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文章
水井文章(精选15篇)
家乡的古井
文/邓清泉
山里人喝泉水,丘陵人靠井水。 在“洋井”和自来水普及前的漫长岁月里,老家的乡亲们普遍吃地下井水。几乎每个村都挖有一口深深的公共汲水井。房舍街巷中,一棵高茂大树所遮蔽的,准是一口水井;平坦的地面,突然间耸起一块来,上面还架着一个辘轳,那就是井台。印象中,我家大门口西侧的大柳树之下,便有一口水井,井身用青砖自上而下砌成,井口用木板盖着。井里一年四季总是溢满了清清的井水,冬季亦不结冰,惹得井壁上斑斑驳驳,箍满了一层又一层的光滑绿苔。这井,便是村里160多口人的共同命脉。
井台似乎总是不断人影,洗衣做饭,喂猪冲圈,净身洗脸,刷车浇园,哪一样能离开水?平平淡淡的井,就这样滋润着村庄里的生命和乡土里的亲情。
春天,虬曲的柳树吐出一树的黄芽,而后由黄变绿,惹得“柳莺”急急飞来,上蹿下跳,竟日啁哑。井台旁,人影渐稠,笑语回荡,亲情浓冽。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熟练地将水桶吊向井内,待桶接触水面的一刹那,双手猛地一抖井绳,那桶便歪倒了,继而没入水中;待水灌满,汲水人便会摇动辘轳把儿将水桶“倒”上来。一桶水现身在于井口的一瞬间,井口似乎吹来一股清爽之气,那清冽冽的井水哗哗地倒进备桶,透着欢悦和轻松。汲水的人多了,便主动排成一溜,后面的人把挑桶的扁担往两个桶上一担,坐于其上,掏出烟口袋,悠悠然卷上一袋烟或装上一锅烟,慢慢地抽着。乡下常用“一袋烟”一词来形容时间之短暂,概源于此。
“一袋烟”的工夫也要杂七杂八地谈些琐事。“老三,你担水干吗?”“叔,我妈说今天要踉酒。”“啊哈,怕是要给你娶媳妇了吧?是村后老张家那个三丫头吗?” 排队的后生腼腆地臊红了脸,把头略略点了点,“嗯”了一声,却掩饰不住一脸的兴奋和憧憬。
地下水脉辽远,流动而鲜活,井台附近的花草也因此早绽于东风。别处桃杏才孕育花蕾,而井台附近园田中的桃杏却已然粉嘟嘟地像一团团从天际席卷过来的水红色的烟雾。别处的青草刚好“遥看近却无”,而井台附近却是绿茵茵一片、早可以“没马蹄”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然而,井边最惬意的时候是在夏季。 最好是“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的暴天,坐在柳荫下纳凉。将自家产的黄瓜、西瓜、香瓜、西红柿等瓜果用桶顺入井中,用井水“拔”上二三十分钟后,再提上来吃,瓜果入口,感觉新奇:一股凉气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迸发出来,使人遍体通泰,惬意非常。此时,也常有从田间劳作归来的三叔二婶们,裹着一头暑气,挂着一脸汗水,憋着一腔焦躁,疾步来到井边,提上一桶水,抿上几口,人会冷不丁地打个寒噤。这一股清凉劲儿正适合庄稼人的胃口,渴竭的喉咙里仿佛燎着火焰,于是,三叔二婶们便抛了矜持,将头猛地扎入桶内,咕咚咚牛饮一通,一种清凉败火的舒坦感灌注全身。牛饮过后,扯下颈上的手巾,再把头扎入桶中,让井水“冰镇”一下热哄哄的脑袋。用湿手巾将前胸后背擦擦,而后站在荫凉里,沐浴着习习微风,感觉全身的汗毛悉数张开,暑气吱吱地钻出身体争相逃逸。那种滋味,难以言表!为什么蒲松龄当年持烟佐茶高树下,不独为了《聊斋志异》,亦是为了独享一份“风来涤暑赛神仙”的境界呢!
午后,暑气渐旺,井台上的人便多了起来。于是,柳荫里,人头攒动着,关心话语问候着,俏皮话笑骂着,这其间又传来了村西王大爷浑厚的男人腔:“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沐凉风,听讲故事,实属乡间一乐。
夏夜也是极有人气之时。水井位于十字路口,既通风又绝少蚊虫骚扰。夕阳西坠,玉兔东升,水井四周清风浩荡,格外凉爽。劳作了一天的乡亲们摇着蒲扇,夹着板凳,聚在井台旁,谈古说今,聊中谝外,指天唠地,逮嘛说嘛。闲侃中,消除了白昼的疲惫,忘却了生活中的拮据。我手托双腮,坐在人群的一隅,悄默声地听大人们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地闲侃,内心充满了愉悦和快活。树上虫鸣叽叽,远处蛙声咯咯,树下人影摇摇,身边语声滔滔;月光如水,筛下井台,爽风如酒,涤荡心胸,回想当年场景,确有“天阶夜色徐如冰,坐看牵牛织女星”的诗情画意。
水井尽管有盖,但也免不了有落叶、蛤蟆、草屑等杂物落入井中。但经井水濯洗,这些脏物便都干净起来,乡谚云:“井里蛤蟆酱里蛆”,一谓此二物不可避免,二谓此二物在那种环境之下,已然超脱腌臜之身。我曾听老人们讲过:过去某某穷人因生活所迫而投井自尽,只是未曾目睹,但我知道:一旦有人投井,那井便脏了一世,不复使用;不过我倒是亲眼见过调皮的猪崽落井。那小厮落入井中并不惊慌,而是不紧不慢地游动起来,直至人们赶来,用汲水之桶将其提上来。
井里进了杂物,或者积了淤泥,就要淘井。水井,大抵是一年一淘。淘井时,村中精选三名壮汉,一人在井下,一人在井上,一人作替补。先将井水淘干,然后一人携凳下井,用锹将井底杂物和淤泥全部掘出,由井上之人用桶拽上来。淘井这儿活很累人,常常将井下之人累得精疲力尽,没有任何怨言。
时光如流水,往事渐依稀。当年水井旁听到、看到和经历过的诸般景象都渐渐地沉淀成了记忆中的昨日黄花。而今家乡已面貌一新,户户吃上了自来水,村里通上柏油路,洗衣机、电视机早已成了寻常物。若再想找水井,只好在老人们记忆中搜寻了。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都具流动性,水井亦然。有水旺之时,即有干涸之日。废弃之井,四周荆棘丛生,水脉壅蔽,砖壁剥蚀,蒿草封口,蛤蟆箕踞,长蛇潜窥,呈现出衰败之象。不过,村里的老人不愿看到古井“败井颓垣”的景象,更不愿看到曾经养活全村人的生命之脉留下晚年凄凉的喟叹,只好将古井土掩了。但我依然渴慕那朵昨日黄花,家乡古井时常在我脑海里浮现。我总觉得世间之物,经过了岁月的淘漉,真的有些是愈发光鲜亮丽,缤纷馨香。
水井头的记忆
文/吴国威
在我们这代人眼中,赤坎那里有太多诱人的美食和故事:从旧二小门口的猪肠粉到中山路的炸虾饼,从大通街的“鬼屋”到水井头的豆浆油条……都是孩提时满满的回忆。我们那时有很多的星期日,都是约好几个小伙伴来回步行12公里去赤坎玩的。
走过古街,来到“水井头”。其实,赤坎的街道名并没有“水井头”这一称谓,这条街的街名叫“大众路”,因路头有一水井而得名。
上世纪以前,这里并没有陆地,全是海面,20年代初,许爱周出资将这片填海而建成的新城区,这个区包括现在的民主路往东的和平路、民族路、民权路、民生路、大众路、幸福路,俗称“三民片区”。
有了陆地,商机就来了,大众路开了很多早餐店,吸引了四面八方来赤坎做生意的商人,这条街由此盛名。但老街坊干脆将此俗称为“水井头早餐”,自此,“大众路”反而很少人知了,而“水井头”倒成了赤坎的一张响亮的名片。
到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一般家庭在家里吃早餐较多,这里的早餐店生意也就一落千丈了,但还是有几档闻名遐迩的现炸油条,现卖现卷的猪肠粉、牛腩粉等。
这些年,人们吃腻了,又回过头来寻觅旧商埠的味觉,终于又翻出“水井头早餐”这张旧船票用来重登新船了,连口刁的广州人都来这里食得美滋滋的。
来到油条店,只见人满为患,蛇形排了几圈,不远处还停了几台奔驰宝马。
