老师根据农户和学生的比例,每户或三或俩地分配学生去吃饭,这就是吃派饭。那年月学工、学农、兼学别样,口号喊的响,却难以勾起同学们的兴趣。倒是吃派饭,才能真正撩得同学们咽喉痒痒。
那晚,蚊子嘤嘤不停地闹着,想着明天就可以吃派饭了,更是难以入眠。眼睛微睁似闭,已经看见农户的饭桌上早已摆满了比过年还好吃的饭菜,我馋的用手去抓,可怎么也够不到,只好吧嗒着嘴品尝着空气……正自品味,忽觉屁股生疼。母亲已收了巴掌,说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上学!阳光明媚,照在被口水打湿的枕头上,方知刚才在做黄粱美梦。
想起美梦今天就能实现,急忙喝了碗米糁子,顺便在囤子里抓几片红薯干放进书包,疾跑漫赶到了学校,操场上已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学生们按年级排着纵队,校长正在高声的讲话。听了一通劳动的意义和注意事项,我们就出发了。大家都是义务劳动惯的,深谙好处,恨不得一步跨到目的地。
边除草边玩,倒也不累,老师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由着我们闹。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大家就从秧田里窜上来,由老师分配去吃饭,分到哪个农户家里,就由那家的大人或孩子带过去吃饭。按说安排学生吃顿饭是平常事,可那时人都穷,带队的老师和生产队长得提前考量好。家境稍好点的人家就多派几个学生去,寒酸一点的人家就少派人去。更困难的,比如五保户、鳏寡孤独等,就不派饭。
我一个人被分派到了大柜子家。大柜子是我同学,人瘦衣单的,大夏天似乎也冻得慌,整天索着头,虾着腰,双手一有空就操进袖筒里。若赶上没有穿长袖衫,也要两只手交叉着抱着手臂。我们同班不同桌,我的同桌是个小美女,大柜子没人跟他坐,一个人坐最后排的旮旯里,在不在那都一样,永远都是呆呆傻傻地坐着,除了老师点名应一声到,便再无声息。
我跟大柜子平时鲜有言语,听大柜子的邻居同学说过,说大柜子家里特别穷,他娘长年累月的捧着一个药罐子。本来日子就过得紧巴,再养个病人,日子就更苦了。老师分派我去他家,还不如我家里呢。我自然不乐意去,就跟老师说我要回家吃。老师说好赖不就是一顿饭吗,抓紧吃了,下午还要接着除草,别来回跑耽误事。
再看我那同学大柜子,眼巴巴地望着我,虽然嘴里没有一句话,眼睛里满是期待。直到老师命令似的要他给我看着狗,大柜子才开心地应了声好,扯了我的手直奔他家。
两间草房茅檐低矮,做客室的明间也支了个土坯炕,那是大柜子兄弟两个的床铺。里间做卧室兼厨房,只临锅灶的一面墙上留了一个小窗户,烧火做饭时光照不是多好。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肉香味。进门时,看见雾气蒸腾里,一个身体瘦弱的中年妇女正在做菜,大柜子爹正坐在灶前烧火。锅门槽靠着山墙的地方,放着一个老漆大木柜,看样子有些年月了,已经没了柜门,也并未见里面放什么东西。靠床头挨着山墙边,还放了一个小柜子,样式和大柜子差不多,只是保管的好一些,两扇柜门还可以关住,仔细看去,柜门鼻子上面还挂着一把小铜锁。
厨房里烟人,大柜子娘让我和大柜子去门口坐,说饭就好,不要走远了。大柜子就陪我说话,还不时吸着鼻子,我也被传染了似的,也跟着大柜子的节奏吸着,口水在嘴里越发波涛汹涌的厉害,又怕大柜子看见笑话,只能咕咕地往肚里咽。大柜子说几个月没有吃到肉了,听说家里有派饭,一大早他爹就赶集割肉了,他娘也把一点白麦面发了馍。
吃饭了,一小盆香气扑鼻的水发肉烩水豆腐,一盘切开了的咸鸭蛋,橙红色的鸭蛋黄正往外冒着油,几个雪白的馒头在碗里散发着诱人的甜味,两碗白米汤在腾腾地冒着热气。大柜子父母让大柜子陪我吃,他们又回到了厨房里。
大柜子娘有着我母亲一样的慈祥笑容,只是身体显得比我母亲更瘦弱。当饭菜入口的那一瞬间,感觉她同样有着母亲般灵巧的双手。这么白的发面馒头也不多见,手一捏可以攥在手心里,一松手又如充了气的皮球,又鼓了起来,吃到嘴里软软绵绵地,还透着麦子特有的香甜。水发肉做的更是地道,汤不浓,却透着鲜,小葱叶飘在上面如画般好看。
我毫不客气地吃着,待一碗米汤喝完,去厨房再盛时,见大柜子父母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黑黑的麸皮馒头,就着酱豆子,并没见白面馒头和水发肉。我那时虽还不太懂事,但相同的场景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过,每逢我家里来了客人,我父母也是这样的啊。
