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文章
伯父文章(精选20篇)
懂了泪水 就懂了人生
我的啼哭,在秋后的一个傍晚。哭了几声,没有详细的听诉。凡是来到人间的第一瞬间,每个人都会带着哭声而来。
从此,泪水就与生命密切相关,直到生命结束,或许还有泪水在记忆你飘逝的灵魂。
从小时起,听长辈们说:“人就是一个高级动物。”慢慢长大中的我,渐渐懂得了人是情感中的高级动物,有七情六欲,不能抑制的情感要表露。哪怕是喜、哪怕是悲,都要把一串串泪珠流下来。一珠珠含着情感,一串串倾泄着心中的悲喜。
在我的记忆中,泪水是我发泄感情的唯一表露,那时没有什么大的悲伤与痛苦,只是一些浅藏人情味的事。如是说:我亲的姥姥要从我家回到她的家乡,我依依不舍,会缠在她的身边唠叨不想让走,可是最终姥姥还是要走。
放学了,不敢回家。回到家门口,又怕推门进去看不见姥姥的身影。记得最清楚的事就是,我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窗向里望,一眼看不到姥姥的在家行动的身影,我就会情不自禁痛切地哭;不停地流泪,止不住的泪蛋儿顺着脸颊流下来。咸咸的泪水向一滴滴涌泉掉进嘴里,顾不上不雅的表情,站在窗前哭呀哭。
渐渐长大中的我,上中学的时候,是校篮球队员,由于住校,每一次回到家得知姥姥过几天要走,我不能相伴在身边,也不能去送,在回校的路上,泪水会倾洒一路。
这样的情景,数不清有多少次。每次恋恋不舍,都是用泪水发泄我对姥姥的情感。
往事历历,伴随着我走过多少流年岁月,屈指一数十八、九个年头。幸而,那年插队回到故乡,与姥姥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多,那时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插队到了公社篮球队,经常与城里的学院或工厂的球队友谊赛,住姥姥家也是常事。
即使我已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每天睡之前,都要挤在姥姥的被窝。姥姥那时很年轻,人勤力大,干净利落。如今,我都记得姥姥的被子是玫瑰红底,粉色间白的牡丹花,还有栩栩如生的孔雀。
棉花很绒,由其是天气渐冷的时候,睡在暖暖的热炕头,盖着温暖的被子,听着姥姥清晰的呼吸声,嘴里还吃着姥姥给事先准备好的瓜子、大豆什么的零食。
说起来,那段岁月,是我与姥姥最亲近,想见就能见到的美好时光。那段日子,没有流过泪水,只有欢乐。
姥姥八十七岁那年,经不住岁月给予生命的残酷,经不住世态炎凉,经不住亲情的冷淡,闭上了双眼默然地走了。
我的泪水,流呀流。经过了十几个年头,时常想念就以泪水洗面。尽管当年我四十不惑,常常用泪水去祭奠痛苦和哀伤,用泪水温暖痛苦的灵魂。
细想,没有什么量具可量一下一个人一生中流多少眼泪。悲也流,喜也流。儿子喜筵那天,台前的投影机,荧屏上滚动着儿子与宝贝的各种身影。看着我的儿子今天就要成家立业了,多少年一个人在外漂泊。如今,身边有一个爱他的、他爱的知心爱人,控制不住激动的泪水流下来。
在众多亲人和朋友面前说实话,我的泪水要比别人多几倍。好象只有泪水能倾诉心中的悲与喜。好象只有泪水能发泄我心中想抒发的情感。人生越往前走,相遇的悲伤是相对的要多,如此泪水流的也就多了。
在我的中年,第一个送走的人是公公,那是我婚后的一年后,生了儿子,公公半身不遂的病痛折磨了他几十年的身心默默无言地走了。那时,我哭了,慈祥的老人没有看到他小儿子的儿子就走了,我想他心中一定带着遗憾走的。
第二送走的人是姥爷,那一年我们企业管理培训放假两天写论文,正要在下午交论文,电话通知了我,我接到哀信,悲痛大哭,从我的家坐长途车起,一直是哭回去的。姥爷在我人生的路上像一座航标,指引和帮助了我不少。他是我启蒙老师也是我最敬重的长辈。
第三个送走的是奶奶,三寸金莲的小脚奶奶,得寿九十岁,在孙子辈与奶奶感情最深的要数我。把手伸在棺椁抚摸奶奶脸的一刹那,谁知已经是阴阳两隔。告别的时候,依依不舍,我的泪水好象要哭干了。
第四个送走的是婆婆,相处二十年的婆婆在安然、没有痛苦的日子里寿终八十八岁。从回到老家见到婆婆的第一眼,就哭着喊着:“妈,我回来了!你看我一眼。
第五个送走的是外婆。几十年没能改变我对她老人家的思念,思念时唯一的方法,只有默默流泪。
第六个伯父,我的伯父,一生正直、光明磊落,从工作不长做上了劳资科长的位子,不谋私,在工作其间,也没有为自己的独生女儿按排一个好工作。时时处处为别人着想,这也是从参加他的葬礼,自愿来的同事们嘴里听到的赞美。领导人高度赞扬伯父工作任劳任怨、兢兢业业,为人清廉。
伯父也是指引爸爸走上工作岗位的恩人,当时他在省城已经工作成家了,听说铁路技校招生,他悄悄搭上拉煤的货车回到故乡,把最快的信息传递给爸爸,从此爸爸改变了人生的命运。还有在我的记忆中,点点滴滴对我们的关怀,对伯父的敬重之情犹如父亲一样亲。得知,六十三岁的伯父早早地离开我们,悲伤的心情,哭断肠。
第七个送走的是大伯母,我的大伯母,心底善良,善解人意,从记事起,我们就和大伯父一家特别的亲,每年春节初三,我们全家都要去伯父家拜年。大伯母对待我们特别的亲。一次次悲痛欲绝,一次次以泪洗面发泄我的痛心与悲伤。
第八个是伯父的女儿,我的姐姐,只大我一个月,也走了,大伯父一家离别了亲人,到了另一个世界相见去了。我坚信一定能相见的,他们一定会生活的很幸福。
第九个送走的是爸爸,我最亲的爸爸,即使他活一百岁我也不嫌。爸爸只离开我三天就走了,我没有亲眼看着他,没有亲手牵着他那苍桑的手就走了,好多的痛,让我久久不能释怀。至今我仍是泪眼娑婆,没有一天不想念爸爸,可是一次次悲与痛的交融,我换不回我的亲人。
每一次想念,我就会全身颤抖,全身的瘫软。我明白人世间的生与死的离别,我也看过多少本佛教书藉,看破、放下、我也懂得一些人生哲理,可是人世间有一份亲情,好像最难放下。
我也明白,人生的路上,谁能逃避死亡。一次次心与心的对话,一次次对死亡的悲哀,一次次泪如雨下,一次次无奈还是无奈的心情,总会在哭泣中悟出简明扼要的道理。
人生总在泪水中前行,酸甜无奈百味尝尽,或许,懂了泪水,就懂了人生。
我的好父亲
文/田丽
有时候,我会想,当我老了,退休了,离开了工作岗位,甚至,在家庭生活中,因为力不从心,失去了中心位置;在亲戚朋友中,因为可有可无,渐渐被人遗忘———当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最现成的办法,就是效法我的父亲,像他那样生活。无论如何,父亲在我眼里,实在是一个值得效法的榜样。
“一个可爱的老头!”女儿说起她的姥爷,总是这样充满爱心地赞叹。
然而,父亲在我心里,岂止是可爱的老头,简直就是一个智慧的老人!
父亲早已退休,但他仍然读书看报,关心国家大事,尽量跟上时代的脚步,尽量不显得那么落伍。他把自己的心态,调适得像一湖秋水,阅尽秋色,而又波澜不兴。
父亲每天早早起床,沿着火车道边的田间小路散步,一路上迎着早晨的太阳,心情晴朗得像碧空一样。他随身带着小收音机,许多时事要闻,知道得比我们还多。遇到火车上掉下一块煤,田野上躺着一根树枝,他就立刻停下脚步,弯腰捡起那些宝贝,然后继续散步。他和母亲的工资,加起来八千多了,但他却继续保持勤俭的习惯,不奢侈,不浪费。当然,父亲在生活方面,也绝不吝啬。他的餐桌上,永远有两样东西,美酒和牛肉;而冰箱里则存着时令水果,那是母亲的爱物。家里来了客人,父亲就骑上他的电动车,到超市上买东买西,然后整出一桌美味……
母亲从医院回来,一位当副县长的朋友和她的老公开车来看望。父亲转眼不见了,一会儿买回了排骨鲜鱼和蔬菜,非要留朋友一起吃饭。盛情之下,朋友无法推却。举杯时,父亲笑声朗朗:欢迎!欢迎!你是我们家最尊贵的客人!
父亲永远是我们家的主角儿。哥哥家,弟弟家,或者是别的亲戚家有事,父亲总是一马当先,拿出主角的范儿,出钱,出力,在所不惜!
伯父给我养了一头羊,几次打电话,让去拿羊肉。我给伯父带了很多东西,后备箱里塞得满满的,父亲临走,非要给伯父留一沓钱,伯父坚决不收,父亲命令说:赶紧拿上!
不自私,不狭隘,不自以为是,不倚老卖老;从不认为养育了儿女,就是一辈子的恩德,儿女终身报答,也难敌其万一。也许儿女应该这么想,但父亲却从不这么认为!父亲养育儿女,连儿女的儿女,父亲也万般疼爱。孙子成家,买房子,买车子,父亲都要出点子,还要拿票子。
等逍逍成家的时候,爸爸也一样!父亲常常这样对我说,好像我会嫌他偏心似的。事实上,在钱财方面,父亲从不吝啬!看到孙子外孙女坐在一张桌子上,父亲总会无限满足,叹息似的说:哎!你们都是我的眼珠子啊!
父亲从来没有倦怠过,忧愁过,埋怨过。母亲身体不好,父亲成了保姆,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父亲说:年轻的时候,***做得多,她太辛苦啦。老了,该我伺候她啦。的确,小时候都是母亲率领我们干活,父亲太忙,他的工作就是他的生命的全部。但是,父亲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究竟始于哪一天?哪一件事?我们不知道父亲是否经历过转折的痛苦,因为他总是一脸阳光。朋友看到一个七旬的老翁这样健康爽朗,由衷地赞叹说:你有一个好父亲!
父亲的悲伤
“疼,疼。”伯父没有别的词语,我们也束手无策——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局,这一天天的日子,变得那样脆弱、惊惶,像一只扑闪着翅膀的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窗户外飞走了,再也看不见。
伯父还很乐观,他只知道,是我们只让他知道他患了胰腺炎;我们必须在他的面前轻松,只是,这样的轻松要花多大的力气支撑,我不敢在他的病床前超过10分钟。
生命是有痕迹的吗?它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但它却清晰地让我看到逝去的痕迹,伯父陷在病床上的身体越来越薄了,B超、X光、CT、核磁共振,那些闪耀冷漠光芒的仪器,仿佛长出了无形的手,夺走了伯父脸上的神采,夺走了伯父的肌肉,渐渐的,慢慢的;将父身体里的,那些生命,一点一点,抽走,吸走。
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残酷,那样的不留情面。
其实,我们以前和伯父一家算不上亲热,甚至是有嫌隙的。奶奶生了四个儿子,父亲是最小的一个,爷爷在我父亲7岁的时候去世了。孤儿寡母的时候日子虽然清苦,但关系简单,毕竟好熬。
等伯父们都娶了亲,就有了传统中国旧家庭的矛盾,一碗水是否端的平?妯娌之间的纠结盘根错节到七大姑八大婶,互相较劲互不服气,鸡毛杂碎细究下去无头绪可抓但却偏偏真真切切地扎到每根血管和每根神经末梢。
伯母人前背后都说奶奶偏疼我父亲,她不许伯父跟我们来往,我们买了东西去看奶奶,伯母在我们走后把礼物一把扔到河里,我们已多年不到她家里去;她把怨气撒在奶奶身上,变相地折磨奶奶,奶奶夏天没有帐子,任蚊子咬;不管我们送过去几条被子,奶奶冬天只有一条薄被,更别说平时的恶语相加和其他吃穿的的细节了。但她又不肯让我们全部赡养奶奶,“你们要当孝子是不是?我孩子他爸是在镇上当干部的,你们成心拆他的脸,是不是?”
父亲戒了十多年的烟又抽起来了,这次,我们没有劝他,他在病房外走来走去,他不能入睡。
现在的伯母还是昔日那个强悍的伯母吗?伯母看了我们,眼神有些躲闪,她出去了。
一日,她终于憋不住,泪水汩汩而下:“天啊,”她满是皱纹的眼睛里都是憔悴,“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我知道是我不孝顺,是我心胸小,是我,都是我啊……让我去换他,这个家,离了我行,离了他……让我去换他。”
有报应啊,有报应啊,为什么不报应到我身上呢?为什么……
伯母也在迅速消瘦,头发快全白了,因为激动,她全身有些颤抖。
父亲陪伯父聊天,陪伯父吃饭,喝酒,他一刻也不肯离开伯父的病床前。
这是这辈子他和伯父呆在一起最长的时间,父亲说小时候和伯父去偷南瓜;伯父说小时候睡觉尿床了,骗父亲和他换位置,让父亲替他挨打;父亲说第一次当兵出远门,伯父送了他一程又一程,伯父说小时候家里只有一条新裤子,他相亲时才轮到他穿……他们像比赛似的,一人说一段;小时候的事情,洒满了阳关,跳跃进病房,父亲和伯父时不时的笑声照亮了窗户,也许,窗外那些即将要飞走的蝴蝶舍不得飞走了吧?