店里架起的大铁锅油香四溢,有一定年纪的店员(也可能是老板)在案板上搓揉面团,然后切成瘦瘦的如巴掌长的两条,码在一起,沿着锅边轻轻放入滚油中,用筲篱边压,特长筷子边翻动,油条慢慢变长变大变金黄,最后将它夹在大筲篱中滴油。
也没什么座位,运气稍好的就围着老水井坐着小板凳,没轮上的只能站着,用纸包着油条(2元一条)趁热吃,很脆,很香。仰头一碗的豆浆(也是2元)喝下,那油香、碱香、蔗糖香在嘴里集结,汇聚,弥漫着……
回眸一瞥,看到还在排队在等候的个个脸都不敢往这边转,因怕见了,会露出那种抵挡不住油条的色、香、味诱惑的神色而不好意思哩。
而小孩们吃完豆浆油条,就更“钉”在水井头不肯走了,垂涎欲滴。
因为这条街的“好食嘢”太多了,淋韭菜油的猪肠粉、老牌牛腩粉、五香牛杂煲、鲜虾竹担云吞面、薄荷鸡汤、牛肉汤、猪杂汤、沙螺泥丁粥、猪杂粥、海鲜捞面等。其中杂鱼汤最受欢迎,内有沙虫、鱿鱼、沙螺、小虾、螃蟹等,汤料足味道鲜,是真正的湛江味道。
父亲带我打水井
文/任应孝
每当遇到因水压原因发生停水时,我就会想起老家院中的那口水井,就会对已离开我们20多年的父母产生怀念之情。
我的老家在长安区郭杜街办任家寨村。自古以来,村民生活用水,是在院子里自己挖井绞水吃。我家院子里的那口水井已有30多年了。
记得和伯父分家后不久,家里在村北申请了庄基地。在起初的几年里,家中没有水井,吃水要到村子里有水井的人家抬水。因为父亲和哥哥在外工作,抬水的任务就落在了我和母亲的身上。为了彻底解决吃水困难,父母决定在院子里挖一口水井。
一个星期天,父亲和哥哥休假从西安回来,在北边院墙下的空地上选好了井址,准备好了辘轳、井绳、土筐等挖井工具,搭好了井架,开始挖井。挖井是在父亲和哥哥休假的每个星期天进行,由我和哥哥轮流在井下挖,父亲在地面上用辘轳和土筐往上吊土,还请来村中懂挖井技术的五爷进行指导。
五爷告诉我们,村中的水井挖二三丈深就可以见水,土质比较坚硬,没有出现过塌方,如果发现井壁土质松软时,就要停止挖等等。
大家挖井的劲头很大,尤其是父亲,更是不让别人替换。经过几个星期天的奋战,井终于挖成了。出水那天,大哥发现井底已出现半水半泥的情况,准备再处理一下就上井。可还等不到处理时,井底像筛子眼样的水眼便开始一起冒水,等到大哥上井后,清澈的井水已经一人多深了。我立即用辘轳绞上一桶水,让大家来品尝。大家喝了后都说水味甜。五爷说:“这口井是我在村里见到的水最旺、水质最好的一口井,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
看到井水水质很好,再想到以后生活中可以用自己的井水了,一家人很高兴,父亲和母亲更是欢喜不已。当天,母亲就用家中新打的井水烧水做饭,我们都感到饭菜口味比以前香,父亲还在吃饭时高兴地喝了酒。
父母很爱护水井。父亲带我和哥哥不但用砖和水泥加固了井台,固定了辘轳,还做了井盖。母亲每天按时打扫井台,保持水井清洁卫生,还在井旁的空地上种上了菜,栽了两棵果树,用井水来浇灌。
我村的地势南高北低,村北的水井水位高。夏天里,村里有水井却因少雨干旱不出水的人家,就来我家取水,井旁摆满了水桶、水壶、水盆。母亲积极主动为他们的水壶和水盆装水,大家兴高采烈,水井旁充满快乐的欢笑声……
远去的钟声
文/劲草
老家门前东北方向有一座关公庙,因所处的位置在生产队的中心,因此被改成了生产队办公的场所。它的正西方向有一口水井,供东西向和南北向两条街道的村民吃水。水井南侧有一棵成人正好环抱住的国槐,由于年月已久树中间已是空洞。因守着口水井常年浇灌,倒也长得郁郁葱葱,树冠将整个水井房罩住。国槐粗壮的树杈上挂着40公分长的一段铁轨,铁锤一敲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这便是所谓的钟了。这口钟是村民上工、开会和其他聚会的信号,由最具权威的生产队长亲自来敲。我就是听着这钟声长大的。
记忆中每天吃完早饭钟声响起,母亲和二姑匆匆走出家门上工。春、夏、秋是钟声最繁忙的时候。“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村民忙于耕种。夏天和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白天正常出工晚上还要召集村民开会,分配第二天的农活儿。每当这时也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捉迷藏、追逐嬉戏,好不热闹。
这口钟除正点出工敲打外,其余点敲钟就是生产队分农作物的信号。生产队的菜地在村外,到菜地不仅要通过一座桥,还要过马路。由于桥护栏矮、桥下常年流水,便增加了它的神秘感。水少时,我们会到桥下玩会儿水;水多时流得急,玩耍就有可能被冲走。因此,每次听到钟声,我背上荆条编的筐子往外走时,小脚的祖母一边追一边喊:“过马路要看车,别在桥上玩。”追出去老远看到邻居去分菜也不忘嘱咐一声:看着我家孙女,别让她在桥上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7岁的我就以这样的方式帮家里做事情了。
分菜高兴,去地里拉萝卜和红薯是最苦的一件事情了。常常是钟声一响,我拉着板车,上面坐着弟弟,就去地里找母亲。我人小力气小,走平路时弟弟坐在车上,上坡时弟弟下来帮我推车。一路跌跌撞撞走到地里,往往是别人家已经装好车往家返,母亲和二姑在地里着急等待。急急忙忙装好车,把弟弟往装满萝卜的车上一放,让他牢牢抓住捆绑的绳子,母亲拉车,我和二姑在后面推。到家已是掌灯时分。
一次钟声响,喊分红薯,我推着车就往地里赶。由于村边路窄在与邻居错车时,没能将车控制好,一下子将板车推到了一丈深的沟里。急得我站在路上大哭,邻居找来另外两名村民将车抬了上来,但一边的车把已经断了。把车送回家后,祖母到邻居家借了辆板车,我才小心翼翼地推着车赶到地里。母亲等得着急,听说这件事情后更是火急火燎,直到看见我没事才放下心来。我和母亲装好车,摸着黑回到了家。从此,我害怕听到那钟声,怕去地里拉东西。
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后,村民早出晚归忙碌自家农活儿,钟声失去了它的权威性。而我已到县城读中学,后来走出乡村来到省会过起了城里人的生活。那清脆的钟声再也没听到过。
这次有幸回老家,宽阔、洁净的街道早已没有了昔日的模样,门前的关公庙、水井、国槐因修路碍事儿都已销声匿迹,当然也包括那口钟。
家乡的山泉水
文/石敦奇
住在城市里,用水倒是挺方便,伸手轻轻一拧龙头,水就哗哗来了,既不用肩挑,也无需手提。问题是一想起它来自江河,而且都是从老远老远的地方用水泥管送到自来水公司,再经过人工处理后才用铁管、塑料管引入一家一户的。而先出来的水“头子”,时常还免不了带点红红的铁锈或塑料管的异味。尤其是有时看到电视新闻中一些水源被污染的镜头,更令人皱眉。这时候,自然而然会想起家乡那清纯甘甜的山泉水来。
老家的那口水井在山寨背后百米开外处,水井四周是光溜溜的石壁,井盖是一块平展展的大石板,井口门槛是一块长条石。水井前面首先是一口洗菜池,洗菜池前接着是一口洗衣池。它们从高到低呈梯形,使脏水不至倒灌。水井顶上生长着一棵四季常青的桂花树,它像一把巨伞严严实实遮盖着水井,开花时节,老远老远就能闻到桂花那扑鼻的清香味。水是从岩缝里咕噜噜冒出来的,有指头那么粗那么好几股,终年不断。假如你夏天渴了去那儿喝水,先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坐一会儿,身上的热量很快就会跑光,再咕咚咕咚喝上几口清澈甘甜的山泉水,嘿!那就简直形容不出有多痛快了!
