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奠生活
年内的时候,门前的空地终于铺好了水泥,在我一再的强调下也围了个小花坛,足有三米多长,斜斜的躺在门前靠右边的地上。为这小花坛,不止一次的被夫家姐姐与公公婆婆笑话,当然他们笑我也是有根有据的,曾好不容易得来的两株兰花被我活活的放在外面干死,我当时铮铮的告诉他们:我除了不会让自己渴死外,其他东西要死我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那天公公突然就心脏病发作死了,死的我们手足无措。
婆婆人也木了许多,大病一场,再回家来,整天的沉默着不说一句话。我突然就觉得原来这花坛是为婆婆准备的,我这人生性懒惰,除了自己工作,在生活上却是惰性十足,但当时却强硬的要围这个小花坛,幂幂中总有种宿命在促使着我该怎样或不该怎样。心底里是认定原来这花坛是为她老人家建的,年内建好到现在它都一直空着,我不曾放下任何的种子或其它。只是在心血来潮时用洗菜水浇过,虽然里面并无东西。自我解释为那里面的土太贫乏必须让它慢慢肥沃。
眼闭上时常会现出公公蹒跚的身影,他是位令人看了心疼的人,瘦小的个子白发满头,给人一种苍老很老态龙钟的感觉,我与他们接触并不很多,只是过年过节才在一起,他与婆婆形成鲜明对比,一个满头白发一个却精神饱满,虽说只相差两三岁。公公常年话不多,性子却很急,干了一辈子文案工作到最后一双眼竟成半瞎,一米之外几乎不见物和人。只能常年在婆婆的搀扶下行动,或在自己很熟悉的街道上行走,即使这样他仍是个急性子,走路的速度连我们也追不上,当然心脏病的猝死与他的性急有关。婆婆话却是很多,只要坐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你们插嘴的份,一件事无论你怎样做她都会有话说,当然说的并不是很好听,比如:吃饭时,你专门夹一种菜吃,她会说:嘴真是,专吃那样菜,好吃都让你一人吃了。如果你不吃了,她过会一定得说:你呀,这菜不好吃也要吃点,说要吃烧起来又不吃了,真难侍候。当然那也只是嘴话多,心并不坏。她是那种一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出生在30年代,从小身世很苦,好象没有父母,送给了人家后来养父母也不在了,反正在老公印象里人家都是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而他们家什么也没有。我常会说婆婆幸亏是嫁了公公这样的人,老实而且性子又极好,好象没发过火,最多是不理人,那也可能是婆婆说的太多太烦了。
婆婆常一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就象一樽雕像,医生说她脑梗,如果稍严重些可能会中风,她总闭严着嘴,问她:阿姨,想喝水吗?他们家喊妈叫阿姨,她半天才反应过来 ,呆滞的眼望着你,我心里就莫名的恐慌,想起我爸以前生病时的眼神,乱的自己都怕。不,喝,从她嘴里吐出两字,低沉无力,须你低下头凑到她跟前才能听见,然后她定会转移开自己的眼,空洞的望着前方,是根本无法知道她在想什么或根本就没思想,反正一切都是空的,她也从不跟人提公公的事,也不问,好象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每天只是吃饭,发呆,在晚饭后,老公会牵着自己的母亲出去散步,只是在家门口很近的范围里转转,每次回来她都累的很,脸色苍白,步伐碎而急,象孩子刚学会走路时,一步等不及下一步就要向前迈,特别是上楼梯,从来不踏满脚,只踩楼梯的一半就急着提另一只脚,若不是有人在身边搀扶,定会向后仰去,说了无数次她仍这样的行路和上楼梯。
家里的灵堂还没撤,大大的白布上写着大大的奠字,公公的遗像静静立靠在奠字前边,最初几天,我在开门的瞬间会突然想象他站在那里喊我们的样子,总感觉家里是少了个人,因怕婆婆看见家里这一切会触景伤心,所以出院后她一直住在自己女儿家,烧五七那天,因为我们上班,所以到下班后才上山,回家时已很晚,吃晚饭时她突然说:你爸平时4点钟就要吃晚饭了,你们竟这么迟去看他。在那刻我就突然想到鸟,老鸟那种动物,一只失了伴的老鸟 ,孤苦是刹时在脑海里显现的,虽说有儿女在身边,可毕竟是孤苦的。我就象那种感情丰富的动物,常会一人感慨而后鼻子发酸 。然后我拼命称赞她对着老公他们:阿姨真的很用功,她很勤奋的在走路,生存的信念比我们任何人都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昏迷了近二十个小时后竟能在短短几天内恢复的这么快已是奇迹了,而且每天都有进步,真的。
花坛里清明的时候婆婆种了些葱蒜进去,再加上这段时间雨水充裕,虽说瘦但也见青,长了些出来,妈来看时说现在不是种蒜的时节,人家都收大蒜了,我还是拿些花仔来撒吧。看见水电工时,我就马上对他说:麻烦你哪天来帮我装个水笼头在这,以后我婆婆也好在这浇浇花什么的,洗衣服也方便。
因为这时我又想到那失伴的老鸟,唉!总是这样的想着那种衰伤的动物,还有我那现在依旧空着的小花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