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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文章

2022/12/18经典文章

野草文章(精选19篇)

童年的狂欢

文/吴建

我的父亲是村里扎灯笼的高手。元宵节的早上,父亲喂完猪,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坐在院场上给我们姐弟几个扎花灯。我们则替他做“小工”,拿竹篾、硬纸,找铁钉、蜡烛。父亲先扎一大推椭圆形、菱形、长方形的篾架子,然后一一组合,糊上彩纸,再把精心剪成的各种图案贴在彩纸上作点缀,一只只色彩鲜艳的花灯便大功告成。他扎的兔儿灯、田鸡灯、荷花灯……惟妙惟肖,逗人喜爱。有时候我们自己也学着做,做的当然是最简单的灯,如四四方方的箱子灯、棱角分明的三角灯。

元宵节的晚上,我们吃完汤圆,便赶到队里的打谷场上“遛灯”。打谷场上早已聚满了前来遛灯、赏灯的孩子和大人们。那些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兔儿灯、金鱼灯、狗儿灯以及孩子们自制的三角灯、五星灯、箱子灯……把个小小的打谷场照得璀璨夺目。从远处望去,真似浩繁星光,也像渔火点点。那一盏盏蜡烛在灯笼里绽放着亮丽,欢乐和幸福也映现在每一张小脸上面。我提着那憨态可掬的兔儿灯,在小伙伴们惊叹和羡慕的目光中炫耀着走来走去,心里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欢愉。

在场上遛了一会儿灯,我把兔儿灯交给姐姐,就去和小伙伴扔火把、放哨火。扔火把必须是男孩,因为男孩有力气,火把儿扔得高。在我的家乡有这样的说法,元宵夜谁的火把扔得高,谁家今年地里的收成就高。用作火把的是家里刷锅用剩的高梁把儿或者是扫地扫秃了的笤帚把儿。大人们把它们废弃了,可小孩子们却留了个心眼儿,将它们精心收藏起来,留作来年元宵节当火把儿扔。为了使火把儿易燃、耐烧,我们白天就将火把在生产队里的拖拉机柴油箱上反复地、使劲地蹭,谓之“揩油”。我们点燃手中的火把,一边扔一边唱着儿歌:“火把儿,流流星,一棵麦子收一升。火把儿,金银灯,照得粮囤满满的。火把儿,光明灯,照得年年好收成……”我们举着火炬似的火把在田野里奔跑,再用力抛向天空。火把在乡间的麦田上此起彼落,远看如夏季的流萤。

火把快要燃完时,我们又用剩余的火把头儿点着了路边河岸上枯萎的野草和灌木丛,俗称“放哨火”。枯朽的野草和灌木最易燃了,刹那间,田野上火光熊熊。庄稼人丰收富足的宏愿和对风调雨顺的企盼,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我们一边放也一边唱着儿歌:“正月半,放哨火,放了哨火野草没,野草没了稻麦长,沉甸甸的稻麦笑弯了腰……”唱完了儿歌,我们又吟诵起刚刚从课本上学到的白居易的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正月十五,这个时节,春的脚步越来越近,冰冻的土地开始融化。枯黄的野草在哨火中化为灰烬,那春风就有了些许暖意。过不多久,沉睡了一冬的万物便在春风的抚慰下苏醒、生长,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像野草一样生长

前几日收拾住所,发现里间窗台上铝合金窗的卡槽中竟生出了一颗玉米芽。想是数月前我给窗台上的花盆加土,不小心撒落了些花土进去,至于发芽的玉米,大约应是房东早些时候落在里面的。因为是冬季,常有窗子上冰花的融水流进卡槽中,虽然条件艰苦了些,甚至有时也会结冰,但终究有水分有土壤,玉米生根发芽便也合情合理。

这一颗发芽的玉米着实让我惊讶与沉思良久,这中惊讶与沉思源自我对年初一场雹灾的记忆。

那时候已是六月,农田里的玉米已经长出了一大截,有农户开始着手到田里喷洒除草剂。不想,天气突变,狠狠地下了一场冰雹。没几天,原本长势良好的庄稼几乎全部死掉了,但同样遭受灾难的田间野草却重新发了芽,散了叶,一些被折断的野草也在折断处抽出了新枝,大有一种“枯木生花”之感。

我在想,生长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庄稼和野草,备受人们呵护的庄稼尽管枝繁叶茂,在灾难面前,终究抵不过原本就扎根土地随性生长的野草。即便同样是玉米种子,作为庄稼生长在沃土里的玉米因一场雹灾覆灭了,作为野草生长的玉米却在缺土缺肥且冷一天暖一天的窗子卡槽中顶着薄冰生根发芽。这与生命力顽强与否无关,而是生活境遇改变了原本的习惯。

这又让我想到了我的小学同学。那个时候,班级里不少同学都表现出了不凡的才华。有人写毛笔字特别俊挺,有人工笔画细腻逼真,有人每次野外长跑都能把其他同学远远甩在身后,有人每次考试成绩总是第一名。然而,因为在成人眼中,甚至整个村庄,整个农村地区乃至整个国家,以优异的考试成绩考进大学,这才是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于是,大家都在老师和家长的谆谆教导下,做着乖乖的“好学生”。多年后的今天,当年写字最好的学生拿着鞭子在放牛,绘画最好的学生在扶犁耕田,跑步最快的学生不跑了,因为上山砍柴被野猪咬断了一条腿,考试成绩最好的学生大学毕业后,一年换了七八个工作,最后回到老家嫁了人,成了自己当初最看不起的百无聊赖的村妇。而我真真是庆幸,虽然没能大富大贵,却始终笔耕不辍,坚持着自己的文学梦想,偶尔有小文发表在报纸上,便有了喝两口小酒的兴致。

或许万物原本都是一样的,都在赋予着土壤以生命和活力,都在被土壤赋予着思想与情感。就如一颗玉米一样,若一定让它按照人类指定的方式作为庄稼生长,它原本可以抵御风霜雪雨甚至劫后重生的本能便因了强加的条条框框改便了习惯,束手束脚的活着,也许可以茁壮,但越发脆弱。倒不如像一株野草一样随性生长,凭着活下来的本能,把最长的根扎在最深的土壤。

