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文章
故乡文章(精选20篇)
故乡那棵大榕树
文/梁時
故乡那棵大榕树,少则有两百年,多则上三百年。我爷爷在生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关于这棵树的年龄。祖父说他也像我一样问过他的爷爷,那就是我的高祖。不用再问了,我从爷爷的话里已经获得了要想得到的信息,已经知道了故乡的大榕树在我的高祖那个年代就生长在村子前面了。啊!那是一棵饱经风霜的树。我在想:还是一棵见证每个时代变迁的树啊!
大榕树的树干很粗,要十来个小孩手拉手才能合抱住它。它有五个很大的分枝,分枝又长出很多细小的枝丫,枝枝相互交叉,密密麻麻,树叶是一层盖一层,生长得很茂盛。我看着大榕树,想到这不像村子的人吗?一代接一代,繁衍生息,形成一个庞大的体系。
大榕树的枝叶虽然长得很茂盛,但由于岁月不饶人,以及它超负荷的传承,已显得老态龙钟。树干的皮老得脱落,有些枝丫也因衰老枯干腐朽而折断;树叶到了季节转换时,也纷纷扬扬飘落。我看着,伤感心中暗生,轻叹物是人非的世间变化。人的换代,不像一片片飘落的树叶吗?更新是衰老的生命的告别,是宣告另一个生命的诞生和成长的开始。
大榕树给予我小时候的快乐,好像它长得很深的根一样,深深埋在我的心里,甚至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每一根肋骨,都像大榕树的根。记得小时候,我和村里的小伙伴很喜欢攀爬大榕树,每天至少一次,攀爬大榕树仿佛攀爬一位慈祥的老人一样。大榕树一点都不生气,默默地忍受顽皮的嬉戏。我想:大榕树不但不生气呢?它还乐在心里。
大榕树不单给予我快乐,同样给了村子里每一个人的快乐。每当炎热的夏天到来,老人、青壮年、小孩都来到大榕树下乘凉。老人说古道今;青壮年有的下棋,有的敞开上衣,露出不雅的在劳作中被太阳晒黑的皮肤,享受着大榕树给予的凉意,一副悠然无忧的神情写满在一张张的脸上。小孩子爱追逐,爱嬉戏,流露一种天性自然的现象。鸟儿也不约而同或相约结伴而来,来的鸟儿有八哥,有喜鹊,还有一些我至今也不认识它名字的鸟儿。它们都不甘落后,都喜欢热闹。此时,此情此景的大榕树,树下的热闹属于人们;树上的热闹属于鸟儿,互不干扰,和睦共处。这好生的热闹,教我至今念念不忘。
我离别养育我长大的家乡已经十多年了,家乡渐渐演变成了故乡。在我的心头里,真不知是喜还是悲?总觉得人生是如此,聚聚散散,离离合合。各种不同人生的际遇,都是悲喜交集的。
大榕树下设有一个神坛,是土地神。村子里的人,每逢初一或十五,都置香烛供品拜祭。过年过节或有喜事,更是隆重,香烛烟缭绕,鞭炮声响个八里十里内外,简直惊天动地。这份喜悦,生怕别人不知道,生怕土地神不知道。不管是喜事,还是村中某位老人仙游去了,也没有忘记告诉土地神,让它见证,让它做记录。其实,有没有神,我不去考究,只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村子里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在大榕树下设了这个土地神。我想:旨意是告诉村里的人不要忘了大榕树给予人们的快乐,更在提醒村里的人不要忘了种树的前人。正所谓“前人种树后人凉”,这句话至真至理至性至情。前人给予后人的福荫,怎可忘记呢?这样去想,村里的人对土地神的拜祭,对大榕树的拜祭,其实不但不是一种封建迷信,而是一种不是很高格调的对先人纪念的活动。
大榕树好几次都出现在我的梦中,比起我童年在树下玩洒的时候,变得苍老。如今大榕树成了一个孤独的老人,因为村里的人们一年四季都不到树下谈天说地了,鸟儿也没有了。只有一点点的热闹,也要到过年过节,或遇喜事,或逢初一十五的日子。不过,大榕树没有去苛求,它总是默默地守护着村子,又总是默默地见证村子里的每一件事。
故乡的大榕树,在我这个客居他乡的人的心里。虽然渐渐有些陌生,但它给予我的恩典,我永远熟记在心中。
2011、11、07
切切游子意,依依故乡情
文/雨袂独舞
于游子而言,人世间,最觉亲切的永远是故乡的那一缕乡音,最是依恋的永远是故乡的那一份乡情,最感温暖的永远是家中摇曳的那一盏灯影,最为难忘的永远是妈妈站在村口遥望的身影。
--题记时光,如流水般潺潺而过,新春的脚步带着一路的风尘姗姗而来。北风紧吹中,年味越来越浓,几乎每个身在异乡的游子,梦里梦外对于回家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了。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对于漂泊的游子来说,故乡,永远是一帧珍贵的水墨丹青画,永远是心灵依靠的温馨港湾。走过山山水水,走过流年岁月,游子的跫音无论落在何处,那一缕心头萦绕的乡思从不曾有半分的消减。故乡,是一根无形的线,不管游子走多远,游子终究离不开它的牵绊,躲不掉它的牵引。当雁字回时,当月上柳梢头时,当风起、雨落、雪纷飞时,游子的心,总是一次次向故乡的方向飞去……季节更替,经年岁月如风,渐行渐远。然,游子思乡的念头犹如青藤一样爬满心头,那一抹眷恋的情怀,若水草一般在心湖里蔓延,日夜招摇。无论是在潮涌的人群中,还是在灯红酒绿处;无论是在推杯换盏间,还是在幽幽独处时,游子的耳边总有故乡依稀的呼唤。因为心有故乡,所以游子心中总有一份淡淡的惆怅和一份切切的期待。
悠悠天宇旷,浓浓故乡情。当缆绳轻解,荡舟离岸时,游子身后留下的又何止是一串串涟漪?当汽笛长鸣,车轮滚动时,游子身后留下的又何止是一声声呼喊?或许,当游子的强颜欢笑在转身后化成热泪暗涌时,思念便已成灾。
远离了故乡,游子才明白,原来,故乡的鸡啼、犬吠、蛙叫、蝉鸣都是歌。
远离了故乡,游子才明白,原来,故乡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皆是情。
远离了故乡,游子才明白,原来,母亲的唠叨里全是温暖的情愫,父亲的沉默里尽是无声的挚爱。
远离了故乡,游子才明白,原来,不管故乡是高楼林立,还是一马平川,故乡永远是自己心中最美的原风景。
远离了故乡,游子才明白,原来,哪怕全世界把自己抛弃,故乡依然会以一种等待的姿态盼望自己的归来。
无论在哪里,游子总觉得故乡的饭菜才是最有味道;无论在何时,游子总觉得故乡的云烟才是最有风韵。无论走向何方,故乡那青青的麦苗、红红的辣椒、高高的草垛、矮矮的篱笆、袅袅的炊烟,以及农人的烟袋、牛娃的牧笛、和蔼的乡亲、儿时的玩伴总飘忽在游子的眼眸里,思绪里,挥之不去。一路走,一路游,时光,老了容颜,厚了思念。
很多时候,白日,望着天边的云彩,游子总不由地低唱《故乡的云》;很多时候,夜里,望着星空,游子总不由地轻吟“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走过了季节的飘摇,终于,游子懂得了,李白的《静夜思》是系着浓浓的乡情,孟郊的《游子吟》是系着深深的亲情,张籍的《秋思》是系着厚厚的思情。
记忆中的童谣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飘散,而故乡的方向总有个声音在深情呼唤:“归来吧--远方的游子!”走南闯北,一路风尘,故乡,很远,也很近。
春、夏、秋、冬,无论哪一季,只要游子撷一缕故乡晚风的轻柔,牵一缕故乡月亮的清辉,便能守得心中乡音迂回,调动幸福的节奏,让心灵温暖次第。也许,故乡没有山珍海味,但永远有热菜,热饭,热汤,热被窝。不管游子是衣锦还乡,还是行囊空空,故乡永远会张开双臂,迎接游子的归来。
人生千灯万盏,不如故乡青灯一盏。故乡,从来是游子幸福的原动力,是游子的生命之根,是游子灵魂的栖所,只要有故乡温情的注视和等待,再冷的冬季游子的心也不会寒凉。正是因为有故乡的牵挂,所以,游子漂泊的心能得以温润和慰藉。几多风雨,几多沧桑,无论游子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故乡永远都是游子心中最眷恋的地方。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游子习惯把故乡默念成诵。在心里,在梦里,游子已把故乡定格成永恒。任岁月怎样流逝,任时间怎样变迁,那一份乡情,那一份乡恋,都会是游子一生的珍藏,永不会淡去。
世上,还有什么能比父母的根根白发有着更多对游子的牵挂?还有什么能比亲人的声声“保重”有着更多对游子的祝福?电波传音,短信送情,遥遥相望间,游子的心早已插上了翅膀,飞在了故乡的原野上。当故乡的爱如舟楫划过异乡的暗夜和黎明时,游子便感觉到了风也柔柔,情也暖暖。
于热爱故乡的游子而言,故乡,是一首吟不完的诗,填不完的词,谱不完的曲,唱不完的歌,人世间,任何地方都无法与之媲美,任何东西都无法将其替代,任何距离都无法将其割舍。
常回家看看,这句话既是故乡的召唤,也是游子的心声。纵然山重水复,纵然烟渺雾茫,一种乡思,不关寒暑、不关悲喜,只在山水云雾间含露染香,婉转成歌。游子,是凡夫俗子也好,是达官贵人也好,故乡从来都是一视同仁,永远以微笑相迎。海角天涯,故乡永远都是游子割不断的牵挂!