家乡的山泉水好像通人性似的,特别体贴人,它冬暖夏凉。冬天水井里常常冒着热气,下雪下凌天,水井四周好几米远的地方雪凌都不敢接近它。冬天到那里洗菜洗衣服,暖融融的,人一点也不会挨冻受凉。夏天村民们干活累了,会常跑到井边去喝水乘凉,若把脚先伸进洗衣池里泡一泡,不一会儿它就会凉透你的全身!
我非常留念家乡,非常想喝家乡那岩缝里冒出的山泉水!家乡的山泉水,久违了。
市井
文/程政
古人论及柳三变作品,屡说“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这小子,厉害。宋朝乃是中国城市大规模发展的时期,逐水而居的先民于远离江河的城垣里,便掘井汲水聚居。人家多了,就有了商贸市廛。柳词不仅博文人雅士垂青,也得市井小民喜爱,足见其雅俗共赏之妙处。
“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的长沙,这座两千多年历史文化古城里,至1948年统计有水井三千多口。童年时我居仓后街,我家房子是一幢大宅里南面的一长条带楼的六间。房与围墙间有一天井,天井东头嵌一水井,我们饮食起居用水全取自此。巧的是住房最西端临街那间房,墙外便是一口水井。尽管那房窗户开得很高,窗扇也经常关闭,但井台早晚边簇聚的人群笑谈喧闹总是不请自来地闯入我们耳帘。
那井是南半条街居民的水源,亦属长沙城里的豪华公井——有约四平方米的麻石井台,高出街面近尺。井台四周的排水沟将井台上的脏水导流入下水道。井是左右两眼圆孔,两圆之间一条窄缝,方便用吊桶汲水者将吊绳从左向右或从右向左一带,把木桶带翻,灌进水后扯上来。更奢侈的是,两眼井上方还搭了一个木檐棚,檐棚下是一个类如北方辘轳的长圆滚筒。从滚筒两侧各垂一吊桶下至深井,用定滑轮原理使两边水桶一上一下,帮助老弱打水。
而我家院里那口水井则是我和邻居杏生家的专享。因我们南边房子与北边的房屋间还有一扇小门。北边住户一出大门即可达宽阔井台,他们也就懒得到我家逼仄的井边叨扰。夏日,每当阳光射进天井,我和杏生便各挪出大木脚盆,打满满一盆井水放在太阳下晒热,作傍晚洗澡水。间或还要以各自制的“吸水筒”水枪互射,打一阵“水仗”。
两家买回的西瓜,都是用一个竹篮盛着沉入水井里“冷藏”几个钟头,然后切开一家一半品咂那凉沁沁甜丝丝的愉悦。
住仓后街时夏日傍晚,有时见拖板车卖西瓜者在街道与五一马路交会街口处大声吆喝:白沙瓜!又冷又甜的白沙瓜嘞!我觉有些奇怪:一般叫卖“红瓤沙瓜”,“黄瓤沙瓜”,根本没熟的白瓤瓜也有沙瓜?跑到面前去看,才知道说卖的是南郊回龙山下白沙井井水冷浸过的西瓜。看那买者竟也十分踊跃。
六十年代中认识了一姑娘,住白沙里。说白沙井就在她家门前不远。于是着意造访。那时白沙井真的很朴素,四周除一镌有“白沙古井”四字石碑外别无其他。我执意要尝尝白沙井水味,便拿了木瓢和茶杯从井里舀出一杯喝下,品尝到了“长沙沙水水无沙”的那份清冽甘甜。可惜后来调离长沙,没能与白沙井结下更深的缘分。2001年谭盾回长沙指挥他的交响乐《水乐》,从电视里看到去白沙井取水的神圣一幕,让我好生感叹。
有地理、历史学家撰文,说作为以前城市标志的水井,于中国大地上正迅速消失,长沙城也正在沦为无井之城。往昔长沙水井于城市之重要从长沙街巷有十九处以“井”命名便可窥一斑。
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释者几乎都释作“井床”,何为“井床”?多回答“井栏”。而我从与长沙诸多水井的接触中,却持异议:不是井栏,是井台。
一、水井在市街上设井栏者极少,多置井台,既方便市民应用及取水,又防污水回流井中利于排放。而私家宅院内水井多以砖石砌井沿解决。我见过的有井栏者仅有几处:太平街与铜铺街间真正立在街边的“路边井”,防人掉入有井栏还有井盖;另两处则是通泰街一井和从织机街往大古道巷间化龙池的公井。
二、“床”的称谓含义甚广,早在先民还席地而坐未爬上凳子前,一领苇席,一方草地便可称“床”。井台平铺麻石又宽阔方整,岂不更符“床”的含义?更何况,皎洁的月光映满井台,不更动人乡井之思与诗情?
一种文明的保留和传承,不仅仅在形而上的精神上,也同样凝结在形而下的具象上。一个城市如能在东西南北城里留得一二十口古井,不但让后人能真实触摸历史,且对监测当地地下水水质水位不都是既方便又准确的处所吗?