我急忙舀了半碗米汤,推说屋里热,跑出去喝了。任凭他们怎么让我,我只说是吃饱了,再没动过筷子。大柜子也放下碗筷,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饱嗝,说吃饱了。大柜子娘说这孩子都会作假了。我帮大柜子娘收拾碗筷,见我们没有吃完的馒头和水发肉,被她放进了床头的小柜子里,他们也说吃饱了。
第二天,大柜子来学校上学,我问他,昨晌午剩下的饭菜没有馊吧?大柜子说,再有那些也不会馊啊,都让小柜子吃光了。原来大柜子的弟弟小柜子也在别的生产队除草、吃派饭,这么好的饭菜,父母是不忍心吃的,留给孩子吃才安心啊。
那以后,这顿饭常常让我想起,我心里也就有了一个小小愿望,期待在我有能力的时候,找个像样的饭店,以上宾的礼仪招待如母亲般慈爱的大柜子娘,以及他的父亲。可惜,天不遂愿,我还未成家时,大柜子娘就因病辞世了,大柜子爹也相继离开了人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是一滴水都没机会还的啊。我想,只有不忘恩惠,将爱心和善行传递给最需要的人,也算报答吧。
暖
文/昼光暮月
今日的雪像极了一个淑女,慢条斯理,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舒舒缓缓的下着,也终是给这空间裹覆上一层素色锦衣,盈目入怀。冬日寒瑟,因了这圣洁的雪儿点缀,让心在这肃杀的隆冬滋长了那么缕缕温脉。
喜欢甜品,来者不拒。就如此刻,沏一杯香浓的咖啡,捧在手中,看热气袅袅,醇香扑鼻,轻呷慢饮,暖手暖心,自是惬意畅然······也许生活的涩楚积淀在躯体里的成分太多,习惯用甜香的因子冲涤一下负面的东东,有些阿Q式的想法,自寻调剂,解脱吧!······不过嗜甜的结果导致了体形的日渐肥硕,让人不忍直视······归根究底,我就是一十足吃货啊!也曾多次暗下决心,真的该减减重了,可就在刚才,一眼瞥到堆在墙角纸箱里舒展着身子恣意无比的地瓜,想到那烤地瓜的香味儿,那口感······呵,哈喇子又在口腔里激涌了!······挑体形瘦削健美的地瓜冲洗干净,沥干,置于烤箱中,坐等美味。不知怎的,记忆的神经蓦然溯回,悄然溢出年少时一家人围坐炉边,享用烤地瓜的场景······(近段时间总忆起年少时的情景,想起有人曾说过,当一个人常常回想过去的时候,也就证明他已年老了······呵,作为一名七零后,真的很老了吗?!······或许是这季节容易让人沉湎,让人思忖吧?瞧,我又一次阿Q了!)说到烤地瓜,不得不美言几句我的老父亲。老爸秉性淳良,不善言辞,有时不免木讷,但这丝毫遮覆不住他天性聪睿灵巧的一面。我们姐弟小时候共享的第一台收音机就是老爸亲自拼装的。那时的岁月精神层面相对匮乏,收音机就是我们联络外面世界的途径,让我们的精神可以随电波翩跹,那时收听《杨家将》,《岳飞传》等等,自是有些痴迷,那是我们的另一种精神食粮。另一种精神食粮很自然的就归结于书籍了,老爸工作的单位距姨家不远,表哥表姐们看过的期刊,比如《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等等亦很自然的经老爸的手,传递到我们姐弟的手中,如获至宝的我们常常把纸张翻烂,把内容熟稔于心······而书籍,则彻底的给我的思想插上了翅膀,丰盈了我孩提时的天空,执念于文字,执念于纯净······
那时的天湛蓝,一如我们的心情。欢乐融融的一大家子人,围坐一起吃饭,自是香甜热闹。冬日漫长,零食几乎没有,只是屯了好多的地瓜,光煮着吃,已经没了兴致。于是乎,老爸就自己琢磨改制了炉具,冬日不仅能取暖,还能烤制地瓜,馒头类的东东。不善言语的老爸对子女的爱用行动证明着一切!(记得当时白面馒头也算奢侈的吧!不过经巧手的老妈亲自烹制,真的特别香甜!不像现在用了各种肥料,衍生出来的麦子,延伸到掺了各种添加剂的馒头,简直弱爆了!)冬夜漫漫,最惬意的莫过于雪夜炉边,一家人围坐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取暖等候,以至享用美味烤地瓜的场面了······记得那时的冬季雪常下,天很冷,冰凌子很长,一排排挂在房檐下,雪晴后,经太阳一照,很是晃人的眼睛。天瓦蓝,雪莹白,日子很暖,冬季并不觉得漫长,就连挂在房檐下墙壁上的玉米也笑意盈盈,闪着润泽的光,辉映着我们扬起的笑脸,若葵花般灿烂!