倦鸟会归巢,落叶终归根,远方的游子啊,别太委屈自己,别跟自己过意不去,别管自己有钱没钱,累了,倦了,想家了,就轻装上路,以一颗素简之心返回故里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请记住:你的平安就是父母的安慰,你的快乐就是亲人的幸福,你的微笑就是送给家人的最好礼物。风风雨雨,是我们生命的点缀;沟沟坎坎,是我们人生的考验。远方的游子,请把所有的负累化为幽幽吟唱,请把所有的离殇化为云烟,任其轻盈飘扬。
游子,当你踏上归乡的旅程时,你就会发现回家的感觉真好;当你踩上故乡的泥土时,你就会发现自己一定会被幸福簇拥;当你与父母执手相拥时,你就会发现自己已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当你端起亲人递过的满满热茶,你就会发现,心已解除所有的禁锢,在升腾的热雾中轻舞飞扬了……春节就要来临,游子,快快回故乡吧!那喜庆的对联等着你张贴,那大红的灯笼等着你高挂,那熊熊的火炉等着你围坐,那土制的老酒等着你斟酌,那特色的年糕等着你品尝。游子,故乡,有足够的理由让你飞奔向她。
烟雨红尘,诉不完的是乡思,斩不断的是乡情。这一程,山长水远,下一程,定是温暖情长。游子,你听!风中,有一支清幽的笛在吹起,有个声音在深情地对你呼唤:“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
故乡的水井
文/杨立谦
想起故乡,就会想起水井,远离故乡,就是远离水井,要不然,怎么会叫“离乡背井”呢?
记忆中的水井,在村西南方的山窝里。井口两米见方,井壁小石垒砌,青苔附着,如水墨画中的翠黛。井盘宽大,人们用脚踩踏将它打磨得又光又亮,两米多直径的井口镶嵌在井盘中央,白天与太阳对话,夜里邀月亮来做客。
梯形井台下有一泓鱼塘,鱼儿欢跳,惹得鸡狗们也来看热闹。井台两侧那十几级台阶,也说不出这口水井的年龄,更说不清它到底供养了多少生命。
无论严冬酷暑,乡亲们总是早早地到井边报到;不管村道多么崎岖,乡亲们也要靠自己的双肩,将家中的水缸储满。缸中清澈见底的水,让乡亲们感受到什么是美满,什么是团圆。
故乡的水井朴实无华,浑然天成。盛夏,井口铺满青苔,浓绿而厚重。劳作口渴的人们顶着烈日,蹲在井口,痛饮一口打上来的井水,如大旱逢甘霖。隆冬,井口白气氤氲,井外冰晶闪耀,井内却水清如镜,从不见冰冻。
水井是乡亲们日常生活的见证,是乡亲们的交流平台。当清晨袅袅的炊烟升起,三三两两的村民便在井台互打招呼,问长短。傍晚,日暮西沉,辛勤劳动一天的乡民,又三三两两去挑水,浇园子,洗衣服,淘洗蔬菜。水井边,男人们交流着地里庄稼的长势,锄禾田间的经验;女人们则家长里短,不时引来一阵轻松愉快的欢笑。
农忙时节的夜晚,水井边不时有搓衣声响起。白天,女人忙田活,夜里她们就借着月色浣洗衣裳。夏天的晚上,偶尔也有男人在井边用冷水洗澡,有时他们边洗边唱,在歌声中洗去一天的疲惫。他们说话的声音格外嘹亮,把整个宁静的夜晚搅得热热闹闹。
不许趴井沿边玩,这是我们小时候大人经常的告诫,但这种告诫终会被我们的好奇心战胜。我们试探着把头慢慢移近井口,顿时,在井水中映出一颗颗幼稚的小脑袋,随着水波的晃动向四处散去。
岁月无痕,人事更替,光阴不返。在时间的长河中,一代代乡亲们生于斯长于斯,生生不息的水井不但滋养了人们的生活,亦滋育了人们的心灵,历久不衰……
梨花带雨乡思愁
雨疏风骤,梨花落了一地,洁白零乱,散落在青草茵茵处。小心地弯腰拾起散乱的几点洁白,捧在掌心。花瓣儿晶莹透亮,沾满水珠……雨,霎时打湿我心灵深处芜杂而了无头绪的乡愁。
梨花带雨,雨滴梨花,风过处,梨花瓣儿扬扬洒洒伴着雨儿如雪花飘落,轻轻地铺一地洁白,如梦如醉,洁白而无声的叹息勾起看花人无尽的想念。
故乡应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时候了。屋前的那两棵梨树 也正开得洁白开得最盛吧?旁逸斜出的枝条点满了星星点点的白蝴蝶,晶黄淡粉的花蕊儿颤颤巍巍,在洁白花瓣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神采飞扬。如水月色中,满树梨花就如穿着洁白衣裳的舞女,悠扬地回转,低声浅唱,满眸子尽是无穷无尽的期盼。
梨花有情,在雨落的黄昏泪光点点,哀愁地等待着曾经的看花人出现。只是啊,千里相隔,只好寄一片相思于春风,暂且安慰一下远在他乡的看花人吧!
想念屋前的梨花,自是想念故乡的春景的。
故乡的春,浓淡相宜,热烈中带着幽静,雅韵中掺杂着狂野,清新中又尽是馥郁浓稠。
山环水绕,故乡的春天山是绿的,水儿灵动。听不完溪水叮咚声,看不尽眉黛延绵。春雨过后,远山点点,烟雾迷蒙,似是仙境中弥漫的云彩,如梦如幻,又像是某个画家笔下的山水画,清透劲骨。凝神静听,从山中传来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布谷”声,一声声,轻掠过耳际,又在山的那头绚烂了一片云彩,热闹了满山翠绿。
阳光煦暖的日子,常在惠风和畅之时与一两个好友一起,沿着蜿蜒的河流,去探寻内心深处向往的春。河儿伴着山吟唱春天的清韵,山呢,以河为腰带,在春光里精神抖擞,妩媚诱人。
最让人怀念的还是屋后山林的杜鹃花吧!四月,是杜鹃花海波澜旖旎的季节,一季灿烂,一场生命的奢华便在山林里执着而钟情地绽放。家乡人都称杜鹃花为“映山红”,由此可以想象杜鹃花盛开时的气势磅礴,意气风发,壮丽恢宏。十里花海,似蓬勃的火焰映红整片山林。凝成血,化为滋润乡亲们灵魂的一抹殷红。
花自然是野生的,它们的生命力极其旺盛,坚韧,自强不息。在贫瘠的酸性土壤里开出绚烂的胜景,尽管生命卑微,却阻止不了它们对生命本真的追求,要开就开得绚烂,开得淋漓尽致,开得气势磅礴,尽善尽美。
犹记起,常常徜徉花海忘了归路,常常在一片火红里肆无忌惮放荡真实的自己,或引吭高歌,或浅吟低唱,或放声大笑,或俯仰泪流,携一缕白云,掬一捧花香,撷一色纯净的火红,与最真实的自己相拥,与最坦荡的灵魂相约,醉倒在春光里。只是啊,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留下几声叹息在这他乡异土软弱无力地呻吟……
想念故乡的春光 !
你是我回不去的故乡
文/刘丽平
夏雨淋漓尽致的倾泻,窗外的绿荫更加碧绿而且亮丽。天空雾蒙蒙雨潸潸,那是你的泪眼么?还是那样的一如既往的柔情蜜意,风情万种。那些日子,甜蜜的,酸涩的微笑。银铃般清脆悦耳,柔绵绵爽朗的你的声音,常常在我的眼前耳边弥漫缭绕,我们沉浸在幸福的漩涡,游离于世俗与前卫的交错中。你给我的前所未有的勇气和胆量,让我在迷茫和彷徨中找到爱的方向,一牵手的瞬间,我的生活便灿烂如锦绣花园,我们亲手培植的那棵幼苗,如今已高耸挺拔,蓓蕾将绽,我真想,真想把他轻轻的托于指尖,呈现在你的眼前,而你,如今,是否高立于云端,正舒展你的笑颜,撒下祝福斑斑。我想,我想拉过你的纤指,接纳你传递而来的汩汩温情,滴滴馨香。实现我们的诺言,今生今世互相牵绊。
而今,你如此之失言,把你我隔于红尘彼岸,你悄悄潜于我的梦境,告诉我那边桃花盛开,春风拂面,杨柳飞絮依旧浪漫,你依然温婉的笑颜,甜甜的灿烂,我欲伸手,你却游离于瞬间,在我一瞬哞的时间,化作傍晚热烈的红霞,遥遥的在天边与我挥手慢慢隐于夜阑。我呼唤你声嘶喉哑,清泪盈满思念。而你却一去不复返。我恪守我的诺言,一个个无眠的夜晚,守望已被风散的爱恋。爱如此丰满而又如此孤单。
七月的风,吹出万般思恋,如盛开的花瓣片片零落,丝丝香散。游离于月华的清辉里,把我的爱恋点点唤燃。你轻轻依着我的肩膀,一声:“我爱你”,把我的生活点点置换,于是,在每一天我们相容的日子,我便暗暗告诉自己,今生今世一定把你守侯成最美的风景,和你相依相伴,直至含笑相拥,走向另一片地毯。
不经意的一松手,你却那般,那般冰冷的把我抛向孤独的深渊,还是带着那样的笑颜。在那个黄昏,正好月亮披了云霓,夜风也得了调遣,轻轻的,轻轻的把你吹向那依然鲜花烂漫的彼间,让你最美的瞬间搁浅在我记忆最光耀的空间,让我背负你的浓浓的爱恋,在这沧桑的回忆中给我以拳拳的思念,狠心的你,狠心的你让我如此孤单,若是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我一定抓住时光的利剑,用我的生命换回你给我的诺言。
没有勇气狂歌当哭,只在静静的夜晚,在你坐过的书桌前,用眼泪做墨水,用思念作笔,在心的旷野上,反复写着:你是我回不去的故乡。但见墨痕涟涟,思念团团,在夜的宁静和深邃里,彷徨低回。沏一杯清茶,穿过时空,和你对坐月下,看那茶烟袅袅,品那茶味醇香,诉说久别的凄凉,告慰对你的守望,你是否聆听我喃喃,依然微笑着回望。
时光无情,转瞬十多载,居然不能相忘,若忘,也只忘了我自己,忘了夜已深邃,忘了人走茶凉。你早已走,茶早已凉,而你常坐的梳妆台前依然馨香袅袅,丽影绰绰。思念你的夜晚,依然那么漫长,你已到达彼岸,那里水草丰美,鲜花怒放。即使风雨,也是一地繁华锦绣。我能做到的便是追赶,却无法拉住你远去的倩影,其实,你何曾兑现你的若言,你只是留下一倾酸涩的泪水,淹没我的一生。一季繁冗的爱恋,终我一生,也只有这一季的繁华,由胜而微,瞬息而已。
回忆若能挽回失去的时光,我宁把自己做成扁舟,在回忆的长河,顶风冒雨,把你一点点捡拾,还原你的气息,握住你的温度,留住你的铅华,守住你的诺言,生生世世相偎相依。而如今,你陷我于孤独凄凉而不回顾,你是我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故乡的月亮