草兮草兮

文/吴冠中

不种田的诗人大多欣赏草的品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暮春三月,江南草长。”学画后,我开始理解野草之美,放眼遥望“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有气概。蹲下身子,细辨草丛中的宇宙,千变万化:细长的、粗矮的,尖尖的、团团的,星星点点、曲曲弯弯……启示画风形式之多变。

物质条件愈来愈好,人们开始体验到生活在大自然中的愉快,于是想占有绿地了。

草地与草地不一样。公园里、住宅区等处的珍贵草地是人工栽植的,按时浇灌、修剪,绿油油、平展展、清一色,是人们赏心悦目不可或缺的铺垫。记得最早见到工人推着机器修剪草坪时,很反感,参差不齐的草地不是很自然吗?干吗要修剪成绿色的地毯?现在看惯了,也像理发一样成了生活习惯。

但绿草地毯毕竟不是原始的草地。培植的草与原野、山谷的杂草甘苦各异,没有共同语言。没有人浇灌的野草自生自灭,并不易被消灭,也不怕人践踏,因为它们不仅植根深,而且开花结籽繁殖后代。细看,野草的花极小、极美。有心人、有情人都会在荒草丛中发现姹紫嫣红的色彩世界。

我画过多幅野草闲花,羡慕野草之一无所求、自由自在,听凭风吹雨打,不愁春夏秋冬。草兮草兮,生命的强者。

人与野草的战争

文/王朝书

山里人都是种地高手。家家户户的田地看上去都那么赏心悦目。一块块田地都用石头加水泥砌得齐齐整整的,地里的葱葱、茄子、豆豆、海椒、玉米……都长得一行行一排排的,且没有杂草。看了别人家的地,我们也决心要种出一块样板地来。然而,我们太小瞧了野草的力量。

刚到家,我们就被地里的魔芋惊呆了。 魔芋长得不好看。叶子太大片,开的花也缺乏美感。而且,将魔芋从块茎变成粉,是个复杂的过程,因此,过去种魔芋主要是为了割它的叶子喂猪,种得很少。可是,现在地里却到处都可以看到魔芋宽大的叶子。问村里人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魔芋,他们说,没怎么管,就四散长开了。

因魔芋的数量众多,它成了我们的头号敌人。

父亲在房后给我们留了一块地,让我们种菜。看着地里满满的魔芋,我鼓起勇气, 拔掉它们。可是,一扯,“啪”的一声,茎断了,根块却在地里。需要一锄一锄地挖才得行。魔芋的根块具有强大的繁殖能力。只要有一点根茎在地里,就可以繁殖开。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不知何时才是个头。扯了不到一半,我就放弃了。

软姜藤的长势也惊人。原来,我的家里,只有猪圈附近有一片软姜藤,现在,则房前屋后都有她柔软的身体。不过,看在它的叶子可以煮汤的份上,就不和它计较了。

霍麻也占据地盘地长着。此外,各种不知名的草,长满了路边、地里。 因为,要在路边种一排仙人掌,我们必须将路边的霍麻、野草拔掉。一不小心,先生的手就被霍麻的刺蛰了,火辣辣地疼。战斗了一个下午,终于清理出了一条看上去比较清爽的路。

我们的胜利成果维持了一周多。之后,各种野草又开始向我们发出挑战。

房后的空地,终于被小琴种了四分之三。有小白菜、葱葱、蒜苗、萝卜、豌豆。当小白菜嫩绿的头冒出地面时, 先生特意到菜地里,看了小白菜娇嫩的样子。然而,小白菜在长,野草也在长。现在为止,野草的数量已远远超过了小白菜。

前天,我决心给小白菜拔草了。一把一把又一把。看着野草春风吹又生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实在不是它的对手。于是,我收工了。

回家后,给先生说起我拔草的心得,终于体会到陶渊明种地的感受。我们除了播种的力量,实在没有和野草战斗的力量。最后,收成只有听天由命。此时,我们明白了,靠人力和野草战斗是不可能的。要想收成好,只有用农药。

后来,我们请教村民,为何他们的地里,没有杂草。他们说,用了百草枯,用了龙大。

用农药的后果,是对土地的污染。可是,不用农药,在野草的面前,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仅与野草的战斗,就可以耗光人的精力。

何去何从,只有达到农药与土地的平衡。

不用农药的我们,必须明天早起,去拔草。不然,就看不到小白菜的影子了。

野草

文/夏衍

有这样一个故事。

有人问:世界上什么东西的气力最大?回答纷纭的很,有的说象,有的说狮子,有人开玩笑似的说,是金刚,金刚有多少气力,当然大家全不知道。

结果,这一切答案完全不对,世界上气力最大的是植物的种子。一粒种子可以显现出来的力,简直是超越一切。

这儿又是一个故事。

人的头盖骨,结合得非常致密,坚固,生理学家和解剖学家用尽了一切的方法,要把它完整地分出来,都没有这种力气,后来忽然有人发明了一个方法,就是把一些植物的种子放在要解剖的头盖骨里,给它以温度与湿度,使种子发芽。一发芽,这些种子便以可怕的力量,将一切机械力所不能分开的骨骼,完整地分开了。植物种子力量之大如此。

这也许特殊了一点,常人不容易理解。那么,你见过被压在瓦砾和石块下面的一棵小草的生长吗?它为着向往阳光,为着达成它的生之意志,不管上面的石块如何重,石块与石块之间如何狭,它总是曲曲折折地,但是顽强不屈地透到地面上来,它的根往土里钻,它的芽往地面挺,这是一种不可抗的力,阻止它的石块结果也被它掀翻,一粒种子的力量之大如此。

没有一个人将小草叫做大力士,但是它的力量之大,的确是世界无比。这种力是一般人看见的生命力。只要生命存在,这种力就要显现,上面的石块丝毫不足以阻挡它,因为它是一种“长期抗战”的力,有弹性,能屈能伸的力,有韧性,不达目的不止的力。

如果种子不落在肥土而落在瓦砾中,有生命力的种子绝不会悲观,叹气,因为有了阻力才有磨炼。生命开始的一瞬间就带着斗志而来的草才是坚韧的草,也只有这种草,才可以傲然地对那些玻璃棚中养育着的盆花嗤笑。

野草的期待

文/桑子Anti

一颗散落在墙角的种子,收到春风的邀请,便来到这个世界。

它整天期待着,阳光、雨露以及种种美好的幻想,

尽管探头的第一天,它被吓坏了,看到的是阴暗潮湿的墙角,

但心中不放弃那些幻想,只是默默的寂静着、期待着……

一个慈祥的老人走过,惊叹道:"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

野草不知道她的赞许,只是开心,终于有人看到它的身影。

是的,诗人来了,阳光雨露还会远吗?

