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衔泥
我不懂得分辨某个季节具体在哪一天来临,我只知道飘雪的时候,寒冷就来了。草郁匆匆绿阴匝地的时候是浪漫的夏天。庄稼地里坠满金黄果实那是秋天收获时节。燕子飞来,就要万物复苏了。
今年燕子却迟迟不肯飞来。许是知道北方的空气太冷的缘故吧。接连几场大雪让人在近四月时还没有感觉到春天要来的意思。春不来,燕子便不来。
我就把对燕子的情结融化在日渐融化的积雪里,然后盼春天,盼燕子衔来第一口筑巢的泥。
我与燕子最初的情结是儿时在我家外屋的房梁上。春天敞开窗子放进第一缕阳光时,就有一只燕子飞进来,在外屋的房梁底下打着旋回,让残留下来的一冬的沉闷顿时有了一丝生气。燕子欢叫着,雀悦着在房内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飞出去,落在我家乡村大院的电线上,一边抖擞着翅膀,一边叽叽喳喳地与另一只燕子商讨着什么,像是在研究一场十分重要的家庭会议。
而后的几天里,我家的房内就多了两位尊贵的房客。那两只燕子飞来进去衔进一口一口的泥来,在我家的房梁上筑了巢。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眼便是看那筑巢工程有了怎样的进展,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们最后的成功。
记不清有多少天,筑巢工程终于圆满竣工。看燕子的喜悦无异于一对新婚夫妇亲手为自己打造的洞房。它们在那个温暖的巢里谈情说爱,小日子过得不易乐乎。
按理说它们过它们的生活,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危机,我甚至把燕子当成了我们家庭的一员,它们给我孤独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乐趣。但是我爷爷却不是那么认为,他好几次冲动着想把燕子巢毁掉,让燕子不再进我们家的屋。原因是,燕子经常拉一地的屎,扫,扫不净,擦,擦不完,有时候不经意时还会把屎拉在人的头上或肩上。我们家其他的人并不忌讳这些,在我们大家的激烈反对下,我爷爷的毁巢计划并没有得到最终实施。燕子巢保留下来了。不但保留下来了,不久后,见巢里又多了几个小雏燕,叽叽叽叽的,总是探出头来,露着黄嘴丫,喊爸爸妈妈,等到它们的爸爸妈妈打食儿回来,小雏燕就开始抖擞它们乳臭未干的翅膀,欢心雀悦着张开它们的小嘴接过它们的食物。
眼看着小雏燕一天天长大,黄嘴丫一天天裉却,直到它们能自己扇动着翅膀出去找食吃了,天气也逐渐转凉了。天气转凉那阵子,见房前的电线上落了一排一排的燕子,有老燕子,有小燕子,一家一家的,整天在电线上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娘说它们携家眷回南方老家去了,这里冬天太冷,燕子呆不得,但是不用忧伤,来年,燕子还会回来的,回来了的还是我们家的那几只。这里是它们北方的家,无论走多远,它们都认得回家的路。
我就期盼来年的春天快些到来。
果真,又一年春天,我家的燕子飞回来了,扑愣扑愣地依旧在外屋打了几个旋,伤心地飞走了。我才注意到,我家房梁上的那个燕子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爷爷给捅掉了。不几天,燕子又衔了泥在原地方筑巢。工程刚进行一点,又被我爷爷偷偷捅掉。接连几次,燕子彻底伤心欲绝,不再到我们家的房里来,着实把我伤感够呛。一边嗔怪我爷爷不尽人情,一边依然怀揣着燕子还会回来的渴望。燕子却始终没有再回来。
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在我家外面的房檐底下有一个新筑起的燕子巢,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悄悄进行的。这次碍不得我爷爷的事,巢保存了下来。而后巢里又孕育出一批小雏燕。冬天被大燕子带回南方老家去。来年,又飞回来,住进这个巢里,年复一年,我家房檐底下的那个燕子巢孕育了一批又一批的小燕子,它们生长着,繁衍着,壮大着整个自然界,为人类带来一批又一批好朋友。
近日又回到娘家老屋,看那燕子巢依旧还在,只是巢很安静,我们家的燕子还没有飞回来。再等等吧,等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