一个馒头五十里
文/刘建武
读到一篇《包在校服里的馒头》。说的是,一个妈妈问8岁的孩子学校早餐好不好吃,其本意是担心学校伙食,结果孩子理解成妈妈想吃学校的馒头。此后的一天,孩子从学校回来,从抱着的校服里,拿出一个洁白的馒头,告诉妈妈说,他早餐没吃,给妈妈打包回来了,并说:“它是干净的,你看是用纸包起的。”妈妈被孩子深深感动,俯身紧紧抱往孩子说:“我的好孩子!”认定“这当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馒头”。
由此,让我起了一个馒头五十里的往事。事情发生在1960年,那是人人都在饿肚子的三年困难时期。那时,我在省城上初中,妈妈在老家务农。放暑假了,我急切地往老家赶,心怀喜悦,因为又可以见到妈妈了。但到家后却不见妈妈的身影,一问,才知道妈妈被队里抽派,到五十里外的东干渠做工去了,很可能到我假期满都回不来。这让我闷闷不乐。但让我惊喜的是,在第三天的傍晚,妈妈回来了。母子相见,那份欣喜异常,真是没法形容。更为惊讶的,是妈妈随即从打开的小布包里,拿出一个馒头,至今我仍记得清清楚楚,这个馒头,白净白净,不是圆的,是四棱四角的方形,个头不小,应是四两面的。一问,才知它是妈妈的早饭,妈妈实在不舍得吃,专门带回家来,好给我们解馋,那时别说白面馒头,就连窝头,也是珍贵无比。
事后我听妈妈说,她估计我该放假回来了,就向工地请假,说:“我儿回家了,我要回去见见。”工地负责人先是不允,妈妈说:“随后我多做些日子的工,还不行吗?这假,你还是准了吧!”这样,妈妈才被准假。那时没有公交,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五十里山路,妈妈硬是一步一步走回来的。而一个馒头五十里,这中间,有着妈妈多少的慈爱深情啊!
记忆中曾有八个馒头
我上的是成人大专。
那年,三姐上了大学,二姐在上中专,父亲离休了,而且因为政策的原因,史无前例得到一个可以顶班的指标。
因为听力的问题,还因为家里供不起太多学生的缘故,很理所当然地,我就工作了,上成人大专是在我工作两年后,且二姐已经毕业后,我几经努力争取到的结果。
是年学校组织去五一水库春游,那时候,我们的班主任去参加公派学习,于是新来的实习老师成了我们班的带队老师。老师一宣布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教室马上为大家的喧闹声所炸响。同学们纷纷问一些关于春游要注意的事项和所交的费用等问题,接着实习老师又问了一句:“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很长的时间,没有人举手也没有人站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正在角落的座位里局促不安。思索了很久后,我站起来用极低的声音问:“老师,我可以带馒头吗?”一阵其实并没有恶意的哄笑声刺激着我心底那根敏感的神经。那位年轻而且漂亮的女老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用轻轻地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这没有问题,完全可以!”