伯母的悲伤是看得见的,父亲的悲伤却隐藏在骨髓里。我不敢面对伯父,也不敢面对父亲,即将要逝去的和自己流同样血的人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断臂之痛,痛彻心扉。他们这样的对话本来可以在酒到兴来的春秋冬夏的某个节日或者每个随意的日子,现在却让这些欢乐挤在生命最后狭小的缝隙,那些笑声还是笑声,可是对一方来说,是多么苦涩辛酸勉强。
有些矛盾,历史遗留的民俗心里的理不清剪还乱的矛盾,真的要在死亡这个大幕前才能真正谢幕。当生命的舞台即将要张开大幕时,面对这份沉重,这份生命最后的恢弘,那些在平常岁月的爱恨情仇才能化作眼里的细小涟漪让他随风而过,至死方休;矛盾是细小的,谢幕却这样宏大,这样的发差让人心里发凉。也许生命重来一次,我们的那些嫌隙也许可以早点擦抹掉;可是,生命从来没有也许。
夕阳里,父亲的背影,那样忧伤。
平凡的伯父
文/罗跃
我的伯父,是一个十分平凡的人。
他的平凡,已经到除了亲人或者家人,没有人能够再记得他,记得起在这个平凡的世界上,还曾经生活着这样的一个凡人。他的平凡很无私、却有理想,他的平凡很坚韧、也很挺拔。
在我的骨子里,伯父是一个很伟大的人。虽然他很平凡,却给人温暖。至今,在我的记忆里,时常能泛起他平凡的影子。
2015年冬,刚满80岁的伯父走了,他走得很安详、也很平静。虽然他年老时疾病缠身,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痛苦。在他出殡的那天,我没有哭泣,也没有丝毫的悲伤。因为我知道,在他的一生中,虽然没有惊涛拍岸、没有惊世骇俗的人生际遇,他的一生却过得很真实、也很踏实。
在我的印象当中,伯父是一个温和的人。他从来不曾与人争执,总是带着一幅“待人如初”的模样。他时常在邻里之间和谐相处,从来没有与邻居有争执的地方,当与邻居有隔阂、有不和气时他总是“避让三尺”,与人和气。曾经,家里的人为伯父的“忍气吞声”有所不解,但今天换过角度看来,伯父的“隐忍”又何尝不是一门做人学问呢!
记得某年冬我从北方求学回到乡里过春节时,堂兄前来向我诉说伯父的“不是”。原来,在邻居家的菜园地里有一棵桂树,因当时桂树十分值钱,邻居便把桂花树给卖了。当时,家里的几个堂兄弟心里有所不甘,明明桂树为伯父所栽,为何能让邻居一家受益,很是不服气。正值年轻气盛的我,心里也为这事很不服气。
晚饭后,我到伯父家串门时说起此事时,伯父的几句话让我彻底释怀。伯父当时给我讲了一个典故,说清代著名文人张英曾经给家里寄回了一封信,全文只有四句诗:“千里来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伯父此话一出,让我恍然大悟。原来,伯父竟然有如此大境界、大智慧啊!
伯父的为人处世,竟有如此内涵、深明大义,也并非空穴来风。早年时,祖上家境较为优裕,伯父曾就读私塾,识得“四书五经”、孔孟之道(礼),他在未成年时,祖父还在邻乡为伯父探得一门亲事。
上世纪50年代初,正值青春热血的伯父,立志报效祖国,于是与邻居(儿时伙伴)报名参加志愿军,准备入朝抗敌。因伯父识得诗书、身体素质较好,一路过关取得参军资格。然而,伯父却迎来了人生的第一重不如意。在临行前一天的夜里,伯父因参军事宜受到伯母阻拦,被伯母锁在厢房进出不得。后待伯父赶往县城后得知,志愿军战士已然奔赴前线。
参军不成,或许对伯父留下了巨大的遗憾,然而,巨大的悲伤却接踵而来。上世纪50年代,我的祖父无端受到牢狱之灾,后客死他乡。在这段日子里,伯父及其家人只能低头做人,其他一切的理想都只能消失在烟波里。1978年后,祖父平反,伯父及其家里人才重新抬头做人。
我的父亲比伯父小近20岁。俗话说,长兄如父,在父亲的生命中,伯父一直把父亲当“儿子”看待,从来不曾亏待父亲。即使在家庭最低落的岁月里,只要伯父有口吃的,绝不会让父亲受冻挨饿。
从小,我不知道平凡的伯父拥有这份大情怀。令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当我即将踏上北方求学的那个秋季,伯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钱(100元),递到了我手里。他说虽然钱不多但存了好久,绝不能让伯母知道给钱的事。当时,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有我心里明白,伯父的心里愿望和那份埋藏的理想,历经岁月而从未改变。
我一直敬重的伯父,离开这个世界已经足足4年了。很多次,我想记录下伯父平凡而又平淡的人生,但又不知如何提及。也许,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中,能够坚持一份初心,或许,也是人们在忙忙碌碌的人生际遇中,最值得珍惜的。平平淡淡才是真,难道,不是吗?
走街串巷去淘粪
文/王丽亚
翻阅报刊,有一首赞美环卫工的诗歌,当我吟诵时,不禁想起伯父当环卫工的许多往事来。这首赞颂环卫工的诗“炯炯双目不染尘,弓腰未必矮三分。一支巨笔驱污秽,管教长街日日新。”它将一个环卫工热爱本职工作的高尚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读着它,就像看到伯父在辛勤忘我清扫马路的身影,看到他带着笑容向我走来。
上世纪70年代,市环卫局在北郊区招收环卫工,伯父自愿报名,经体检合格,被正式录用。他十分高兴能走上环卫工作岗位,从此一干就是20多年,直至退休。他所干的活是扫马路、倾倒灰渣、淘粪三项工作。从日出忙到日落,从不叫苦叫累,是这个城市的美容师,为城市的清洁卫生,付出辛勤的汗水。北京环卫工时传祥受到国家领导人接见是多么光荣的事呀!他就是伯父的榜样。
伯父家在东社村,夫妻住在七八平方米的蜗居里,却仍然热爱生活,每天都过得很幸福。每天天不亮就拿着扫帚、铁铲,紧箍着鞋帽全副武装上岗。杏花岭区的街道,让他们几个环卫工打扫得干干净净。秋天落叶扫不尽、冬天冰雪路难行都难不倒他。后来伯父被队领导安排到跟随卡车沿街道收倒垃圾,他总是头戴风帽、身穿长袍,跟着卡车飞跑,像古战场的武士一般。摇着铜铃、双手接着居民满筐垃圾倒在车上,灰尘满身也从不顾惜。当车辆离开停车点时,还要把现场垃圾打扫干净,不留尾巴。一天两趟清扫,从来不误。有许多时候划破手脚、患了感冒、胃疼都扛过去了。伯父真是铁打铜铸的硬骨头,总是轻伤不下火线。
有几次淘粪到一处20多户的大杂院,厕所在西南角的最尽头,人要进入必须穿行十几米的狭窄通道,两人相遇横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过。那粪坑像个大池塘,口小肚大,粪便常会溢满。伯父每次淘粪携带粪桶出入时,有些人会捂鼻、讥笑,伯父全当耳旁风。他说,没有大粪臭,哪来五谷香啊?他每天用竹竿、粪勺淘粪,装满20来木桶,然后跟车送往北郊农村田地,从来不知疲累。有一次中秋时节,在上北关淘粪时,被架在茅厕木板上的铁钉刺破脚心,流血不止。当地居民共同救助,有的按压急救穴位,有的拿棉纱消炎药、有的送来热水,如亲人一般。就这样,伯父也没有请假休息一天,第二天照样出勤。他说:“我是一名环卫工,环卫队需要我,街道居民离不开我,任何困难也吓不倒我,我要将我的一生奉献给环卫事业。”
他说到做到,如今环卫事业上升了档次,淘粪的大木桶早已销声匿迹,可是当伯父想起过去沿街串巷淘粪的经历,仍然觉得非常自豪。
我的伯父
文/爱的地上河
伯父一生未婚,无儿无女,跟我们一起生活,在我们心中,他跟父母一样,是至亲至敬的人。他常常蓄着一脸络腮胡,乡亲们戏称他“马克思”,但与伟人像中的马克思,唯一可以PK一下的就是那满脸浓密的胡子吧!除此,便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了,普通到我不知可用怎样的文字来记录他的一生。
从记事起,最让我为他骄傲的应该是他那几根折断的肋骨吧!那是在合作社的时候,为队里出车拉麦秸,从马车上掉下来摔的,是工伤。后来,在一个雨天,为队里扫房上晒的小麦,从光滑的梯子上摔下来,接好的肋骨再一次折断,落下了终生残疾。虽然没听说队里具体给他补偿过什么,但他却是很骄傲,而这种骄傲也一直伴随着我的童年。
这两件事伯父反反复复讲了一生,听得我们耳朵长了茧。每次讲起时,他的情绪总是很激动,神采飞扬的,一双本来混浊的眼睛,似乎也放出了光。有一次,我问他:为了队里的事,把自己摔成这样,您觉得值吗?他立刻神色庄严地说:我们那时的觉悟,怎么能和现在的人比呢?伯父说这话时,我突然觉得他的形象高大起来,佝偻的脊背似乎挺直了许多,胸部隆起的折断的肋骨,也仿佛成了一座英雄的丰碑,竟自壮美起来。而我那藏匿在内心深处狭隘与自私,此刻便丑恶地显露出来,无处遁形。
伯父虽然视力不好,身体残疾,却很勤劳。我们小的时候,父亲身体不好,田里的农活,大都落在伯父和母亲的身上,而重活累活几乎都是伯父来做。我跟哥成家后,伯父仍然帮我们做农活,从没有闲下来享享清福。既使到了七十多岁,仍然不辍劳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后来他视力越来越差,近乎全盲,但他在院里活动,仍不让我们搀扶,我知道,他是尽量给我们少添麻烦。回想起他生前在院里,四处乱撞的情景,愧疚的眼泪就止不住落下来。
兄妹几个,我与伯父最亲。小时候我尿床,在奶奶被窝里发了“水”,便跑到伯父的被子里避难,但常常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捎带着把他也给淹了。伯父怕同学们笑话我,总把尿湿的被褥挂在偏僻处晾干,很大程度上维护了我少年时代的自尊。奶奶总怕她走了,伯父受罪,我那时便在心里发誓,长大一定要孝顺伯父,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
伯父不识字,却爱看小人书。因为近视,他几乎要把书贴在眼上才可以看清,尽管如此,也总阻挡不了他看书的热望。什么岳家传啦,杨家将啦,封神演义啦,都是他极爱看的连环画。伯父没事的时候,会常常给我们讲故事。他讲故事的时候,双目微合,全神贯注;而我们则双手托腮,聚精会神。那抑扬顿挫的语调,绘声绘色的描述,惟妙惟肖的神情,至今仍记忆犹新。讲到精彩处,他会来个: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勾得我们不得不缠在他身边,求他再讲,而这时他总乐哈哈地笑着说:明天,明天!我知道,伯父其实是乐得我们伴在他身边闹呢!
哥经商,我上班,我们平时很少在家,伯父的饮食起居,多由母亲照顾。伯父跟我们没有享多少福,但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伯父老了,母亲做好了饭,总要先端给他,他胃口很好,常听到他在自己房里自言自语:今天的饭可真好吃啊!伯父身体健康很少生病,倒是父母生病的时候,伯父会担心得落泪,兄弟情深啊!何况这么朝夕相处几十年!
伯父78岁那年得了重病,突然间在院子里吐了起来,里面夹着紫黑的血块,吐出的东西足有一脸盆之多,邻居看了,叹息说:可能是内脏坏了,恐怕不行了!我们都吓坏了,也以为他得了不吉利的病,急急把他送进医院。心里又担心,又难过,真怕他就此撒手离我们而去。但谢天谢地,伯父奇迹般地挺过来了,而且痊愈之后,比先前更健壮了,这让我们一家人很安慰。
80岁时候,伯父领到了政府补助的老年津贴,喜笑颜开,一个劲儿夸共产党好!后来,村里评残,伯父评为二级残疾,又领到了残疾人低保,更是开心。我们凑在他耳边说:您赶上了好时代,国家这么关心老年人,一定得保重好身体,活到一百岁啊!伯父张着嘴笑得更甜了。我们能感受到,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喜悦啊!
今年伯父85岁,听哥说,他经常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锻炼身体。转转胳膊,抬抬腿;扭扭脖子,摆摆头,嘴里数着:一,二,三,四……看着伯父身体硬朗,我们打心里感到高兴。
9月15日下午,我突然接到嫂子打来的电话:快回来,伯父状况不太好!我急急赶回家,看到伯父正躺倒在院子里,刚伸手去扶时,村里的医生阻止了我:怕是脑血管病,别乱动!120来了,做了简单的检查,便把伯父抬上担架,急急向医院驶去。从CT室出来,医生神色凝重地告诉我们:是大面积出血,血液已灌穿脑室,99.9%无治。我的泪瞬间涌出来,都怪自己平时忙于工作,竟很少去认真地跟老人聊天,如今我们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想跟你说几句话,伯父,您还能听得见吗?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在重症监护室里,我木然地注视着仪器上的数字:血压110-237,心跳56,呼吸40。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我多盼望他能醒过来,那怕只跟我们说几句话。然而,苍天无情,2点20分,伯父安然离开了,享年85岁。
发丧的时候,一向不主张铺张的我,跟哥一起为伯父订了本地最好的棺木,请了最好的戏班{伯父生前最爱听戏},丧宴也办得体体面面。母亲说:你大伯父无儿无女,我和你爸为他点了一出哭灵的戏,也让他有个叫爹的人儿。我们不仅没有反对,而且我们哥儿俩,也为伯父点了一出,出殡的时候,听着那戏子撕心裂肺的呼唤,我的心被揪得好痛好痛!
伯父离开了,村里人都夸他有福,说他不仅摊上了一个好时代,也摊上了好兄弟,其实这一切都是母亲的功劳,是她用博大的爱演绎了人间真情!她是拿伯父当长辈来侍奉的啊!呜呼,伯父,您一路走好!九泉之下,应可瞑目矣!
尊重内心的呼唤
文/聂学剑
和一位摄影师朋友闲聊起关于金钱的话题。
他说,那年伯父海外归来,老先生给家族里十几个孩子都准备了礼物。孩子们怯生生地排着队,内心万分欣喜地挨个领取礼品。父母们小声地叮嘱过,要钱,或者讨取金项链、金戒指之类,那些最值钱的东西。
轮到他了,父母对他没有做任何叮嘱。那个时候,他最羡慕的是班上同学书包里露出冰山一角的日记本,很漂亮的那种。于是,当伯父温和而亲切地询问他想要什么东西时,他说自己想一个本子,可以写日记的那种。大伯当即俯下身来,抱了他一下,很慈祥地告诉他,一定会给他寄来。果然,两个月后,伯父给他寄来了一个很漂亮的笔记本,另外还有一部单反相机。伯父在信中写道:你是唯一没有提到讨取金钱的孩子,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另一种希望。专门给你寄了一部相机,你一定会喜欢,因为它可以留住最美好的瞬间。
他万分惊喜。从此,摸索着爱上摄影,成了一名资深摄影师。后来,拥有自己的影楼,早早地实现了财务自由。叔伯姑婶们现在都说很后悔,当初他们也不该只盯着黄金,也要一个笔记本就好了,说不定海外的伯伯会送给他们孩子别样的惊喜。
我们一时无言。我记起儿子收压岁钱的情景来。两岁的时候,过年时他很讨厌大人塞给他的钞票,觉得这些亲切的举动影响了他的玩耍,常常将金钱有礼貌地还给人家,然后,仍然继续专注地做自己的游戏。三岁的时候,读了幼儿园,那年春节,伯伯给他钞票,他仰起脸,嫩声嫩气地摆手婉拒,说自己只要两枚硬币。硬币叮当作响,还可以投币玩游戏,多好!后来,再过年,他开始积攒自己的压岁钱,然后和姐姐讨论金钱数字大小。直到今天,凡是动用自己的压岁钱购物,他都要心疼一阵子。前段时间,他读书时突然和我讨论,黄金的保值问题,积极地参与家庭理财了。
孩子对金钱的认识,对于美好的理解,就是这么一步步演绎的。金钱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有钱很好,但不是最好的。拥有一颗爱美、懂美、体会美,金子般的心灵,才是最珍贵的。关乎幸福人生的,除了金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身体健康、内心安宁。尊重内心的呼唤,或许才是最对的方向。
伯父家的小院
文/徐三保
伯父家的小院大约有一个篮球场大小,院墙用泥巴和着扎碎的稻草堆砌而成,再用稻草铺平盖成围墙沿,上面用泥块压实,防雨水冲刷。围墙上偶尔还会长出几根狗尾巴草或者野花,春天的时候在风中调皮地摇曳!