文/李春寿
自从双亲离世以后,多年未曾回老家衡山县萱洲古镇了。工作岗位调整后,偶得闲暇,我带着妻子回到50多年前生我的家乡小住几天。今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入夜时分,我们迈步在静谧的母亲河湘江河堤,不时与劳作归来的人们点头招呼,垂柳依依,清风徐来,沁人心脾。这山、这水、这草、这木、这人依然亲切无比。妻子油然而感:过两年退休了,我们还是来这安度晚年。这里没有喧嚣,远离灯红酒绿,没有名利的争夺,只有清风和如银的月色自然、纯朴。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李白的诗句勾起了我儿时在萱洲生活几年的记忆,孩提时代的生活历历在目,当太阳落山时,父亲便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在湘江河里洗澡、戏水,碧绿的江水,鱼翔浅底,也许是这样的潜移默化学会了游泳。吃罢晚饭,父亲便拿出凉睡椅、凳,拿着蒲扇,在门外的石板路上纳凉了。这时与父亲并排而睡,才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赏着月色,看看静静的河水,父亲还讲起了自己的小故事:“文化大革命”初期的一天,萱洲“湘江风雷”造反组织一名骨干找到我家说:“李师傅,今天下午去中学批斗‘臭老九’。”父亲一听,说:“我下午要打铁,再者是我崽女的老师,教他们学文化,我们无冤无仇,我不会去。”因父亲是正宗的“工人阶级”,这名骨干也只能悻悻地走了。生活中的父亲,经常念叨的是:吃不穷,穿不穷,没有盘算(计划)一世穷。于是,每天省出一把米,度过饥荒的岁月;带着红薯去工作的铁匠铺借着炉火烤熟后,捎回家解决一家老少7个人吃饭的问题,让我得以在这纯净的月色中安然进入梦乡。
斗转星移,父亲离开我已整整十年,也是我“子欲养而亲不待”懊悔的十年。细细品来,他曾经讲述的“小故事”却折射出“大道理”,不以恶小而为之,行事有计划、有安排,厉行节约、勤俭持家,这些耳濡目染也影响了我。
一弯湘江月,千年古萱洲。洗尽铅华后的湘江,与月色交欢,粼粼月光,粼粼波光,犹如一面镜子,映照出故乡月亮白银般纯净的脸,珍爱无比。人世间虚虚实实、浮浮沉沉、舍舍得得,都被这皎洁的月色所湮没,重新赋予了一种极致、优雅的美,绵长、浓郁的情。
伫立古渡口旁雅闲阁门前,凝神远眺,湘江之水蜿蜒北去,流入浩瀚洞庭,转入滚滚长江,将自己的柔情铁骨融入无垠东海,那边的月亮,有故乡的月亮美、有故乡的月亮洁白无瑕么?
桃
文/补色
故乡的老宅后面,我栽种了一棵桃。
那时尚幼,偶然看见路边野草丛中有一棵桃的幼苗,很是惊喜,于是拔出来栽种在房子背后。
担心被其他的邻居孩子看见挖走,我把桃栽种在房子背后一处很僻静的地方,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每天都去看这棵桃,每天都去。看着看着,后来它真的就长大了。
有一天父亲说,那里什么时候有了一棵桃啊?居然开花了。母亲和姐姐都过来看,都说不知道噢,好奇怪的。我没吱声,心里美美的。
其实,那个地方很不适合桃的生长,很小的一块土,比手绢大不了多少,土又薄又贫瘠,后边是一个很陡峭的石谷子坡,前面是一条水沟。
邻居家请人在嫁接桃,我鼓足勇气对嫁接的人说,我有一棵桃,能帮我嫁接一下吗?嫁接的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了我一眼,忙碌完毕后随我来到屋后,一声不响的嫁接,然后一声不响的走了。
我照例每天都去看桃。
嫁接有好几个芽苞,最后只有一个芽苞活了下来,非常柔弱,抽出细小娇嫩的枝弱不禁风,哆哆嗦嗦的在风中摇曳舒摆,看得我既担心又开心。
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同邻居的桃比,一看就是一棵病桃,嫁接的枝桠长在一个不合适的部位,让整棵桃看起来有些倾斜扭曲。但它实实在在的在生长着,虽然有些落寞有些孤僻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花开的时候,稀稀疏疏的枝条上扎满了粉的红,虽说不像别家的繁华簇拥,但也有蜂蝶在萦绕,于僻静的一隅,倒很有唐诗宋词的意境。石上碧痕苔弄绿,枝间桃色花自芳。
后来,我离开家乡。
有一次,母亲打电话说,今年桃花开的最好了,粉嘟嘟的。
有一次,母亲打电话说,桃结了果子,又大又香又甜,比邻居的好太多。
我知道母亲说的都是真的。
再后来,故乡老宅被拆掉,我不知道那棵桃是如何安置的。我回到故乡老宅的地方,桃是不见了,宅基地早已被野草线蕨占满。
他乡的桃看看就要开花了,我的那棵桃,总会花开在记忆的最深处,从故乡要异乡,从少年到白头。
桥下花开
文/若尘
北二环的立交桥下,迎春花金灿灿次第开放,白玉兰洁白的花瓣迎风起舞。
任谁喜欢不喜欢,都在那里,散发着春的信息。
清明将至,计划后天扫墓。梦里常常出现的祖父母,可是在盼望我回家的脚步?祖父母安息的梨园,是否梨花似雪?熟悉而又陌生的故园,是否记得漂泊在外的游子?给予我无限温暖和关爱的亲人,是否健康如昨?儿时的伙伴,是否还有年少时亲切的笑颜?……
每次返乡都有如斯的彷徨,朝朝暮暮都有变化的故乡还是那个故乡,又放佛不是那个故乡。
想知道长眠的母亲生于何年卒于何时,不知道问谁,怕招引亲人不期而至的哀痛。陌上有哪一朵花儿,是为她而开?
故乡的原风景
文/浅月若寒
有一种深情,每当提笔,便有一种刻骨的思念于指尖凝绕,顷刻间,熟悉的画卷铺展开来,那便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有一种眷恋,每当触及,便有一种同根的情结在心底滋长,落墨处,倾情的声音悄然奏响,那便是我灵魂归依的故乡。
--题记
[一]乡景
故乡的风,有一种怡人的醉;故乡的景,有一种沁心的暖。
烟柳长亭,小桥流水,暮霭斜阳,秀山明光,这鬼斧神工般的大自然是无法比拟的美,相比而言,具有乡土民情的故乡则是另一种不可言说的美,这美中透着醉,醉中含着暖。
清晨,当晶莹的露珠还在沉睡,温和的朝阳已悄然升起。几缕阳光照进小屋,我慵懒着起身,出门,享受晨曦的融融和煦,伸手,仰面,仿佛一个稚嫩的孩童,渴望阳光把我拥入怀里,原来,乡村的早晨这么美。
转眼间,已是金秋十月,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大约五六点钟,家家户户已整装上阵,带着工具去田间劳作,车声、人语相交相容,炊烟、薄雾相携相映,好一个美丽的晨!
去田里走了走,感受一番大自然的气息,没有钢筋水泥,这里的土地是季节的使者,春来播种秋来收,雨雪霏霏还依旧。季节的更迭,生命的交替,酝酿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魂灵,饮水思源,还要归结于这片土地;没有车马如龙,这里的空气清新自然,无污染,置身田间,嗅到的是稻香,望见的是麦黄,忆起的是童年时光,年华未央,我却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最是喜爱乡村的夜,你看,临近傍晚的霞光里,落日余晖笼罩下的乡村由内而外透着一股亲切的温馨。袅袅炊烟,薄纱轻漫,淡月初升,星光璀璨,万家灯火,燃起一阵阵乡味,没有山珍海味,品味的是纯天然的鲜美。
夜渐渐深了,此时,喜欢独自行走在柔和的月光下,赏星望月,捻字深思,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飞过,我的目光便离之不去,那点点绿光,虽弱,却为这片夜色增色不少。夜晚独有的静谧,使我整个地倾陷,我爱这片月夜,因为她属于故乡。
[二]乡情
说起故乡,总是与亲情有着不可密分的关联,这又该回溯到了童年。
我对童年的记忆并不十分清晰,甚至脑中存留的片段也已破成碎片,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回忆。小时候,我是在奶奶家长大的,所以对于故乡的眷恋更多的是奶奶家的大院以及门口奶奶熟悉的身影。
长大以后,在外地求学的日子里,这一幕场景更是我思里念里梦回的归宿,对于亲人的想念,却只能一支素笔,一案墨砚,书写千丝万缕。
小时候,盼望长大,长大后,回忆童年。也许,人生本就是一个圈,无论走得多远,总要回到原点,转一个圈,落叶归根,却只剩下厚重的思念。
小时候,孩童的我们总要跟随家长去地头农忙,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地如此,因此,年幼的我们也都是劳动力,不敢喊苦,不敢说累,只是一心盼望着长大成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如今,工作以后,每次好容易归家,爷爷奶奶却再不使唤忙活,而这些年过去,他们依旧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望着满院的秋收作物,一种感慨涌上心头,这正是小时的场景啊,只是年华老去,心中更多的是叹息。若,多年以后,人去楼空,此时的我,又该拿什么来纪念我此刻的喜与悲?