出发的前一天,在打晚饭的时候,我拿着饭票顺便多打了八个馒头,然后用尽量快的速度回到宿舍。寝室的几个室友正在收拾春游要带的零食,一边唧唧喳喳地讨论着什么。我径直走到自己床前,很迅速地用一个塑料袋把馒头装了进去,室友们的讨论声似乎小了下去,我心里却升腾起一丝丝不安的情绪来。
出发的那天下着雨,这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我的心情。在我的背包里装着八个馒头。我没有带伞,只好和别的同学挤在一把伞下,为了不因为自己而使同学淋湿,我只能不住气地把伞往同学那边移,等赶到目的地五一水库时,我的一半身子湿漉漉的,身上的背包也湿漉漉的。大家一窝蜂去向大排档吃饭去了,我一个人呆在招待所里,直到大家都走完以后才从背包里取出馒头。可是,由于塑料袋子密封不好,湿透背包的雨水将馒头也顺带泡湿了,嚼着被雨水浸泡过的馒头,心里有种凄凉在慢慢洇湮开来。
不知道是我吃得慢还是发了一会呆浪费掉了时间,总之在我还没有吃完一个馒头的时候,同学们就回来了。我没有料到她们会回来得这么快,吃剩的半个馒头拿在手里,藏也不是,吃也不是。班长萱突然说:“哎呀,我还没有吃饱呢,能给我吃一个馒头吗?”我一时不知所措,不好意思摇头也没有点头,萱已经打开我的背包自顾自拿了一个啃起馒头来。其他几个同学见状也纷纷走过来拿起馒头,一边嚼一边说,其实还是学校食堂做的馒头好吃。转眼,背包里的八个馒头都被同学们吃完了,我看着空了的背包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第二天,到了大家该吃早饭的时候,我借口上卫生间一个人走了出去。雨早已停了,我的心却湿漉漉的,如果不是自己央求父亲借钱交了车费本来就可以不来的,可是山水是那么秀美,风景是那么诱人,这一切都太让我向往了。我在招待所附近的一座矮山上一边后悔一边不自禁地垂泪。是班长萱最先找到我的,萱拉起我的手就走,说:“我们吃了你带来的馒头,你这几天的饭当然要我们解决呀!”喝着热腾腾的粥吃着刚出笼的松软的馒头,我的眼圈不由地酸涩难抑起来。
后来一直有人以吃了我的馒头为由而请我吃饭,我再也不用一个人嚼干涩难咽的馒头,可以和所有其他同学一样吃着炒菜和米饭。我的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欢快的笑容,默默地不着痕迹地接受了同学们这不着痕迹的馈赠,默默地享受着这份单纯却丰厚的友谊。
春游很快结束了,我们也回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我没有什么可用来感谢我的同学,只有用更努力的学习,更积极地去帮助别人和总是抢先打扫宿舍卫生来表示我内心深处的感激。后来,我成了班里人缘最好的一个。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同学们给我的是财富所不能买到的善良和真诚。他们的友谊就像春天里最明媚的那一缕阳光照射在我以后的人生道路上。
永远的白面馒头
文/李焕龙
16岁那年,我记住了一种人间美味:白面馒头。
1977年正月,我该上高中了,生产队不让上,母亲也不让上,叫我回家务农。原因是,当时家里人多劳力少,仅凭父亲在公社当干部的每月41块钱和母亲在家务农的每天8工分,不仅难以维持生活,而且在队上没有尊严。那时是春季升学,本来正月十六开学,我直到正月十八才争取到母亲的同意,当晚赶山路走进茨沟中学。
当时每周要上六天课,只休星期天。我们的伙食是每天一斤粮食,早饭二两,午饭、晚饭各四两,每斤粮收一毛二分钱的伙食费。交粮要求加工好,不收原粮,否则每斤付二分钱的加工费。粮食要求粗细各半,大米、小麦面粉为细粮,苞谷珍及豆类粉面为粗粮。
弄清了这些,我周末回家就告诉母亲,我每周可以节省一天伙食。母亲望我一眼,目光中带着疑问。我用小木棍在火炉边上算账:星期天到校肚子不饿,不吃晚饭。星期六的早饭、午饭都不在学校吃,下午赶回家来吃。这样,一周在学校吃五天饭,只用交五斤粮、六毛钱,可以省下一斤粮食、一毛二分钱……
母亲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而又面无表情地望着屋外的夜空说:“挨饿的滋味儿,难受呀!”