伯父是盲人,一生未娶,性格温和。我八岁就经常陪伴他,虽然离家不远,但我却愿意待在伯父家。伯父家小院只有一扇门,是伯父家后门。一进小院,靠近院墙的角落里有一方小水池,水池里养了一些我和小伙伴从鱼塘和水沟里捞捕来的小鱼。我们生怕鱼儿饿死,还特地从邻村池塘捞来一些浮萍,洒在小池里,池里经常有几只土灰色的青蛙跳进跳出。有时我们几个伙伴无聊,争论着小鱼有没有长大,便拿着捞网在池里捞一捞,捞到后大家看看,过一会儿还是扔进小池里,小院回荡着我和伙伴开心的笑声!
小院里有几棵泡桐树和椿树。春天小院的空地上长着巴根草、茅草,还有飘来的种子生根长出的几株瘦弱的油菜花,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花,有的像灯笼,有的像张开的手掌,引来三三两两闻香赶来的蜜蜂和蝴蝶。偶尔几只胆大的麻雀,在小院里溜达,用尖尖的小嘴寻找着可口的小虫儿。
夏天,小院泡桐树上的知了不停地叫唤着,我和伙伴有时会用绑上网的竹竿蹑手蹑脚地去套,倘若捉到一只,便放到蚊帐里,指望它吃蚊子呢!有时在小院的树荫下玩起弹珠,或者以院墙为界,两边打泥巴仗玩,冲啊杀啊的声音不绝于耳。倘若是换了一般人家,早就发火嫌吵把我们赶走。伯父从不说什么,只是在屋内长凳上安静地编织草鞋。
在我病魔缠身、遭遇生命最灰暗的一年多期间,小院成了我疗伤心灵最好的地方。原先我在乡亲们眼里是要捧铁饭碗的,转眼变成一个“文不能测字、武不能当兵”的药罐子,四处求医问药,病魔却反反复复地折磨着我。我受不了村民同情的目光,父母竭力地安慰我,迁就我越来越暴躁的脾气,背着我不住地叹息和流泪。我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伯父家。天气晴好的时候便坐在小院的竹椅上看看书,或者静静地看看蜜蜂、蝴蝶在花丛中忙碌;晚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发呆,暂时忘却了生病的折磨和别人的眼神。倘若是雨天,我就靠在伯父的后门口,望着雨点打在树叶上,树叶被一次次击打,像背负重物一样弯下了腰,几片落叶从树上不甘心地似的飘下来,落在泥土里。雨点落在小水池里,掀起一个个水泡,转眼又破碎在水池里。我发出一声又一声地长叹,一向不太说话的伯父安静地劝我说:“年轻人有个小病小灾也正常,往好的地方想就是磨磨你的脾气。一辈子长着呢!哪能不遇到个小沟小坎的?”接着便给我讲他知道的故事以及他的经历。伯父说到自己经历的苦难时,平静地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在伯父的宽慰下,我的精神渐渐好起来,看看院子中景物不再是那么愁苦和伤感!我终于治好病,重新上学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想想伯父说过的话,心中渐渐释然了!
每次回到老家,都要到伯父家门口看看,虽然自从伯父永远地离开后,再也没有勇气打开小屋看看,害怕触景伤情。每当我走到伯父家小院边,总是忍不住看一眼小院,小院如同逝去的青春一样变了模样,已经长满了蒿草,一片荒凉,但我永远记得它带给我的快乐与温暖。
父亲的悲伤
文/雨笑嫣然
面对死亡,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觉得这篇文字有点隔靴搔痒,文字没有深入灵魂,我手没有真正写出我想表达的东西。
父亲的悲伤
“疼,疼。”伯父没有别的词语,我们也束手无策——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局,这一天天的日子,变得那样脆弱、惊惶,像一只扑闪着翅膀的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窗户外飞走了,再也看不见。
伯父还很乐观,他只知道,是我们只让他知道他患了胰腺炎;我们必须在他的面前轻松,只是,这样的轻松要花多大的力气支撑,我不敢在他的病床前超过10分钟。
生命是有痕迹的吗?它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但它却清晰地让我看到逝去的痕迹,伯父陷在病床上的身体越来越薄了,B超、X光、CT、核磁共振,那些闪耀冷漠光芒的仪器,仿佛长出了无形的手,夺走了伯父脸上的神采,夺走了伯父的肌肉,渐渐的,慢慢的;将父身体里的,那些生命,一点一点,抽走,吸走。
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残酷,那样的不留情面。
其实,我们以前和伯父一家算不上亲热,甚至是有嫌隙的。奶奶生了四个儿子,父亲是最小的一个,爷爷在我父亲7岁的时候去世了。孤儿寡母的时候日子虽然清苦,但关系简单,毕竟好熬。
等伯父们都娶了亲,就有了传统中国旧家庭的矛盾,一碗水是否端的平?妯娌之间的纠结盘根错节到七大姑八大婶,互相较劲互不服气,鸡毛杂碎细究下去无头绪可抓但却偏偏真真切切地扎到每根血管和每根神经末梢。
伯母人前背后都说奶奶偏疼我父亲,她不许伯父跟我们来往,我们买了东西去看奶奶,伯母在我们走后把礼物一把扔到河里,我们已多年不到她家里去;她把怨气撒在奶奶身上,变相地折磨奶奶,奶奶夏天没有帐子,任蚊子咬;不管我们送过去几条被子,奶奶冬天只有一条薄被,更别说平时的恶语相加和其他吃穿的的细节了。但她又不肯让我们全部赡养奶奶,“你们要当孝子是不是?我孩子他爸是在镇上当干部的,你们成心拆他的脸,是不是?”
父亲戒了十多年的烟又抽起来了,这次,我们没有劝他,他在病房外走来走去,他不能入睡。
现在的伯母还是昔日那个强悍的伯母吗?伯母看了我们,眼神有些躲闪,她出去了。
一日,她终于憋不住,泪水汩汩而下:“天啊,”她满是皱纹的眼睛里都是憔悴,“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我知道是我不孝顺,是我心胸小,是我,都是我啊……让我去换他,这个家,离了我行,离了他……让我去换他。”
有报应啊,有报应啊,为什么不报应到我身上呢?为什么……
伯母也在迅速消瘦,头发快全白了,因为激动,她全身有些颤抖。
父亲陪伯父聊天,陪伯父吃饭,喝酒,他一刻也不肯离开伯父的病床前。
这是这辈子他和伯父呆在一起最长的时间,父亲说小时候和伯父去偷南瓜;伯父说小时候睡觉尿床了,骗父亲和他换位置,让父亲替他挨打;父亲说第一次当兵出远门,伯父送了他一程又一程,伯父说小时候家里只有一条新裤子,他相亲时才轮到他穿……他们像比赛似的,一人说一段;小时候的事情,洒满了阳关,跳跃进病房,父亲和伯父时不时的笑声照亮了窗户,也许,窗外那些即将要飞走的蝴蝶舍不得飞走了吧?
伯母的悲伤是看得见的,父亲的悲伤却隐藏在骨髓里。我不敢面对伯父,也不敢面对父亲,即将要逝去的和自己流同样血的人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断臂之痛,痛彻心扉。他们这样的对话本来可以在酒到兴来的春秋冬夏的某个节日或者每个随意的日子,现在却让这些欢乐挤在生命最后狭小的缝隙,那些笑声还是笑声,可是对一方来说,是多么苦涩辛酸勉强。
有些矛盾,历史遗留的民俗心里的理不清剪还乱的矛盾,真的要在死亡这个大幕前才能真正谢幕。当生命的舞台即将要张开大幕时,面对这份沉重,这份生命最后的恢弘,那些在平常岁月的爱恨情仇才能化作眼里的细小涟漪让他随风而过,至死方休;矛盾是细小的,谢幕却这样宏大,这样的发差让人心里发凉。也许生命重来一次,我们的那些嫌隙也许可以早点擦抹掉;可是,生命从来没有也许。
夕阳里,父亲的背影,那样忧伤。
庭草绿时
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了吕师傅,那时,他正值壮年,粗臂长腿,终年束一幅围裙,象戏台上的武士,很彪悍,也很威武。
我家对面开着一个小茶馆。常见他坐在临街的那张茶桌边,一边喝茶,一边大声武气的说话,声音极宏亮。
更多的时候,是看见他在人家房顶上拣瓦。他拣瓦的手艺在我们这座小城大约要算上乘功夫。城里有许多古建筑,更不乏高墙深院的百年老宅。吕师傅因其翻拣过崇圣祠、大佛寺的屋瓦而声名显赫,每年要翻拣屋瓦的人家自然首先请他。因此,有很多活路要做,总是显得很忙,便常有两个年经小伙做他的下手,犹如长随跟班,对他极其恭敬。
小城多冰雹,屋瓦换得勤。每年春节过去不久,倘若天上有了雷声,家里的老人们便开始谋划拣瓦的事了。不久,吕师傅也就与他的徒弟扛着长长的木梯走来。我喜欢看他拣瓦,他在我们家这百年老宅上蹲踞行走,轻捷如猫,嘴里还哼着锣鼓戏文,家里的弟兄们直将他视如白玉堂一流人物,很是钦佩。
闲常时他也爱到我们家来,那时伯父还在。伯父年轻时学过文,习过武,见过些世面,肚子里装了许多轶闻趣事,又生性好朋爱友。那些年小城里还没有电灯,更缺少娱乐,人也不敢胡作非为。每天,当教堂的钟声响过,暮色渐渐爬上城墙,一只只油纸灯笼相继明亮起来的时候,伯父的屋子里便高朋满座,听伯父讲"袁祖铭打重庆""广东人吃猴脑"一类故事。吕师傅是外乡人,又没有安家,自然要比其他人来得勤些。他一来,荷包里总会摸出些黄果、花生给我们弟兄,因而,对他又多了几分喜欢。
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我便离开家乡,到省城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日子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乡中这些透着温馨的人和事总是让人萦怀,一想起来就禁不住心颤,尤其在那些艰辛苦涩的日子里。
一晃二十多年,命运又使我回到这祖居的老屋。教堂的钟声依然敲响,庭前的青草仍旧碧绿,伯父却早已故去,吕师傅呢?家里的人说,他早已成亲安家,女人是一个还俗的姑子。他很少再上房拣瓦,一则是城里的瓦房大都翻修成水泥平房;再则他也老了,因此,便只好给他从前的下手、现今做了师傅的泥水匠拌灰浆,或是在建筑工地守夜。但这样的工作也不是常有,更多的时候是和老伴守一个水果葵花摊。
正月里的一天,吕师傅来屋里喝茶。他提醒我今年立春早,雨季也来得早,拣瓦的事要及早准备。又说,若是伯父还在,早已作好安排。最后,申明他愿来帮两天忙,不要工钱,他说这房子上了多年,牵挂得很,那份真诚叫人心热。接下来,讲到城里的房子,他对那些新修的楼房颇不以为然。他说:"有哪样好嘛,进屋就闷得人心慌!热天象住蒸笼,炒辣椒要呛死人,哪有住瓦房清爽?现在的人就爱赶热闹,人家外国人来旅行就指明要住瓦房,电视上那些好宾馆都是老式房子嘛!难道人家是发疯不成?小地方的人就是少见识!"他很愤然。我安慰他,等这些人吃够了苦头又会转过来修瓦房的。他很开心,称赞我看得远,和他想的一样。
家里的人终究不敢请他上房,总是推说没有买到好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然而,心里却很是替他难受。
小城的瓦房越来越少,水泥楼房却不可遏止地疯长。吕师傅呢,镇日守在小摊上,眼睛已很浑浊,背也驼了下去,只有腰间依旧束着的那幅围裙,让人不时想起他当年的风采。
山谷
文/伊熙堪卓
雍牧推开企图抓住她手的大人们,嚎哭着跑下坑坑洼洼的机耕道时,我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该死的噶色,你去快活吧!扔下你年幼的女儿一个人好好快活去吧!”