野草欣慰的等待着,这样不知不觉地成长着。

春天去了,诗人不再来过,阳光雨露也不曾到达,

野草在一次次的等待中黯然,却放不下心中的那个期待。

直到一天,它的身体被染上枯色,生命流向终点,

却依旧见不到阳光……

野草回想起一生,诧异地发现,原来自己错失了旅途中的许多风景,

那些野花、那个屋檐、那堆沙土,静静地陪伴自己,

想到上一生,曾烂漫在山野最深处,享受阳光雨露的洗礼。

这一刻,野草释然了,笑着看世界最后一眼,天地变小了。

它枯萎在墙角下,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让自己不断强大

文/许扣锁

在大学的古代文学课上,老师在讲解《荀子·劝学》中“蓬生麻中,不扶而直”时忽然向我们发问:“茎秆柔弱的野草,如果生长在茎秆坚硬的大麻中间,不用人扶,就能自然长直,为什么呢?”

大家开始众说纷纭,但结果都没能给出准确解答。老师见状,随即解释说:“在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阳光,植物的枝叶便向哪里生长,这完全符合趋光性原理。野草生长在大麻中间,随着大麻的渐渐长高长大长密,那它周围的阳光就几乎被大麻吸收了。为了求得生存,野草只好尽力向上伸展,最终每根野草都长得笔直。”

老师的话让我们若有所悟:原来,克服困难的最好办法是让自己不断变得强大而去超越。

野有蔓草

文/钟声里的春秋

上帝把我的心遗落在荒芜中,我独自搁浅在原野里。我静静地站着,风吹不走我的落寞,阳光是我唯一的焦距。

我是生长在尘土中的一根草。四周是无尽的沙石,枯黄微醺,暗淡无光。我有些失落,这是我注定的位置吗?

风行千秋,我独自把平凡饮醉。每当夜幕降临,遥看苍穹,一抹斜阳滑过天际,群山苍苍,暮色暝暝。想象荒芜外的花树繁茂,烟火绽放;羡慕于天之一隅的群星和冷月,它们可以溢出璀璨的流光。

稍一敛眉,便又是另一番光景。枯草萎叶,寂寥萧条,尘埃遍野。

我不甘心。希望的诱惑把我的灵肉填满,只有奔赴才能使内心渡去纷乱和浮躁。

我不禁开始思索,思索我自己位置。

我的身旁是一汪被尘世遗忘的死水,它会在朝阳和露珠中,几分自得和怀念地向我说起人间的事情。它说,那里可以看到古钟楼上的恍若清梦的夕月;可以窥见一米阳光如精灵般跃过古色古香的回廊;每到乞巧节,函岭上还可以看到子夜中最明亮的两颗星星邂逅。

我不禁闭上眼,感叹于那样迷离的绚烂。死水又说,那里也存在着狂暴的大海,孕育着毁灭一切的力量;还有那来势汹汹的狂风暴雨,可以卷走耀眼的阳光。

那是越不过去的阻碍。

但,美丽不应只是传说,更应是彼岸坚定的信念。磐石无转移,尽管对未知的路途有了太多的不可预见,但所有的美梦不过是光阴流过的细声。只有寻觅奔赴的光辉才是永恒。

然而我又为我可笑的想法畏惧不已。这样的我,这样岑寂破败的野草;那样的光,那样夺目绚俪的清辉,又有谁能代替呢?

多少脚印来了又去,多少秋梦花落花开。

直到有一天,一个巨大的背影从我面前掠过,大地为之震粟。他似乎永不疲惫,即使脚裸磨出了茧子,即使双膝伤痕累累。但眉宇间热情依旧,信念不改。他依旧追逐太阳,那是他倾尽一生要回到的原点。

我为他悲伤,他在追逐一个太过于遥远,遥远得不可能达到的位置。炽热的光灼伤了他的眼,干涸了他的唇。我却看到有力量化成的火球在他眼底凝聚,燃烧,迸发。

不,我想错了。我看到夸父在最后一瞬间跳入光海,定格成永恒的图腾,在燃烧中涅盘。在那个位置,他得到了永生。

我怔住。夸父在不停地追寻,为他心中的梦于命运格斗。而在他的追赶中,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抖落了一路尘埃。

我似乎感悟了。本就没有什么命定的或不可能哨想的位置,一切只因为我把自己的位置定格在荒野中。那只是起点,不是永恒。

我想我是野草,我便只是野草。翠色的芳魂不过只是清辉下毫不起眼的尘埃。

我想我是耀眼的光,我便成了光。在寻觅的脉搏中生生不息。

趁着时光未把我的心风化成空壳,我该离开荒野,投入一场义无反顾的奔赴。

寒鸦掠过,斜阳迟暮。笑对苍穹。

野草

文/夏衍

有这样一个故事。

有人问:世界上什么东西的气力最大?回答纷纭得很,有的说“象”;有的说“狮”;有人开玩笑似的说是“金刚”,金刚有多少气力,当然大家全不知道。

结果,这一切答案完全不对,世界上气力最大的,是植物的种子。一粒种子所可以显现出来的力,简直是超越一切。

人的头盖骨,结合得非常致密与坚固,生理学家和解剖学者用尽了一切的方法,要把它完整地分出来,都没有这种力气,后来忽然有人发明了一个方法,就是把一些植物的种子放在要解剖的头盖骨里,给它以温度与湿度,使它发芽,一发芽,这些种子便以可怕的力量,将一切机械力所不能分开的骨骼,完整地分开了。植物种子力量之大如此。

