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棵树的名义
晚秋,或者是比晚秋更晚的时节。
梧桐树上挂满了火红火红的灯笼,风一吹,那一大片灯笼簇起的轮廓,一散一合,一合一散,立体化地动作起来,我才看的分明,原来是叶子。而那叶子便又似摇曳在风中的眼睛,明目张胆地死盯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那些我们根本看不到的形象或者灵魂。
时间在我们的脚下面目全非,日子也就举重若轻了,不是你我承受不起,而是它能无限放大、延伸,滋生种种后患,才使得我们或多或少迷失。我在想,假如我们每个人都能像一棵树一样活着,春华秋实,站立不倒。那么,我们的身上也一定能挂满火红火红的灯笼,一树梦的红叶,一树犀利的足以看穿一切的风的眼睛。是的,我渴望着一棵树,渴望着以一棵树的姿态活着,渴望着以一棵树的名义重塑自己。
我就这么强烈地渴望着,我便真的实现了。我果然变成了一棵大树,浑然天成。我高颀参天,笔挺修直,我粗枝蔓叶,蓊蓊郁郁。我所有的生存方式都是一棵树该有的,我所有的生命体征,都在风里雨里得以锤炼。我就停靠在乡下麦田的便道间,守着那一季永远也割不完的疯长着的庄稼,守着那一伙永远在忙碌着的,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的人群。
取决于生命分量或者质感的,是我们从始至终这个过程中所遭遇的种种,快乐、幸福、忧伤、苦痛还有疾病,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可或缺地构成了我们整个生命的结构体系与特征,同时也让我们存在过的意义与价值有迹可寻。现实于当下常常让人觉得单调、乏味、无力,而这无力感又总会在当下之后穷追猛打地压得我们喘不过起来。被胁迫的痛症轻重自知。我想,我远比想象中更需要一个支点,来平衡自我与理想中的自我,平衡当下与在这之前憧憬过的当下。我知道,其实这需要的本身已经是一种扭曲了。我所患得的只构建在自己的欲念中,我所患失的只是镜花水月,望而不及。一层高过一层的浮躁,让我们始终安分守己不下来,整个环境就如一个偌大的竞技场,让我们一安分下来,就觉得像是在坐以待毙。不敢安于现状,不敢不思进取,所以我们不管据理还是不据理都盲目地选择了力争,投入了,就再也退不出来,不管你是不是战士,你都必须去战斗,去拼争。
我累了,也厌倦了这种无聊的法则。我情愿自己化身成树,重新以一棵树的名义活着。让那些高尚的,低俗的,雅致的,丑陋的,美的,或者不美的都统统消失。让那些战斗化的行为从此终止。我只愿做好已化身为树的自己,永远停靠在乡下田间的便道上,唤来那些狡猾的鸟雀,警告它们,不要再偷吃农人的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