那时候,一阵巨大的狂风吹过山谷,我望见噶色要嫁去的河对岸仿佛就在眼前。
实际,到那里要走整整一天。
噶色举行第二次婚礼的时候,我读高中。一个处于青春期,对于人生尚没有任何规划,心理年龄只有十岁的十六岁少女。
而今,窗外飘着绵密的细雨,空气不合时宜的清冷异常。
将近五月天了,康定依然这么固执的维持着它的样子,决计不肯与我衣橱里已经挂出来的丝绸、雪纺和长裙们妥协。
我喝着枸杞大枣茶,思念正在成都疯玩两岁的儿子,故乡忽忽跃入脑海。
想来第一次与噶色见面,她依然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而我跟随父母工作调动回到故乡。
父亲命我叫姐姐,我看着眼前这个跟漂亮无关,傻呵呵笑着声音巨大黑黑的乡下姑娘,鄙夷心跃然面上。
她眼睛小而肿泡泡的,头发梳得溜光,头顶搭着家乡藏人习惯的半旧黑色绣花头帕,腰间围着两片旧旧的黑色绣花裙布,一双白胶鞋鞋面与塑胶底相接的地方,泛着难看的黄色印记,脸上似是抹了猪油溜光发亮,不时用手掌抹着鼻涕又揩在围裙上。
父母单位分房后她隔三差五会来家里吃饭。
她来县城卖菜、卖梨、卖花椒、卖核桃,卖一切乡下能产生经济效益的农副产品,中午便不请自来,在家中吃饭喝茶,然后继续上街卖掉背篓里没有买完的东西,然后慢悠悠回家。
她是父亲三哥的女儿。
小时候我总觉得父亲怎么可以允许自己的老家在如此高远的山上。
那时,父亲的老家中路尚不通公路,离县城不远,却要沿着一座高大陡峭的山由山脚慢慢爬上山顶。
纵是对生存环境不大挑剔的我,也觉得去那里玩上一回是件不美的事。
最泼烦的是第一次去乡下,噶色指着头顶望不见巅峰的山对我说:“快了,就在前面那个山梁过去。”
等我满怀期待才发现,那是一个永远也到不了的山梁。
噶色用一个看不见的目的地当做胡萝卜,挂在我这个城里来的驴子的鼻子前,我只得在奋力挣扎与期待中,被她哄骗着慢慢哼哧哼哧爬上山去。
第二次结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噶色。
我不关心她,无所谓她嫁或不嫁,无所谓她从河岸这边嫁到了对岸,而这两岸两两相望,都在接近大山顶端的地方。
我是喜欢她第一任丈夫的。那是一个脾气温和、长相颇是俊美的男人,有着一双凹陷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卷曲的头发。
三伯父退休后儿子顶了班,噶色自然变成了当家人,女婿入赘便是伯父家的头等大事。
暑假放假,去乡下玩,与村里的青年男女在一起厮混,那哥哥常与我们坐在一起,流利的讲着汉语,更奇异的是他会吹黑管,曾经在县乌兰牧骑演出队里既跳舞唱歌也担任伴奏。
我之所以喜欢他另一缘由是,父亲有位同乡叔叔在自治州歌舞团里担任黑管演奏,很是英俊,眼神里总若有似无漂浮着淡淡忧伤。他一生不曾结婚也没有孩子,回乡来见我在乡村疯玩十分喜爱,常抱着我跟父亲在露台上聊天喝酒,偶尔也把带来的黑管取出给大家吹奏。
因为年幼我听不出那都是些什么曲子,只觉得喜爱叔叔的温和与忧伤。
怪异的是,由头至尾噶色表现出令人不可思议的抗拒,我对她的抗拒嗤之以鼻,一个懂吹黑管的男人,看上丑得天安门快降半旗的噶色,她似乎应该做梦都笑醒。
彼时,我的年纪不够资格讨论男女问题,反正那是噶色的事,我问过几次,她只木头木脑说不喜欢,我便也没兴趣再继续讨论这些话题。
虽是噶色不喜欢,在大人们合计声声中,婚礼还是照常举行了,我们也傻呆呆在乡下疯玩了几日。
很多年后,我在母亲的故乡见过一个写诗的乡村男孩,他坐在一座残破的碉楼外,双眸忧郁长发散乱。见着他我忽然想起那个会吹黑管的姐夫,似乎他们都应该是由村庄剥离出身体的某个异物,与日升月落、鸡犬相闻,时光从来不曾挪动的村庄格格不入。
木头一样的噶色是千百年来村庄中最普通的一块顽石,所以生完女儿,她像是给三伯父交差,头也不回的跟姐夫离婚了。
那以后,我也再没有见过那位俊美的哥哥,如今我已记不住他的长相,只潜意识认定他是帅的。
噶色嫁去对面山上,三伯父的儿子回来当了家。
我对这位表哥的鄙视远远超出了对噶色的无视,这是一个天生原装的24K混世魔王。
从小偷鸡摸狗、顺手牵羊无一不做。
我们是城里来的客人,乡邻好客,只要见到都会拿出家里最好吃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塞给我。
他对此不以为意,经常转动着他诡谲的黑眼珠和狗一样的鼻子,满村乱嗅。
一旦有不幸的人家杀猪宰羊,他就故作好心带我去玩,在人户门口溜达一圈后,他手里就满满拎着大串肉块、我不认识的下水、血肠什么的,气定神闲的回家去。
那是乡亲送给我这客人的礼物。
他却拎着他的计谋带着毫不知情与之共谋的我心满意足回家去,然后安排噶色在大灶上抹盐烧烤,狼吞虎咽的大嚼。
我看着那些鲜嫩还淌着血水的东西恶心不已,但那家伙就可以毫无廉耻把这些东西吃成人间极品,仿似在他嘴里这世上就完全没有难吃这一说。
偶尔,他会问我从城里带了什么零食回乡来,在检阅完我的零食后,他会选择一些不易察觉的包装下手,因为太过明显的拿到东西,伯父会毫不留情的饱揍他一顿。
顶替伯父的班去云母矿上班后,他的顽劣已经如同在爆米花机里倒入的超量玉米,膨胀到完全无法掩盖。不好好上班不说,长期酗酒令他几近神志不清。一日,酒醉后他抢劫到了5元钱,那是一包香烟的价钱,可恶的是他还将受害人殴打一通,由于性质恶劣被判了两年。
三伯父家就此荣耀的成为了亲戚朋友眼中最可悲可叹的人家。
事实上,以父亲当时的身份,赔偿和庭外和解应该可以轻易解决问题,父亲却决计不肯为他说情,只说必须让他老老实实被判一次方会痛改前非。
父亲一生正直,生前但凡提到表哥便暴怒不止。
判刑后,格绒的工作彻底与他分了手,一直忘了提及,表哥的大号叫格绒,那时候我实在厌烦他,经常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刑满后,他带着一本城市户口灰溜溜回到乡下,噶色离婚也散居家中。
以三婶的见识,认为儿子当家理所当然,噶色离婚了,便须得再找户人家将她嫁出去。
听闻乡下传来这类风声,我倒为噶色愤愤不平起来。
乡村的混账逻辑永远是男孩是父母的人生第一。
这些房屋通常是给家里的儿子修建的,人们不管女儿如何勤劳善良,儿子是混账逛鬼,房屋必定建给儿子。我母亲也因为担忧格绒把伯父家败光,极力劝说了几次,无奈三婶执意不肯只得作罢。
尽管噶色不漂亮、声音难听又婆妈,但她十分勤劳这点毋庸置疑。
父亲自幼远离故乡在千里之外工作,所以一旦调回故乡,便极力让孩子们与他的故乡亲近,每每节假便送我去乡下玩。
我在城市生长,无论身体或心理不自觉会将乡村规划在自己生活之外,仿佛那只是旅途的某个目的地,且在乡下没有任何玩伴,最有趣情况便也只是跟各位表姐去挤牛奶、磨面粉、看牲畜圈里的小牛、小猪、小羊吃食,偶尔也跟岁数相差无几的侄儿们在田野里疯跑一阵。
大多时间,噶色便大狗一般忠实陪着我,我吃不惯乡间的食物,每次她都会在大灶上单独闷米饭,炒几样她们永远无法染指的菜肴给我,偶尔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只漂亮的苹果或梨递给我,那是她舍不得吃,躲过格绒表哥重重包围藏了又藏留下的。
我则无所事事的跟她去背肥料、看牛儿、摘野花、望着黄昏天空的归鸦发呆。
某个天气晴朗、暖阳高照的冬日清晨,我爬上藏房屋顶,躺在干燥的麦垛上,她便紧紧跟在后面端着滚烫的酥油茶、刚出锅的小麦馒头和香猪腿肉,像护犊的老牛一样,安排我在屋顶吃饭。
那是我与她相处最愉快的时光,以至于成年后,如若某晚失眠,我便会冥想那些清晨,干麦垛散发着阵阵清香,阳光暖暖的照在我的眼角眉梢,天空仿佛从来不曾留下云朵,花喜鹊在树叶落尽的枝头一声声轻快欢叫。
送来一壶滚热的茶后噶色匆忙下楼,我则继续边吃边躺着仰望碧空。
小猪小羊小牛哼哼叽叽在圈里等着噶色喂食,伯父与三婶都在睡眠中,整个村庄刚刚苏醒……
噶色嫁去了山谷对面。
那时候,她女儿雍牧已5岁有余,小女孩嚎哭着从家里一直追着母亲的送亲队伍跑到了山脚下。那以后,雍牧是三伯父一家磕磕绊绊养大,后来同时考上三所国内知名的音乐学院是后话。
很难想象一个5岁的孩子哪里生出如此大的力量,竟从这般高的山顶追至山脚,而后又被村里人抹着泪拖回山上,而那时我是如此愤怒,可是那怒火却不知该向何处燃烧。
置身于山谷,羊肠小道绕过眼帘。
梨树、苹果树、各种树木风情万种微风中摇曳,炊烟袅袅升腾在如梦似幻的藏寨顶上,田野青绿新苗层层如毡,处处风景如画,我却欲哭无泪。
多年后带着幼子回乡祭拜父亲,如他生前所愿,父亲的骨灰安葬在距离祖屋不远一处清幽宁静的处所,在外工作一生,父亲回归到自己的故乡,祖屋里住着的已是与这脉血液无关的人们。
但他们依然是亲人,帮助打理着所有离去故人的坟茔。
格绒表哥已有一双懂事的儿女,出狱不久他便戒了酒。见我们拿钱给三婶也只难为情的挠着后脑勺涨红了脸。此时,三伯父去世亦两年有余,三婶已然一介老妪。格绒用菜盒子给我们做出一桌丰盛饭食,端上来便站在旁边招呼着添饭续茶。
我再没见过噶色,听闻她又生了两个孩子,如今的丈夫善良朴实,曾为雍牧在音乐学院的学费花掉了家里仅有的几千元存款。
如此看来噶色的家境终究不堪,她却从未给我们任何电话寻求帮助。我们姊妹也只得把精力投放到对山谷这边三伯父家和其余几家亲戚的扶助。
为人父母后,回想噶色当年出嫁,再没半点厌烦她的心,似乎也渐渐体味到一位母亲的感受。将儿子搁在成都,我常以泪洗面,想来我有多爱儿子,噶色便有多爱雍牧。
倒是噶色大概至今也认为我是嫌弃她的,嫁出去便如断线的风筝再没了音讯。
纵使噶色不知,我依然会告诉儿子,山谷两边星星点点的村庄里,那是我们为数不多的亲人们爱着且活着的地方……
爱情自有天意
文/永不消逝的诺言
我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你别说什么了!
你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我们在一起了;你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你的人生路上,没有了我的身影;你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你离开了,爱你的人,都在默默地牵挂!
9月,学校开学,我在上班。下班之后,看到手机上有你的短信“今天,学校开学,人很多,只是,没有你”.看完短信,我自己默默的流泪,一入职场,身不由己。我也希望自己能时刻陪伴在你身边,可是,很多事,我做不了主。大千世界中,我们仅仅是沧海一粟,只能默默的屈服于命运的安排。曾经的我,豪言壮语,誓要在山东扎根,那里的环境,是你所喜爱的,碧水蓝天。曾经的一位同事,平静的跟我说,或许,等你女朋友来看过你之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我犹豫了,我的誓言,从一辈子,到五年,再到一年,等你毕业。
中秋,你来看我,一切的平静从此打破。那天,你Q上跟我说,我中秋,是否放假。我不知道你为何问这个,我说,放,这个月,我还有一天假,怎么了?你说,你要来看我。就这样,下午六点,你踏上了火车。我反复叮嘱,别着急,带好东西,可你,还是忘记了带手机。中秋,火车票紧张,你临时买票----站票,十六个小时的夜车,孤身一人,我的心在痛。当天晚上,我夜班,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八点。我去上班之前,从同事那里拿了一个电信手机,心里想着,等你回去之后,我们可以每天聊天,打电话,或许,会减少我们彼此的思念。那天晚上,很忙,但是,我很开心,因为,第二天可以见到你。一晚上,我跟我同事聊天的内容,就没离开过你。早上八点下班之后,回宿舍草草的收拾了东西,连忙赶车到火车站,路途遥远,两个小时的车程,一夜的劳累,我的眼皮在不停的打架。、
十点,我赶到了火车站,在出站口,我见到了你,还是那么可爱,一见我,笑脸相迎,一夜的劳碌,顿时烟消云散。
可惜,天公不作美。我好不容易休假陪你,但是,单位通知我第二天下午一点考试。当天下午陪你在海边转了一圈,就回去休息了。第二天早上9点,我把你一个人丢在宾馆,我回单位考试,当我再次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第三天下午三点我上班,当天下午两点,把你一个人丢在宾馆,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第四天,你下午五点的火车,可我在中午十二点把你送到火车站之后,就连忙赶回单位上班去了。就这样,你离开了。
你回到学校的那天晚上,我十一点半下班,回去之后,手机上有你的短信,时间是十一点。老公,本来,我想等你下班的,可是,肚子疼,我先睡了,想你。看到你的短信,我再一次落泪了。下班之后,跟我同事在楼道里喝着啤酒聊天,我说,我觉得,我对不起她,把她一个人丢在山西,而且,她生活还不习惯。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是这样的结果,我欠她的。之前,单位说可以解决对象的工作问题,可是,咱们单位的环境,她肯定不习惯,或许,我该离开了,回去,陪着她,等她毕业。
从那之后,我每天都在投简历,所有的条件都只有一个,山西太原,其他待遇,无所谓。
10月11号,早上8点,我给你打电话,我说,我明天回去,面试,顺便看你,电话里,你我开着玩笑,一切安好。可是,当我下午踏上火车的时候,你却跟我说出了分手,我顿时懵了,有如晴天霹雳。12号,我下了火车,赶回学校,这次,你是那么的坚决,无论我如何挽留。14号,我独自一人踏上了返回山东的火车,你都没来火车站送我,无论我如何恳求,在你面前,我放下了男人的尊严。
18号,我辞职回到了山西,可我回来之后,面临的却是你退学到南方打工的消息。我没想过我的人生,是如此戏剧,这完全是电视剧里的场景,为何,会不幸的发生在我的身上。
30号,你踏上了南下的火车,我自己买票,厚着脸皮,跟随你下了南方。没有想过,要改变你的决定,因为,从认识你开始,你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你做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我只是,想陪你过去,害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只要你稳定了,我也就心安了。可是,你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一路上,你以死相逼,说你父母都同意了你南下,都放心,我却在婆婆妈妈。
就这样,你离开了,你所搭乘的大巴渐渐的离开了我的视线,而我,转身,踏上了开往你家里的火车。我要去兑现,我对你的承诺。
1号下午两点,我到了你的家。我看到了刚生完孩子的三姐,独自在家里看店,而我,却没有看到伯父的身影。在与三姐交流的过程中,我才知道,原来,家里人并不知道你南下,所有人,都以为,你还在学校。
半个小时之后,我见到了伯母,一个小时之后,我见到了伯父。伯父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帘的时候,我以为那是家里请的搬运工,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衣着单薄,伯父给我的感觉,甚至体重都未必能突破三位数,弱不禁风。可就是伯父这样瘦弱的身材,却独自一人扛起那沉重的双人床,从二楼的门店搬上那破旧的三轮车。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在心痛,这跟我一直以来心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我第一次见到伯父是三点左右,当我再次见到伯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期间,伯父一直在工作,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下午跟伯母聊天,我得知,家中的境况,小弟上学的学费,都是贷款。
家里人在得知你的消息之后,只是静静的说,我们知道她没事就好了,如果你不来,我们都不知道的,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劝不了她,她从小就说,以后不要呆在家里,至于说上学,她一直都不想。饭桌上,伯父寡言少语,但是,在不停的叹气,或许是因为我到家里的因素吧,从不喝酒的伯父,也稍微喝了点。
家中,大姐刚生完孩子,在带孩子;二姐,刚结婚;三姐,刚生完孩子,连孩子都没时间照顾,在店里帮忙;小弟,今年刚外出读大学。伯母说,等小弟读完就不开店了,她还是喜欢在家里种田的日子,而不是现在这种劳碌奔波的时光。
你说,我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能走进你的心,可是,你从来都什么都不说,我一多问,你就发脾气,我如何走进你的内心。你所做的这一系列决定,我又如何能接受?