这,也许特殊了一点,常人不容易理解,那么,你看见过被压在瓦砾和石块下面的一棵小草的生成吗?它为着向往阳光,为着达成它的生之意志,不管上面的石块如何重,石块与石块之间如何狭,它必定要曲曲折折地,但是顽强不屈地透到地面上来,它的根往土壤钻,它的芽往地面挺,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阻止它的石块,结果也被它掀翻,一粒种子的力量之大如此。

没有一个人将小草叫做“大力士”,但是它的力量之大,的确是世界无比,这种力,是一般人看见的生命力,只要生命存在,这种力就要显现,上面的石块,丝毫不足以阻挡,因为它是一种“长期抗战”的力,有弹性,能屈能伸的力,有韧性,不达目的不止的力。

种子不落在肥土而落在瓦砾中,有生命力的种子绝不会悲观和叹气,因为有了阻力才有磨炼。

生命开始的一瞬间就带着斗志而来的草,才是坚韧的草,也只有这种草,才可以傲然地对那些玻璃棚中养育着的盆花嗤笑。

如草生发

文/程应峰

对于野草,一直以来,我是心存敬畏的,它们无惧暴雨冲刷,无惧路人践踏,以坚韧的性情不懈不怠地生长。它们生生不息、了无怨悔的生长状态,让我真切地看到,许多看似弱小的生命拥有怎样强大的生命力。

记得夏衍在他的科普小品《野草》中有这样的描述:你看见被压在瓦砾和石块下面的一棵小草的生成吗?它为着向往阳光,为着达成它的生之意志,不管上面的石块如何重,石块与石块之间如何狭窄,它必定要曲曲折折、顽强不屈地透到地面上来。它的根往土壤里钻,它的芽往地面上挺。这是一种不可抗的力,阻止它的石块,也被它掀翻。

是的,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野草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不会自暴自弃,不会放弃未来。就算是处在生活的夹缝中,也会尽心竭力地向上生长。

冬天的一把野火对很多事或物来说,也许是一种厄运,但对准备来年生发的野草来说,简直是一种神一般的恩赐。因为野草的生发和庄稼的生长一样,佐以适量的矿物质养料会再好不过。野火将草的茎叶烧成灰,茎叶中的矿物质保留在灰中,这些矿物质随着雨水渗透到土壤里,这样一来,从土壤中吸收的矿物质又回到了土壤里,就像施过肥一样。如此这般的轮回,成就的恰恰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场景。

当然,如果没有被野火燃烧过,野草的茎叶也会在冬天枯萎、腐烂,而后融入土壤之中,只是,这个过程相对缓慢。正是这个原因,烧过的草地较之没有烧过草地上的草,长得更为茁壮茂盛。

春风化雨时,野草的生发总是铺天盖地,生机浩荡,宣泄着喷薄而发的盎然气象,它的生机恰似上苍的赐予,它的不可遏阻的萌发与生俱来,有着排山倒海的不可抵御的力量。草的生长是如此简单,有一抔土或一汪水就可以蓬勃生发,较之人类,它们是有绝对的生存优势的。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来年犹可生,人却不能。谁能说这不是生而为人的无从诉说的遗憾?平静存世,如草生发,于凡夫俗子而言,看似是一种简单的愿望,实则是一种美好的、奢侈的、不可一而再地遥迢的梦想。

休闲,休要闲着

文/饕餮男人

生活中偏偏要出现些新词汇,让人不得不要弄个究竟。比如“休闲”。就我手头的资料,只查到“(可耕地)闲着,一季或一年不种作物”的解释。可现实中的休闲,却不是这个意思。

报刊杂志上,休闲的字样如排铳子弹般密集,有的还专门辟出了有关休闲的版面,对于靠写字混点私房钱的我,不得不反复咀嚼这个词语。

究竟什么叫做休闲,我茫然。干脆将休闲与休息混为一谈,早上蒙头大睡,中午吃完饭再蒙头大睡。这“东亚睡狮”般的休闲方式,没几个回合就休闲起了家庭战火,“东亚睡狮”被“河东吼狮”吼醒了。

带上孩子撤出战场,骑着单车在大街上胡乱转悠了几圈。看厌了城里风景的孩子忽然说:“爸爸,天边的山上有没有神仙?”我一激动,说:“你爹我带你去天边的山上找神仙。”

望山走死马,从山顶上下来,夕阳也西下了。爷儿俩余兴未消赶回家,满脸疑惑覆盖怒火的妻,听儿子如此这般一通演绎,竟然破“怒”为笑,说下星期,也要去“天边”爬山找神仙。

回头查字典,对休闲竟有了新的理解。耕地闲着,只是一季或一年不种作物,正如休闲只是连续工作之后暂时的闲着。你不能说耕地里就什么也不长,正如休闲时什么也不做。野草、稗子,昔日遗留在田地里的谷粒甚至会长出些秧苗。

所以,我们在休闲时,不能完全闲着。我们必须做些野草、稗子一般与工作不相干的事儿。闲着的耕地,会因了这些野草、稗子而更加肥沃。我们的精力,也会因了休闲时候的补给而更加充沛。

总之,提醒大家一句话:休要闲着休闲。

冰雪覆盖的野草

文/卧龙

一场雪,一片被阴云压低了的旷野,压抑使人窒息。然而太阳一出来,整个大地变得豁然开朗,冰雪消融,融化的雪水又成了大地的滋养。

旷野,是冰雪的旷野,也是野草的旷野。我看见一簇簇野草也在冰雪下舒展,那是枯黄的、湿漉漉的野草。

它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像是拥抱着取暖。我想这种姿势应该从深秋开始,从秋风吹落树上的叶子开始。寒冷的夜里,草叶上结出寒霜,但在早秋,草叶上应该挂着些许露珠。那些闪着光彩的露珠,是不是卑微的野草献给朝阳的礼物?还是它们历经一整夜的打扮,迎接新的一天的盛装?

