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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进了童年的胡绿豆

作者: 螳螂2011/06/12优美散文

故乡有数不清的野菜,纷纭在山野,纠兮缭兮,漫兮烂兮。胡绿豆的根在童年里扎得最深,一直植进老冉冉其将至。

胡绿豆,绿豆之野生者也。不知何科何属,亦不识其甘辛温凉,只是它长得秧棵阔大,喜与绿豆比肩,嫩叶与果实迥异于别的野菜,多受乡民的青睐。

有好多野菜与园蔬相类,只是野生与园蔬有别,因而名字都带一个野字,如野芹菜,野韭菜,野萝卜等等。唯有野生绿豆不然,独独带一个胡字,“胡绿豆”。难道它是碧眼胡儿。哦!状貌倒是有一点儿。

胡绿豆的秧苗和地里种的绿豆模样形似,只是比绿豆矮小一些,枝蔓长满茸毛,心形的绿叶三片五片地长在一块儿,黄白色的小花如一只只小小的蛱蝶,荚果圆而细长。未成熟的胡绿豆荚呈鲜绿色,然后逐渐变深,成熟后变为黑褐色,与绿豆荚似乎是孪生姐妹,具体而微。

胡绿豆豆荚没有成熟前,摘下来可以生吃,甜丝丝的,味如生豆角,要是摘的多了回家用水煮熟吃,更是美味佳肴。成熟以后,它和种植的绿豆就有了很大的区别。绿豆成熟后粒是饱满绿色的,它成熟后却象土枪子弹砂子一样,是黑色的。比土枪子还要小一点,比小米粒大一点。放一粒进嘴里去嚼,咬嘬不动,几乎能咯掉大牙。放在锅里,任你怎么煮也煮不烂。

胡绿豆不择地而生,一片一片的到处都是,庄稼稠密的垄沟里,枝叶繁茂的果树下,杂草丛生的坝墙边,到处可以看到叶片繁盛的胡绿豆,到处可以看到花瓣盛开的胡绿豆,到处可以看到豆荚串串的胡绿豆。胡绿豆还喜欢杂在绿豆中间,如不细辨,便鱼龙混杂了。胡绿豆在山野里无尽地繁衍着。

胡绿豆的叶子,豆荚,豆粒都可以吃,喂猪饲鸡更是好东西。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困难时期的那几年,家乡人把地里的野菜挖光了,把村里的树皮扒光了,甚至野草也吃光了。胡绿豆自是草木野菜中的精品。

人们把胡绿豆的嫩叶子择下来,洗干净切碎,放在锅里熬,象征性地放点玉米面,加玉米面甚至比往菜里加咸盐还要省。一大锅以胡绿豆叶为主(别的野菜也是如此)的东西熬熟了,就叫胡绿豆叶粘粥。喝着这种特殊的粘粥,比过年吃饺子还要香,还要幸福。把叶子放进开水锅里煠烂,即煮熟,淘净后剁碎,掺上一点玉米面蒸成菜蛋即菜团子,带有苦涩的香味,便成为主食。那是菜蛋还是限量吃的。胡绿豆浑身是宝,青嫩的豆荚可以饨菜吃,煮熟了也可以拌着吃。豆荚长老了摘下来,在笸箩里或簸箕里晾干,豆荚就自动爆开,荚、豆分离,晾出了乌黑的胡绿豆粒来。胡绿豆粒的颜色不中看,形状也不受看,还不能直接煮着吃,可它却是胡绿豆秧上长出的最好的精华。把胡绿豆粒用石磨或石碾碾成细面,掺上野菜,味道让满庄的人陶醉。

那时候我六七岁,每天得挎着提篮去钻生产队的庄稼地,手脚麻利地薅那一棵棵一团团的胡绿豆,去拔野菜。有时几个人搿伙儿一块,有时一个人独行。

初秋是所谓的小青黄不接。一个下午。肚子饿得咕咕乱叫,独个儿上坡拔菜。绕过封山,一片绿豆地。野菜也很少了,就在绿豆地里找胡绿豆,竟至于连带了绿豆秧。外号“小老鼠”的大队长突然冒出来,呵斥一顿,夺走了提篮。扣了我三天的口粮(一天只有二两半粮食),提篮被悬在大队部门口示众。

邻村西关种的大白菜垛在地里被村里人知道了。人们夜间去偷白菜吃。母亲也偷回来一麻袋。第二天,乡里村里的干部挨家挨户搜查翻白菜,仿佛那时电影里的侦缉队。消息传得极快,母亲急匆匆地把白菜藏起来,虚棚上几棵,棚子里几棵,还有几棵没处藏。院子当中一个大瓮,瓮里盛着晒干的胡绿豆。母亲亟亟的从瓮里抱出胡绿豆,放上白菜,再把胡绿豆盖上。一帮干部走进来,前前后后翻了个遍,白菜全被没收。有人走到院子中间的大瓮跟前睨一眼,竟没有动它。我站在院子里,怔怔的看着,看着大瓮,看着那些胡绿豆,想瓮里那白菜,心怦怦乱跳。

搜查的走了。母亲从瓮里拿出一棵白菜,剁碎,煮上一铁锅,叫我快填火。清水炖白菜,竟然香澈肺腑。“时挑野菜和水煮,旋斫生柴带叶烧”,比胡绿豆还好吃。我和弟弟尽情地喝得肚子鼓鼓的,不说饱。

过了几天,那瓮掩护白菜的胡绿豆也被吃净了。

胡绿豆味道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