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之：狼吃羊

狼吃羊是一种悲惨而血腥的场面，但我说的狼吃羊与悲惨与血腥无关。我要说的狼吃羊，是小时候百玩不厌的一种小游戏，玩起来开开心心，热热闹闹，许多人都玩过。

几个十几个孩子聚在一起没事干，有谁说一句咱们玩狼吃羊吧。那么好，就玩狼吃羊。

玩狼吃羊，一个人当狼，一个人当老领，剩余的孩子就全部当羊了。狼和羊不用解释，狼就是狼，羊就是羊，没有什么好解释。那么老领者何？ 老领乃一身兼数职的“羊帮老大”也——既是放羊倌，又是牧羊犬和领头羊，可谓责任在肩，重任在身，是羊们的“大救星”、“保护神”。

老领与狼相向而立，弓腰撑膝，环顾左右，各怀心思，羊们则一个个全都站到老领身后去，一连串地一个人拽着一个人的后衣襟排成了长蛇阵。一切准备妥当，随着老领一声发喊“开始”，踢踢踏踏的，老领动起来了，狼和羊动起来了。老领左拦右挡严防死守着，恪尽职守保护羊群不受损伤，羊们则随着老领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地来回躲避着，又是笑又是叫的乱了阵脚，那阵势就像在吵吵嚷嚷舞龙灯。面对老领的阻拦防守，狼当然不想无所作为，“狼视眈眈”地左冲右突，寻找机会，丝毫也不懈怠地想方设法要闯到老领身后的羊群里叼一只鲜嫩肥美的小羊羔，而先抓到谁，谁就得变羊为狼当狼去，原来的狼也就随之回到羊群里由狼而羊了。

我记得我最不愿意当狼当老领，我只想当一只羊。事实上，一回又一回地玩狼吃羊，我也从来没有当过老领当过狼。老领是领导，大概打小我就不缺少自知之明吧，深知自己绝不是当领导的料，给个老领干怕也难担当；狼则太凶残，我又是性格绵绵的，不宜“张牙舞爪”去“杀生”——巧的很，我偏偏是属羊的，是不是属羊的人都绵绵软软像一只大绵羊？——我觉得当羊好， 既不用像当个狼发愁抓不到羊，也不用像当个老领还得为保全身后羊们的身家性命而操心劳力，只需随着大伙的步子左左右右躲过来躲过去就行了，狼不一定就非要来抓我，事实上狼也从来没有抓过我——抓了我这样一只羊一样的狼，怕连一只羊也抓不到。我不当老领不当狼，只当如此这般一只小绵羊，实在有一点“混日子”的味道了，而且还“混”出了开心，“混”出了快乐，“混”得自己高高兴兴，忘乎所以。

我这人从小到大就缺少心计，少有野心，一直以来都是老老实实，与世无争，从玩狼吃羊的游戏就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了，以致大半辈子过去了，我依然只是一只绵软的不能再绵软的羊。不过小羊变成老羊了，有时候也会动动自己头上的一双钝钝的角，低了头向企图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恶狼抵过去，虽然抵来抵去大不了也只是只“黔之羊”罢了。有的孩子就不愿死心塌地从一而终老当羊，这些伙伴既想当羊也想当老领。其实当狼最威风最神气，一群羊居然也不是他一只狼的对手他竟能所向无敌为所欲为，大家都得“哇哇”叫着左避右躲地与他“藏猫猫”，因此有些羊竟就故意让狼给逮着了从而也神气十足地出列向前去，回身当一回狼；有些伙伴因为自始至终竟没能当一回老领当一回狼，居然还闷闷不乐呢。

我当羊，我快乐，我不当老领不当狼。

而小时候玩狼吃羊，只是觉得红火热闹，开心有趣，只是觉得狼吃羊真好玩——真的狼吃羊当然不好玩——不会绕个弯子再去想其它。长大以后才顿悟，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许多人在玩一场狼吃羊的大游戏。在这场极其残酷的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大游戏中，绵软柔弱者必然会被彻底征服掉，必然会成为别人大快朵颐的口中餐腹中食。——现在有一首很流行的缠缠绵绵的歌《狼爱上了羊》——狼爱上了羊，狼爱上了羊？狼怎么会爱上羊呢？当然了，实事求是讲狼的确是爱羊的，但那种爱与爱又有什么关系吗？就像一只黄鼠狼去个鸡拜年，其真正用心显而易见，大家心里都明白。

狼吃羊，小孩子的小游戏，大人们的大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