它们是见过春天的。它们见过花红,见过柳绿,见过天上高飞的雀鸟和风筝,听到过破土而出的第一声虫鸣。它们是幸福的,也是快乐的,漫山遍野地奔跑着。整个山坡是它们的,整个旷野是它们的,包括那个轻盈的小脚印,也是它们的。春光无限,生机盎然。

它们是热情的,感动了夏天。它们像是一群年富力强的后生,开疆扩土,郁郁葱葱。它们忽略蝉鸣,忽略燥热,一个劲儿地生长,朝着蓝天,朝着白云。

细看眼前的这一簇野草,枯黄的深处竟然有一抹朦胧的绿,令人肃然起敬。“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句名言不正是冰雪覆盖下的小草最完美的写照吗?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阴阳消长四季轮回,这是自然之道。顺境逆境,得意失意,这便是人生。把得意当成春天,在阳光下自由成长;把失意当成秋天或者冬天,算是一种历练,或者是一种力量的积蓄。

《菜根谭》上一段话很好:“疾风怒雨,禽鸟戚戚;霁日光风,草木欣欣。可见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人心不可一日无喜神。”我们不能左右大自然,冰雪覆盖的野草也不能。可是我们可以坚定我们的内心,把失意当成一种磨砺,永不放弃,奋勇向前,像眼前的这野草一样坚定地走向春天。

春草清明

文/郭华悦

孩提时,过清明,图的是热闹。

对于孩子来说,清明与美食,是可以画上等号的。平日里,难得一尝的美食,可以在清明这个日子里,成为舌尖上的现实。于是,心生期待,雀跃以盼。

后来,长大了,但对于清明,依旧鲜有感触。父母健在,人生正当风华,哪能体会到清明的思愁?那会儿的清明,依旧是热闹的。

而如今,每年的清明,扫完墓,我更宁愿一个人静静。

这种静,源于思愁,思念那些远去的亲人;也源于安宁,人到中年,对于喧嚣远而避之,更希望生活多点宁静。而在这宁静时光中,春草是不可或缺的主角。

在这之前,春天的草曾一度是我的死敌。开春了,农家扛上闲了一冬的锄头,开始耕耘新的希望。可与希望一同到来的,还有野草的烦扰。

那田里头,一棵又一棵的野草,破土而出。大人们在前头松土播种,孩子们则负责将那些野草一一除掉。大半天下来,休养了一冬的身躯,腰酸腿疼。

可如今,人生走到了中段,已至不惑,却开始欣赏起野草。

这些年来,生活好了。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一同远去的,还有春天的野草。就在这样的时候,却不禁怀念起,那曾经困扰着我年少时光的乡间野草。

有一年,清明回乡祭祖。

扫完墓,我漫步于山野间。还是那片山野,多少年了,这里似乎都什么变化。春风吹来,野草片片,我溜达着,累了,就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脚下,身边,还有四周无处不在的野菜,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那种在春风的抚摸下,悄然钻出泥土,绽放生命力的顽强,令我动容。

这种感觉,是以前的自己,所没有的。

但一刹那,却似有所悟。年少时,有着大把的青春,肆意挥霍。于是,对于野草的新生,并无特别的感触。可一路走来,年至不惑,青春已然淡薄。身边有多少同龄人,千方百计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却在残酷的时光中,最终化为徒劳。

此时,再看看脚下那一抹浅浅的绿,一种羡慕之情油然而生。春天里的草,对于生命的执着,对于阳光的向往,正是如今年届不惑的我所缺少的。

那一年的踏春赏草,从此让春草,成了我清明里的主角。

一个人,走到了人生的中段,终于能在清明时节里,领略到春天的野外,看起不起眼的春草里,有着赏心悦目的风景。俯下身子,贴近春草,将那一缕生命的气息,纳入心中。而这,就是清明赐予我们的礼物。

盛开在春天里

文/疏泽民

仿佛知道我要来,那一滩野花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仰起小脑袋,绽开一张张金灿烂的笑脸,欢迎我这个闯入荒芜之地的不速之客。

确实有些荒芜。时值初春,湖中水位未涨,岸边柳色未青,裸露的北岸滩涂上覆盖着厚及脚背的细砂,其间夹杂着凌乱的砾石,以及干涸的淤泥。记得有人这样说过,“纵使途中一无所有,我们依然可以欣赏荒芜”。我就是这种心态下,走进这片早春的湖滩的。随着脚步的深入,我渐渐地感觉出异样:寥寂的湖滩上,先是数株浅绿的野草,数棵抽薹的野蒜,数枝嫩黄的蒲公英,接着是星星点点的小黄花;后来,小黄花越聚越密集,远远望去,犹如满天繁星,在湖光水色映衬的滩涂尽情地跳跃,欢呼,眨巴着清澈的媚眼。

清澈的媚眼是一种诱惑,它让我蹲下来,屏住呼吸,保持与野草最近的距离。茎秆不及半指高,花骨朵儿不及指甲盖大,花瓣单薄如绢,贴近地面的叶子有点像荠菜,透着历经风霜的沧桑。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世上所有的花草,原本无名,华丽或朴素,高大或低矮,强势或卑微,都活在自己的天地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些名字,只是人们为便于识别,或人为分类,而给它们贴上的标签,花草们并不知道。其实人做的很多事情,花草们都不知道,也不必知道,譬如眼前的这朵无名小花,它知道有一位远道而来的背包客,正在深情地凝眸么?

四周很安静,没有孤帆远影,没有柳笛渔歌,拂过湖面的悠悠南风放大了湖滩的空寂。就在半年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汪洋,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裹挟着大量泥沙,沿着几条河道一路咆哮,在这里囤成一汪黄汤,将农田变成海洋,将水乡变成泽国。洪水退去,淤沙、砾石沉积在滩涂,犹如微缩版的腾格里沙漠。不知是风吹来还是鸟衔来野草的种子,飘落于黄沙之上,竟能落滩生根,从容地熬过寒冬,并在乍暖还寒的早春,在寂寞清冷的滩涂,以一种蓬勃的姿势,悄然打开自己,迎接春天的阳光。

不由想起墙壁上的爬山虎,砖缝里的凤仙花,岩隙里的青松,瓦棱上的狗尾巴草,它们曾在我童年的视野里,执拗地树起一面面旗帜,迎风招展。

于是相信,身处绝境的草芥,内心深处并不荒凉,那里驻扎着永恒的春天。

那么,我的春天在哪里?或者,我是否错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天?