故乡的甜水井
文/郭宗忠
黎明前做了一个梦:父亲在天井里劈柴,母亲在阳光里做着针线活,而我则提着两只水桶,拿着井绳,去屋后的甜水井里打水……突然惊醒过来,惘然若失,想起了与甜水井有关的往事。
我们家屋后的路对面就是甜水井。从记事起,每天清晨几乎都是在乡亲们连绵不断的清脆的打水声里醒来的。背上书包,经过水井边时,就看见大人把水桶在井口下三五米的清冽的井水里一扣,那甜甜的井水就灌满了木桶、瓦罐还有铁桶,乡亲们挑着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开始了一天新鲜甜美的生活。
甜水井东的家庙门前有一棵大柳树。春天,柳条婀娜,柳叶鹅黄,柳絮飘飞,孩子们用柳条拧出了柳哨,吹得呜呜哇哇,一片欢快。这时,树下的一盘碾也格外热闹,吱吱扭扭一天响个不停。女孩子等着轧碾时,就在树下踢毽子、拾石子、跳房子、扔沙包、藏槐叶。男孩子们从家庙湾的水边上挖出黄泥,把泥巴在家庙门台上摔结实,揉柔韧,就开始捏泥哨,回家放在母亲做饭的灶火里烧透了,就会有响亮的哨音。
每到夏天黄昏前,甜井水边总能看到父亲忙碌的身影。他会先从水井里打些清凉的水上来,一点点泼洒在槐树下,接着用竹子的大扫帚把地上的杂物落叶扫净,然后铺上了从汶河边沙滩上推来的细沙,到了晚上再在上面铺上一块凉席子,大人们席地而坐,孩子们或坐或躺。我们就靠在奶奶身边听故事,奶奶扑闪着蒲扇,既扇风凉快,也为我们驱赶蚊虫……
三秋农忙时,人们打水是匆匆忙忙的。农闲下来的时候,妇女们就在井边的树荫下一边洗菜、洗衣,一边聊着家常。孩子们围着井边跑着,有时候偷偷趴在井边照一下自己的影子,又会让大人担心和教训一顿——大人故意做出要打人的样子,孩子们怕挨揍,几个伙伴扑腾扑腾一溜烟跑进窄窄的井胡同,逃到了河坝上。谁家的花斑母鸡优哉游哉地带着一群刚孵出的小鸡雏在屋后溜达,谁家老人领着一群孩子从西边的街上走来,生产队里的马车叮当叮当地拉沙或者运送收获的庄稼,卖糖果的小贩摇动着拨浪鼓渐近渐远……甜水井浮动着云影和岁月,那一年年不断生长的绿绿青苔,是村庄延续不绝的记忆。
冬天里下了雪,少言寡语的大伯天不亮就早早起来,扫出了一条通往甜水井的路;接着你就会听见村庄里到处响起了扫帚和铁锹的声音,一家一户从自家门口出发,顺着胡同和大街扫着铲着雪通往了井台。那些稍微出来晚一点的乡亲,打开大门时,门前的雪已经被邻居慷慨大方大包大揽地清扫干净了。不一会儿的工夫,所有的胡同和街道,所有的人家,就都连在了甜水井上……
中学毕业后,我当兵离开了家乡,甜水井一直是我的牵挂和怀念。喝不到甜水井的水,走到哪里心里都感觉缺少了点什么。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甜不甜,故乡水;亲不亲,家乡人。对此,我也有了更深的感受和理解。
可是家乡的甜水井却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几年后我回老家探亲,早晨醒来时就再没听到甜水井上的打水声了。因为土地承包后,乡亲们富裕起来了,都在自己家里打了水井。浅浅的是苦水,钻井机再深深钻下去就见到了甜水。再安上压水机,有的装上电机,开关一按,水缸水瓮都注满了水,家家户户感到了方便、富足和安逸。人们从此也不再聚集在甜水井边——甜水井也逐渐萧条了,像乡村瞎了的眼睛。
后来,随着城市不断发展扩大,盖楼修路需要大量的沙子,即使家乡的沙滩离最近的城市有百多里地,也没有幸免于难。儿时玩耍的沙滩,一点点开始挖沙卖沙,河道也足足挖下去了五六米深,一切都变了模样。二十多年后我再一次探亲回去,甜水井早已枯竭,每家每户的水井再也没有了一滴水。以前三五米就能打出水来的水井,现在打二十几米也不见水的影踪,地下水位一降再降,没办法,周边的几个村庄集资挖了一口二百多米深的水井,供应上万口人的饮水和日用,家家户户安装上了自来水,感觉与城市没有了多大差别。遗憾的是,村子多,人口众,每个村庄只能两天才定时供应一两个小时的水,非常不方便。
我看着废弃了的甜水井,不免有些伤怀。村里的很多人家离开甜水井去了城里打工,几年也难得见上一面。物是人非,善良慈祥的奶奶、大伯、大娘离开我们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我还是怀念那充满亲情和欢声笑语的甜水井。
前一段又一次回老家探亲,听说上面下了批文,汶河的沙不让再挖了,而且还要在汶河上修建几座大坝,建立水上生态观光湖。我的家乡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很想知道。
故乡的老井
文/何双
老屋门前的那棵核桃树愈发的老了,小时候亲手栽种的果苗如今也能抓住一大片土头顶蓝天了,当我站在远方的土地上细数心中的年轮的时候,故乡是我小时候爬过无数次的桂花树,是镶嵌在土房子墙面上的一叶木格子窗,是透过屋顶的石板缝儿留下脚印的一米阳光,是一口深深浅浅却从未断流过的老井。
是的,每次提起故乡的时候,故乡从来不是一个概念词。若要为故乡写点什么,我首先想到的还是那口老井,就像儿子想起母亲,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老井位于村北四条通村小路的交会处,背靠一片竹林,两侧有石砌的台门墩儿,井口有用石头打磨的门坎,门坎之上又钻有上下左右互对称的四口圆眼,显然是留有门的。老井的井口开向路人,外围是环抱形的土场,两边各设有石头台子,供人休憩小坐或是摆放浣洗衣物的小件。这样看来,老井俨然成了一个屋子了。
关于老井的来历,我是不得而知的,村里的老人也记不清了。自打我记事起,老井已经拆除了房门,以前的土场用混凝土重新翻修过,自然是美观了许多。我家的老屋就在老井的后面,是村里距老井最近的一户人家。小时候,我和哥哥就拿着塑料水壶去井里打水,再大一点了,换做扁担抬着桶爬过门前的竹林,我是吃着老井里的水长大的呢。
老井的水是从后山的石缝里渗出来的山泉水,村里人都把老井叫泉水井,它真的是神泉啊,水日日夜夜地往出流,多余的水又从地下流走,井水满而不溢,干净清澈,夏天水冻骨,冬天冒热气,就算是村里年过六旬的老人,也是能生饮冷水而从不会坏肚子的。往年的冬日,村里的妇女会去水井前面的场地浣洗衣服,水温热不冻手,省得在家里烧热水。最热闹的要数夏天,植物长得旺盛,水井背后有一网野葡萄,还有一架架不得名的藤蔓植物,它们都朝水井蔓延过来,像帘子一样装点着水井,只有在碍事的时候村里人才会将多余的藤蔓割除掉。夏天的傍晚,很多村里人难熬屋里的暑气,都跑到水井旁边纳凉,老人摇着蒲扇坐在井旁的石台上讲述往事,妇女们边洗衣服边七嘴八舌地说着没油没盐的闲话,最开心的要数我们这些半桩子小孩了,要么拿着从铁路边捡回来的矿泉水瓶灌满水比赛看谁喝得多,要么就脱光衣服用桶舀水从头往下淋,暑气大解。
有年夏天大旱,村里到处的水都断流了,连山上很多树木都焦死,唯独老井里的水汩汩流淌着,只是供不应求,水井旁边排满了人,到处都是盛水的桶和水壶,更有远村的人用架子车过来等着拉水的。井水不仅供村人吃喝,传说还能治病,老井就神得出奇了。村里人敬畏老井,但凡有人去世,都会去老井旁边烧纸敬酒,这已经成了我们当地的一种习俗。
后来,村子富裕了,又统一从后山的水沟引来了自来水,家家户户都装上了水表,方便村民随时饮用。去老井的人少了,可是自来水还是会断流,很多村民宁愿去老井打水,因为老井里的水最好吃,味儿甘甜。
离开家乡以后,我还时常想起故乡的那口老井,每逢假日回家,我总是要去老井旁坐坐的,有时候心血来潮,还会把老井重新淘洗一遍,把井底积存的泥沙清除掉,村里人见了,自然又是一番赞扬,我听在耳里,乐在心头。多少年了,我成了村里最勤快的淘井人。
我时常想,一个人,要学会感恩,要保有善良,要心存敬畏,那么就从热爱故乡开始!一个连生养自己的故土都不能去爱的人,即使言爱,那份感情也是不坚定的不纯粹的,那爱禁不起微风吹,轻若浮尘。
现在,我已经长大成人,并在都市有了自己的生存空间,可内心深处,面对故乡,我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离不开母体。身处异地,故乡是一汪深深浅浅的水,它时常流进我的梦中,暖暖的,甜甜的!