亲情如粥,没有惊天动地的举动,没有轰轰烈烈的话语,只在一粥一饭间,一行一动里,感受着血浓于水的温情。
有人说,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是不可多得的缘分,那么能够成为一家人,又该是多么深厚而又奇妙的缘分哪!是啊,亲情永远是我最深的牵挂,故乡的亲人永远是我割舍不去的灵魂归依。
[三]乡愁
回首往昔,故乡旧景仍在;放眼未来,家乡新貌可待。
与故乡的情结已有二十余载,亲眼见证了故乡年复一年的变化。素来以务农为生的人民,年轻一辈的都外出务工了,家乡多是老人和孩子。最大的变化要属房屋建筑了,小时候,家里住的是用石头堆砌的平房,还有的人家是泥土砌成的茅屋,大都是这种简便式的住房,而至今,每次回家,都看到家家户户盖起了楼房,有两层的、三层的,用的是水泥,贴的是瓷砖,不仅是为住宿,也考虑到美观。
还有,家乡的路,从泥土铺成的田间小径,到水泥铺就的马路,因此,乡亲的交通方式也由从前的自行车演变成现在的电瓶车,通往集市的路,很少再有人步行。
说到生活方式,人们去购物手里拎着的也不再是布袋、篮子,而取而代之的是购物袋、礼品袋。
随着冰箱、洗衣机、热水器等的普及,方便了千家万户,使得老百姓也渐渐步入发展小康的道路。
听说,国家正大力推行农村拆迁的举措,也许,不久的将来,农村也走向城市,散落的房屋建成了小区,崎岖的乡路铺成了公路,田间地头也都改造成了各种娱乐休闲设施,引得城市流向农村,形成农村发展成城市,城市又带动农村的新局面。也许,那时的农村已不是本真的农村,而是一座具有新生命力的城市,而这是一种得到还是一种失去呢?
农民过上好日子,是每个农村人都盼望的,然而,当城市的步伐踏入农村时,那一切自然的东西也都不复存在。
鲁迅先生曾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当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多的不仅是路,还有污染和破坏吧。更加可贵的是农民身上多独具的质朴、务实、勤劳的品质,也许,亦会随世俗利益的眼光流走吧。
然,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我对故乡的情怀是永远也抹不去的,铭记此情,至死不渝。
执笔凝情,最是不忘故乡的原风景。
广州——我思念的第二故乡
文/邓永金
在多数西南地区人的眼里,广州给人的印象可能就是一座打工的城市,我们贵州人去广州打工,就称“刹广”。然而我却不一样,广州是我的第二故乡,曾经我最想离开的城市,如今却再也回不去的城市。又到一度“八一”前夕,每逢这个时候,我就会更加思念羊城广州。
魂牵梦萦的思绪再次回到2003年的冬天,那年我刚好18岁,怀揣着人生的梦想,带着父母的期盼,背井离乡,从贵州遵义兵站踏上南下的绿皮火车。军列所到之处,都是天南地北没有军衔的新兵,我们相互挥手致意,刚出站,就能看到广州站标志性的八个大字“统一祖国,振兴中华”。广州是南粤兵城,在这里接新兵的陆海空军车占据了整个火车站广场,三军纠察纹丝不动,屹立在火车站各通道进出口,这阵势就是我对广州的第一印象。出了站,就登上了“空J”开头的军车货箱,经过一段段繁华的路段,便到了白云山新兵集训营。一位广西北海籍班长把我领进了他的班里“新兵六班”,从这里开启了我的人生磨练,那时的我们没有军衔,每天就是各种队列操练,5公里长跑。训练场的队列、爱训人的排长、炊事班的馒头、营房前的榕树、除夕夜的狂欢,所有的回忆我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在这里我从一个懒散慢的青年磨练成雷厉风行、站如松坐如钟的战士。
既短暂又漫长的三个月结束了,全营新兵列队在大操场集合,等待分配下连队。此时的我们也是极为焦虑,不知道自己分配到哪个连队,一切只有听天由命,当军务参谋喊出我的名字,并报出分配到的连队时,我终于松了口气,心头的悬石才落了下来,分配到驻地在越秀区黄花岗的空军某部。
新到老连队,这里显然没有新兵连的那种紧张气氛,老兵对新兵的态度,也要和善许多,生活标准也明显改善,我们的饭量也没有新兵连那么大了,可能是体能训练的减少,饮食向少而精开始转变。我所在单位是专业技术性单位,体能训练不是很多,但是专业技能的训练要求很高,我从事的专业也是对空专业,手中的武器也是键盘鼠标,业务范围既对空也对海,与其他岗位唯一区别就是24小时轮流在岗。南疆卫士责任重大,任何空情都要紧盯细查,工作中丝毫不能大意,任何疑点都要查明弄清,任何空情都要处置果断。忘不了第一次处置敌机空情的紧张气氛,忘不了第一次保障重要空勤的自豪感,忘不了第一次目睹指挥室首长镇定自若、千里外歼敌的决心和信心,忘不了第一次与1号专机机组通话的优越感。
我在这里度过了南方酷暑的夏天,度过了最难忘的两年,我把我的青春年华都放飞在这片蓝天,只为守卫祖国壮美空天。人生有此经历,能使人在逆境中更易生存,这是我在地方工作后深有的感受。多年后,我也曾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无一例外,我都选择乘坐民航飞机,而且选乘南方航空,在8000米高空上,能够更近距离的感受这片蓝天,能够更佳视角的观赏曾经守卫过的壮美河山。我知道,我曾经的岗位可以通过我曾经的屏幕,看到我所乘坐的飞机信号和适时飞行状态,因为那时的我,也曾无数次的幻想如果我在屏幕里的那架飞机上是什么感受。
广州,一座超大的城市,一座美丽的花城。现在,每听到“广州”一词,一种温暖,一种感动,油然而生,因为这里是我实现人生价值的起始点,铸就了我钢铁的毅志、凛然的气质、豪爽的情怀,挺拔的军姿,从稚嫩走向成熟,从依赖走向独立,我发自内心的感谢老部队。我的第二故乡承载了我太多的情感和回忆,曾多少次出现在我脑海里,出现在我的梦里,铭刻在我的心底。虽然我已过预备役的年龄,但是倘若有一天国之有难,还需我等老兵归来,一声令下、赴汤蹈火,即便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作者:邓永金
大地回声
文/萧习华
从外地坐长途车回到镇上,回老家还要步行十五里山路。多年前,春节期间回老家,记得我儿子才一岁多,我和妻子轮换抱着,翻山越岭,大约走了两小时,就看见家乡的河了,到家只剩两三里路了,就准备在前边的曾家石梯子歇息一下。过去这条路我常走,特別是在镇上读高中的两年,每周都要走一个来回,必须回去拿粮食,从家里背一背篼红苕,爬一个坡才能到半山腰,长长的石梯路,气喘吁吁的。因为这里姓曾的人多,就把这地方叫曾家石梯子了。乡亲们到镇上赶场,一般都会在这里歇气。有半人高的不规则的大石墩,既可以坐,也可以放置东西。我每次走到这里都要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一歇,站在那里能看得见河水,那时河里还在行船,能听得见船工号子……
快到曾家石梯子时,妻子不慎跌了一跤,把抱着的儿子抛出去一两米远,儿子受到惊吓,哇哇大哭。妻子的脚扭伤,走路一拐一拐的。我背着东西又抱着儿子,儿子不要我抱,在怀里蹿,哭得很起劲,汗水都挣出来了,歇斯底里的哭声传得很远。我们在曾家石梯子借机休息一下,心里赌气,既哄不住小儿就让他自个哭吧。
这时从不远处的坡下面人家传来一个老太婆大声吼的声音:你们年轻人要想法
把娃儿哄到,喝了冷风,你们两个晚上就别想睡觉了!这话明显有责怪我们的意思。她家的狗大概也因为老人不满,直朝我们狂吠。歇了一会,见儿子哭势减弱,我们走下坡去,见一老太太在她房前的地里做事。她见我们,还在说:你们年轻人不耐烦,娃儿哭要哄到起嘛,喝了冷风要生病。她接着又问:你们到哪家去走亲戚?我认识这位老人,她是我奶奶辈的,我称呼了她。我说:回家。她问:你是哪家的娃儿?我说,您可能不认识我。我说了我父亲的名字。但我父亲死了二十余年了,父亲死时三十三岁,当时我才四岁,不知她了解不?她说:晓得。她说我父亲是个好人,当村干部做了很多好事。于是她放下手里的活,喝住还在叫唤的狗。忙说:你们到家坐会儿,歇歇,喝口水再走。
只走一二十步就到她家。她忙着端凳子,忙着用袖子拂去凳面上的尘土,忙着递水杯。接着又哄我儿子,老人家有经验,逗几下儿子就不哭了。她家的狗和鸡,在我们周围游走。儿子见了狗和鸡高兴。于是我们拉了会家常。她说我父亲是个好干部,可惜死得太年轻了。我在幼年时,经常听乡亲们说我父亲是个好人。由于自己太小,无法知晓父亲的怎么个好法。只知道父亲生前是大队会计,在公社的企业里还兼了一个职务。在农村里,能给你把狗撵开,抽凳子给你坐,端茶水给你喝,就是庄户人家真心诚意待你的表现。但你要受到这般礼遇,一定得有理由。
一会儿我致谢道别。老人家还说,以后你们走这里过,就到家里坐坐,喝口水。
不几年,我们河坝下边修了机耕路,我们就不再走曾家石梯子那边的路了。又隔了很多年的一个春节我回老家,在家外边的渡口处闲逛时,又碰见了那位老人。老太太又老了许多。我礼貌地称呼了她,显然她已不认识我了。她问我:你是哪家的娃儿?我说了我母亲的名字。老人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她说:太感谢***了,我背上生疮,在县医院治了很长时间都治不好,是***在河坝里给我扯了几回草药,捣烂敷了就好了。接着我们摆了一阵话。我见天色已晚,老人家还要走一两里路才能到家,就道了别。
在家乡里,我认识的人或认识我的人越来越少。我十七岁离开故乡,已三十多年了,年老的人一个个死去,与我年龄大小差不多的在逐渐变老,长时间脱离故乡的人,客观上故乡已将你抛弃,你再也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也不是你所认识的故乡了。
家乡在变,种地的人变少了,宽阔的河流也变小了。我在岸边投进河水里的石头,溅起的水声还是过去的声音吗?我放开嗓门的吼声,远山回应还是大地的回声吗?我为故乡写的诗文,故乡还能与我吟诵唱答吗?