回望走过的路,有荆棘,也有泥泞,但与这些卑微的生命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赤条条地来,终将赤条条地去。面对生活中的沙漠和砾石,不妨学一学湖滩中的野草,不忘初心,倔强地燃烧自己,尽情绽放自己的美丽。

想起作家刘亮程先生在《对一朵花微笑》中的一句话:“人没有草木那样深的根,无法知道土深处的事情。人埋在自己的事情里,埋得暗无天日。人把一件件事情干完,干好,人就渐渐出来了。”

不禁豁然。

往回走的时候,我看到湖堤外曾被洪水淹没的辽阔原野里,活跃着庄稼人忙碌的身影,他们或挖泥挑土,兴修水利,或扶犁挥鞭,春耕翻垡。想必,他们也在自己的春天里盛开吧。

水泥地上的野草

文/蔚成风

史铁生说,家乡绝不单单指一片固定的土地,那是一种辽阔低缓的心情,有时候你听到正午时教堂的钟声也会想起某人的面影。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句话倒是成立的,毕竟水泥地上长不出疯狂的野草。

时常想起老家的暴雨来,山区的暴雨不同于城市那般急促而猛烈,大抵是缄默无声的。因为城市里的高楼围墙为雨点的拍打形成了回音壁,一点点地敲击形成整齐的回声。大山深处只有野草花木呆愣地伫立,慢慢地接受雨水的愈合,一点点地吸收水分和阳光,每一个张大的毛孔用力呼吸。肃穆超然如一场葬礼,无数地生命在暴雨的牢笼下绽放地死去,悲壮却不惨烈,豪迈而又坦然,风中传来牧师的低吟浅唱。

所以我想,这世上绝大多数事物的本质大抵是沉默,譬如一朵花盛开时花瓣与叶片间的摩擦声,譬如雪地上掉落的枯枝划过空气的撕裂声,再譬如昼夜更替星辰坠落时世界仓皇的逃窜声。然而人类的出现却打破了万物这一切的生长,他们给城市建造围墙,给太阳营造曙光,给芳香的泥土铺上钢筋板砖,给一切相亲相爱的万事万物树立法规与文明的圈子。于是喧嚣把沉默赶出城市,事物的本质和事物的本身中间隔着一道南墙,墙下是世俗的眼光,墙外站着无数的姑娘,充斥着野性的尖叫。

于是我开始寻找,我想每一次旅行人们都把自己的影子落在某处,这些零星的影子就是一个内心本质的碎片,把它们拼起来就成了一个完整的人,这个世界一天中也就有了半边阴影。所以人的影子其实成千上万的,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还在不断追随着什么,我们也只剩下最原始的呢喃。

心情阴郁的几天总想去外面走走,大约是受到了韩磊那首《花房姑娘》的影响。想去看看大海看看草地,想让风吹去我身上的工业气息,想让被这个时代挡住的夕阳温暖我的心房。想走在一些老路上遇见一些老友,沏一杯七八十年代的茶听一曲七八十年代的磁带慢慢消磨时光,看着他们脚下的影子越来越浑厚,看他们进进出出为我收拾好行囊。然后我再跨上我的单车消融在田垄尽头的夕阳里。

外婆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我之所以在前面为她的出场铺垫如此之多,是因为她对于我来讲就像一个人形的空白,只能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人未必可靠但真实的图案,确确实实地在那儿。像墙壁上投射出她被拉长后佝偻的影子,面目模糊。

去过农村的人回到城市总有一种成就感,想必几十年后所谓“村庄”这个东西早已没有了罢。于是我的生命便多了这么一个东西。

该怎样去形容村庄里的人呢?有时候是一个挑担子的老头哼着酸曲儿路过,腰间别着一个褐黄色的酒葫芦,有时候是一辆客运车在某棵老榕树下停靠,上面下来许多带着墨镜的来搞什么“农家乐”的城里人;有时候是赶着去县城的姑娘嬉笑着从我身边经过,大声阔谈着城里的见闻和谁家的母猪又下了一窝崽。有时候我站在路边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目送着残留在空气里的欢笑声渐渐散去,心想外婆她年轻时或许也是这副模样,就这么坦然地走在大路上,身上带着新鲜的牛粪味和芳草的香气,像是一瓶特调的香水。

我素来不愿意去赞美或讽刺某个人或者某群人,人以群分,也许有读者会觉得我的话里隐含微辞,但我都无所谓。套用韩寒的话,一个人的优胜劣汰就好比后脑勺上的头发,自己是看不见的,惟别人看得一清二楚。这话用在外婆身上照样成立。

去过山村的人回来总有些故事可以讲,比起那些在城市里忙碌却没人仰慕的人来讲,乡下的外婆可以说身边围了一群群小孩子,像个年轻时居无定所的说书人。我想许多年以后至少我也可以和我的孩子来讲述这些故事,当新砖把旧泥土压在了身下,我指着那条废弃的弄堂可以告诉那双好奇的瞳孔这里外婆曾经做饭时的热火朝天。

最近一次看见外婆是在老村的院子。春去秋往,那颗大榕树已经可以有十个人来怀抱了。外婆微眯着眼靠在它上面休息,袒露出略微有些发福的肚子,彼此毫无拘束,知根知底。好比两个同时老去的朋友,见证了彼此年轻时张狂,中年时的颠沛流离,到了晚年守望着这座着了魔的村子,等待着他们的子孙失魂落魄地归来。

于是我静静地站在篱笆外,看着日落下阴影逐渐把她笼罩。外婆有时候凝视着巴掌大的榕树叶落下来,有时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望向更远的远方。我看着树叶上的尘埃把她一点点淹没,眉角眼梢。一双落寂的眸子消融在夕阳里,身下的影子被落叶与天光切割得稀薄。