你做了决定,不会后悔!爱情,自有天意吧,或许,这就是命运!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去理解,你所
做的一切,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可能,回头吧!为了那些所有关心你爱你的人!或许,这其中,并没有我的身影,如果,你觉得我爱你,你不会选择离开!
九伯父
文/董吉利
我的故乡在灞桥区原十里铺乡董家门村。西安解放时董家门有13个大院,除1个院子外,其他都住的是姓董的人家。九伯父大名叫董鸿勋,家在村西头老2号院。由于他在自家堂兄弟中排行为九,小名“九娃”。
新中国成立前九伯父务农为生,农闲时给西安北关一家加工副食的粉坊老板驾驭一辆骡拉大车运输货物。九伯父秉性耿直、处事果断、热诚助人,在董氏家族中威望很高。
我母亲在世时多次向我讲述九伯父的救命之恩。
那是1942年秋,我母亲怀孕头胎临产。我父亲当时在西安东门内玄风桥一家私人商务印馆干印刷工,由于白天日寇飞机轰炸,西安城里人躲避,加上工作忙,要看门户不能脱身回家。家中有爷爷、奶奶和几位叔、姑。按当时我们那一带习俗,生小孩不能出村,只能请本村接生婆在家中接生,怕伤了家族的“人丁旺气”。请的接生婆发现我母亲怀的婴儿是“立生”,即难产,怕出人命,不敢出手接生。母亲疼痛难忍,家里人急得不知咋办。九伯知道后,当即决定:快把人送往西安医院。
那时,西安大医院只有广仁医院,即现在解放路西安市第四人民医院前身。幸好,九伯有一个妹夫在医院给“洋”医师当助医。这时有村民议论:日本飞机不时轰炸西安,城里拉警报人心惶惶都往乡下跑,咱现在非要进城,路上万一有个意外;咱不能破老先人的规程,生娃不能出村。九伯主意已定:想那么多能咋?救人要紧。
九伯铺了被褥,叫乡党帮忙把我母亲抬上大车,由我的一个姑姑陪护。九伯冒险驾驭自己那辆大车由通往西安的近道进中山门,经中正路(即现在的解放路)快速赶到广仁医院。九伯找到他妹夫,将我母亲送进接生房,经“洋”医生检查羊水早破,出血过多,腹内胎儿已夭折。若再延误半个时辰,大人的性命也难保住。“洋”医生不得不采取剖腹手术把女婴“分解”取出,终于挽救了我母亲的性命。
多少年来,母亲提起此事总是惋惜地对我讲:“娃呀!今世你命已注定没有姐姐。”
后来逢年过节父亲都要买些礼品送到九伯家中表示谢意。我懂事后也曾感谢九伯挽救母亲生命之恩。
西安解放后,九伯先后担任本村贫下中农协会委员、监察委员、生产队长,为生产队大力发展副业生产、增加集体经济收入出谋划策。
1990年,83岁的九伯父不幸病逝。当时我村一街四巷的男女老幼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送行。
梦里依稀慈母泪
文/万太军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是母亲的伟大之处!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我们也曾唱过千百遍。每每听到那些吟唱父母亲情的歌曲,我都会禁不住回想起我的孩提时光。我是过早地失去母爱,因为我的伯父伯母,我才有了今天。但这是怎样的一段让人心酸的成长历程啊!它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里,永不磨灭!
1972年11月21日凌晨,我随长哭呱呱坠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每个婴儿出生时都要哭啼?经历了半生的艰辛生活才知道,原来每个婴儿都是极不情愿来到这个苦难深重的世界!
我出生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的流毒仍在恣意蔓延。接踵而来的又是人民公社、大集体合作化运动,农民都在饥饿线上挣扎,到处都是逃荒的饥民,却还要整天边劳动边唱红歌、喊号子,装出一副热火朝天的精神气来。当时我们一家十几口人,上有老下有小,由于人口多,生活处于极端困苦的地步,仅靠队里分来的屈指可数的一点粮食充饥,已经是万难了。万般无奈之下,父母们便让孩子和老人先吃,他们只喝一点面汤。村里有好多青壮年劳力都出现水肿,不能上工劳动了……
当时的父亲是个平实的农民,只上过初中,力气单薄怕劳动,当时也算是个知识青年。母亲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不识字。俩人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他们的结合也似乎是稳定的。但就因为我家生活的困顿,外祖父渐渐开始不满意起来。便从中作梗,怂恿母亲离开父亲和我。其实那时候,母亲早有出走的念头,只是碍于传统观念的束缚才勉强呆在那个窘迫的家,后来经不起外祖父的多次引诱,遂萌生了弃我而去的想法。
于是,我不再是她的心肝宝贝!爱理不理。当时我出生不过五个月。我没有感受到哪怕是他的一丝温暖,常常是在父母夜半争吵中哭得声音嘶哑,死去活来!白天里母亲很少给我喂奶,我饿得哇哇直哭,哭得家人都于心不忍,伯母便将我抱到她的床上。就这样,我瘦得还不到六斤。没过几日,母亲还是不顾伯母和邻居的好言相劝,抱上我,卷起她的还有我的所有衣物,头也不回地离去,谁也拦不住。临走时看着襁褓中的我,母亲竟然说真想一脚踹死我干净些。真想不到,我竟成了母亲当时的累赘!
我被母亲抱到她的一个远方亲戚家里躲起来。父亲、伯父伯母还有爷爷奶奶到处乱找,四处打听,最后还是找到了这家亲戚,但亲戚矢口否认。但我的哭声却是包不住的。伯父伯母忍无可忍就破门而入,夺过我抱回家。
后来,母亲还是经别人介绍改嫁到离我们很远的小山村。外祖父因此而得到二百斤玉米!
母亲出走后,父亲通过考试被聘为乡村民办教师,是在一个和我们同村的深山沟里教书,虽然不太远,但父亲不常回家。尽管伯母对我视若己出,但还是思母心切,我天天哭,夜夜哭,总不见母亲来看我一眼!哭累了,就在伯母怀里抽噎着睡去。白天里伯父伯母都要上地挣工分养家糊口,我只好交由奶奶带着。奶奶做饭时用帆布带子将我袢在背上,我常常都是在奶奶背上睡着的。最难的是我形体太小,又没有母乳喂养,只好买奶粉。但当时商店里供应的奶粉极少不说,家境贫寒,哪有钱去买啊!实在没办法,伯父就央求经常去略阳的一位远房亲戚给我带了几袋炼乳,奶奶给我一边吃着炼乳,一边喂些开水泡馒头,或者一些粗粮面条。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三年。全村人都认为活不久的我竟然活下来了!
那一年我三岁。由于极度缺乏营养,我患了一种眼病,白天畏光,睁不开眼。伯父伯母带着我四处求医,吃药打针……小小的我,屁股上密密麻麻的针眼,看着都让人心疼!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许,吉人自有天相!在伯父伯母的悉心呵护下,我的眼睛终于重见光明!
天无绝人之路!人们都说,孩子过了三岁就好了。我在伯父伯母的精心养育下一天天地长大,渐渐忘记了我的母亲。看着活蹦乱跳的我,全家人都笑着说:“这娃天不该绝,总算捡回了条命!”可又有谁知道伯父伯母在我身上花费的心血,我终身难报!
在此期间,父亲每年只回来几次,每次回来就看我一眼。母亲远嫁他乡,从来都不曾来看过我,以至于我对她毫无印象。我常以为伯父伯母就是我的亲生父母。等我长大一些,跟别人家的孩子吵架时,他们都叫我“没娘娃”,我一气之下跑回家扑进伯母怀里哭喊着要妈妈,只哭得伯母黯然泪下,奶奶也跟着抹眼泪。看到此情形,我马上就止住哭声,我不想看见伯母和奶奶为我伤心的样子,还说以后再也不惹伯母和奶奶哭了,也不想自己那个狠心的母亲了。
再后来,听伯母说,母亲改嫁后先后又生了两个女儿,后悔不迭。当时的我除了怨恨之外,就是心里责骂母亲铁石心肠!
1978年春,已经六岁的我被伯父送到村办小学学认字。我天资聪明,每天不但很快学会老师所教的字,还能熟记爷爷讲的“古经”和奶奶教的歌谣,并且还去听高年级读课文。爷爷听我背诵的课文,笑着夸我,并嘱咐伯父伯母:“一定要好好供娃念书,再苦也要坚持,娃儿很灵气哩,以后会有出息的”。
伯父伯母虽膝下无儿女,但他们也看到要靠父母养育我恐怕是没指望了,于是就把我当作他们亲生的,爱护我,养育我,教育我。尽管他们都没文化,可他们都有一颗金子般的慈父慈母之心!
七岁那年,我被咱村选送到学区参加统考,结果名列前茅,被破格选拔到学区上二年级。爷爷和伯父伯母知道后,甭说有多高兴,记得那次爷爷从鸡窝里摸出两个鸡蛋煮给我吃。那时候连吃鸡蛋也算是奢侈,听伯父伯母说只有病人才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
那一年的八月十五,刚吃过早饭,一个衣衫还算整洁的女人领着个小女孩来到家门前。她一直看着我,可我根本不认识她,便跑回屋里告诉伯母说来客了。伯母出来一看,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微笑着说:“那是***,来看你来了,快叫妈”。我躲在伯母身后扯紧衣角怕被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带走,一声不吭,眼里充满了怨恨。吃罢饭,母亲拿出给我买的糖果、衣服和鞋,想套近乎引诱我到她跟前。还说旁边的小女孩就是我的小妹妹,让我跟妹妹玩。可她越是哄我,我离她越远,最后跑到邻居家藏了起来。没办法,还是伯母拿了衣服和鞋给我试着穿上,结果贻笑大方,都显大了一号。正好伯父回来了,一见母亲拿来的衣物,就拿起镰刀将鞋砍成几截!母亲见此情景,伤心地哭起来,抱着小妹妹悻悻而去,从此再也没有来过。伯母当时埋怨伯父太鲁莽,太冲动。
我在学校读书很刻苦,但性格却很内向,从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大爱跟别的孩子贪玩。课间我总喜欢一个人望着窗外或者默默地看书。每天放学回家,伯母很少让我帮她干活,只是督促我按时完成作业、复习功课。有时候她就坐在油灯下边纳鞋底边陪我学习,我遇到难题,伯母和我一样为难,她不懂就帮我去喊比我年级高的孩子给我讲。饭凉了她给我热,冬天里很冷,她总是天不亮就起床为我烧面茶,然后再送我到半路看我跟大一些的孩子一块走了才回去。伯父伯母经常教导我要有礼貌,见了长辈该称呼什么就叫什么;不拿人家的东西,哪怕是很小。记得有一次,我去邻居家玩,拿了人家孩子的一个小泥人,第二天邻居小孩发现后让***来要,伯母知道了让我赶紧还给人家,我不肯,伯母就忍痛打了我一记耳光。我一气之下丢下泥人哭着跑出家门,伯母就在我后面追。她追上我擦去我脸上的泪水说:“人家的东西再好总是人家的,我娃不要它,有钱给娃买个好的,别哭,都长成大人了还哭,让人笑话。”看着伯母心疼的眼神,我懂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拿别人的东西,给都不要。此时回想起来又是一种滋味在心头!
我渐渐长大,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同伴们一起玩的时候,总会听到他们悄悄议论我的母亲。我全当没听见,但心里却难免酸楚!有的时候,我还是禁不住想起母亲!可是她又在哪儿呢?虽然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但对母亲的思念是与生俱来的,母子连心啊!思母心切了有时候难免闹出恶作剧来。记得又一次放学回家,伯母正在做饭,看到我闷闷不乐的样子,问我怎么了,我半天才小声说要去找母亲!伯母听到吃了一惊!就问我听谁说的,我知道母亲在哪儿吗,我不说话。伯母知道我是听了别人的话之后就那么一说,便笑着找来一个小背篼,装了两个馒头,让我背上去找母亲。伯母又告诉我,说她现在嫁到北山(迷坝一带)的一户人家,在大林边,这回说不定还在狩野猪呢(为防野猪偷吃庄稼,山里农民在地边搭建草棚,晚上生火,野猪怕火就不敢来了)。我看着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又听伯母这么一说,心里害怕,就算了。伯母因此笑得前俯后仰,逢人便说,倒成了大人们拉家常时的谈资和笑柄。
父亲作了六年的民办教师,最后因摸底考试成绩达不到要求而被辞退。1978年秋,父亲再婚。继母也离过婚,带着个比我小两三岁的女孩。继母嫁到我家的那天,家里随便办了两桌饭待客。继母是不是的看着我,还示意让我到她身边去,我就是不去。后来,我渐渐觉得继母令人害怕起来。每次我和小妹玩得正起劲的时候,她便强行带走小妹,我感到好孤独。有时候,继母买了好吃的给小妹,没有我的份,我也不热心那些东西。又一次,小妹因为给了我一颗糖果而遭到继母打手以示惩戒。草莓成熟的季节,继母娘家人带来了一笼子野草莓,继母藏起来只给小妹吃。每次看着小妹端着小碗吃着甜甜的草莓,伯父伯母无可奈何,就喊我走开。最后伯母在上山给伯父送饭的时候,给我特意摘了一小盆。伯父伯母晚上听我说起,他们默默地抚摸着我的头一句话没说,我知道他们的苦衷,为了这个家他们不能说!继母不爱我,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碍于妯娌关系从不作声,尽力操持着十几口人的生活起居。而继母常常是日上三竿才起床,吃完伯母为她留的饭又以生病为由大睡。对此,伯父伯母从不干涉,只顾早出晚归劳作。
1979年秋,继母又生了小弟弟。她更讨厌我了!
伯父伯母看着这个困顿的家和各自为政的弟兄妯娌关系,早就想分家。1980年开始谋划修房子,之后的两年,伯父伯母除了务庄稼而外,全为修房子奔忙。1981年初秋,我们的新房子终于竣工。暑假已经结束开学报道的那一天,伯父伯母和我、爷爷奶奶迁入新居。那一年我九岁,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
分家以来,伯父承包了队里的磨面机,效益还不错。伯母勤快,养了几十只鸡,三头猪。除此之外还要种田,虽然清苦,但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1984年的冬季,奶奶不幸病逝!我哭成了泪人!我能有今天,奶奶功不可没!