故乡的水井
文/杨立谦
想起故乡,就会想起水井,远离故乡,就是远离水井,要不然,怎么会叫“离乡背井”呢?
记忆中的水井,在村西南方的山窝里。井口两米见方,井壁小石垒砌,青苔附着,如水墨画中的翠黛。井盘宽大,人们用脚踩踏将它打磨得又光又亮,两米多直径的井口镶嵌在井盘中央,白天与太阳对话,夜里邀月亮来做客。
梯形井台下有一泓鱼塘,鱼儿欢跳,惹得鸡狗们也来看热闹。井台两侧那十几级台阶,也说不出这口水井的年龄,更说不清它到底供养了多少生命。
无论严冬酷暑,乡亲们总是早早地到井边报到;不管村道多么崎岖,乡亲们也要靠自己的双肩,将家中的水缸储满。缸中清澈见底的水,让乡亲们感受到什么是美满,什么是团圆。
故乡的水井朴实无华,浑然天成。盛夏,井口铺满青苔,浓绿而厚重。劳作口渴的人们顶着烈日,蹲在井口,痛饮一口打上来的井水,如大旱逢甘霖。隆冬,井口白气氤氲,井外冰晶闪耀,井内却水清如镜,从不见冰冻。
水井是乡亲们日常生活的见证,是乡亲们的交流平台。当清晨袅袅的炊烟升起,三三两两的村民便在井台互打招呼,问长短。傍晚,日暮西沉,辛勤劳动一天的乡民,又三三两两去挑水,浇园子,洗衣服,淘洗蔬菜。水井边,男人们交流着地里庄稼的长势,锄禾田间的经验;女人们则家长里短,不时引来一阵轻松愉快的欢笑。
农忙时节的夜晚,水井边不时有搓衣声响起。白天,女人忙田活,夜里她们就借着月色浣洗衣裳。夏天的晚上,偶尔也有男人在井边用冷水洗澡,有时他们边洗边唱,在歌声中洗去一天的疲惫。他们说话的声音格外嘹亮,把整个宁静的夜晚搅得热热闹闹。
不许趴井沿边玩,这是我们小时候大人经常的告诫,但这种告诫终会被我们的好奇心战胜。我们试探着把头慢慢移近井口,顿时,在井水中映出一颗颗幼稚的小脑袋,随着水波的晃动向四处散去。
岁月无痕,人事更替,光阴不返。在时间的长河中,一代代乡亲们生于斯长于斯,生生不息的水井不但滋养了人们的生活,亦滋育了人们的心灵,历久不衰……
井
文/周启东
南渡河水不知疲倦,日夜向东奔流。每当夏秋季节,燕子斜飞,万顷稻谷低下头颅,阳光下,那一片片诱人的金黄色映入你的视线,把人眼睛晃花。
在西洋南面,一个叫东井的村庄就掩映在那片“丰收黄”的怀抱里。关于东井这个村名,小时候我总认为好平常很普通,好奇的我常不禁嘀咕:为啥先辈取这么个名字呢?
据大人讲,东井村原名叫“根竹义”村,明朝时,先辈为了取水而挖井,发现井底有一块石牌,上面刻有“东井”两字,村人以为上天冥冥中昭示,故更名为“东井”村。
村名既与井结缘,就也有“井”说不完的故事。村人把井壁筑成四方形,井口建成葫芦形(椭圆形),起名“葫芦井”,该水井虽然开挖不深,但井水水质优良,清澈透明,清甜可口。井水可以直接饮用,村人经常用水壶装满井水,带到田里干活,口渴时随时饮用。用该井井水煮稀饭,即使过夜也不会发馊。
村里流传着一首雷州歌谣,讲述了它的神奇: 葫芦井水是宝水,簪蓬毛缛吃都光;活丑尼娘吃都靓,瘦小尼晕吃都肥。其意是说:葫芦井井水相当好,喝了井水,即使头发干枯没有光泽的人,也会变得光滑发亮,丑媳妇变得漂亮,身体瘦弱的变得强壮。
在葫芦井另一侧,还有一口水井,其井壁也是四方形,但外部形似古代铜钱,故村中乡亲就以“铜钱井”命名,“铜钱井”的井水清甜可口,同样与“葫芦井”水质相媲美,同样也流传着一首歌谣赞美它:铜钱井水是金水,井水育人好运开。金银财宝家家有,身健体强福满们。据传说,清朝初期,村中有小商贩送货到海南,突遇台风天气,被阻隔在大陆彼岸,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忽然生了一种怪病,不能吃也不能喝,浑身无力,他以为将葬身异地。过两天,台风一消停,他害怕尸身搁外地,赶紧雇人将他送回家乡。可能是他乡水土不适,谁知回到家里,也不怎么医治,只是家人精心照顾,加之细心调理,小商贩身体竟一天天地好起来。村人更认为是两口水井创造的神奇。
根据村中贤老解析,“葫芦井”与“铜钱井”一左一右布局,构成东井村的“龙眼”。“葫芦井”内方外圆,蕴含着为人处世既要正气,有骨气,又要有中庸之道的艺术。“铜钱井”內方外方蕴含着为人处世,既要做正义之人,又要取财有道。两口普通水井,寄托着先人良好的愿望。
这两口水井,井水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村人爱用井水,特别盛夏傍晚时分,男人们担着两只大木桶来回忙着挑水,好让家中老人煮饭。勤劳的女人们则散布在水井四周树荫下的青石板上,擦洗衣服,清洁器具。而放学归来的小孩子却像冲破牢笼的小鸟,放下书包,就到水井附近的鱼塘里撒野狂欢。袅袅升起的炊烟、勤快操劳的村民、天真无邪的村童,构成了一幅生动、特有乡村味道的风情画。
随着村里建起水塔,家家户户用上自来水,过去水井边人头攒动,热闹的场面不见了,只留下水井寥寂的身影。好在水井保护得不错,虽然没有人使用井水,但老井井水没有枯,也没有溢。老井没有荒废在流逝的时光里,我也得以在水井旁追思。我坐在树荫下“铜钱井”的围栏上,细细打量着岁月磨砺过的井壁,摩挲着慢慢老去的青石围栏,一幕幕不禁如电影一样放映在眼前。
二十多年前,在村中有识之士的支持下,他们克服困难,积极成立了“学子会”,千方百计筹集资金,大搞奖教奖学,营造尊师重教的良好风气,并在随后实践中,摸索出一套兴教兴学的“东井模式”,每年考上高校的人数越来越多,全省各地,各行各业出现了越来越多东井人的身影,以致报纸上有名,电台有声,许多村庄前来取经,令人称羡。有人即赋一首雷州歌如是诵:雷州性将成邹鲁,四面八方来拜师。遍地开花重文教,东井定然成楷模。
家乡村名来源于“井”,村民原来囿于村井,困守于东井,几成井底之蛙。可是,尊师重教之后的今天,一批又一批子弟到外面开创一片新天地,为村庄争得荣誉,赢得大家尊敬。现在,配合新农村建设的大潮,在外出子弟的精心筹划下,规划以“明代周德成廉吏精神”为主题,包括老井、鱼塘、宗祠等元素,建设德成史料陈列馆、文化公园、廉吏文化广场、水上公园等系列项目。家乡将迎来惊人的变化,这不禁让人非常憧憬。