我无法猜想她究竟在想什么?大概这样看久了,大榕树的根系也会扎根在她温暖的心房。

每次回老家路程都会伴随着一场大雨的降落,透过车窗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幽远的大青山被雨雾朦胧。我想外婆此刻在干什么呢?或许她正赤脚踩在菜地里,周围的芦苇拔节在水面上露出头,微风和细雨轻轻拥抱,淤泥和流沙裹住她的脚,她一次次拔出来,再伸进去,汗水在泥潭里打不出涟漪,周围雾气氤氲不清。

其实我更期待外婆像一个闺中怨女一样如凝望榕树叶般凝视玻璃外的雨,看着一园兰花幽然绽放,满山遍野的草渐渐饱和,共同的星空下是不同的心绪蔓延。于是,渐渐地,渐渐地,野草不再是野草,星辰不再是星辰,时光不再是时光,苍颜白发不复青丝。唯有那欢声笑语被斩断半截在空气里,弄堂开饭的炊烟不断升起,树叶飘零,雾气氤氲,窗外大雨滂沱,仿佛接天不绝。

我无法揣测一个人到老年在饭桌上突然沉默时的心境,有时候外婆十分想参与进我们年轻人的话题,脸上喜笑颜开的表情却时不时瞬间凝固下来,沉默地用筷子在饭菜间拨弄,不知道怎么去接下一句话,尴尬地盯着油光的菜来抱歉刚才的失言。

我也无法想象外婆年轻时经历了怎样的颠沛流离,青年时爱上了怎样的男子,对爱情怎样的憧憬以及怎样的失望,像我们一样追逐着怎样的梦想,经过了怎样的苦难与屈辱,看过了怎样的人事变迁,到最后又如何爱上了油嘴滑舌的外公……一个女人收敛了一切的沉默,旧时代的封建思想造就了心酸与煎熬,把苦难的一切酝酿成冷绿的草,不再勃发却沉稳扎根,优雅成熟的女性气质外露无遗。

又仿佛是中国旧时代女性的缩影。

作为正值风华正茂的后一代,我可以从原始的土地上捡拾到这样人性本质的碎片。老土地和旧时光,终归是要和某些人联系在一起的,不然这一切的缅怀都失去了意义。

后来叔舅们把外婆一家接到了城郊,如今的老村他们已经很少回去了,可毕竟是注重家规祖制的老人,每年秋收的季节还是回去和当地的熟人一起谈论今年粮食的收成。每年年夜饭还是在城镇里吃,走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外婆目送的身影。她老人家视力不大好,体型已有微胖的老态,我可以隔着几条街道都可以听出她看不到我们时茫然而惴惴的心跳声。面前是在黑夜里黯淡却独秀璀璨的霓虹灯,车轮胎的摩擦声在胶凝的空气里划破寂静,偶尔一两声猫鸣犬吠仿佛鬼魅。灯火阑珊,外婆扶着一根废弃的电线杆子,仿佛靠着当年那棵老榕树。

是什么样的罪孽由内而外地瓦解了她最初的理想主义?是什么样的现实粉粹那份美好的浪漫?是什么样的苦难消磨了面庞的棱角?当流水亲吻过光滑的大理石板,日久天长,谁知道上面的皱褶与裂痕又是谁的无可奈何?

这一切都无从可知,这一切都不可计较。

像是垂暮的夕阳,转身只可撞见黑夜,永远不可能碰面朝阳。

它朝阳过么?在那一个又一个黑夜后的白昼,那一个又一个白昼前的黎明。唯有黑夜中飘荡的鬼魅诉说着这有始无终的过往。

它不是它么?它不是自己么?夕阳同是垂暮,垂暮却属于黑夜。同时拥有一个本身却挂在不同颜色的天空。它是它自己,于是它是它自己。(一直都是?)

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无从可知,这一切都不可计较。我希望如此。

我不由自主地担心,担心这株野草失去了大树的庇荫在城市的雨水下千疮百孔。可我知道这都是徒劳。

只是希望在来年的春暖花开里,这株野草依然在高墙的旷野下盛放得赤裸裸。我循着这土地,依旧可以找到迷失在荒漠里的影子,知晓她原来一直都在,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眺望,归去同一。

我想是了。这茫茫红尘中,外婆她大概就是这样一种人,在坎坷的田垄上走的久了,也可以很坦然地走在大马路上。

野草

文/周火雄

就这样,以匍匐的姿势,紧贴在黄土地上,头颅低垂,形象卑微,风来了,你点头;雨来了,你点头,霜雪来了,你还是点头。

似乎注定成为别人的陪衬,以卑怯映衬别人的尊贵,以胆怯映衬别人的高傲。鸟儿啄食你,羊儿蹂躏你,就连狗儿,也在你的身上便溺。

于是,一次又一次,我想,你该是不得志的一群,内心苦楚,眼含泪水,一腔怨愤。于是,在我的书桌上,你被浓重的墨水勾勒成憔悴,勾勒成仓皇,勾勒成漫天的悲怆。

轻轻走近你,是因了莫名的怜惜。

当阳光洒落,当风儿吹面不寒,当我的脚步亲吻这片黄土地,苍天,我看到了什么?草叶青青,纤尘不染,滚圆滚圆的露珠遗落在叶面,而花儿,蓝幽幽的花儿微笑着荡漾在碧波上,是的,那是一片碧波,青青的草儿构筑的碧波,它们海洋一般托起星星点点蓝蓝的花朵,仿佛安静的湖水托起深色的樯帆……

我忽然满面羞涩。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静静地绽放生命的原色,使之成为本色的风景,那该是怎样的胸怀和定力。

安静坦然,顽强不息,无欲无求,原本就是一帧素雅,更是一种美德。于是,当我再次拿起画笔,宣纸上竟然是葳蕤蓬松的一团,慢慢地,它洇开来,花儿一般,捧出盈盈一笑。

雪莲花与野草

美丽的雪莲花,你在冰雪即将融化殆尽时绽放。用你的美丽点缀万物萌生前的山坡;用你那顽强的精神·倔强的性格唤醒了沉睡的大地,带来了绿色的生机。

可真正的春天到来时,却不见你的踪影。你没有感受到夏天的温暖,更没有分享到生长的快乐;你没有看到五彩缤纷·硕果累累的金色时节,更没有体会到成功的喜悦;你没有接受过冰天雪地·寒风刺骨那真正冬天的洗礼,更没有意识到四季有比你绽放时更残酷的季节。

你很强势,可你为何不待春天与百花争奇斗艳;为何不融于生机勃勃的万物之中?是你不屑一顾,不够自信,没有包容之心,抑或自以为是?