这苦味,真难受。试验的头一个周六,我就失败了。
因为周五晚上的那碗苞谷珍稀饭太稀了,喝完才混了个大半饱。我生怕转动一会儿就饿了,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宿舍放了碗筷,静静在床上坐着看了半小时书,又喝了大半碗热水,才到教室去上晚自习。下课后,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响了,我哪儿都没敢去,澡也没敢洗,径直回宿舍,捂着肚子、闭上眼睛,悄悄睡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和其他同学一样,一下早自习就从课桌里抓起早已摸了多少遍的大瓷碗,飞也似的跑向食堂。可是,当从口袋里掏不出饭票时,我才醒悟过来,只好使劲去咽口水。然而,口水虽然好咽,那胃里突然泛出的酸水却不好咽。我知道,这是食欲在向我挑战。于是,我扬起头,呼口气,伴着口水强行咽下。但是,强烈的食欲不是口水能压得住的,随着“咕咚”一声吐出口水,我便哇哇地吐了一地墨绿色的酸水。当我捂着烧乎乎的肚子、挪着重腾腾的双腿,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倒一碗热水来压胃、来充饥时,喝下的还有咸咸的泪水。那一次,我知道了泪水的味道是咸的。
一上午的课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头昏眼花,四肢松软。下课后,我抓起早已偷偷收拾好的书包,扶着墙往出走。走过这个墙角,望见校门外回家的路,我的劲头猛然来了,一下迈开了轻盈的步伐。可是,当走过第三个墙角,刚看到学生食堂,便被一股随风飘来的麦面香味儿冲乱了神经。眼睛花了,脑子嗡嗡作响,一股酸水喷涌而出,我当下晕倒在地。
醒来时,我已躺在宿舍的床上。在一边睁眼、一边下咽的艰难挣扎中,我似乎知道:我是在边吃边喝中醒来的。哦,掐一下眼皮,终于看清了,这不是梦境,这是事实:我吃的是白白的麦面馒头,喝的是稀稀的酸菜拌汤。扶我、喂我的,是两个男同学。身边站着的中年男子,是我们的班主任邓老师。不用问,这顿饭是邓老师从教工食堂打来的。
我看了眼邓老师,流下了泪水。邓老师说:“你大口吃,饭吃饱了,人就好了。”我就接过那热乎乎、软绵绵的馒头,慢腾腾地朝嘴里喂。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是那香喷喷的味道,把那软乎乎的馒头吸引进我的嘴里的,而不是手,绝对不是用手喂的!随着香喷喷、甜丝丝的味道牵引,那馒头在我的口中变软、变细,又缓缓融化,直到变成在我周身涌动的一丝丝力气、一股股热气。
吃完后,我跳下床,抹了一把泪水,就给邓老师恭恭敬敬地躹了一个躬。
回到家里,我把馒头的故事讲给母亲听,母亲揉着泪眼说,要记老师的情,要还老师的钱。我说该还他两毛钱,母亲点点头,没张口。
第二天下午返校时,母亲背着身子给我说:“咱家欠了生产队的粮食款,扣了你爸四个月的工资。这次去学校,先交粮食,把伙食费欠着。邓老师那两毛钱,也先欠着……”
快到学校时,我生怕遇见邓老师,就选择了从后门进校园。可是,刚进宿舍,就发现了邓老师,他坐在我的床上,那望我的神态似乎在向我讨债。我一下子慌了神,把手上提的粮袋子掉在了地上。邓老师说,我等你半会儿了。我嗯叽两声,脸红、耳热、口吃。邓老师说:“学校明天开大会,你准备个发言稿。”听了这话,我赶紧道了声谢,便拾起地上的粮袋子,朝学生食堂走去。
我给管伙老师求情,央求他先收粮食,缓收伙食费。他低着头,既没望我,也没理我。
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我提着粮袋不知朝哪走时,在一旁看了我好久的总务主任王老师,把我叫到墙角,低声说:“校园西边要砌山墙、盖厕所,需要几十方石头,基建队嫌便宜不干,你看你们班有没有学生想勤工俭学,晚上下河抬石头挣钱,不会影响学习的。”
我一口答应下来,他便替我垫付了伙食费。我高兴极了,立即去找了三个男同学。当天晚自习一下课,我们就动手,备了两副铁圈、两条木杠、两只手电筒,当晚就干开了。一周下来,完成任务。夜饭、工具、电池等开销抛开,各自净得两块八毛钱。天啊,这可是我一个多月的伙食费呀!