此去经年,老井自成一道风景,也时时拉长我的乡愁,我知道,我的念想再也离开不了家乡的老井。
水井的那个年代
文/李伟
俯首拾起儿时的记忆,镶于我岁月的片断,那划破时空的痕迹,一直烙在我流年似水的梦幻中。伴随着金色的童年,浑然间像回到了天真可爱的童年。小时候,我的家住在一所小学校里,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校内住着七八户教师及亲属,大家如同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走得非常亲密,过着知命乐天的温馨生活。
那个年月,自来水还不普及,校园里引以为豪的是院内的一口水井,校内所有人家和周边的人们吃水都靠它,但离校园偏远的小街居民吃水只好在设在街道两头的水房买水吃,水井不算太深,上边是用石条砌成的井栏,高约半米,周围是用水泥铺成的路面,每到中午和傍晚,校内的大人孩子提着铁桶、木桶依次来到水井边,把一桶桶水从水井里提上来,人们洗菜、淘米、洗衣服都用它。夏季,井水凉润,大人孩子常常用它防暑降温,记得有的人家把买来的大西瓜用网绳捆好,放进水井里,几个时辰过后提上来,西瓜凉在嘴里,甜在心里。冬季,水井里的水打上来时,总感到有一丝丝温热,让人们的心田里流动着一股融融的暖流,逢上干旱的年月,几个月不下雨,水井就好似一个取之不尽的“聚宝盆”。一年四季在水井边也演绎着诸多趣闻。我还记得这样的场景,忙碌了一天后,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围在水井边,一边洗洗刷刷,一边谈着白天的趣闻,聊着家长里短,议着小城里的大事小事,热闹的场面让人感到温馨惬意,谁家有个大事小事,热心人总会牵头送去一份关爱。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单位把我派到了皖西的一座小镇生活了几个月,小镇比较偏僻,比较落后,各家各户用的是一种土井,也叫压井,就是用根铁管,深深掘入地基,中间是方形井栏,上面用铁棍做成的手柄,取水时按压手柄就会冒出水,但费力费时,非常原始,水烧开沏成的茶水,喝在嘴里,有股涩涩的味道,水质和自来水有着天壤之别,但小镇的人们靠着压井生生息息生存了下来。那时我就想,小镇总有一天会走出封闭,能用上干净、清纯、甘甜的自来水。小镇的人们盼着这一天早早到来,许多年过去了,小镇的面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自来水的普及,小镇人终于梦想成真。
我时常想,一个人的生活与生命就像一口井,谁也无法估量井水的深浅,坚韧像钢铁的钻头,一个劲往自己这口井的深处掘,井水就会源源不断冒出来,关键在于坚持不懈。人生的过程,就是站在自己的井台上打水的过程,只要勤奋地打,不管风吹雨打,不停顿,终究会打出水来,时间长了你会发现你拥有的水会是一条滔滔大河,当心底有一条大河源源流淌时,会有一种透彻的坦然使人进入自由的境界。
随着人们生活环境的变化,水井早已成为了历史,水井的年代也一去不复返了。老城还在继续改造,我所生活过的小学校,我的父辈和我少时居住的院落在不久的将来会在这个古老的城巿里消失,取代那里的将是一个崭新的天地。
大山的孩子有个梦
文/唐伟
曾经有人问我,长大了最想干什么,我毫不犹豫地对他说,我想给家乡修一条宽宽的柏油路。
——题记
我曾经是一个农村的留守儿童,如今我已经长大,走出大山。今年是我一个人过的第十个暑假,于是我想回家走走。十年来我始终提醒自己:我是大山的孩子,从小有着山外的梦想。纵然山外的街景多么繁华、多么美丽,但是我都不会忘记沾满泥泞的双脚是永远属于大山母亲的。
我忘记不了家乡的凉水井,泉水清澈而冰凉。小时候它是我们村共有的“冰箱”,冻藏着天然的矿泉水,它是我们孩子天然的“游泳场”,流淌着几辈人的欢乐和梦想;
我忘记不了家乡那充满泥泞和草木的山路,因为它承载着我的记忆和脚印,它连接着我的梦想和思念;
我忘不了家乡的粗茶淡饭,因为是它们给予我强壮的体魄;
我忘不了家乡的亲人和美景,因为他们给我了精神的支撑和创作的灵感。
因为我有太多忘不了,所以前些日子我抽空回了趟家,家乡变化很大。路重修了,柏油大道终于进入了山里的世界。我曾无数次梦想自己能够坐车行驶在柏油路上沿路观赏回家的风景,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是……
回家路
我很少回家,因此每次回去就像一次旅行。我会透过玻璃看着飘过的树影和山峦。翠绿的山色和淙淙的溪水顿然唤醒了我早已疲倦的心。那窗外的每一处风景都闯入我的眼帘,穿透着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和血管。总喜欢在他乡寻找与家乡有关的文字,以至于有些疯癫。看到车牌上是“渝”时,我会像捡了宝贝似地欣喜若狂。每次和朋友一起去游玩时,总喜欢向他们提起我们家乡的样子,每到一处都会仔细比较和思考,所到之处都会烙在我的心里,然后慢慢酝酿,最后写进我的文字里。
眺望着逶迤的山势随意弯曲,感觉像一个成熟的女性一样娇媚而风骚。安静地靠在玻璃上,将自己的形体交给窗外的风景。
山路越来越陡,气温似乎也降了许多。窗外的寒风让我打了个寒颤,我从梦中被惊醒。车依旧在山里行驶,我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睛。此时山顶萦绕了一层朦胧的雾,翠绿的树林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下格外迷人。
奔波了几个小时,终于回到了我日夜思念的家乡。下了车走在柏油路上,我正在思索那新修的公路会通往何方时,突然一幅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前。