一晃五年过去,我从大南峪附中毕业,上初中三年级就得转到距家二十多里远的云台镇中学,就得住校。那时候云台中学的寄宿条件太差,大多学生都租附近民房住。我和同村的几个同学住在一起,伯父伯母才放心,因为我年龄小不会自己做饭。上了初三,经过考试选拔,我的成绩在全班排第一,自然被选拔到学习环境最好的那个班。
很快一年过去,临近中考时,伯父伯母和爷爷都希望我能考上,师范也好,其他中专也罢,反正只要考出去,以后有前途就行。是啊,父母毕竟不懂得什么专业热门、就业好,说实话连中专是搞啥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师范出来就是当教师。农村人的确是穷怕了也苦怕了,只要是子女学习好,砸锅卖铁都要供上学,一心盼望的是子女考上学校,一则光宗耀祖,二则图个好前程,毕业坐办公室多好,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冬天冻不着,再也不想让自己的子女干自己的行当!可是,那次考试却让我与中专失之交臂,仅以五分之差落榜。
那个暑假,我垂头丧气,一蹶不振。尽管我被县一中录取,但泄气的我不想去上高中。不是我不想上学,我是不忍心伯父伯母整天为我上学而劳累,加之家里为了供我上学,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一进家门四望,空荡荡的,徒有四壁。洞察到我的思想动向,伯父伯母急了,就多次给我讲大道理,鼓励我,还特意请来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连几天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伯父伯母还说让我不要担心家里,无论如何也要供我上高中上大学。他们的确做到了,也尽力了,我看在眼里心存感激!我终于被感化了。
就在此时,七十四岁的爷爷患重病没几天就溘然离世!我很悲痛!我是在他的呵护下长大的,奶奶去世后,爷爷带我玩。记得那时候的冬天里,爷爷常穿一件灰色的翻毛领长棉大衣,那还是公社发的救济衣物,还有一件军绿的,爷爷总舍不得穿,只是在大场面才偶尔穿一次。因为腿劳累成疾,爷爷喜欢蹲着,我们几个小孩子常围着爷爷做迷藏,有时候就钻进爷爷的大衣里。爷爷看着我们开心地笑,他也笑起来,满脸的皱纹里透出脉脉的慈祥!爷爷生前经常督促我抓紧学习,希望我为家里也为自己争口气。也许本来就患病的爷爷听到我落榜痛心而去。后来听伯父说爷爷在弥留之际还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让我上好学。
眼见我长大成人,有了希望,父亲才对继母做工作,目的是让我们母子关系缓和一些。果然继母开始对我的态度好起来,见了我脸上也有了从未有过的笑容,这样的转变,让我觉得好生奇怪。开始我觉得无所谓,顺其自然,听之任之。可后来我一想,我一个做晚辈的,只要她对我好,我也不能太冷漠,也应该改变一下态度。于是,我也就去父亲家多了,继母也高兴地给我端饭递水的,还时不时在外面说我是她们的老大。对此我感觉真有点可笑。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毕竟我已经懂得了许多世故人情。
我在县一中读了三年高中,期间伯母通过养蚕、养猪供我读书,1991年夏终于毕业了,但还是没考上大学。我再一次陷入迷茫。不仅是村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对我冷嘲热讽,还有亲戚朋友的打击,再想想日益拮据的家,真不想再去补习了。但伯父伯母依然规劝我不要灰心,也不要怕家里穷,就是买牛也要供我。我听了他们的话,冷静思考了一番,还是鼓起勇气去县一中补习。就这样连续补习两年,我终于被甘肃农业大学畜牧系录取了!拿着录取通知书,我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这毕竟是真的,我是真考上了大学!在农村看来,一个村里出一个大学生是轰动四邻的大喜事,总免不了要庆祝。当晚,伯父领着我跪在爷爷奶奶坟前,在鞭炮声中向爷爷交代,很激动的样子。
伯父伯母看着通知书喜忧参半,喜的是我十年寒窗没有白搭,也为家为村里争了光,给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个嘴巴;忧的是几千元的学费从何而来?一连几天几夜伯父伯母都在筹划这件棘手的事。第三天伯父伯母就四处为我上大学借钱,因为离上学仅有半月时间了。他们拜访了几家还算富裕的亲戚,才借到三百块钱。伯父伯母开始犯难。这时候,在外地上班的叔父听说我考上大学,给我送来二百元,另外借给我四百元;还有姑父、姨夫,都纷纷凑钱给我。伯父的精神打动了四邻,你十块、我二十、他三十……又凑了近三百元。同村的几家还算富裕的人家除给我垫了车费外,纷纷借钱给我,说娃娃上大学是村里的大好事,为祖上争了光,大家理应支持!面对亲戚和族人的鼎力资助,我的眼睛湿润了。
就在我上大学走的前夜,伯父请了村里为我献过爱心的父老乡亲和亲戚朋友喝酒,酒虽然不是很好,但他们都很尽兴。临走时再三嘱咐我要好好学习,希望我能为全村人争光,特别是不要辜负伯父伯母的一片苦心!我含泪一一答应。我是不会忘记今天的!给他们一一敬过酒,夜深人静时分,我躲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那一刻的心情很复杂,我一夜未眠,也想了许多。我想起了弃我而去的母亲,你可知道被你遗弃的儿子也会有今天么?你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呢?我还想到了伯父伯母从我出生五个月至今所付出的一切,所受的千辛万苦!这种苦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得出来的。我还想到今后的路还很长,往后的日子又怎么过?伯父伯母年岁已高,又要持家又要供我上学,况且到城市去不比在县城,生活费用又哪里来?我实在不敢再想下去。这是我长大后的第一次长哭,哭声惊醒了伯父伯母,见此情景,他们也潸然泪下。但他们以宽广的胸怀抚慰我感伤的心,以坚定有力的话语鼓励我勇敢地去面对,振作起来,以崭新的姿态走向大学!他们的举动让我倍感欣慰。是他们给了我生命!
第二天早晨,按照族人的规矩,我披红戴花,在乡亲们的簇拥下上路了。他们目送我和伯父进了班车,纷纷举手道别!我依稀看见,伯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也许她是想起过去我们母子一起度过的辛酸岁月,当然更多的是为我高兴!我又跑出车门扶住伯母,安慰许久才挥泪而别!后来听别人说过,我走那天母亲也在场,不过她只是在远远地看着我,是伤心,是后悔,只有母亲自己知道。她当时就在乡卫生院住院,我并不知情。
进入大学,我才知道里面的生活并不是我心仪已久的那种“象牙塔”。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学生之间消费水平差距悬殊,所以生活也就大相径庭。学习上当然我们要略占上风,因为我们有自己的优势——勤奋努力。尽管离开家的时候,父母特意为我买了一套在当地还算体面的服装,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也算是“西装革履”吧。到了省城,从火车站出来,因为车站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到不觉得有什么两样。可是一踏进大学校园,感觉立刻异样起来。仿佛有许多不屑或者嘲讽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令人不可抗拒,跟做贼似地,只好“低了头走路”,所以更显得底气不足而猥琐拘谨。在那些城里的学生面前,我们没有挤着排队,也尽量不大声嚷嚷……一身朴素的衣着,操一口让人似懂非懂的方言,尤其是浑身散发出的泥土气息,让那些城市学生避而远之。同时,也让自己心里更加局促不安、无地自容。乡下的学子,一个农民的儿女,在那黄土地里走了好长时间的路,脚上不知沾了多少泥土。乡下的学子,并不穷困,但没有更多的钱让他们走进城里学生五彩斑斓的世界。城里的女孩子,个个都像花朵。城里的男孩子,个个英俊潇洒。一个乡下孩子走在他们中间,平凡如黄土地上的一株小小的庄稼苗儿,他们的泥土味儿很浓很浓,两个黝黑脸蛋,一口家乡话。无数人的眼光盯着他们朴素的衣服、母亲做的布鞋,但他们仍然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他们宁愿一如既往的留着他们的朴实、刚强、不忘本、自信、执着与拼搏的自我。青春,本身就光芒四射,别人的目光怎能改变他们的方向呢?看着城里人的高楼大厦,刻骨铭心的记忆瞬间复苏,夕阳下,母亲撒籽,父亲扶犁而耕,长年累月在土里刨食。正是父母亲的辛勤劳作支撑着那个家。
追求,无论怎样都是美丽的。但不能整天如此的守候着,等待着如期而来的未来。无谓的守候和等待,无异于一种自暴自弃。“太阳的手在天上,跟谁的距离都一样。”乡下学生追求美好的未来,但绝不拍卖过去。因为他们是黄土地上走出来的农村佼佼者,是乡村里升起的太阳,充满希望。是啊!乡下的学生没有钱,却能自食其力;乡下的学生衣着朴素,却不慕虚荣;乡下的学生身在城市,却心系乡下;乡下的学生虽遭挫折,却不肯服输。他们朴实、刚强,不忘本;他们自信、执着,永远拼搏!在校期间,我读过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里面有一段话对我启发很大:“作为农民的儿女,永远也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正是这种出身它将使你终身受用不尽。但我们又要从这种出身的局限中解脱出来,从意识上彻底背叛农民的狭隘,从更高的意义上去追求属于我们的生活。”
大学第一学期的生活就在努力学习和竭力适应中很快过去了。寒假回到家,伯父伯母似乎与以前判若两人,家境日蹙,他们精神和身体上都明显苍老了许多。我的愁绪也与日俱增。他们为了给我准备下学期的生活费,四处奔波,东拼西凑,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和多少人的非议和鄙视啊!这些我都知道,都看在眼里,不过我从不说出来,我怕他们因此会更伤心!
春节过了几天,伯父伯母突然对我说:“你现在已是大学生了,也懂事了,应该去看看***!”我半晌没言语,想了许久才决定去一次。
正月里的一天,我跟同村的几位老人同路去母亲所在的那个山村。先是经过一条大概二十多里深的山沟,不通车路,只能容人力车过往。到沟尽头再翻过一座山,下山就到了。一进门,接我的是一个约摸四十多岁早生华发的典型农村妇女——她就是我朝思暮想要见的母亲么?家里人口也多,还有两个妹妹。大妹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小妹尚小,也没上学。看到家里的陈设和环境,我有些心酸。很显然,母亲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可她又能说什么呢?除了问我的情况外,她并没有想给我解释什么。我陪她坐在火炉旁,我问起小妹有没有上学,母亲说家里忙没上学了。我又一阵难过。看来,母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外已经麻木!原来我并不理解她!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只是哄着不满一岁的女孙子让喊我舅舅。望着小外甥,我只好低下头,躲避母亲和妹妹的目光……
我在母亲家里呆了一天,临走时,母亲将早已做好的衣服塞进我的包里,并拿出辛辛苦苦积攒的二百块钱给我。衣服我接了,钱我没接。我不忍心让母亲这样。母亲见我不要,总认为我还是在怨恨她,便伤心了。我只好接了母亲手中一直递着的钱,心里好难受!她们一家送我一程又一程,直到快要上山时,母亲嘱咐我到学校后一定要写信给她,好让她安心!我含泪答应了。
过完春节,我如期赶到学校继续我的大学生活。
1994年暑假回来,刚两天,就听说母亲家里出了大事。我兼程赶到时,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因为大妹的婚事出了问题,母亲被女婿所杀!大妹和她的父亲受伤住院,只有小妹未受伤。凶手最后畏罪服毒自尽。面对惨状,我哭得很伤心!没想到上次相见竟成了永别!母亲也真是命苦啊!我哭成了泪人儿,恍恍惚惚的,任凭两个妹妹怎么喊我都一下子没了反应。三天之后,母亲被葬在了一处向阳的山坡。我怀着悲恸的心情本打算回去,但我看到孤零零的小妹,她只有和眼神不好的奶奶生活了,姐姐和爸爸住院了。最后我还是不忍心走,留下来陪了小妹几天,临走时我向邻居们交代了下,又对小妹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要听奶奶话,照顾好自己。”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回来之后我又去云台镇卫生院看望大妹和她的父亲,他们在邻居的照顾下恢复得很快,将近一月就出院了。那时候我已经回到学校。
此后的每年两个假期,我都去看望两个妹妹。虽然我帮不了她们,但我至少可以以我的经历鼓励她们战胜暂时的困难。
上到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家里债台高筑,我想都不敢想!再也拿不出钱,也借不到钱,伯父伯母不得不把自己经营了半生的磨面机卖掉,还卖掉了家里仅有的一头牛、一头准备过年的肥猪。我再一次哭了!只有想到快要毕业时,我的心里才会掠过一丝安慰!
四年的大学生活终于在困苦中熬过去了。
1997年6月,我如期毕业。大多数同学都希望找到一个好的工作,但我归心似箭,办完毕业手续匆匆卷起行李回到我的家乡。因为那里有我深深爱着的父老乡亲,有我日夜牵绊的伯父伯母,我心里放不下他们!我要让他们安度晚年。
7月我去县人事部门报到后,在家焦急地等待分配。期间我曾做过苦工,目的是为了减轻伯父伯母的负担。一直等到年底,我接到通知,被分配到农牧系统的畜牧中心,畜牧中心又委派我到阳坝镇兽医站做技术指导,工资和人事关系留在畜牧中心。当时我既不情愿,为什么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学本科毕业生就要去下基层?为什么别的中专生、大专生都留到县城,还分配在好的单位?我想了几个日日夜夜,最后终于想通了,原因其实很简单,我是从农村出来的,一没有作官的亲戚当靠山,二没有钱去打点,要全凭自己努力了。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就是这样。所以我无怨无悔,轻松地去了阳坝。我要凭自己的实力创出我的天地!
