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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人生

作者: 白云亮2011/06/22散文随笔

没有人真的愿意流浪。当我不得不准备独自穿衣进食的时候,似乎流浪便与我缠绕不清了。

从大学的藩篱墙里钻出来的时候,我就开始回忆自己的道路。曾经,我独自南下求学,每次从车厢踏上月台,心里总是有一种无名的失落感。我自问,自己真的属于这片广袤的城市吗?其实我本是个羁旅者,就仿佛是一滴油落进了大海,注定有一天会从这茫茫人海中被无情地过滤掉。当我开始在城市间奔波寻生存的时候,那种异地漂泊之感差点磨灭我所有的信心。

好在终于在一家图书策划公司当了一名文字编辑,我开始过上了每天忙碌奔波的日子。没有亲友,没有家,听不到父母的唠叨,看不见树上的鸟儿吵嘴。几个月后,我又彻底从那座繁华的城市搬出。我流浪的身影似乎开始向家乡的方向机动。

家乡是什么?家乡不过是祖先漫长旅途中的一个歇脚地。我的爷爷奶奶寄居在那里,那里便成了我的家乡。我回到家乡后,又开始了一段寄生虫的生活。然后开始拼命地挣扎。

我先到了一家企业,企业的制度很完善,完善得让人不得喘息。每天上班要提前二十分钟到位,换上车间的工作服,戴上帽子、口罩,进入完全封闭的天地里。这里没有春夏秋冬,没有花草树木,钢铁铸就的机械长年轰鸣,人和人之间不仅隔着口罩,还有噪音,还有陌生。由于车间里工作一天都不允许坐片刻,中午吃饭的时候,员工们会抢着坐十分钟休息,但是食堂过小,后来者往往仍是端着饭站着吃。有一天,一位女同事给我让座,我红着脸走过去说了一声谢谢,她却和一群人笑了。待我回到车间后,看见同一车间的同事还在车间里,便问:“你去吃饭了没?”这同事哈哈一笑,笑声穿过空间的机械声,熟悉而响亮。我才意识到,原来她就是刚才给我让座的那一位。

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我没有了时间概念,常常以为是中午十二点走出了车间的门,却发现是午夜;进车间的时候是青天白日,走出车间时已经是午夜星辰;车间里的温度使得员工穿一件单衣,车间外却是雪花飘飞;过年的时候,一向不太感兴趣的春节晚会变成了向往的回忆;走出车间,人会累得只剩下睡眠。生活从此只有车间和梦境,充斥在生活中的只有厌倦和无奈。

我后来申请领导,要求变更工作岗位,总算得到了响应。但是办公室的工作依然是枯燥无味,不能读报、不能看书,没事了只能正襟危坐,像一个学生,更像一个等待判刑的罪人。更加讽刺的是,无所事事正襟危坐着的,全是好员工,而学习上进者,反而成为鸡鸣狗盗之徒。我无法适应这样的企业文化,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便跳出来,当了县电视台的临时工,做着新闻采编的工作。

临走时,企业的领导专程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表示希望我能留下来,工资问题还可以商量。我像一位为国捐躯的英雄一样,大义凌然地讲述着自己的理想,末了,我说自己的性格喜欢自由,宁可不要工资也需要自己的时间。领导没有生气,仍然表示遗憾,并说以后如果还想回来,还可以回来。

我从那企业出来以后,心里感到一种无上的自豪和轻松,至少每一次的离开,我都是主动请愿,自认为光荣地奔赴下一个目标的。但没过多久,这种欣喜就破灭了,因为每一个打定主意要离开的员工,都会得到企业领导的“重视”。这就是所谓的重视人才说。

来到先电视台,工作的时间不少,但有事忙事,无事的自由。不管这种工作的效率如何的科学,对于我个人来说,是一种天大的机遇。我目睹着形形色色的官场人物,体悟着官场形态的枝枝蔓蔓,站在庐山的外面看庐山,能看清许多远近高低不同的峰和岭。

然而我的工资确实远不如当初了,在当今物价横飞的年月里,我得到的劳动报酬只能用零头计算。好在我继承着阿Q的精神胜利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这里低价劳动的收获将是我今后写作的资本,而这些资本,我要用无价来标价。

我成天标榜着自己的努力,也许真是自己努力的结果,终于有一天,我得到了一份梦寐以求的报社工作。

记得在刚毕业的时候,在我选择留在求学城市之前,我的求职意向就很明确,当一名报纸或杂志的编辑。但是受学历和专业所限,我不得不苟安于任何能够勉强生存的行业。父亲为我的工作也操了不少的心,当时他想起了我们家在省城的唯一亲戚。

这亲戚的祖上和爷爷是至亲,但由于人家在省城,爷爷在农村,便稀少了来往,甚至联系都很少。父亲和亲戚家同辈的闺女在同一系统上班,只不过人家同样是在省城,而且是多年的全国劳模,报纸、杂志及电视台,她是常客。父亲想,凭她的知名度,帮忙联系一家报社实习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于是父亲拨通了这位表姑的电话。

表姑在电话里满口答应,并表示会积极打探。又过了好长时间,父亲再次致电询问,表姑说已经联系好了,叫父亲带上钱,领上我,来省城请报社的领导吃一顿饭,应该没有问题,反正是实习,又不挣他钱。父亲和我甭提有多高兴,尽管在这之前我们从没有求过别人,甚至父亲这一辈子都没有向别人这样低声哈气地指望过任何人。

父亲和我如约来到省城,但是表姑的电话却接不通了。无奈之下,父亲只好打通表姑家里的电话,电话里说表姑去北京开会了,半个月以后才能回来。直到这时,父亲和我才意识到,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人玩弄了,即使玩弄我们的人是亲戚。我们只能怏怏而返,从此便开始了我的寄居、车间、企业和临时工的生活。

如今,我转了一个大弯终于还是进入报社当起了编辑,但这一次的求职,我没有送过一分红包,甚至连与报社的领导都没有任何交情。所以我开始总结自己的过去,觉得这个世上还是有正直的人的,只要自己努力了,就一定会得到正直人的赏识和肯定。对于这些人,我是打心眼儿里敬佩和感激。但对于那些寄希望于外门邪道和蝇头小利者,我将继续给予批判,当然我不会针对某个人,而是以此来说明当今社会的种种问题。加之我目前仍然在为生存问题困扰着,对于和我一样的许多底层劳动者来说,我们应该站在统一的战线上,为我们的生存辩护,为更多的社会不平鸣冤。我想,这是作为一个写作者应当具备的起码素质,否则,我们不但会陷入柴米油盐的平庸困境当中,甚至会被所谓的诗情画意陶醉,物质和精神都在丰富的同时变得更加贫困。

我最后想表达的是,贫困真的不仅限于钞票的缺失。我真正流浪的脚步也许才刚刚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