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尽的蟑螂
北京蟑螂多,是不争的事实。北京人说,世界上任何虫药,是绝对杀不尽蟑螂的。这是讲,蟑螂这种昆虫经几亿年的进化,如今抗药力极强,已演变成能爬、能飞的害虫。蟑螂巧妙地躲避天敌,是得以生存下来的原由。蟑螂是隐藏极深的缝隙昆虫,喜暖爱潮,什么东西都吃,不轻易出来活动。蟑螂作息时间与人类相反,昼息夜出,因此不易捕捉。这种昆虫繁殖力极强,据说一只蟑螂半年后可繁衍数万只,彻底灭蟑不是一件容易事,药毒不可能遍及每个角落,杀死一批,还会冒出一批,赶尽杀绝,不大可能。北京灭蟑一般在冬季,此时螂群都集中在温热地带,炉灶边墙,暖气管缝,地热四角,蟑螂躲避风寒,一窝峰涌到室内热源处,冬季,北京人称是老蟑的死亡之季。
蟑螂成群结队出现,势如潮水,一有响动或强光,便瞬间逃遁。龙翔路十六楼中居那家,将室内非承重墙推倒,重新装修,那位胖胖女主人,从早忙到晚,不停地向残墙缝内喷药,她高兴地对工人说,这是杀螂的好机会,因为可以找到它们的巢穴,把孵消灭。白天清掉垃圾,晚间女主人沿墙角洒一团团白色米饭,她告诉我,将土豆煮烂,掺合一些硼酸,一点儿白糖,硼酸可以从药店买到,北京许多人家都这样灭蟑,挺见效。另一些北京人告诉我,可以热杀,冻杀,诱捕,粘捕,还可以施粉剂毒饵和熏蒸,国外现在有的采取较先进的生物灭蟑方法。邻居胖女人扒墙拆壁,借机杀蟑,不是谁家都可以仿效。
老宅旧屋,蟑群巢穴太多,不易被彻底消灭,人们反复灭蟑习以为常。女儿大学毕业,暂租海淀区龙翔路十六楼一室一厅旧居,楼旧,电梯时常坏,楼道幽黑潮湿,不过这些倒可以克服。一个月后,女儿惊恐万状,夜半,成群结队的蟑螂爬到厨台碗柜,女儿抄起蝇拍追打,用开水烫,喷灭虫剂,它们向四处逃散,谁知过了一会儿,又一批气势汹汹钻出来,结果折腾大半夜,人困马乏,无济于事。
后来,女儿迁到东城区新居。装修时,有了充分准备,动工前,从里到外,全部做洒药处理,铺地板时,我特意选择那种灭蟑、潮虫、蚂蚁的低毒药粉,洒在地板底层。搬家那天,在新居一楼电梯外,我和妻子将十余个箱子翻个底朝天,将衣物一件件折腾出来,顺风抖落,往衣物上喷药,在箱底四角置入药球,再一箱箱搬到楼上,之所以这样,是怕衣物里隐藏蟑螂,带到新居。为防止阳台和洗手间的地漏爬上蟑螂,我嘱咐女儿,平日不洗衣,不要将扎在上面的塑料膜解下来。尽管如此小心,一年后,我们还是发现几只小蟑螂,夜里在厨台上肆虐横行,这些家伙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莫名其妙,没人能说清楚,邻居告诉我,北京蟑螂生有翅膀,没谁可以阻拦它。
卢沟桥以北,有一装饰材料市场,占地七千米,为更换一只堵塞的淋浴花洒,必须去那里一趟,河南籍销售女士和一个男孩,找出一根大头针,对着花洒每个滴孔扎,他们说,花洒没病,是北京水有病,时间一久,自然会结垢堵塞,一扎就通,扎完,到水管上一试,果然好使,就省下再买的钱。谢了人家,拐出商店,进一家角楼饭店,沿旋梯上楼,点两道菜,腊肉荷兰豆,蒜茸油麦菜,一瓶燕京啤酒,见荷兰豆鲜绿,食欲大开,刚夹一口菜,就发现盘里伏一只四脚朝天的蟑螂,金黄油亮,立刻肠胃作呕,便喊来服务生,让她看,她睁大眼睛向盘里瞧,慢慢镇定下来,面不改色,压低声音对我说:“对不起先生,马上退换。”我喊住她:“不要将盘拿走,待新菜端上来拿去也不迟。”我没声张这件事儿,我知道,京城小饭馆的菜盘里发现蟑螂不是一件新鲜事儿,应当理解,京城的蟑螂太多了。
人们讨厌蟑螂,已成共识。不过,现在专家研究后得出结论,演变延续下来的昆虫,不论多恶毒,几乎都有正负两种作用。蟑螂与人为敌,肆虐食物,传染疾病,有害无益,但有资料表明,这种昆虫具备相当的药用价值,不仅可以杀死艾滋病毒,还能有效治疗心脏病。有一点,蟑螂不听话,群养困难,不易集聚,又难捕捉,后来人们发现,蟑螂可以与另一种昆虫土元和睦相处,同穴共生,于是,人们便把两种昆虫放到一块儿人工饲养。如果有一天,果真能将害虫变成益虫,与蟑螂化敌为友,让人类最不喜欢的害虫来除病保健,不能不说,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