到阳坝兽医站,为了节俭,我坚持自己做饭,一张木板床,一个蜂窝煤炉子,一个钢精锅,一个洋瓷碗,一双筷子,这就是我当时的家当。花钱都是借着。直到年终放假的时候,我才领到半年的补发工资,一共两千多块钱。可我怎么也舍不得花,全拿回家还了借的债。农村有句俗话: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农村人最朴实,也最讲情意。所以伯父给每家还钱的时候,总要买几十元的礼品作为酬谢。可两千元怎么也不还不完所借的债,只有希望在次年还了。但伯父伯母却说,还是要给人家说一声,要不人家会见怪的。
第二年,我就还清了所有的债,还为家里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给父母买了衣服。伯父伯母很高兴,村里人也开始对我刮目相看,渐渐地对我乐呵起来。
1998年底,因为我的写作功底好,中心领导调我回县城,作了单位的秘书。
就这样,我在畜牧中心当秘书,领导也赏识我的能力,一干就是五年。2000年结婚,2001年女儿出生。因为工作成绩突出,每年都被评为优秀工作者。
2003年6月,我被调到农牧局机关当秘书。我凭自己的努力和能力,深得局领导的器重,我被委以重任,做过股长、办公室主任,2008年秋,我被提拔为副科级领导干部,担任减负办副主任。
就在我被提拔的那一年五月十二日,发生了“5.12”大地震。我的伯母突发脑血栓瘫痪在床,我得到消息,及时送伯母到县医院诊治,后又遵照伯母的意愿回家治疗。那时候,因为大地震,余震不断,我是秘书,当然比谁都忙,但我时刻牵挂着重病在床的伯母,我每十天就要回家一次,看看伯母治疗的效果。回到家里,我既做饭,又护理伯母,但我从不觉得苦和累。伯母为了我操劳一生,现在是我尽孝的时候了。伯母没享过一天福,这日子刚好了一点,她却病成了这样,想起来就让人心里不是滋味!我亲自给她喂水喂饭、侍候伯母大小便,换洗衣物和床单被套。治疗两月之后,伯母的病渐渐有了起色,慢慢地胳膊和腿有了知觉,进而有了一点力气,后来就能坐起来,最后竟能拄杖下床活动了,有时候还拄杖提着竹笼去地里挖洋芋。可是好景并不长。就在八月十四前夜,一次大余震让伯母很害怕,就住进帐篷,床底下煨了盆炭火,因为太严实而中了煤烟毒。第二天早上才被邻居发觉,赶紧抢救。我带着女儿赶回家时伯母还清醒着,可到了第二天就不行了,一直是昏迷状态而且高烧不退。我一直守候在伯母身边不曾离开,只能喂水了,已经不能吞咽了。由于全无知觉,我就在城里买来尿不湿给她用。夜里用温热的湿毛巾给她放在额头,但高烧还是无法退去。我换着毛巾,看着伯母满头银发,还有饱经沧桑的脸,禁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我怕伯父看见了伤心,就扭过头去用手擦干。伯母还是昏迷不醒,一连六天都是这样。我按照乡亲们的说法,请来了师傅为伯母诵经一夜,据说这样可以减除病人生前的罪孽,尽快免除痛苦归天。虽然我并不相信,但为了伯母不再痛苦,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不料,翌日中午时分,伯母终于因身心衰竭驾鹤西去!享年67岁!
呜呼!哀哉!影响我一生的两个母亲对我的生养之恩我还来不及酬报,如今都已离我而去!我像掉进了逃不出的心罚,现在想孝敬她们,却再也没有机会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好在,伯父还健在,我依然像孝敬伯母那样孝敬着伯父,让他老有所养,老有所乐!
三十年风雨,生死茫茫。梦里依稀慈母泪,都随风雨到心头。
心情随感之一二话
文/宏璋
农历新年的几天,是在师兄老家过的。
广元苍溪,属于老区和山区。山不险峻,一溜的丘陵。行走路线绕过高速,只在山间绵延。路程二百多公里,耗时四小时左右。
傍晚,见到两位和善老人。还有师兄的两位哥哥,以及大哥正在外地上大学的女儿。
山里的夜,是寒冷的。一大家人吃过饭,围着一堆火,东一搭,西一搭地说着话。火堆是极原始的,完整的树根,添上几根劈材。许是树木潮湿,昏黄的灯光下,聚集了一屋的烟雾。
老人身体都还硬朗,七十来岁,每天劳作。经营着房前的十来亩旱地,一头耕牛和两只供宰杀的猪,一群鸡鸭,还有一只始终夹着尾巴的瘦狗。年复一年,过着千百年传承不变的农耕生活。倘若没有十几年前老人的幺儿,出钱耸立在半山腰的两层水泥楼房,作为当下时代符号。眼前的感受,可以时光倒流千年。
第二天是年三十。在距离住房约两公里处,有一座老人幺儿和二女婿出资修建的接引殿。干净质朴的大殿,供着西方三圣和众菩萨。用了一个下午时间,一行人把外面院坝上高低不平的土包和杂草清理干净。
老人喜欢喝两口。晚上吃饭时陪老人喝了二两高度白酒。春晚开始,喜欢热闹的围着电视,乐得清静的独自看书。自己则躺在铺着稻草的床上,安然睡去。
初一。去地里砍了一地青菜,用于制作韩国风味的泡菜,节后带回城里。阳光始终宜人,给异地善友短信拜年。除去问候辞,更多的词语唯有身心安泰。
第三日去到小镇上,给老人买了五斤六十度的高粱酒。在酒铺前,老板给我们倒上二两。一个城里不多见的洋磁杯子便在我们俩手里轮流转着。没菜,甚至连花生黄豆这样寻常的佐酒物也没有。喝酒如同喝茶,到是第一遭。街边喝酒时,老人给我说起一个有趣的故事。
去年夏天,在供着佛像的堂屋里发现一条蛇。一米左右长,蜷伏在佛像神龛后面。这蛇估计是找到一凉快地,赖着几天不动身。于是老人对它说,蛇菩萨啊,这是佛住的地方,不是你呆的,你赶快离开这里,不然我要动粗了。过去我脾气很不好,也许冒犯了你和你的家人,那是过去不闻佛法啊。现在我是佛门弟子,一切以慈悲为怀。不再打你,杀你。只请你尽快离开。我们老婆子胆小,见不得的。
当晚,蛇悄然离去。
四月初八,释迦牟尼圣诞。提前一天和智能师傅及两位师兄再次来到苍溪,为佛像装藏。在县城选购供佛的几类菜肴半成品。初八子时,师傅诵完经咒后,开始装藏。
回返绕道。正午,在古城阆中逗留。一个整净朴素的小城。唯一遗憾,时令不对,没有遇见心仪的兰草。
公历七月九日,二婶老去。
弟弟和三个侄子先期赶赴德阳,为老人守灵。二伯父却来到绵阳。第三天,全家人聚在德阳殡仪馆送别。送别仪式约有二百人,亲戚寥寥,更多的是堂弟单位的同事及下级。堂弟讲了话。更多地是感念母亲一生精心地培栽和养育之恩。动情处,几不能语。
伯父伯母联姻于解放前夕。堂弟是伯父伯母的独苗。在堂弟之前,曾有过两个孩子,却双双夭折。伯母为孔氏大家之后,庆字辈。年轻始,在绵竹教授小学几十年。胞兄解放前任绵竹县教育局长。一介清廉书生,解放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横死家乡。
送走二婶,迎来二伯。
二伯父从小和父亲亲近,几十年惺惺相惜。父亲敬重伯父毕业于解放前的重点高中,写得一首赵体好字,精于古代诗词文赋。性情古旧清雅,生活别致有趣。伯父则羡慕父亲的军旅生涯和子孙满堂。
在世间人眼里,老人几乎没有什么不良习气或嗜好。许多男人有的小毛病也很难寻见。比如抽烟,酗酒。赌钱玩牌,喜好姿色,以及邋遢不整,或脾气火爆,心性乖癖,等等,都和伯父绝缘。倘若不是孩子孤伶,足以够得五福老人之谓。
得到二婶离世的消息后,父亲很快通知伯父来绵。稍住几日后,给伯父写一字条:“二哥,你安心在绵阳住。久鸣两口子工作忙,没时间照顾你,你能理解的。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就对了”。伯父看过,只是一味点头。
伯父唯一不足是选择性失聪。听父亲说,伯父年轻时候得过中耳炎,于是落下耳疾。作医生的弟弟前些年则对此作了别解,说伯父之所以耳朵背,只是逃避二婶的唠叨。本来是装的,后来弄假成真。用进废退嘛。此说或许是逗乐,或许有点道理。
伯父耳背,伯母晚年患有眼疾。越是暮年,彼此越是相互依赖。一个十足的现代版故事,瞎子背聋子,打伙出门。
伯父喜好喝酒,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咪小酒。喝了六七十年的绵竹大曲,从没喝高过。这和酒量无关,关键是自我把持的定力。即便如此,迈入暮年,除去节假日,或参加儿孙们的个别应酬,其余时间,在喝酒的问题上,也被二婶高度管制。而父亲老年血压稍高,弟弟建议少喝为上。过去可以不听母亲的劝,老了,孩子的话,父亲是很听的。
老哥俩每天的言辞不多。耳朵接受信号不畅是一个因素,更关键的是两人都是纳言性格。这时,酒便成为二老的共同交流媒介。对男人而言,酒可以替代许多赘言废话。从备佐酒菜开始,到掺酒,再到彼此举杯,或慢或疾,品尝对视之间,就已经包含了许多女人无法解密的信息。每天喝上两小杯,成为每天功课。自己常在一旁想,保养好身体,对于老人而言,已经是寻常功课。每天微熏两次,满足个人心念,从而更加积极地面对人生,葆有愉悦心态,这样的生活方式和态度,真好。
伯父睡眠极好,我们常笑他像个三岁的乖孩子。肚子吃饱,玩玩看看,最多的时间就是卧床踏实地睡觉。父亲曾问他,做不做梦。伯父回答,咋不做梦?那语气和潜台词,分明透着弟弟怎么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我想,梦是一定有的。但都是很清净和有趣的场景与人物。所以,才有那么踏实满足的睡眠相伴,还有如同菩萨一样祥和安泰的面容。真应了那话,面由心生。
喜欢饲弄花鸟,也是伯父有别于父亲的地方。
嵩儿今年考上某陆军学院。养了几年的鹦鹉送到爷爷奶奶住处。九月份,一对虎皮鹦鹉终于迎来它们的五个孩子。一月后,小家伙长成父母俊俏的模样,叽叽喳喳地跳出小木屋。伯父见状,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和满足。每天换食换水,或是打理清洁卫生,乐此不疲。
深谙养生三昧,明了人生,足为我们晚辈的导师。
南宁SEO
提前“过年”
文/孔峰
在省城读大学的梅子,刚放寒假回到家里,看到在交通部门工作的大伯父在家庭成员微信群里发出邀请,邀请她家和二伯父、幺叔、小姑几家一起在腊月二十二日那天,到县城奶奶家里吃团圆饭,一大家子提前团圆。
梅子的家在山区农村,离县城40多公里,尽管比较偏僻,但四通八达的水泥路却已修通到每家每户门口,一栋栋漂亮的小洋楼拔地而起,还停放着各种各样的小汽车。这个仅有十余户人家的小山村,已经考出了五个大学生。梅子是目前村子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女孩,成了大伯父的校友,也成了一名交通工程专业的本科生,她希望自己和大伯父一样,做一名交通工程建设者。大伯父一直是她的偶像,也是当地十里八乡学生们的偶像,她所在的山村小学,每个学期开学时,都要把大伯父作为教育学生好好学习的榜样。大伯父是上世纪90年代初全镇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听说那个时候整个县每年能考上本科的学生很难超过10个。而在梅子高考时,一年已经能考上五六百个大学生了。
梅子在离家乡近400公里的省城一所工科大学上学,大部分路程是高速公路,不到半天就能回到家中。然而,在20多年前,大伯父要两天才能到学校,因为那时公路没有通到村子里,大伯父每次去上学都要背着沉重的行李和书包,先步行山路到10多公里外的小镇去坐到县城的班车,在县城住上一晚,然后第二天一大早登上到省城的中巴车,一路颠沛流离,直到天黑才能到达学校。
与外祖父上世纪70年代在部队服役的时候相比,大伯父他们一代又算幸运多了。
外祖父深深吸了一口旱烟后回忆,那时他们要到河北军营,得用满打满算的10天时间。那时候公路太差,是又窄又急又陡的泥巴路,班线车况也很差,一路哐哐当当,每天行驶100来公里就不走了,得在路边找个旅馆住下,第二天再接着往前开,到省城仅400多公里的路程,要用去4天时间,要是运气不佳,遇到有几辆车坏了堵在路上的话,个把星期都不一定到得了。梅子对外祖父说,现在去北京,坐高铁一天都能到,年迈的外祖父望着梅子,半信半疑。
阖家团圆过大年,本应是全家人在一起欢聚的好时光,然而梅子一家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却很难全部聚集在一起,因为爷爷奶奶还健在一天,需要照顾。
梅子的家乡有个习俗,家里的所有男丁,不管人在哪里,只要建房或购房,都必须在家里安装传统节日用来祭祀祖宗的“家神”(神龛),并把列祖列宗“请”到新居。据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讲述,安了“家神”,列祖列宗的灵魂在传统节日里才会有“吃饭”的地方,否则就要成为孤魂野鬼,后代也很难兴旺发达。安了“家神”的家,在每个传统节日,必须做上一桌丰盛的饭菜祭祀祖宗,否则祖宗会怪罪的。特别是健在的老人,他们会认为传统节日不在“家神”前祭祖,是大大的不孝和不敬,其实他们可能是担心自己百年归西后,后代们不给他们祭祀,他们也成孤魂野鬼。
虽然梅子一家子人不算很多,却在几个地方居住。自大伯父大学毕业工作后,第二年就把爷爷奶奶接进县城居住,离开“农门”成了“城里人”,并且还在城里买了一套属于老人自己的房。小姑自幼在城里上学,长大后也在县城成了家,在城里有两处住房和一间临街门面。小姑开了属于自己的公司,买了一辆令同龄人羡慕不已的保时捷越野车。每次小姑开车送爷爷奶奶回老家,在乡亲们面前赚足了风光。小姑还在海南著名的海花岛买了一套100多平米的海景房,每年冬天都要携家带口去那里住上一阵子。
大伯父在县城工作几年后,又调到100多公里外的州府工作,并在州府所在地重新购房安居。二伯父家的小哥在沿海打拼,混得不错,听说正准备筹资在深圳买房。爷爷奶奶一看到小哥,念念叨叨,叮嘱一定要记得买新房后安上“家神”,到时候他们还要前去“检查验收”。
爷爷奶奶常年居住在县城,老家有亲戚办红白喜事时,他们才会回老家小住一两天。尽管回到老家,能和老伙伴们叙叙旧,奶奶看上也像是流连忘返,却暗地里打电话给小姑赶快接她们回城。老家的条件并不算差,多数人家基本上都铺上了照得见人影的瓷砖地板,卫生间也设在家里,非常方便。可是没有人陪奶奶跳广场舞,再说农活那么多那么忙,哪有闲功夫去跳什么坝坝舞广场舞哦。跳广场舞成了奶奶晚饭后的“必修课”。不要看奶奶只有小学二年级文化,她可是参加过文化部门举办的民族舞蹈培训班,领回红通通的培训结业证书哩。
尽管爷爷奶奶进城生活近二十余载,但依然认为传统佳节在“家神”前祭祖才是头等大事,至于团聚嘛,节前或节后都可以。他们常说一句口头禅:“宁欺人(在世的人)也不能欺神(逝去的祖宗)。”大伯父则非常看重佳节团聚,一番权衡后,今年决定提前“过年”,大年三十那晚上则各自在自家的“家神”前祭祀祖宗,不管是在沿海务工的,还是在外地工作;不管是居住外地的,还是居住在农村的,那天必须全部汇聚到县城爷爷奶奶家里团聚,提前“过年”。
清明时分
文/张祝智
我总是把清明想像成一幅画,一幅乡野的水墨画。因为,“早青二月,红杏深花,菖蒲浅芽,春畴渐暖年华”;因为,“平原麦垄,翠波摇翦翦,绿畴如画,如酥嫩绿”。有时,我又把清明想像成是风吹梨花飘,柳条随风舞,还有那一树一树浮艳的桃花和春云下隐约翩飞的风筝。
少时初读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我搞不懂诗人为什么会在那细雨绵绵、杏花隐隐的唯美画境中发出这断魂的感慨,倒是对“杏花村”这个美丽的地方无比地神往,时不时牵挂那绵绵细雨中衣衫渐湿、清瘦善感的诗人,牵挂着雨雾中的杏花深处飘着红色酒旗的茅草屋,还有那个村落路旁手执短笛的牧童。
将清明与哀思和忧伤联系在一起,是我读小学参加祭扫烈士陵园,能将文字串成语句之后。每年,班级里祭扫烈士的发言稿都是由我撰写和朗读。还因为祭扫的陵园里有着我的堂伯父,虽然我不曾见过这位年轻时就英勇就义的堂伯父,但从父辈的描述中,我会变得哀思沉沉,潸然泪下,为我可敬的伯父升腾起一腔自豪。
印象中,清明节常有那位烈士的母亲——我的叔婆婆的身影,至今我都忘不了老人拄着竹仗的模样,忘不了她挎着盛满祭品的竹篮,忘不了她那颤抖着抚摸墓碑的双手和纵横无声的老泪……
后来我长大了,也就渐渐地将青草掩映的墓田、绿树环绕的坟冢,还有随风飞落的纸钱这样的画面烙在心田里,也会在清明时节里燃一炷心香,寄托对前人的一份哀思,默诉一份离愁。
随着时光的流逝,寻求发展的人们紧随改革开放的步伐,大规模迁徙流动。可物质文明的进步,更需要精神有所依附和凝聚。那么,在清明这样一个兼容怀想和思念的时节,那些远离家乡的游子,都会静心思念自己的亲人,以各种文明的方式祭奠祖先。这让我想起了一句古诗:“远人无坟水头祭,还引妇姑望乡拜”。
四月清明,春回大地,自然界到处呈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韦应物诗云,“清明寒食好,春园百花开”。这就告诉人们,清明是哀悼祖先的时节,同时也是明媚春光里骋足青青原野的日子。我们的记忆里,孩提时代肯定有着小辫梢上插着柳条,在田野上疯跑的经历。那个节日,我们不懂离愁,乘大人填坟、叩首烧纸的时候,跑到水边茅草地上,拔满一兜儿茅针,然后寻着妈妈炒熟韭菜的香气,回家吃饭。或是寻找长在水边岸上的嫩绿清香的黄花菜、荠菜,带回家让妈妈做道美味的菜肴。这些,都是清明这个时节弥漫在我们儿时岁月里最醇香的记忆。
清明,风清景明。走出室外,扑向大自然,你就会发现,清明就在杏花桃花里,就在柳絮飞莺里,就在追思的酽酒里,还在那绵绵的春雨里……其实啊,清明就在你我他的心田里!