不要为你所谓的精神和个性而骄傲,更不要为你的经历而懊恼。因为你的坚持,你便劳多获少·身心疲惫;因为你的不变,你把一切长久·美好的事物都留给了野草。春·夏·秋·冬,你只享受到了初春的寂寞与无奈。

在你绽放时,野草也消无声息地在崭露头角;在你凋谢时,野草已用生机盎然的绿色把大地装点。虽然它没有你美丽,但它是大地的襁褓,它是生灵的食源,它顽强地走过春·夏·秋·冬。

他无怨地成就了春天;他谦逊地接受了夏天。他欢愉地收获于秋天,他温柔顺从地沉睡于冬天。他适应任何条件与环境:山坡·洼地·溪旁·石缝。他,野草,才属于大地,他才是大自然:伸屈有度,绵绵不息。

雪莲花,如果你已悟有感,那你就尝试慢慢改变,慢慢地进化吧!

野草与兰花

文/李永斌

门前左侧有堆杂草,春夏茂盛,秋冬枯黄,有碍观瞻。开水烫、农药杀、连根拔,均不奏效,反而愈发郁郁葱葱起来,索性不再管它。后来听从朋友建议,于门前右侧种了几株兰花,虽不是珍贵品种,但开起花来赏心悦目,直接抵消了对面野草带来的厌恶感。

于是我对兰花小心呵护,视若掌上明珠一般,定期施肥浇水,修剪残叶,有时还跑到养花高手那里去求取真经,甚至还讨到了“祖传秘方”。然而没过多久,兰花不但花开得越来越少,还渐渐打起蔫来,没过多久,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彻底死去了。

按说阳光充足、百般呵护的兰花不该这样匆匆夭折。再看左侧那堆杂草,虽经风吹雨打、人为“虐杀”,依然生命力顽强,长势喜人。那绿油油的模样,让我第一次感到了它的可爱。

忽然想到教育孩子也是一样,一味宠爱实为加害,稍微让孩子经历苦痛风雨,在成长中遭遇摔打,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有炙热,我有紫苏

文/刘玉兰

南方的夏,是个让人爱得痴迷又恨得牙痒的季节。

有人爱夏天,瓜果飘香,菡萏垂荣,萤火飞花……而另一厢,炙热如火,似不速之客,不管不顾扑将过来,烫你个没商量,令人尴尬又无奈。

没人知道,夏之于我,每每都是要鼓足勇气,才能安然度过。尤记得小时候捂出一身痱子的难受,青少年顶着烈日劳作的辛苦,中年后空调吹到颈脖酸疼的无奈……有时候会异想天开:何不将夏掰成两半,各取所需,一半给喜欢它的人,尽享“热”情,另一半给讨厌它的人,避暑独处?明知不可为,于是退而求之,自备纳凉藩篱,练就心静自然凉。

偶尔赤脚踏在炙热的乡土上,在房前屋后寻觅食材,愉悦冲淡了脚底的不适。折耳根在屋檐下的水沟蓬勃生长,一片绿茵,掐下它的嫩芽凉拌,解暑又消炎,是我最喜欢的。混杂其间的,有如苋菜一样的稀罕物——紫苏,突然冒出来,给人猝不及防的惊喜。紫苏,极美的名字,如诗经中曼妙的女子般,羞涩紫红,香气馥郁。相传华佗采药时,见一水獭吞吃了条鱼中毒,肚胀如鼓,显得很难受。但等它爬到岸上,吃了些紫色草叶后便没事了。于是他给草叶取名为 “紫舒”,即紫色的令腹中舒服的草。后流传日久,渐渐变成“紫苏”,大概是音近的缘故吧。

“海棠花下生青杞,石竹丛边出紫苏。”想起宋代汪元量的诗,紫苏在眼前一下子入了画,你看它,青紫渐变,色彩神秘,随性生长,低调圆融。像画家笔下丢下的一粒“种子”,放在哪儿都能入眼,幽香宜人。更让人欣喜的是,当你需要时,随手掐几片叶茎,用以解表散寒、行气和胃,药到病除,故颇受古代医神、医圣的青睐。明代李时珍曾记载:紫苏嫩时有叶,和蔬茹之,或盐及梅卤作菹食甚香,夏月作熟汤饮之。小时候生病,小孩捏着鼻子灌紫苏汤是常事,如今,用它来凉拌清暑,平添乐趣,冲淡了夏的苦味。

我边掐边寻,惹得邻居大嫂近前打趣,先是惊讶地“噫”了一声,后忍不住问:“这东西也能当菜吃?”我蹲在沟边点了点头:“嗯,好东西呀,凉拌很好吃。”她摇摇头,笑着揶揄:“城里当真是没什么吃的了,农村的野草也成了山珍海味。”我也笑笑,附和:“还真是野草味香呀”。摊开掐过紫苏的手,不仅染上淡淡的紫色,更有一股扑鼻的浓烈的香,与折耳根的土腥味交织在一起,鼻尖就有了安静祥和的乡土味儿,从远古至今,聚神提气,带劲得很,熟悉又难忘。

都说,时光荏苒,荏苒就是紫苏茂盛的样子,作为野草的紫苏,春生冬谢,年复一年,它的平和与圆融的性情,与夏的炽热、躁动相佐,自带和谐亲切自然气息,入眼入画,你若随意一唤,心底便生柔软芬芳的诗意!

我特意挖了几棵,栽在城里住处的阳台上,有了它的陪伴,这个夏天,你有炙热,我有紫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