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有时候回忆起自己的中学老师时，那感觉是五味杂陈，不知是苦还是乐；朱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同时又兼任教导处主任，是个连年轻老师都有些畏惧的人物，更不要说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了。快50的人了，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将双手背起来，看人时永远是副冷面孔，训起话来声音很大，倒使我们想鲁迅先生的《藤野先生》来，使人疑心他在家时对待自己的老婆时候是否也是这样，同学们都叫他“老板”，颇有点敬畏的意思。

朱老板是教立体几何的，上头一堂课时出了一道题，问：怎样用6根火柴棒拼出4个三角形？头一天同学们没有一个回答上来，到了第二天才有一个女生回答到：“把三根火柴棒先立成一个三角架，其余三根分别平放在这个三角的底部。”大家都为这位回答上来的女孩叫好，朱老板却说道：“你们真差劲！这么久才有人答上来。”言语中很是不屑。

开班会的时候，便是朱老板发表慷慨激扬的演说的最好时机；大凡这样的演讲每周一次，演讲的内容天南海北，仿佛自己就是真理的化身，而学生就如同入了道的基督教信徒了。有一次朱老板对讲台下的学生们说起文革时的经历，他曾对那时的红卫兵说：“毛主席是东西。”红卫兵听了以后都不知该如何作答，倘若在“东西”前加个“不是”两字，那不是骂我们的领袖吗？拿他没办法，后来就不批斗他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有一天上自习时，一位平时学习成绩很好却爱钻牛角尖的同学向我们的朱老板提了个问题，老朱耐心给予解答，不料这位仁兄来了个打破沙锅问道底，师生之间你问我答了好一阵子，这位同学一直追问，从定理追问到推论、再由推论追问到公理，最后问了老朱一句：“朱老师，为什么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老朱脸色突然一沉，没吭声，默默的来到黑版前，拿起粉笔顺手画了个包子，又在离包子不远的地方画了一只狗，这时老朱把那位同学叫到黑板前，问了一句：“你说狗前面放一只包子，你说这狗是直扑过去吃包子还是先来个前空翻、后空翻，或者绕道跑上一圈再去吃！”“你连一条狗都不如啊”老朱故意感叹的说道，那位同学的脸突然红到了脖子根。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起来。

从此班上再没有同学问朱老板几何问题了，有了问题，大家互相探讨。

我就是那位回答上来火柴棒问题的女孩，现在大学已经毕业6年了，在中学教书，每当教到立体几何的时候，我会习惯性地问起这个问题；而那位问问题的男孩，也已大学毕业了，学的是计算机，听说混得不错。

老朱也退休了，在家种花，有时同学们会去看看他，看看曾经的“朱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