回不去的故乡
文/丁香雨的季节
让我暂且把这一片广袤的土地,都叫做故乡吧。其实我只是路过父亲的故乡,或者叫路过与父亲的故乡共用一个省名的其他地方。自我小时候的记忆开始,就把江苏这个指代宽泛的省名叫做老家。一个我从来不曾回过的老家。在我苍白的记忆里,没有故乡可供回忆,其悲哀程度类似感情上从没经历过初恋的人。一个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故乡,等于缺失了文字中最昂贵的乡愁。于是,我总是自欺欺人地,固执甚至有点偏执地把江苏叫做故乡。
现在,我以这样的方式进入所谓的故乡,多少有点旁人不易察觉的尴尬。是的,我正坐在时速两百多公里的动车上,它将载着我,以及坐在我周围玩手机的、打盹的、笔记本上埋头工作的形形色色的人,从一座城市的车站,抵达另一座城市的车站。我们各怀心事,像风一样地掠过乡村的腹地,甚至比风还快。车窗外是一闪而过的江南水乡。懊恼的是,我的座位并不靠窗,世俗心理作崇,怕被人笑话没见过世面,让我并不好意思隔着一个陌生人,在他漠然甚至不屑的目光中,一惊一乍地端个相机拍照。因此,面对车窗外我曾无数次用词语构想的风景,只能一古脑收进大脑的口袋里。但我很是清楚,逼近中年的记忆已在明显地减退,要不了多久,或许还没有离开这片土地,这些景色就会成为记忆的碎片,不能完整拼凑。甚或完全丢失,不留一点痕迹,像被雨水清洗的天空。
于是我的目光多了点贪婪的意味,甚至喷出了火,在这个炎热的盛夏。那些飞速倒退的树木,田垄,小路,河流,村庄……它们共同构成了我精神臆想的故乡。火车所经之处,在我目光灼灼的逼视下,开始了噼里啪啦的燃烧。汹涌的火势迅速蔓延,铁轨边那条波光粼粼的河流跳跃的火焰,蜿蜒着无限延伸,穿过无数的村庄,越过浩荡的长江,最后,一直抵达长江以北,那个叫做野芦村的村庄。在我小时,这个地名曾以书信的方式,一次次地抵达父亲手上。我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发黄的牛皮信封,蓝黑墨水书写的潦草笔迹,邮票上的印戳像老家带给我们的概念一样模糊不清。之后奶奶去世,叔叔去世,以及高科技通讯的发达,现在老家和父亲的联系,已仅限于春节时电话两端的礼节性问候。我的尴尬正在于此,长江以北的老家,并不在此次行程安排中。我不过是趁孩子放暑假的时间,请了短暂的年假,进行一趟早已承诺的江南之行。来之前,曾问父亲是否与我们一起回趟老家。年迈体弱的父亲思忖良久,最终拒绝了在炎热的八月出行。而没有了父亲的同行,我似乎找不到一个回老家的更好理由。父亲,是别在我籍贯上的一颗纽扣,只有他,才能连接我和老家之间微妙的关系。
读书时,曾在鲁迅的《闰土》里,仅靠一段情节描写,我就极其武断地将其中的瓜田风景安插在老家的风景图中。因为父亲曾经提及,年幼时的他,夜间守过家里的瓜田。于是,文中描写的深蓝的天空,金黄的圆月,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海边的沙地换成了河边湿软的田地,几个简单的物象,组成幻想中的故乡风景。一个人有很多方法可以到达想去的地方,当现实不能满足时,想象不失为最快捷和随心所欲的一种。我为此秘密的发现很是得意,常常沉醉其中,甚至不止一次好笑地把守瓜田的人,换成了自己。这种幼稚而毫无根据的浪漫想像,当然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它们完成了一个少年因为内心缺失,而对故乡产生的向往和憧憬。
坐在动车上的我,似乎也只能凭借车窗外的江南景色,把故乡的原风景描摹。但这显然是错误的。曾在一位博友的文章里,读过关于苏北的文字。他说,车过江阴长江大桥,顿时有种感觉,苏北与江南明显不同,苏北是寂寞的。我曾久久地徘徊在他的文字里,像一列安静疾驶的列车,不停地来回奔跑,重复着经过他文字的描述——寥落的村庄,荒芜的田地,枯败的芦苇,结冰的湖面……他的笔下,是冬季的苏北,是阴郁寡欢的苏北。更多的,是历史和现实对照中的苏北——苏北一直不及苏南,无论人文还是经济。是的,我相信了苏北的寂寞。一个在精神上追寻故乡的人,因为迷恋江南秀美的风光,从大老远的四川跑来后,却也只是远远地隔着一条江的距离想象。我还没有踏上苏北的土地,就已在不断地背离了它。
回家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思绪仍被火车载着,惯性地奔跑在江苏的土地上。而苏北,却始终无法走近,甚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很多次,我试图从火车坚硬的铁皮箱里跳出来,沿着无限延伸的铁轨,向一条江以北的方向不停地疾奔。我要赤裸着脚丫,深深地陷进那片荒凉的泥土里。那些安静泊于老家深处的村庄,田野,芦苇,河流……它们散发出寂寞却高贵的气息。那抔掩埋爷爷和奶奶的黄土,也是寂寞的,雨水和惊雷,曾无数次敲打着它们重复的晨昏,我却没有进行过一次仪式上的下跪和叩拜。同时寂寞的,还有坟头疯长的野草,像思念一样。而我的内心深处,也在无法遏制地长出蓬勃的草来。它们越长越密,越长越高,最后完全覆盖了苏北老家所有的风景。
故乡的李子树
记忆中,故乡有许多李子树。
每到春季,山上山下满是开花的李子树,层层叠叠,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我家院坝旁就有一棵粗大的李子树,到了夏天,树上如繁星似的李子悬挂在树梢,把我们小孩子诱得直流口水。有时,干脆坐在树上,挑着硕大鲜红的李子塞进嘴里,品尝山风阳光的滋味。要是摘不到高处的李子,就在树下拼命地摇动或编个李子笼,用长竹竿使劲地罩,使劲地打,李子落得满地都是,一旦李子落入水田,我们还要脱了鞋子到田里去摸。真是新鲜、刺激!
一到收获季节,母亲便把一筐筐李子背到镇上的集市去卖,用卖的钱给我们三姊妹买上一件衬衫或是一双凉鞋。我们姊妹仨常跟着母亲去集市卖李子,听母亲长长地吆喝,看母亲称李子时的专注。母亲勤劳、朴实、善良,从未对顾客缺斤少两。由于李子大、红、口感好,很是好卖,一天下来,收入颇丰。无形中,李子成了补贴家用的一笔不小的收入。因此,家里人对李子树由衷的珍爱,每年不忘修枝,剪叶,施肥。李子树也尽情地延续着生命,是那样蓬勃,旺盛。
十年来,李子树在我心里是如此的珍贵和难忘!
前些年,我在城里有了一处栖居的住所。母亲也老了,不能干活了,我把母亲接到城里。母亲终于离开了小山村,离开了那些挺立的李子树。从此,李子树无人监管,无人修枝,剪叶,施肥,瑟瑟地立在风中,直至萎黄枯死。母亲再也不能像往日那样背李子去卖了,我再也不能坐在树上吃李子了。我的童年,离我越来越远。
近年,听说老家新修了公路,我回了趟老家。昔日的老房子早已无人居住,满是瓦砾和灰尘,有欲塌之势。房子附近除了几块菜地,就只有地边上几棵不知名的树,有的虽然老了,但还挺拔。我来到地边,想看看儿时久违的李子树还在不在。在我的视野里,故乡高大的李子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地边的旮旯处,我突然欣喜地发现几株新长成的小李子树。小李子树发着嫩芽,开着小花,一片翠绿映入眼帘,一片芬芳传入鼻腔,沁人心脾。
生命有衰亡,就有再生,每个人都需要走出迷茫,积极进取,这才是一种真正的人生。
故乡的清晨
文/牛依河
那些昨夜梦过的东西都走了,那些被我拥有过的恨,也都走了。孤独鸣叫的夜鸟,今晚是否还会回到窗外的树枝?
