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上

山里的天很高，很蓝。

在蓝而高的天空下，太阳正一点点西移下滑，眼看就要轻吻西山了。而急躁躁的一钩弯月耐不得性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爬上天幕，准备与太阳挥手再见。

我们一行三人走在山腰的羊肠小径上。不是散步，我们在赶路。——其实不需要赶的，走到目的地，满打满算不过三五里路程罢了。

正是寒冬腊月，山坡上密密层层的松树柏树早已失去往日的一片葱翠，俯瞰仰望，到处是一树树毫无生机的乌青暗绿；夹杂其间的灌木丛则枝桠裸露，满眼枯黄。

虽然天气晴好，然而很冷，嗖嗖的小北风吹着，直砭肌骨。

两位同伴走在前边，没完没了说着什么。我跟在后边，无心参与他们的闲谈，只是把领子高高竖起来，默默地走。

走着，一片大山的阒寂中，忽然就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鸟啼声。我顿时兴奋起来，由不得循声而望：但见山坡上的松柏林子里正有一只只的鸟此起彼落，飞上飞下；而同时，蔚蓝的天空下，高高的山顶上，一群鸟，大概有一百多只，正在展翅翱翔，翩翩如舞，它们轻盈，优雅，像寒冬里美丽无比的精灵。

群鸟飞翔，啼啭如歌。此情此景，两位同伴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们只是没完没了说着自己感兴趣的话。听着婉转的鸟鸣，我就感觉他们的闲谈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噪音了。

我的心飞起来了，飞到了群鸟中。我想与它们一起飞，与它们一起唱。

可是，我飞不起来，我唱不出来。我没有嘹亮的歌喉，我没有搏击长空的羽翼。但这丝毫不影响我想飞想唱的欲望和冲动。

这群北方的鸟，这群坚守寒冬的鸟，它们在寒冷中飞翔，它们在寒风中歌唱。

我想对两位同伴说：“你们别喋喋不休叫人心烦了，看看这些漂亮的鸟，听听它们动人的歌唱吧，多好，多美呀！”

我没有说，我还是识趣的，我不想听到一种令我遗憾让我失落的回答，他们也许只会奚落取笑我吧？毕竟，人和人是不同的。

真好，没有与鸟相约，不期然地，在这深山中，在这寒冬里，我却与鸟有了一次难得的相会。看着它们飞翔，我目不转睛；听着它们歌唱，我凝神静气。

我知道，许多鸟在寒冬到来之前就已经逃到温暖的南方去了，即使有些鸟勉强留下来，却也都躲到巢穴里不敢出来。然而眼前这些鸟却迎风而飞，傲寒而歌。我看着，听着，心里不由感动起来。只可惜两位同伴，他们只忙着走路，只顾着说话，没有兴趣与我一块分享鸟们的快乐。要不是他们，我一定会停下来，坐在路边的乱石上，静静地看，静静地听，直至鸟影远去，鸟鸣消失。

山里的天很高，高的辽远；山里的天很蓝，蓝的纯净。而那蓝的天空是不是鸟儿用翅膀擦洗出来的？那高的天空是不是鸟儿用鸣唱托举起来的？

我忘记了寒冷，我的心里眼里只有高而蓝的天，只有飞翔歌唱的鸟。我的心与鸟儿一起在蓝天下飞翔，在蓝天下歌唱。还有那钩弯月，还有那轮红日，它们都是飞翔着的鸟，我仿佛听见，它们都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