周六回家时,止不住内心的激动,在路过集镇的国营食堂时,我掏出一毛钱,给母亲买了只白面馒头。走了几步,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既是口馋,又想奖励自己的心情,又掏一毛钱,给自己买了只白面馒头。
那只馒头,我是坐在食堂内的八仙桌边,就着一碗白开水,十分正式地、细嚼慢咽地吃下去的。尽管只有九口就吃完了,而且第九口是桌子上的面屑,但我吃出了甜中带酸的发酵味儿,吃出了余味悠长的麦面香。
这只馒头,我吃了很久,想了很多。有了这点能量,我便学会了勤工俭学,整个高中生涯不再要家里的粮钱。三年的衣食住行,完全自食其力,而且,还暗中资助过三位同学。虽然每月都有七八个夜晚是在干苦力中度过的,但我没影响学业。三年高中生活,我一直担任班上的学习委员,每学期都是三好学生,还负责全校每学年的大型文艺活动。
当然,每次挣了辛苦钱,我都要奖励一下自己。每次的奖品,都是白面馒头。
正因为如此,我才坚信:天下美味,莫过于白面馒头。
因此,十年后我在市里接待进城办事的邓老师时,只想到馒头。中午到旅舍去看他,我提着从机关食堂买的热馒头,晚上接他到家里来喝酒,正餐便是馒头、丸子汤。
以至二十年后听说他进城治病,我到医院看他时,依然提了一袋子当时安康城最有名的“三局馒头”。
后来,在他去世时,我又为帮忙干活的人买了两笼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这白面馒头的味道,于我而言,不仅是一种味觉上的深刻记忆,而是有着铭恩、励志与青春、情感相融的混合味儿。
所以,每当外出归来,妻子迎接我的,便是白面馒头、酸菜拌汤。
当然,我招待贵客的美食,无论菜肴咋样应时而变,那不变的主食,永远是白面馒头。
幸福就像白馒头
文/云朵
红叶落尽是冬天,寒流来袭,气温突降,刚下午六点钟天就快黑了。裹着一件单薄的风衣,急匆匆下班往家赶,心里想着老公和儿子都穿的不够保暖,下午已经给家乡的母亲打过电话,叮嘱她和父亲要加衣御寒。
冻得通红的手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暖融融香喷喷的馍香扑鼻而来,往餐桌上一看,哇!白生生的包子馒头垛的象座小山!我赶紧抓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往嘴巴里送——好香啊!扭脸一看,沙发上的公公婆婆正乐呵呵的对着我笑,两老都穿上了暖暖的毛衫,公公头上还戴了一顶绒线帽——这一切让我心里温暖得乐开了花,家的感觉真好啊,幸福——原来就是下班回家,看见一桌子白白胖胖的热馒头……
从小时候记事起,我妈妈就是做各种吃食的好手,但那时候太贫困了,长年累月见不着白面,更别说肉星儿!但是妈妈能把那黄面、红薯面、黑豆面等粗粮做的色香味俱佳,小时候兄妹五人放学回家,最开心的就是看见妈妈揭开大锅盖,那口大铁锅里面总有让我们流下口水的美味!虽然穷的家徒四壁,但是我的回忆里面,因为有了这位勤劳能干的巧手妈妈,我们生活的很幸福。
没想到结婚后婆婆的手更巧,不但舒心养胃的家常饭做的好,而且那些排排场场的饭店大菜也不在话下,鸡鸭鱼肉样样能行!我和老公订婚的时候,就是婆婆一人摆了两大桌的美味佳肴,我娘家妈妈那么骄傲能干的人,回去后都只夸赞我有个不简单的婆婆!
转眼嫁到婆家已有十六年了,起初一大家在一起生活八年,轮子七岁时我们搬家另过了八年,可谓前八年享足了口福,后八年涮空了肠子。去年买了大房子,把年逾古稀的公婆接来一起住,中国最典型、最传统、最温馨的家庭模式-----三世同堂,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生活在一起了!从此我结束了“旧社会”般清汤寡水的日子,过上了“大地主刘文彩”一样吃香喝辣的好生活!
