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亲爱的鸽子
鸽子是我高中同学,无论性格,还是爱好,我们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却是莫逆之交。
更确切地说:她是我的情感垃圾桶,无论好事还是坏事,我都会找她倾诉,在她面前,我一向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常常鼻涕眼泪一起流,昏天黑地,嚎啕过后雨过天晴,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每次发泄完,我都会平静好长时间。最可贵的,大概在于,鸽子从不刨根问底儿,也不追问下文,总是我在那哭诉欢喜,她在旁边淡定地倾听,偶尔递给我一张纸巾,或者叹口气。
这不是鸽子的性格,认识的人,都说她是个脾气火爆,性子很冲的直肠子,可是在我面前,她是最最温柔,最最懂我心的知心姐姐。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最开心的日子,是高考完的那个假期,我去她家,留下的幸福回忆。
那个暑假,鸽子来接我,我和她一起去了喀喇沁。那是我第一次没有家人陪同出远门,所以从头到脚都是兴奋滴。
下了小客,鸽子在喀喇沁镇里借了自行车,载着我回家。
鸽子的家离镇里还有好一段距离,我坐在后座上,心里是美美地。车子七扭八拐地走在羊肠小路上,我才不管她骑得多么辛苦,只顾着贪玩,一路上看庄稼,看风景,大呼小叫,惹得鸽子不停地警告我:“小鬼,再不好好坐着,再乱扭扯,就把你摔下去!”知道她是逗我玩,知道她舍不得,我嘴上嘻嘻笑着答应着,却仍是一惊一乍 地。
此行真的是大开眼界,我从未见过成片栽种的大葱,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葱,我真是眼睛睁得大大地,真是欢喜的昏了头,当时就手舞足蹈起来,我有个坏习惯,笑的时候喜欢捂着嘴角叫,还喜欢拼命跺脚,结果我们两个结结实实地被自行车扣在葱地里。鸽子慌忙从自行车子底下钻出来,顾不得扶车子,先把我拽起来,岔了声地问我摔到哪没有。我嘿嘿地傻笑,没心没肺地说,终于近距离地亲吻到了喀喇沁的大葱,还有土地。看我活蹦乱跳地没啥事,鸽子这才扶起车子,检查车子是否摔坏,因为那个年代,自行车是稀罕物,弄坏了是需要赔滴。
鸽子再也不敢载着我了,她在前面推着车,一边走一边数落我,“就你这没见过大天的样,不怪叔婶不放心,谁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看见大葱也能兴奋地蹦起来,把你摔坏了怎么交代?”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后面跟着。心里是欢喜的,因为鸽子那么在乎我。
我在,鸽子不用出去帮家里干农活,我俩就在家做饭。鸽子烙饼,我负责烧火。烧的是麦秸秆,我根本就没见过。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干什么都得有第一次,我不信这点活还能难倒我!别说,我还真是轻敌了。
秸秆填少了,火一会就灭了,我就撅着屁股鼓着腮帮子拼命往灶膛里吹气,吹着吹着,半灭半着的秸秆咕咚一下冒出来浓烟,一点浪费没有,全扑在我脸上,眼泪流出来了,浓烟呛得我狠命咳嗽,正当我咳嗽的欢,火忽的着了,窜出来的火苗一下子就燎着了我的头发,我一面手忙脚乱地扑打额头,一面往灶膛里填秸秆。秸秆供上了,灶膛里的火苗就噼噼啪啪的唱起歌来,灶膛里的火苗一唱歌,灶膛外面的麦秸秆也跟着呼啦啦燃起来,然后我就抱着脑袋逃跑了。
我逃跑的太过仓促,没头没脑地就撞在外屋的门框上。第一次烧火,本想无师自通,大显神通,战果却是燎焦了刘海,鼻子脸上满是烟灰,额上鼓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接下来的日子,鸽子完全不顾我的哀求,她做饭时,我只能一边凉快去。
二十年过去了,我还是鸽子的小尾巴,她走到哪儿,我都习惯性跟着。
那天聚会,晚上喝完酒,一大帮人去K歌,我拉着鸽子走在队伍的后头。
叶柏寿的夜晚,真的冷,下过雨的深秋,更冷。我臭美地穿着裙装,挽着鸽子的胳膊,小风吹过,不由得抖了一下,鸽子甩开我的胳膊,三下五除二,脱下外罩,给我穿上,我刚要推辞,她立即竖起眉毛,我穿着毛衣呢!然后帮我拉上拉链。
我裹在鸽子带有体温的大衣里,紧紧挽着她的胳膊,我俩互相望了一眼,默契地开跑,一口气跑进歌厅里,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望着。
扑哧一声,都笑了,仿佛回到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