一只蝉的叫声低了下去,消失在灌木丛。恍若炽热的梦想,消失在昨天的密林里。掩藏着隐秘事物的深山,在我目光远处闪耀着它绿色的幽光。
我已经醒来,这片土地熟悉而陌生。在这个清晨,我居然记不起幸福的出处,我掏不出本应对故乡说出的赞词——虽然,它很美。
伫立窗前,我看见绿色的波涛漫过田野,一直到山脚。抽穗中的稻禾在风中交换着花粉。而我却在这清晨,试图跟故乡交换彼此。但我宣告失败!这片土地,被我的祖先打磨了那么多年,依然令人陌生,充满神秘。几个人走在田间阡陌,被风推来推去,他们用锄头杆支撑着走远。
日起山头,我退回屋内,打了个哈欠,昨夜遗留下来的困倦,带我滑向故乡的正午。
蝉声又起,仿佛澄澈的露水浸润了它的喉。它的歌唱,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它远比我熟识这片深沉的土地。
故乡的鸟鸣
文/庸人数雪
久居小城,上班在城北的郊区,每日要经过一片被高楼包围的田陌,四季的交替里,惯看着春种秋收、柳绿草黄的变换,便也距离自然并不遥远。
今日清晨,骑着自行车又一次经过这片田畴时,竟然从路边的柳枝间,听到了久已疏远的鸟鸣,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童年,回到了故乡,想起了那一声声在脑海深处响起的鸟鸣。
那时的故乡并不像现在这样荒芜,沿着老磁河一带,是一片我们从未走到边际的丛林,春来草绿,夏雨急骤,秋风扫叶,冬雪茫茫,总有着难以割舍的美丽,令人眷恋至今。
而让我记忆最深的,莫过于那一声声或清脆悠扬、或婉转不绝的鸟鸣了。我不知道那个神奇的丛林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种、多少只飞鸟,幼时的我们除了家雀之外,认识的也只有黄雀、斑鸠、鹌鹑,当然还有那只在清晨把我们从睡梦中叫醒,让我们心情愉快了一天的喜鹊,还有走在冬日黄昏的雪野时,那只总在远处枯木上寂寞鸣叫的乌鸦。
家雀不必说了,每天都在院里的树上聒噪,我想它们是不知道烦恼的,不然,怎么总是躲在叶丛中叽叽喳喳个不停,而你刚要走近看个究竟时,它们却一窝蜂地扑棱扑棱飞走了。
而布谷鸟却不是这样,它好像从来没有落在我家的树上。总是在麦熟时节,听到它在很远的空中飞鸣,叫声空阔辽远,也总是一个音律。我问过年迈的奶奶,她说布谷鸟是催耕鸟,它在说:“阿公阿婆,种麦收禾”,我这个农民的儿子,便也喜欢上了这个知农事的布谷鸟了。后来才知道,布谷鸟的学名叫杜鹃,又叫子规、杜宇,在历代文人墨客的诗文中,向来被反复吟诵,赋予了各种美丽的象征,看来,少年的我便有些附庸风雅了。
不过,那时的我们也经常做一些很无趣的事。春天到来,等丛林中满地的野草绿了,一树的新叶能够挡住阳光,在树下衬了一团荫凉时,我们便知道小鸟已经孵出来了。黄雀和鹌鹑的巢在地上,在草丛或荆棘从里,斑鸠的在树上,顺着雏鸟的鸣叫,我们总能找到。我们喜欢把那些快要长满羽毛的雏鸟带回家,全然不顾鸟爸爸和鸟妈妈在我们头顶来来回回地疾飞和哀婉地鸣叫。那时的我们只是快乐,还不知道悲悯。
但养鸟的结局大多并不美满。开始时我们总是很经心,用小米、昆虫或者亲自嚼了馒头喂它们,看着一张张小嘴嗷嗷待哺的样子,我们是那样地开心。可最后,小鸟或者长大后,趁我们不留心飞走了,或者被贪玩疏忽的我们活活饿死了,也有时会被贪嘴的小狗小猫偷吃了,等我们看时,只剩了几根羽毛,便也掉几行伤心的泪,转头又忘之脑后了。
不过,还是有许多生命的细节不曾忘却,历经三十多年风雨,依旧清晰如左。记得在黄昏时候,劳作了一天的父亲,赶着牛车,我躺在车上湿湿的青草堆上,闻着淡淡的草香,在牛羊的唱和中,有成群的归鸟飞鸣着过了头顶。抬眼时,小路尽头,乔木掩映里,青砖瓦舍,炊烟袅袅,那里就是我的家了。
几十年过去,除了游学,便寄居在了这个离故乡五十多里的小城,因了交通不便,或是整日忙于工作生活,便不常回家,更不曾在家认真地小住几日,便也日渐疏远了那些旧壁残垣,久违了清晨推门而闻的一片鸟鸣,也忽视了年迈的父母满头的白发和切切的思念。
也许有一天,我该放下这许多的羁绊,只带上一颗平静的心,回到故乡,陪着父母坐在土屋前地老槐树下,再听一听那一树的鸟鸣,当然,还要看一看父母早已苍老的容颜。
再说乡愁
文/包稚群
故乡,是每个人心中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在众多有关故乡的描写当中,我最喜爱余光中的《乡愁》,其深远的意境,所流露出来的深深的惆怅,极易引起思乡游子的共鸣。在他的心目中,乡愁是邮票、船票、坟墓、海峡,而于我,乡愁则始终是那条通往家乡的路。
第一次体会乡愁,是11岁离家到市里上中学的时候。那弯弯曲曲的狭窄小路,像一道鸿沟把小小的孩子和她的家隔离开来。只有每个周末,才能从狭窄小道的这一头坐上马车走到家的那一头。那时候,每个星期六下午都是无比欢乐的时光,往往顾不得吃饭,急急忙忙就走上回家的路,马车在小路上一扭一扭地扭着秧歌前行,那马脖子上拴着的铜铃发出的叮叮当当的铃声,听在耳里就是动听的音乐。而每个周日下午回学校,那条小路密密麻麻的行道树遮天蔽日,越走越昏暗,走着走着眼泪便落下来。下一次往家走,需要再等待漫长的六天时间啊。
后来,到昆明上大学,与家的距离,变换成了更长的弯弯曲曲的柏油路。这时的乡愁,在单纯的依恋之外,有着深深的担忧和牵挂。而父母对我何尝不是如此。每次离开家返校,母亲必送了一程又一程,手里提着的袋子里,装满了我爱吃的东西。那破旧的长途汽车,在柏油路上摇摇晃晃,吭哧吭哧像一声声叹息,应和着心里的无奈。回头望去,一山又一山之外的云朵之下,想必还站着我的母亲,她也和我一样,多希望这条路能短一些,短得她拔腿就能来看我,而我散着步就可以回家。
再后来,在母亲掩埋于家乡的一抔黄土之下的若干年以后,我与家乡的距离真的缩短到了基本可以拔腿就走的那么短。交通的发展,人的年岁与见识的增长,使得家的距离不再像儿时那么的不可控。母亲的牵挂已被掩埋于坟茔之下,就在故乡必经之路的山垭口,殷殷地将我守望。驰骋在宽阔的马路上,我可以很轻易地走完那条通往故乡的路,却再也走不尽与母亲永隔的天涯。
而如今,随着道路的扩宽与城市建设的规整,在我的中学校址放眼一看,老家一眼就能看到头,而从昆明到家的距离,则由当时的五个多小时车程缩短到现在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且莫说这样的短距离,就连当初母亲患病时想去做手术的大城市上海,当时是那样的遥不可及,现在坐上高铁十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去逛一趟。
余光中老先生的《乡愁》写于1971年,他的乡愁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忧伤与怅惘,不知晚年的他对于乡愁是否有新的见解,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的那些惆怅总会慢慢消散吧。
故乡的小河
文/荷塘青青
弯弯的月亮下,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着。老家的小河,隔着光阴,悠悠地唱着阿婆的歌谣,像一个黑影,咻咻地嗅着,循着原路,闯进黑夜的乡愁中。
小河,在旷之野,在天之蓝。
老家的小河,河面窄窄的,不足五米宽,清澈见底的河水常年不息地流着。河面像一面镜子,风起时,河水微微地涟漪,呢喃了一河酽酽的缱绻。河底水草丰盈,涉水,不经意的,水草就缠住了脚踝。小河里的鱼,极其的鲜美,有河鲫鱼,乔白鱼,窜条鱼,还有一些小小的虾米,鱼儿和小虾在水草中自由地游弋。藏在水草密处的是密密匝匝的河螺。河螺没有田螺大,尾部尖尖的,田螺个头大,但是田螺的味道却是稍微逊于河螺。两岸的草木葳蕤,细瘦的竹子间杂在芦苇丛中,紫薇花,野蔷薇怀拥在一簇,繁葩密缀,顾盼生姿。
小河于村里的阿婆而言,是生衍不息的希望。在那个饥荒的年代,到处是一派荒凉的景象。独有小河的两岸,绿草萋萋,村民们挖草根,吃野菜。依赖着这一片丰饶的草地度过了艰难的岁月。
流年里的光阴仿若一块旧铁,慢慢地生成了绿锈,而故乡的小河,恰若一块金子,日子越久,反而愈发的亮起来。
四月的江南,河水的温度逐渐温暖,两岸的竹笋冒出了小芽尖。竹笋炒腊肉,笋的鲜味加上腊肉的香气,直教人垂涎三尺,美味无穷。傍晚放学的我们,急匆匆地倒出花布书包里的书,钻进了蔷薇、芦苇之中。四月的蔷薇还来不及绽放,芦苇枯萎的叶间偶尔露出一点猝不及防的青翠。肥硕的竹笋欣然然地从沙地里冒出,躲在荆棘里,像是和我们捉迷藏。蔷薇带刺的枝干划伤了我们的手臂,头上扎的辫子散落在肩上,一个个披头散发草丛中乱窜。夕阳隐于一黛青山之后,霞光四射。残阳如血,河水泛起了一层红红的波光,波光潋滟,染红了两岸。蔷薇花满架,粉红的花朵恣意地摇曳在风中。竹笋长成了一棵小小的竹子。我们采摘下蔷薇花,把竹子新长出的嫩芽头轻轻地掐了,斜插入细碎的蔷薇花。那个季节,家里的厅堂和房间,哪里都是我们插花的杰作。