难忘的岁月
文/幸福的约定
来城里念书前,我曾在一家叫“熙凤”的酒馆里做伙计,酒馆位于镇上最热闹的地段,生意做得不错,老板是伯父的战友。
母亲对我说:“一个月一百来块钱哩,去吧。”伯父对战友说:“侄儿人老实,很聪明,还会拉二胡。
第二天,我就作了那里的伙计,时间是一九九三年六月。
在镇上,“熙凤”是很有名气的,我常在替酒馆买菜时听到人们高兴地说,“走,到熙凤去喝一盅”。酒馆每天清早六点钟开门,到晚上八九点还吃客不断。到那儿不久,我就熟识了那里所有的人,其中李妈是我的同乡,她女儿还是我初中的同学。
“熙凤”的人是那么的和善,“熙凤”的岁月是那么的快活,那样的令人难忘。每到夜晚收工时,我就拿出心爱的二胡坐在门槛上,慢慢地拉着,李妈常用干涩的声音唱和着“春天里来白花香……”。大街上灯影依稀,远处的星星很明朗,那情景,就像画中一般。
同住的厨师吴叔很爱听弦乐,时常静静地聆听着二胡发出的微妙的乐声,他要我教他,我便要他教我做菜的招,可他人笨,记性不好,怎么也摸不准弦。
在“熙凤”干了几个月,父亲便把我叫回家,叫我在另外一所乡村中学继续读一年书,李妈也多次劝我,说她女儿都上中专了。
一年的寒窗,终于迎来了成功的喜悦。
第二年金色的九月,我便又背上了行囊踏上了异乡求学的路。在城里念书期间,我常忆起那无忧无虑的拉二胡的岁月,常忆起“熙凤”的人们。听母亲说,“熙凤”的生意还是那样的好,而且规模扩大了,伯父也做了那里的帐务员,他也常希望我去“熙凤”看看。
“李妈,吴叔他们都想看你哩”,伯父常说。
可我终究没去,几年沧桑,总觉无颜去见“熙凤”的人,无颜去见寄予我厚望的父老乡亲们。
人,不可能一生一成不变,于是人们渴求改变,便迎来了坎坷!
梦中,我常坐在那熟悉的门槛上,为辛勤的人们拉他们爱听的《二泉映月》,李妈的嗓音还是那么干涩,吴叔的弦还是那样摸不准。
父亲回乡记
文/龙瑞方
父亲常和我们说起一个山青水秀的山寨,那是他魂牵梦萦的故乡。父亲在那里度过了欢乐的童年,少年时他外出求学,后来又成家立业,虽然回去过几次,但都是小住几日又匆匆而别。这些年父亲的身体不太好,就没有再回去了。今年春节,三弟提出开车送父亲回乡看看,父亲高兴地答应了。
我们当日到达县城后,乘车在城里逛了一圈。望着颇具现代气息的高楼、新建的广场,父亲感慨的说“几年没回来,变化太大了。”
次日早晨我们驱车去父亲的家乡河边寨。寨子离县城有数公里远,一位亲戚说看到公路边有两蓬竹蓬的土路拐进去就行。我们就开车沿着公路寻找有竹蓬的岔道。果然,我们看到公路旁有两个竹蓬的土路延伸进山里,但路口没有任何标识。弟弟沿着土路开着车子进山了。山路弯弯曲曲,路面十分颠簸,而且窄得只能一辆车通行,如果对面来一辆车就糟糕了。最惊险的是路的一侧竟是长满草丛的山崖,下面深不见底,若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弟弟凝神静气慢慢开着车,车子在山中蜿蜒前行,一排排树一座座山不断从我们眼前闪到后面去。过了好久,我们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一间房。我有些着急了,说:“会不会走错路啊?如果走错就糟了,到哪都不知道,车子也不好调头。”父亲说:“以前回家要走很远的山路,车子都开不进去,也看不出是不是这条路了。”我们的车子只好又向前行驶。终于,远远的,我望见树林的掩映中露出一间房顶,我惊喜地说:“有人家了,看来有村庄,可是不是河边寨呢?”渐渐地车子驶近了,我看到山下有一座四五十户人家的村庄。大片油菜花地里,有农人在劳作。父亲激动地说:“是河边寨了。”
车子开下山坡,那里有一个篮球场,球场旁还有乒乓球桌,弟弟在球场旁停了车。我们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喊,回头一看,是大伯父,他早已等在那里了。他叫着父亲的小名,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父亲笑着,叫了声大哥,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大伯父带着我们沿着石板路走回家,一路上遇到几个寨子里的老人来向父亲打招呼。父亲来到家门口,站着看了看,说:“有些变化了。重新修建了吗?”大伯父说是,说把院子拓宽了,前面留了条小路让寨子里的人走。房子也翻修了。但我看到房子还是有些年头了,白墙黑瓦的二层小楼,院子也很窄。大伯父的孙子走出来,热情地让我们进屋子,里面飘着烟火味。屋子一侧烧着火塘,红红的碳火烧着一口黑黑的锅,锅里煮着饭。大伯父的孙媳妇在一旁忙着,她笑着过来向我们打了个招呼。父亲环视了四周,沉默不语,仿佛想起当年的往事。他又走到里屋一间一间地看了看,和大伯父说起了童年的趣事。大伯父说楼上堆着谷子,自豪地说他还有一台碾米机。我们又都到楼上看了看,果然看到碾米机,一旁还堆着好多的谷子。站在楼上望出去,远处的一座青山给我们带来满目的苍翠。
大伯父的孙子在屋外倒好了茶,说里面烟太薰了。我们就去外面的桌旁坐着聊天儿。父亲和大伯父说起以前的事时而感叹,时而呵呵地笑。我给他俩照了合影。一会儿,大伯父叫我们进屋吃饭,桌上已摆放着香肠、腊肉、清汤鸡、小红尾巴鱼等好多菜。大伯父的孙子说,听说我们要来,昨天晚上他就下河去捞了小红尾巴鱼,现在小红尾巴鱼不太好捞。我们连连道谢。有一道菜是我们没有吃过的,是当地的特色菜,叫冻肉,就是把盛着肉块的肉汤凉了一个晚上,次日早晨汤汁就凝结成果冻的形态。我舀一勺放在口中,又嫩又滑,十分好吃。
大伯父带着父亲去寨子里走走。踏着石板路,绕过一排排乡间民舍。只见狗儿追逐打闹,老母鸡领着小鸡四处找食吃,有人在下象棋。父亲一路和熟人寒喧。我们来到路边,抬头仰望,天空纯净如镜,蓝得没有一丝云彩。一座青山映入我们眼帘,我们与青山之间隔着一条河,我们看得到青山脚下的菜园。雄伟的青山就象城里的高楼,但它没有高楼的单调、呆板,它充满着春天绿色的生机。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陶渊明的诗句一下就跳入我的脑海。青山与寨子紧紧相邻,村民们晚饭后到山上散步,何等的悠闲。渴望大自然的我,竟然羡慕起这里的人们与山为邻的生活。
一条河水哗啦啦地流淌着,仿佛在迎接这位久别的游子。我们沿着河岸走了很远,父亲告诉我,小时候他常在河里捉鱼摸虾。这条河给父亲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父亲和伯父说着笑着,回忆往事,仿佛又回到那快乐的时光里。
从故乡回来,父亲坐在窗旁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我拍的照片,又会讲起故乡的人和事。那个宁静、质朴地寨子让他忘不了,也让我平添了一份念想。原以为这次回乡能一解父亲的乡愁,然而他的乡愁更浓了。故乡,每个人的梦里都会抵达的地方……
娘家路
文/张祝智
“二月二,撑船带女儿!”这是我们盐阜地区的习俗。说的是农历二月初二,接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特别是刚出嫁的女儿,头年的这一天是一定要回娘家的。想想那场面,清幽的水面,轻快的扁舟,一位白发老者亦或是少年,一个挽着髻儿挎着包袱的少妇,他们是接宝贝女儿或是接一起长大的姐姐回家,那是多么幸福啊!当然,那是非常久远的场景。现在交通发达,也不用撑船带女儿回家了。
小时候,我常见邻居家的爷爷站在路口,迎接回家的姐姐。见面时,姐弟俩都会喜极而泣。每次姐姐回去,那位爷爷总是一送再送。那时候我还小,总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一来一回的,都夸张得像是生离死别。
小时候,我也常听伯父说,“姑娘是门前的娇客”“姑娘不绝娘家路”。我记得,姑母们每每回来,父亲他们兄弟几个都是抢着招待。由小及大,我耳濡目染了父辈们对于姑祖母、姑母的关切之情。
我出嫁后,生命里就多了“娘家”这个温暖的词,脚下就多了“娘家”这条牵绊我思念的路。那些年,不平坦的生活一度让我彷徨、绝望,但只要踏上娘家的路,我的心就安稳了。 只要回到娘家的村庄,那一声声殷切的问候让我如沐春风。庄邻婶子们会说,“宝宝回来啦?哎呀,阳阳又长大了!”堂嫂们会说,“我家大姑和阳阳回来了,今天就在我家吃饭!”喜玩的四伯父正在小街上与人拉呱扯笑,他抬头看见了我,立即飞跑过来,拉着坐在车前的我儿子的小手,高兴地嚷着:“我家大小姐回来了!”再往前走,迎接我的一定是我的大伯父,他总是那么欢天喜地,嘘寒问暖。遇到雨天路滑,总是有堂哥远远地赶过来,接过我的车子。最难忘的,数我那耿直勤快的二伯父,他无论多忙,都会把我的摩托车擦得干干净净。
回到妈妈家,父母亲的那份欣喜,弟弟、妹妹的那份关爱,会让我忘掉生活中的一切不如意。妈妈定会做我最爱吃的,住在娘家的我,享受着公主般的待遇,疲惫的身心在娘家得到了抚慰与休憩。至今我都无法忘记,每次从娘家回自己的小家时,我的身后都追随着我的妈妈爸爸、弟弟妹妹、伯父伯母等家人,他们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一定是久久伫立,目送我消失在那条路的尽头。我知道,他们是不放心我!这时候,我都是在流着眼泪朝前走。
岁月更替。如今的我已从懵懂浅知一步步走向成熟,那条给了我无限温暖和幸福的娘家路,我依然在走,只是再也见不到伯父们的身影,没有了他们的谆谆教诲和亲切关爱,但那份亲情却永远扎根于我心中,始终温暖着我前行的脚步。
世上没有比娘家更温暖幸福的地方,也没有哪个人会比娘家人更疼爱我的孩子。有句俗语说得好:“舅舅家的牛,外甥的头。”意思就是,只要舅舅家有头牛,就少不了外甥的牛头,这足以说明娘家人对于外甥们的疼爱。那是骨肉相连的亲情,也是人们为何总忘不了与外婆村庄有关的一切记忆的原因吧!
娘家人不仅疼爱女儿,也会善待门下的女婿。做红白喜事时,姑爷就是门上尊贵的客人之一。其实我懂,娘家人尊重姑爷,就是尊重姑娘。娘家人的这种良苦用心,就是希望女儿、女婿能够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地过上幸福的日子。
每每家族聚会,我都会无比感慨。感慨家族的亲密和谐,感慨父辈们为了儿女付出的一生劳累,感慨出嫁在外的姑母和我们这一辈的生活不易,也舍不得我那些长大后出嫁的侄女们,更感谢嫁进我娘家的嫂子和弟妹们,是她们让娘家子孙昌隆,是她们尊老携幼,让我们这些出嫁在外的女儿们心生欣慰!
娘家路,幸福的路!娘家人,温暖的人!我祝愿我的娘家永远发达,永远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