弯曲的公路在河的对面画了一条好大的括弧,而咚咚的流水在山地欢快地流淌。路在不远处断了,前面还是那条草木丛生的泥泞小路。我不知是否应该为自己选择今天回家感到庆幸,因为以往回家都会遇到下雨,所以裤腿和鞋子都会被那可恶的泥土“占领”。
我有些不舍地走下了柏油路,当左脚从柏油大路跨向泥土小路时,我隐约感觉到自己仿佛跨越了两个时代。我回头看看那渐渐远了的路口,眼角渗下了咸咸的泪水。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我的心弦,是时代的变迁,还是久违的心情。
村里人的“冰箱”
我买了些祭品祭拜了爷爷奶奶、二伯。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了我们村里人共有的“冰箱”——凉水井(地名)。它是一股山泉,泉水从山上一直渗透到了山底。凉水井一年四季都冰凉清澈,所以村里人会在赶集回家口渴时喝上几口凉爽凉爽自己那滚热的躯体。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这里有一颗夜明珠,所以无论天晴下雨,凉水井的水都会满满的。至于最后为什么水会不满,长辈们也各执己见。有人说:“夜明珠被偷走了。”也有人说:“是龙王拿走了夜明珠。”总之他们各说各有理,至于夜明珠的下落,我想没有过多着墨的必要。
我走到了凉水井,跳到沟里。匍匐着用手支撑着身子,然后用嘴去啜饮一口那凉水井的水,顿然一股刺骨的凉进入了我的嘴里,滑到了我的身体里,“啊!太凉了。只记得小时候农忙时奶奶家请人干活,我和哥哥姐姐们经常会到这里来取水给大人们解渴,没想到如今凉水井的水依旧清凉。”我向同行的人感慨道。我仰着头哈一小口气,瞬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我觉得自己被冻僵了,唯有思想和心跳属于自己的。
家乡的味道
回家,我看到了依旧不变的泥瓦房,墙上都还保留着我们小时候一位位“画家”的梦想;我看到了黄橙橙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高挂在门前,那是丰收的象征,那是喜悦的展示;我看到了那装满欢笑和故事的稻田已经“乔装”成为一块块种满药材的土地。
我一个人走在一块块庄稼地里,深吸着那只有大山里才有的气息。闭上眼睛,我看到了昨天的一切。
天很快就黑了,夜幕有些羞涩的不敢遮住阳光。夕阳透过云层照在庄稼地里,金灿灿的庄稼照得人睁不开眼。地里的人们都打算结束了忙作。男人们坐在田埂上吸起了旱烟,女人和小孩们拿着锄头和簸箕往回家的路上赶去。他们唱着,闹着,笑着,让我想到自己小时候跟在妈妈后面捡地里漏下的土豆的情景。
夜很快就来了,从远方一家灯亮结束了白天的酷热和喧嚣,开始了宁静迷人的夜晚。知了停止了叫嚷,乌鸦也跌入了梦乡。我还不愿回去,于是打算坐在地里重温儿时美好的记忆。
今晚没有皎洁的月光,只有几颗孤寂的星星镶在空中。看着远处村子里一家家的灯亮起来了,我翘着手指默默地数着:“1,2,3……”渐渐地一点,一条线,一大片,全亮起来了!远远望去,村子像一座绚烂的宫殿。
青蛙和蟾蜍在尽情地欢唱,蛐蛐儿毫不示弱地打着节拍。狗在“汪汪”地吠叫,像一个疯狂的粉丝痴迷着自己的偶像。萤火虫不知何时打开了自己的身体,微弱的光亮在夜空地呵护下显得格外美丽。他们尽情的舒展开自己的身体,自由的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飞翔。我悄悄抓一只萤火虫放在手里,妄想“偷取”它的秘密。我看到它们努力地摆动着的身体,光亮旋律似地释放。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黑夜里迷人的风景点缀。我想既然家乡给了我生命,给了我青春,给了我勇敢和美好,给了我自信,给了我……那么我也要像萤火虫一样为家乡修一条宽宽的柏油路,为家乡永远留住那口凉水井。
夜有些深了,我带着萤火虫回到了家里。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好多好多……那晚我梦见了柏油路进入了大山。
水井
文/谢辉
在装扮一新的水井子边漫走,穿着青布对襟蓝布衣衫的太婆,正蹲坐石阶,从身旁木盆里取出衣物,铺展在池边已磨洗得光洁如玉的条石上,握住捶衣棒,低头用力的捶打,深水流在石条上,她拎起衣物,放入池水里洗濯,在将衣服拎起来铺展开捶打,如此反复。直到衣物放进池中见池水清花绿亮,没有污渍了。她拧干衣物,洗衣池边飞溅起点点水花,池里闪动的金光立时破碎,绞干水的衣服放一旁干净的石头上,水井子清泉依旧如时光流淌.....太婆年轻时定是然很美的,我看得出神。她扶着膝盖慢慢站起身,说:“孩子,来帮我端木盆。”确定她是对我说话,我便赶紧走过去端起木盆,跟在她身后往后街走。
她打开一道漆色斑驳的木门,我跟了进去,屋子临街的窗户照进柔和的光线,屋内有明有暗像一幅静态写生。窗户对面的靠墙小柜上方,有一面红漆边的玻璃镜框,里面大小排列着许多照片,正中尺寸大的一张是全家福,保存着一个家庭的影像。怀抱婴儿的女子应该是年轻时的太婆,身旁的男子书生意气,另三个男孩站立两旁。太婆指着照片说:“这是我和丈夫的最后一张合影,那年我二十八......”我默默听,细细看,那照片中,不是站着一个小小的我吗?
屋内飘着淡淡的熏香,太婆绵软的声音随缭绕的烟雾轻轻的飘起:我老家在简阳,家境本富裕,丈夫突然故去,我独力支撑家,日子越来越艰难,一家人不得不搬到山里一处岩窝住下。山边开出荒地种庄稼,山边流泉蓄积一塘水,那是我们的井,山地贫瘠收成难以养活一家子,带着几个孩子的我千里迢迢来康定投奔自家兄弟。迁徙到一个地方,先要寻泉凿井。水井子的山泉清澄甘甜,我们一家子在这里住了下来。我替人缝缝补补,大的两个孩子帮人挑水,跟着舅舅出去讨生活。这里的水养人,孩子们健康强壮起来,我们的心也像天上的白云归投有序,不再无助无措。如今,大儿子已经回老家去了,在老家修了房子,要接我回去。我要回去陪丈夫,我要带上一壶水井子的水。太婆抬起浑浊的眼眸看着墙上的照片......