紫薇花花开河岸,河水上涨,迎来了漫长的暑假。夏天,祖母爱喝小酒,爱用河蟹,小虾下酒。清晨,气温比较凉爽,我约上几个伙伴,带着小桶和渔网。上游的村妇洗衣淘米,我们在桥底下,网河里的小鱼。石桥上三三两两的村民荷锄下地做农活,偶尔还有牛儿踢踢踏踏的声音回响在桥底下。桥旁边有一棵年岁已久的柳树,树干虬髯,柳枝倒垂在河中。清风拂过,柳叶在河水里随波婆娑,荡起一圈圈鱼鳞般的波纹。鱼儿在河底忽而孤单地游荡,忽而一群游戏水中。我们跳入河中,头天下午,我们就在河底放上了几个编织袋,袋子里撒了一些死了的小鱼,麻绳随意地捆绑着袋口。河蟹比较愚笨,闻着鱼腥味进编织袋,却绝对不知道自己爬出来。我们捞起水里的编织袋,袋子里总会有数只小小的河蟹爬动着。河蟹的颜色橘黄,呈方圆性,四肢长着浓浓的细毛,河蟹也会用螯足夹人,我们用手死死地钳住河蟹的前足和后足之间的空隙处,然后扔进装满水的桶里,河蟹惊慌失措,藏匿在桶底一动不动的。而此时捡河螺的伙伴们,早已捞了满满一小桶的螺蛳。他们匀出一部分的河螺,放进我的桶内。太阳照在洗衣的石埠头上,洗衣的村妇逐渐的少了。盛夏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在我们的身上,河水沸热,冒起了白烟。白鸟躲在芦苇丛间,咕咕直叫。不远处就是我们的瓜地,据说沙地种出来的西瓜格外的脆而甜。我们飞速地爬上岸,直奔瓜地。慌不迭地挑一个西瓜,爬上了岸边的柳树上,蝉热不住了,喘着气聒噪。空气里的热浪一层又一层扑上来。河风裹着河水的腥味,吹乱我们的头发。西瓜黏黏的甜味刹那间消除了酷暑。我们抹了抹嘴,拎着小桶满载而归。
劳累了一天的牛儿,终于得以休憩。傍晚时分,我们牵着牛儿,散放在小河的两岸,牛儿温驯地吃着草儿,我们一个个扑通跳入河中,河水淹没了我们的膝盖,我们学着狗爬式,在水里扑棱着河水。等到牛儿吃饱,我们拉着牛儿下水,刷洗牛身上厚厚的泥巴。牛儿在水里不停的转着圆圈,不一会儿,河水变得浑浊。天色近晚,不远的村庄炊烟袅绕,风里传来了母亲叫唤回家的声音,我们骑上牛儿,踩着田埂晃晃悠悠地行走在暮色里。
海子说;芦花丛中,村庄是一只白色的小船。那么,芦花丛中的小河呢?秋日的天空下,芦苇花像老朋友般光顾了小河的两岸。“江水青云挹,芦花白雪飘。”芦花飞舞的时节,一蓬蓬一簇簇一片片洁白的芦花,清雅飘逸,风舞翩跹,像是凝出了一把把的诗意氤氲在空中。野菊他乡酒,芦花满眼秋。小河安静地躺着,阿婆带着我们割着芦花。乡下人把芦花绑成扫把,赶在中秋前夕的庙会上卖上几个钱,添置家里的油盐等生活用品。宋人张一斋写道“忘却芦花从里宿,起来误作雪天吟。”我们欢喜地睡在芦花里,烟青色的天空,阿婆嘟囔的声音如同耳语。“很久以前,一个小女孩长得非常得漂亮,肌肤就像芦花一样白皙。她的父亲远在他乡做生意,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小女孩八岁那年,母亲生重病死了,不久父亲新娶进了后娘。后娘有一个和女孩一样大小的儿子。后娘十分疼爱自己的儿子,自从父亲出门做生意去后,后娘从来不给女孩吃米饭,小女孩吃的是菜叶子煮着糠,后娘还时常鞭打着小女孩下地做粗活。而后娘和她自己的儿子整天地躺在家里,每天吃喝玩乐。一年秋天,后娘吩咐女孩把田里的棉花摘回家后,又吩咐女孩到河边割了许多芦花。寒冷的冬天到了,后娘和她的儿子穿着厚实的棉袄烤着火。小女孩穿着单薄的棉衣在雪地里拾柴火,棉衣夹层里裹着的是芦花,芦花怎么能抵抗寒冷呢。小女孩哆嗦着,冷死在雪地。她的魂飘着空中,化作了白鸟,小女孩想念父亲,她啼哭着,啼出了一滴鲜红的血。至今,白鸟长长的嘴角都有一撮红色。“阿婆的故事令人遐想无边,风动,芦花如回雪清扬,叫人心旌摇荡。芦花丛里,一只如雪的白鸟,在空中盘旋着,盘旋着。
多少年没有去看望老家的小河了,故乡的小河,与我坐忘于光阴的两岸。想念小河,只能趁着薄醉,对着月儿,一壶清茶,染绿了时光,隔着一程山水,隔着光阴的苍茫。
终南秋居
文/史飞翔
酷暑难耐中,终于迎来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虽说不是很大,却足以拂尘静心。
很久没有在终南山居住了。中午回家,我对妻子说,我想在终南山住一晚。妻子说,想住就住吧。于是我就住下了。傍晚的时候我们沿着太乙河往翠华山方向走。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雨后的终南山如同一幅水墨画,宁静且悠远。走累了,停下来,抬头看看云。只需看上一眼,你的心便会陶醉。那山间飘来荡去的云朵,是那么静谧、那么优雅、那么闲适、那么从容,像柳絮,像海水,像棉花,像秋天的心事。只有到了终南山你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乱云飞渡仍从容”,只有到了终南山你才能深刻理解王维笔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那种大道境界。
没过多久,天就变黑了,依山而建的小红楼影影绰绰。近年来我时常无端地产生一种生命的恐慌感,乃至觉得整个人生都充满着虚无。这时只有两个地方能让我灵魂安宁:一个是父母所在的故乡,一个是我工作和生活了近二十年的“第二故乡”终南山。每当我心浮气躁的时候,我就会回到终南山。终南山是我的疗养院,终南山是我的后花园,终南山是我的加油站。
我的房子就在终南山下,紧挨着山。窗外是一片菜地,绿油油、水汪汪、硕果累累,此刻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蟋蟀鼓着肚子在歌唱,秋虫在低吟,蛙在叫,蛾在飞,蝙蝠在乱撞。不远处是一个村庄,薄雾缭绕、炊烟袅袅、鸡鸣犬吠。空气中既有柴火味,也有花草和饭菜的香味。最喜人间烟火味,这些五味杂陈的气味让我想起遥远而又模糊的故乡,也让我升腾起一种生命的喜悦。
夜里,我听着雨声,久久不能入睡。窗外淅沥沥的雨声,让我禁不住联想起那首名叫《虞美人·听雨》的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春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首词过于悲伤,倒是胡适的一句诗更符合我此刻的心境,“偶有几茎白发,心情微近中年”。但不管怎样,忧思总还是有的,那就索性让它恣意蔓延吧。末了,终于想到辛弃疾那首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故乡的端午节
文/一片秋叶
今天是端午节,而故乡人都称之为端阳节。在故乡,端午节是一个隆重的节日。这天,村子里热闹,小伙子相亲,新媳妇过门,到处欢声笑语,喜气洋洋。用母亲的话来说是“年有三朝,端午一日”,所以故乡人特别重视端午节。母亲是养猪能手,她喂养的猪特别肥壮,每年除上交一头给政府外,自个家里在过大年和端午节的时候都要杀一头,这样,亲戚朋友也能同我家一样,过个丰盛的节日。
故乡的端午节,村里人是不包粽子的,而是用石磨磨小麦来做馒头和包子。母亲总是在端午节前夕的夜半时起来和面,第二天早晨,发酵后的白面,满满的两大盆,如初生的婴儿,白白嫩嫩,软软绵绵。母亲把和好的白面做成三样:一样是馒头,一样是小葱和瘦肉馅包子,一样是红糖和芝麻馅包子。每年端午节这天,一家人都能吃到母亲做的麦香扑鼻粉甜可口的馒头和包子,母亲的心也就像包子里掺了芝麻的红糖浆。
在我记忆中的端午节,又好似农家特别的节日。这时候,麦子已收割,蕃薯已放藤,稻子也长出了新绿,农忙时节也过了,勤劳的村里人象松了口气似的,在端午节这天,不仅可以甜甜地吃顿香喷喷的美食,而且还可以轻轻松松、快快乐乐地享受节日的喜庆。
而每逢故乡的端午节,母亲总是要忙碌好多天,白天忙农活,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为我们兄弟姐妹赶做新衣服和新布鞋,常常是夜深人静了,母亲还在孜孜不倦地穿针引线。灯影憧憧,银线飞舞,年年岁岁,从不间断。那时,我们这些小孩期盼端午节就象期盼过大年一样的期盼着。因为这一天,我们不仅能吃上母亲做的美味佳肴,还能穿上母亲做的新衣服和绣有莲花的新布鞋。童年早就成为过去,而故乡的端午节一直是充满喜庆和慈爱的记忆。
关于端午节的起源,传说颇多。我真正更多的懂得端午节还是在我上学以后。我的启蒙老师王义登先生是一位博学多识的老先生。从他那里,我知道端午节的起源;他教给我唐代诗人文秀的诗歌《端午》:“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笔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我从此得知,屈原饮恨投身汨罗江,端午节是纪念爱国主义诗人屈原的。除此之外,他还告诉我民间还流传着一些说法,说是为了纪念各民族的杰出英雄人物:替父报仇雪耻的伍子胥,安贫守节的介子推,为操练水军而创设龙舟竞渡的越王勾践,威震西域的伏波将军马援,反对朱棣篡位的谏臣刘景,投江祭父的孝女曹娥,大理白族坚贞不屈的白洁夫人,西双版纳神勇的傣族王子岩洪蹩,苗家的屠龙英雄保儿,采集百花降病魔的藏族姑娘莲花,岁暮捉鬼的钟馗,忠于爱情的蛇仙白娘子等。
如今,母亲常说城里的端午节没有什么节日的味道,只有故乡的端午节,才是有气氛的节日。母亲总忘不了在故乡端午节这天:千门万户都插上艾草和菖蒲,说是这两者象征屈原的马鞭和长剑,可以辟邪;此外,还要系百索子,手腕上和脖子上系五彩丝线,用以辟邪;喝雄黄酒,用酒和的雄黄在孩子的额头上画一个王字,用以解毒驱邪;吃“十二红”,这只是一个名目,不一定真凑足十二样,不过午饭的菜都是红的,并且,苋菜、虾、鸭蛋,一定是有的。这三样,在故乡,家家户户都有。
今天是我家离开故乡后的又一个端午节。全家人吃着我包的粽子,与二十多年前,母亲做的馒头和包子相比,味道不一样,气氛也不一样;慈爱是否一样?纪念又是否一样呢?