婆婆的手艺不减当年,身体更是老当益壮!做饭是她最大的兴趣,厨房是她最爱的地方!她在厨艺上精益求精,与时俱进,当下流行的牛排、鸡柳、薯条、臭豆腐等等,她居然也给轮子做的像模像样,婆婆住进来一年,轮子的个子像雨后春笋般长高了20多公分哪!
我和婆婆相处和谐,越来越亲!她怀着疼爱之心对待我,我怀着孝敬之情和感恩之心对待她,每天早上我能喝到她为我准备好的鲜豆浆,吃上一个鸡蛋,半个馒头,我心里是满满的幸福和感激!有此婆婆,妇复何求?报孝之责,无可旁贷!
婆婆看上去慈眉善目,白白胖胖的,给人的感觉就是慈母般的温暖,加上她时不时魔术般的变出来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全家人围坐一起津津有味地吃吃喝喝,她心里那种满足便洋溢在眼角笑眯眯的皱纹里,延续在闲不住的双手里,把自己奉献给亲人儿孙,是她老人家最大的幸福!
婆婆一辈子从事教育,她是这个家庭的大功臣,敬老爱幼且不必说,她最大的成就,就是用六年时间,亲自供养了大孙子和大孙女两个人每人三年的高中苦读,兼做饭、教育、接送于一身!硬是把这两个宝贝孙子双双送进了重点大学!看见古稀老人满头的白发,我打心眼里感动并敬佩她!她目前最后的心愿全部寄托在轮子身上,她立志也要把轮子培养成材!我为拥有这样的婆婆而倍感幸运和感恩!
最古老的幸福,似乎从来都不会改变,那就是小时候放学回家妈妈迎上来的笑脸,和那大铁锅里香喷喷的诱惑;就是人到中年,三代同堂,冷风中下班回家看见婆婆慈爱的眼睛,和那满桌子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只因为,人类幸福的根源,永远是那个最伟大的称呼——母亲!
行走的麦子
文/葛亚夫
9岁的女儿,瘦削,苍白。爬到三楼,就气喘吁吁,大喊腿痛。
到医院检查,一切正常,医生说可能缺乏锻炼。这真冤枉女儿!她玩起来,乐不思蜀,爹娘都抛诸脑后。到底因为啥呢?父亲说,每天啃俩馒头,放乡下养俩月,保证活蹦乱跳。这偏方,更像父亲让女儿回乡下住的借口。
父亲言之凿凿:你不就是这样养出来的?干活、玩儿,也没喊过腿痛。
是啊!我那时活动量比女儿大多了,食物又少营养、不科学,却生龙活虎。父亲说:不吃馒头,还真争口气,腿脚乏力……真有那么点道理!女儿对馒头等面食,苦大仇深,就吃一点鸡蛋、面包和牛奶等,个子是挺科学,但力量绝对不科学。我也是,每天科学饮食,却这高那低,跑个100米,都能要我半条命。
难道就因为馒头?吃俩就能接地气、有底气?太扯了吧!父亲却很认真,在地上写个“麥”:这是祖先造的麦字,上边的十,寓意保佑;下面三个人吃饭,寓意食物。麦子就是保佑人安康的食物。
我打趣父亲:那要到了南方,没麦吃,只有米,怎么办?我触痛他的伤疤。因为吃不惯南方的米,他才“告老还乡”,放弃挣钱的“前程”,窝在家受母亲的气。
作为补偿,假期里,我让女儿回乡住。父亲的脸色这才多云转晴。
每天,我都要横穿小城,经闹市,过新城,到城乡结合部,一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城里人、农村人。小城的步子很大,农人和麦子有些跟不上。所以,裸露泥土的地方,经常能看见麦子。有些是农民工无意的涂鸦,有些是拆迁户倾心的杰作。
他们总让我想起父亲。黝黑矍铄,金黄锃亮,一大把年纪了,还爬高上低,使不完的力气。而我正值壮年,在太阳下站一会,就头晕目眩。难怪父亲看不上我!