阳光芒刺一样,我的眼睛有些疼痛,感觉脸上有冰冷的水珠滑落,那温度像水井子的水,淡淡的熏香悠悠飘远。
那一年,我在康定出生,外婆接到电报,收拾行装。那一大坛用家里井水酿制的醪糟必须带,还要装上几块腊肉,缝好的小棉袄、小棉鞋、小棉被。外公说:“行李太沉了。”外婆说:“那里偏远,得多带。”就往丰富收拾,大包小袋装了足有几十斤,外公送外婆到成都车站搭乘长途汽车。长途汽车行过平原、爬行在崇山中,车窗除了青山还是青山,一重又一重。走了一天,终于停车宣告目的地到了。依山沿河的城市小巧精致,天色渐暗,街上行人稀少,城市显得冷清。外婆拎着大包小袋穿过寒风里,一路打听才找到了南郊我的家。
外婆在康定住了些时日,决定带我回到老家。为了让我不闹肚子,路上她特地带上了康定的井水水,一路上会添加上所到之地的水,这样喝下去就不会因为换了水而拉肚子。到了老家再续上家里的水,我就自然适应了家里的井水。老家院里的水井,像水井子的泉源源不断,全家人享受着井水的润泽,连井边青苔都翠色欲流。家里的小孩子是不准靠近水井口的,我只能远远的看大人打水,外婆站在井边,提起系着绳子的木桶,把桶慢慢放进井里,“澎”水桶轻触水面,提绳在外婆手里左右晃荡一下,水桶轻轻的“咕嘟”慢慢汲水,声音停止,水汲满了,“咣”桶向下沉,赶快往上提一下,绳子绷紧了,双手轮换往上拉,把一桶水提到井边,“哗”倒入盆里,洒落井壁上的水“嘀哒嘀哒”滴落井里。井水发出的各种声音,是大地深情的歌唱,是大地与人的对话,动听极了。大哥二哥能从水井打水、挑水,他们打水的声音不似外婆的,水桶放下时碰撞井壁“哐当”作响,桶碰到水面“嘭”一下,汲满水突然“咕咚”下沉,提上来水声“哗啦啦”、倒入盆里水花四溅,像莽撞的童年东奔西突寻找出口。夜晚,井水沉默下来,井像澄莹的眼睛映着月亮。我喜欢它叮咚的泉音,明朗透彻,也喜爱它静默的声音,幽深神秘。
井水美妙的声音是大地的脉搏,那搏动一直在我的心里。我和妹在邛崃上小学了,我们惊喜的发现,学校里也有一口水井。小时候在老家从没有过从水井打水的经历,在学校里我俩跃跃欲试,那口井与老家的不同,井口很大,井台更宽。打水的铁桶也很大,用一根很长的竹竿系着,另一头绑了一块石头作提水时的杠杆。我们俩把握不好,总也打不起来水。望向井口,被我们搅乱的井水恢复平静,映照出我们的脸,那里好像有另一个隐秘的世界。
村西老井
文/刘茂德
“原来这口水井还在这里呀!”上午,趁着还有时间,我踱步来到小村的西头,突然发现了这口久别的老井,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叹了!
初春时节,我再次回到度过少年时期的小村。小村明显有些冷清,甚至寂寞。从村东到村西,三层小楼的房子林立,却很少有树木陪衬,不禁让人怀念过去那种绿树村边合的情景。
我从村东漫步走向村西头,发现了这口挖掘于六十多年前的老井。不知是我的视觉宽了远了,还是村庄大了,我清楚地记得,这口井原来在村西的耕地里,离村庄还有好一段距离,现在却离村庄那么近;原来有高高的井台,一段时间还有井盖,现在的井却那么低矮,甚至低于地面。我走近它,井水很浅,很清亮。我的心情很复杂。
六十多年前,我家迁到这个小村时,我还不到10岁。那时,这是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全村一百多口人,除了吃池塘水,就只有到这里打水。我家住在村子的东部,离水井将近一公里,我年龄小,挑水的事都是父亲一力承担。过了10岁,我尝试着去水井挑水,但父母不让去,我坚持,母亲则千叮咛万嘱咐:要少打一些,半桶就可以了。
挑水真不是个好活儿。最初几次,我打的水本来就少,一路上又摇摇晃晃,挑到家,就只剩小半桶了。我很羞愧,可父母并没有责怪我,反而表扬我,说他们的儿子中用了。
去挑水的次数多了,我对这口老井的感情日益加深。后来,生产队在我家南边的路旁又打了一口水井,我们就不去村西的水井挑水了。再后来,我去县城求学,不常在家住了。可是,每次从学校回家,我都会刻意路过水井,在那儿稍稍驻足,看一看它。每到午收秋收季节,我还会像乡亲们一样,从井里打水,舀上一水瓢,咕嘟咕嘟喝个饱。那个水甜哪,真的是比任何饮料都甜!
村西头这口老井被冷落,是在我当兵离开家乡之后。这些年,小村多了许多用水渠道。家家户户都用手压井以后,谁还会舍近求远,去村西野地里的水井打水呢!现在,村民又用上了自来水,许多中青年人怕是早已忘记了那口老井。
老井鲜有人光顾,小村似乎也在步它的后尘。我从村东走到村西,见不到几个年轻人。春节早已过去,今年受疫情影响被困在家里的年轻人,也陆续外出打工了。路上碰到老乡闲聊几句,不时听到,谁谁在县城买了房子,谁谁早就搬到城里住了,谁谁家的孩子在城里上学了。如此,这个小村陷入寂寞,也就不足为奇了。
返回城里的路上,心里五味杂陈。家乡的变化太大了,对此,我自然高兴。可是,变化中,能够给人留下念想的东西又太少了。村西头的那口水井能够保留到现在,也许是它还能够在天干旱的时候供村民浇地用。我怅然若失,不知道下一次回乡,还能否看到这口存在了半个多世纪的老井。
雨和水思念
文/铁陀之心
雨水顺着屋檐编织一幅密密的门帘,苍茫透明,拥我入遥思遐想的梦幻。站在屋檐下,我痴痴地出神,手中的搪瓷盆叮叮咚咚,清亮的水珠四处飞溅,湿了手,也湿了衣襟。
“老天爷,快落雨,乡里娃娃吃白米……”仰望密云四布的天幕,妈妈念着这首儿歌,念出她对乡下永恒的眷恋。她神情虔诚,双手合在胸前,恳求般地向着苍穹。还教我们一齐念,咿咿呀呀,念给我一片美好的憧憬和善良的心怀,念出天地间一派静穆和喧嚣的雨。
我幼小的心灵里,就这样铭刻下水的宝贵。
我常站在屋檐下,小手捧着搪瓷盆,晃来荡去。盆中的雨水,清清亮亮,盛在瓦坛里,洗衣服用。
大约一里路外,有条大河,就是亿万人得以休养生息、繁衍兴旺的生命之源——长江。父亲每天黄昏时分,要到河边去担两趟水。木桶中水面漂几匹菜叶,摇晃出一圈圈的夕阳,金闪闪的眩目刺眼。扁担压着父亲宽厚的肩膀,挤出一楞疙瘩肉。斜辉在他背上镀了一层铜,四溢阳刚和勤劳。
下河担水,当时是家里很重要的工作。我接过父亲磨得很光滑的扁担时,已不是在陡峭的河岸艰辛地爬上爬下,而是绕过几条窄窄的田坎,到大水井去。
大水井是当地居民集资开掘的,在村外几块菜地中央,青条石砌得四四方方的,有一间屋子那么大,上承天露,下纳地泉,清清冽冽,水气泱泱。一条石阶直浸入水底,挑水人千脚踏,万脚踩,已把石阶蹭得很圆滑了。大水井的水喝了,有淡淡的回甜味,至今忆起,仍浃齿生香。
过了几年光景,工厂家属区装了自来水龙头。我欣喜万分,一天要拧无数次,去感受水冲出时水龙头震动带来的麻酥酥的快感,听那激扬悦耳的哗哗声。
当新鲜感渐渐消失,从挑水吃的繁重劳动中解脱出来的喜悦也淡化了的时候,水龙头也仿佛耗尽了生命。水越来越细,细得象一根银线,无声地溶入水缸。常常拧开龙头,只听到嗤嗤的响声,不见水流出来。夜间,躺在床上,睡着了心也悬在水龙头上,隐约听到嘀哒滴哒,就涌出解放了一样轻松的叹息,酣然沉入梦乡,梦魂在长江边、大水井氤氲的水气中萦绕……
实在没有水的时候,我也拿搪瓷盆接一点雨水。不过,接来的水会在盆底沉淀一层黑沙,只能用来洗一洗雨靴上的泥。
我相信有一天,站在屋檐下,我又能接到童年时代一样的从浩渺天空沛然而降的清亮纯净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