缝缝补补的故乡
文/李晓米
“老秦,老秦!你给我站住!”这是今年春的一天,我爸在后面喘息着追赶一个人的喊声。这个要追赶的人,是我们老家的秦二爷。
我爸患有痛风,走路的步子如大象般缓慢,他怎么能追得上当年在山冈上与一只野兔赛跑的秦二爷呢。那天我正陪爸妈散步,但我不好意思去追秦二爷,他是一个在我心里有点堵的人。我妈甩开步子,终于一把扯住了秦二爷的裤腿,接着蹲下身喘着气责问:“秦二爷,你跑啥呢,又不是找你还钱,我家老李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嘛,你这点情也不领啊。”秦二爷有些忸忸怩怩地走过来,我爸冲上去,一把搂住秦二爷,哆嗦着抓住秦二爷的手问:“老秦,我们快有一年没见了吧,你为啥不来我家聊聊?”我爸指了指胸口,那意思是说心里闷得慌。我爸血压高,要是我妈躲躲藏藏有一段时间让他尽量少吃肉,我爸也是这样的神态指着自己的胸口,那意思也是说,别虐待我了,肚子里缺油水,闷得慌。秦二爷摸了摸后脑勺说,最近确实很忙。我爸又问,都忙些啥呢?秦二爷怔了怔说:“看电视连续剧嘛,追着看,想看出个最后结果来,比如刚看完的《都挺好》,有46集,看得我都头晕眼花了。”我爸随后又检讨自己说:“我这个人就是不大爱看电视,所以跟不上时代。”秦二爷眯着眼笑了。
秦二爷为啥要躲我爸,其实是有原因的。秦二爷当年在老家当生产队长时,很欺负我那善良懦弱的妈。当年生产队里劳动力出工,分配粮食是按工分折算的,记工分就是秦二爷的专属权力。计工分时,他眯着那双平时难以睁圆的小眼睛对我妈百般挑剔,睥睨着眼对我妈说:“我看你这个进度太慢了,我今天给你算2分。”我妈鸡啄米似地点头,好像还是秦二爷给恩赐了。其实说穿了,秦二爷是嫉妒我们家,那时我爸在县城机关做秘书,有一次秦二爷带着生产队里的人去县城托我爸办一件事,他要我爸帮忙批一个条子,给一个部门打招呼,给生产队修渠堰支持一笔钱。我爸这个人从来就是坚持原则办事的人,生活作风也一向严肃,一辈子除了我妈,几乎没和一个女人哪怕是调笑过一次。那次我爸拒绝了这个秦队长,秦队长和几个老乡闷闷不乐地走出县城机关大门,正好碰见我爸在为一个上车的领导躬腰开车门,吉普车都开出好远了,我爸还在追着车子小跑,那是他的习惯动作。秦二爷回村以后,把这一幕场景到处宣扬,还嘲笑我爸说,他就是一个抬轿子的人嘛,有啥得意哟。自那以后,秦二爷对我家就更看不惯了。有一回,我妈养的6只鸡,溜到秦二爷家的自留地里啄食,被秦二爷有预谋放的鼠药给毒死了。我妈那一次抱着6只死鸡,哭得人都瘫软成一小团。
秦二爷是前年秋天随儿子进城居住的。有一次在广场花园,我爸正好碰见秦二爷从树丛下偷偷小便出来,他有些得意地提了提裤子,正好被在花园石阶上坐着晒太阳的我爸发现了。我爸这个人的脑子有时也缺一根弦,批评人有些不留情面,他当即严肃地批评了秦二爷:“你还是干部啊,进城了,随地小便,这是啥素质,你以为是村里一条野狗啊,撒腿就拉。”一席话说得秦二爷狼狈不堪。不过我爸迅即改变了语气,再三邀请秦二爷来我家作客吃饭,一同聊聊村子里的事。
不久后的一天,秦二爷居然神气地穿着西装系着一根红领带来我家作客了。我爸一直瞅着秦二爷胸前的领带,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爸上前一拉领带,拉不动,才发现秦二爷系的领带打了一个死结,我爸乐得哈哈大笑。我爸对秦二爷说:“你这是何必呢,又不是吃西餐,到我家来还穿得这么隆重。”不过那次到我家聚餐还是很愉快,我爸同秦二爷一直热聊到了天近黄昏,秦二爷抬腕看了表,走出了门,我爸说:“吃了晚饭再走。”秦二爷转身回屋说道:“那好,要得。”晚饭后,我爸同秦二爷握手道别,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去年春节的一天晚上,乡下的表叔得到我爸住院的消息,连夜赶来城里,说无论如何也要去医院看看我爸。
我带着表叔到了医院。我爸已经入睡,妈还没睡,她正盯着电视里的时间,准备调整手表,我妈要把时间近乎苛刻地调到与卫星发射中心一样分秒不差。我妈抬头见了表叔,揉揉眼睛叫出了声:“兴贵,你咋来了呀!”并赶紧推醒我爸:“老头子,快起来,起来!”我爸迷迷糊糊抬起身嘟嚷道:“赵忠祥出来了啊?”我爸喜欢看《动物世界》,特别喜欢主持人赵忠祥,有一年他去北京,还想托关系请赵忠祥出来吃顿北京烤鸭。
“不是赵忠祥,是兴贵来看你来了!”我妈说。只见我爸蹭的一下抬起身子,双手抓住表叔老树皮一样粗糙皲裂的手,热泪顿时就浮出了眼眶:“兴贵,你还来看我哦……”表叔把袋子打开,告诉我爸这是柴火灶里蒸的麦面粑,还有60个土鸡蛋。我爸当晚就没了睡意,同表叔一直喋喋不休地拉着家常。村子里的刘天寿明年准备办90大寿了,我爸若有所思地说:“我得去参加一下,那年他借过我家10斤大米。”村子里的王地发患了脑梗塞瘫痪在床,我爸说:“他是我们家亲戚呀,我出院后得去看看他,那些年我家插秧常是他帮忙。”
我表叔这些在老家的老亲戚们,这些年来还同我爸妈相互走动往来着。我爸说,亲戚是越走越亲。不过有些亲戚间那盘根错节的关系,让我也头晕。比如那个要求我去有关部门反映老家机场飞机噪音问题的赵成斤,喜欢在我家和我爸喝得烂醉如泥,特别是一双小眼睛似乎难以睁开,让我看起来心里总有些堵。有一回赵成斤家大女儿住进了医院,还在电话里要求我“去跟院长说说住个单间”,赵成斤真以为我在城里有通天的本事,他咋不知我的交友大多是君子之间一杯茶、酒肉朋友间几杯酒就四散而去、微信上时不时点个赞的浅浅关系呢。赵成斤还常常要求我帮忙争取项目,给老家乌龟包上的村路给硬化整治了,给程莽子家外边的大沟填起来修个水库等等让我非常难堪的请求。有天我对爸埋怨,这个赵成斤,和我家到底是啥关系呢。爸顿了顿说,赵成斤是他表姐夫的舅舅的堂兄的二女婿。
为了帮我捋清楚这些有时胜过小学奥数题的关系,我爸还在一张纸上画了一张图,给我耐心讲解这些层层推进的关系。我感觉,按照我爸的推算,地球确实是一个村,世界是个大家庭了,他真适合到联合国去做点事情。有天我在家里对这些常常走动的亲戚表现出淡漠与疏远之意,我咕哝说:“他们都能帮我家啥忙啊。”我还举例说,比如有个堂叔,常挑了一担藕,提了一篮子鸭蛋之类的山货送来,我爸却给他远远高于市价好几倍的钱。我爸终于发火了,他挽起袖子说:“你老子我这里,和他流着同样的血!”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对这些老亲戚们,用一双世俗世故的眼睛加以精致的盘算了。
就算是同爸一样相当重视亲戚关系的我妈,也遭到了我爸的一次呵斥。1980年农历六月二十三,我爷爷李光斗69岁生日,亲戚张大权送来3斤面条、1锅米豆腐,这些在我妈保存得发黄的人情簿子上记得明明白白。2017年农历八月十九,张大权迎来了89岁生日,我妈按照这些年来的物价指数和现今标准推算了一下,准备给张大权家送礼300元。我爸拍响了桌子斥责我妈说:“你怎么这样对待老亲戚们呢!”我爸还准备在当天午饭上绝食抗议。后来,我妈还是按照我爸的意思,送去了500元钱。在张大权来城里举办的生日宴席上,我爸和张大权聊着聊着就老泪纵横了。颤微微的张大权还拉住我的手感叹说:“当年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现在你这个娃娃也有白头发了。”从89岁的张大权身上,我这个进入中年的“娃娃”,恍若看见了这些年来的沧桑风雪,飘过了我的头顶。
乡下的这些老亲戚们,他们俨然是山野间那些遍布的草本植物上,闪耀着亲情和人性美好的晶莹露珠,袅袅散发着芝兰之气,温存与滋养着我爸我妈日渐苍老的岁月。我也愿意,在城市里有着这样的老亲戚,让一个一个的家,在灯火繁华光影迷离的城市,如找到沿着回家的老路标一样,充满了人世的牵挂与温暖。
这些老家的人与事,在经历了岁月之水的浸泡后,在我爸这样的老灵魂里早生了包浆,一些坚硬的东西融化了,冷漠的被孵暖了,沧桑大地被罩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光芒。比如我爸总认为老家的饭菜好吃,老家的柴火暖,老家的井水带甜味,老家山梁上的鸟叫起来悦耳,老家蚊虫飞舞中的蚊帐下睡觉香……
岁月在风中悄然翻了篇,这样反刍后的故乡,是用情感之线,缝缝补补起来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