女儿假期回来,虽黑了,精神面貌却焕然一新,也不动辄挑食、喊累了。啃起馒头,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她说,鸡吃了麦子,走哪都雄赳赳气昂昂,我也要吃馒头……父亲真厉害,仅两个月就驯化了女儿。
父亲是对的,麦是住在人体内的灵魂。你看那些农民工,牙齿像麦粒子、言语像麦酵子,蹲在广场上,像一片倒伏的麦田,站在脚手架上,像扬花灌浆,胡子是麦芒、汗珠是麦粒,全身都焕发着力量。
人在大地上行走,麦在血脉中行走。大地上,人也是行走的麦子。
玫瑰红
文/王保成
那是去年的情人节,星期六。
因为放寒假的儿子在家占用电脑,上午我去单位写了个东西,一直写到下午2点才写完。妻子周六向来不休息,所以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我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自己解决午饭。
两点半到家,自己胡乱弄了点东西填了填肚子。觉得很困,就先眯一会儿。在似睡未睡间,听到了妻子的开门声。妻子到书房,和正在玩电脑的儿子咕咕哝哝说了好大一会儿话,说了什么我也听不太清。
卧室的门开了。“怎么这个时候睡觉?”她问。“嗯,中午没睡,有点困。”我说。“给你说个好消息,我发奖金了,明天到市里给儿子买双鞋,给你再买一条裤子,要过年了。”“给儿子买吧,我不要。”“怎么能省呢,好不容易一年了,谁家男人过年没有一件新衣服,又不是买不起。”这话让我心里暖暖的。
“今天是2月……”妻子明知故问,她还笑了起来。“2月14日。”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羞愧。我知道妻子喜欢浪漫,喜欢小情调。可是,总觉得自己不好意思去买玫瑰和巧克力。过了年,我都46岁了,岁月都在脸上写着呢,我怕花店和路人异样的目光,即便是给自己的妻子买的。
我在等妻子的下一句话。因为往年她都会说:“情人节,我的玫瑰呢?”尽管每次我的回答都让她失望。
“唉,真的老了。”停了好大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眼眶不由一热。这一句话,她今年说了好多次,往常我都要对她说:“你不老,看这小身材,小脸蛋儿。”可是现在我却说不出来。妻子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包括生下儿子以后也很漂亮,甚至有段时间还出现了“逆生长”,30多岁看起来像20多岁,常常被身边的朋友打趣我们是老夫少妻,走在大街上,不熟悉的还以为我们是二婚呢。前些年妻子从一个国企单位下岗后,自学考取了会计资格证,如今不仅在一家私企任职财务主管,还身兼多家小企业的会计。这些年来,她很少有星期天或节假日,没日没夜,起早贪黑,中午饭都很少在家吃。女人40岁,保养得好还可以,如果不保养,衰老是很明显的。因为工作压力大,常常失眠,回家就喊累,躺下也睡不好。她能不老吗?她的头上开始冒出一两根白头发,今年她的身材、脸上明显出现中年阿姨的迹象。她常在每天早上,对着镜子感叹自己容颜不再。想当年,她可是从来对自己充满自信的,尤其在镜子面前就差问那句:“魔镜魔镜告诉我,还有谁比我更美丽?”
今天,她竟然连要一枝玫瑰的勇气都没有了。这一瞬间,我明白,我欠她太多了,不仅仅是每年的一枝玫瑰花。
“我们一起下楼买菜吧。”妻子说。
“好。”我一骨碌爬起来。这个“好”字,抵得上一枝玫瑰吗?我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不由嘴上泛出些笑意。
下楼时,天已黄昏。大街上,穿行在车辆中间的每个人的脚步都是匆匆的,远处不时有零星的鞭炮声传来。超市里也有很多人,有些菜都出现了断货。妻子一边挑拣,一边说:“还要买些馒头,你去那边看看。”我去往常卖馒头的货柜一看,空空如也,服务员说馒头从昨天就停供了。我问哪里有卖的,服务员说,现在只有老城大街十字路口一家做馒头的了。妻子说:“你现在赶紧骑车去买10元钱的馒头吧。”
在经过第三个玫瑰摊的时候,我在心里计算着这些年究竟欠妻子多少玫瑰:每次当她回家喊累的时候,我欠她一枝玫瑰;每次当她原谅我过错的时候,欠她一枝玫瑰;每年她生日,欠她一枝玫瑰;每年的2月14日,欠她一枝玫瑰……越算越愧疚,越算越不安,这样想着,我差点撞到了匆匆的行人身上。
当妻子为我打开家门时,我一手提着馒头,一手藏在身后,站在她的面前。妻子说:“进来吧。”我把馒头放下,从身后把一束玫瑰捧在她的面前,妻子先是惊讶,然后就笑了,笑得那样美,笑得那样羞涩。
今年情人节我依然要给妻子送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