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记
喜欢倚着窗子,静静地享受时光。
把木桌移至窗前,窗外景色入眼来,窗外鸟鸣入耳听,窗外的满眼苍翠尽收眼底,染绿心灵。有时在窗前写字、读书、侍花弄草;有时啥也不想,啥也不干,只是静静地倚在窗前,发一会儿呆,也好。
一扇窗子,就是一个心灵的出口。窗子是房屋通风采光的出口,也是倚在窗前的人儿心灵的出口。在疫情没有消停的当下,窗子就是心灵出逃的出口。身未动,心已远。肉身不能去远足旅行,就让心灵跳出窗口去遨游。手中琐事缠身,不得自由,就让眼睛投向窗外,让心灵之窗与景色之窗相通,心灵一时游移窗外,寻觅一处静谧之地,独处一隅,偷闲片刻。难得的,偷得平生半日闲。
一扇窗子,就是一幅画框。一窗一景,一窗一画。不用笔墨,不用色彩,窗外的大自然就是最好的山水画。春日里的柳色如烟,樱花似雪;夏日里的满眼苍翠,满耳蝉鸣;秋日里的落叶静美,黄花飞舞;冬日里的红梅灿烂,凭栏听雪;这些小窗之景,是窗外的“四美图”,静美别致。
一扇窗子,就是一个风口。既是收风口,更是通风口。可以把窗外的气息气韵香气全都吸进屋内,也可以把室内的浊气热气污气排出去。在一收一放、一吸一吐中,进行吐故纳新。所以,现在的房子,窗子越开越大,屋内越来越亮堂,一窗就是一风口,一窗就是一扇晴空。
最难忘记的是在苏州拙政园里看到的窗子,那或圆形,或扇形,或方形,或菱形的窗格,真是雅致。真的是一步一窗,一步一景,一窗一画。目光从梅花枝丫间,或太湖石孔里,或长长的回廊里,或美人靠中望过去,那双层镂花的窗子,映在粉墙黛瓦中,真的是中国优雅的美学。
一座老园林,原来是文人雅士的老宅子,进去的门面很小,不显山不露水,却藏着中国文人雅士的低调中庸之道。一入园内,就别有洞天,粉墙黛瓦,亭台楼阁,园林山水,长廊戏台,一应俱全。那扇扇精美的窗子,透着木质的温润,透着神秘的雅致,仿佛能看到千年前的窗前,有如豆的烛火,伴着一位士子在临窗而读,让人温暖而惆怅。让人联想起《西厢记》中,那半开半掩似锁着神秘的窗子,透过那扇窗内的春闺,仿佛看到那树桃花旖旎如梦。
一座老宅子就是一部人生大戏,那“吱呀”推开的窗子,就是人生开启的序幕。中国的建筑无不充满着勤劳人民的无限智慧,无不与大自然四季相通,无不与天地人和相融。除了门、天井,还会造出许多的窗子,有采光的窗子,有通气的窗子,有审美的窗子,有借景的窗子,心灵手巧的中国能人巧匠,作品中无不透着中国人文的审美与品性。格栅窗的古拙,透着典雅的气息;槛窗的温婉秀气,犹如大家闺秀的婉约端庄;横披窗的简约隽永,像一阙宋词一样优雅美丽;漏窗就是一扇阳光的筛子,把窗外金粉似细碎的光筛漏到室内,也把窗内人的目光通过细碎的窗格聚焦到窗外的一片竹林上,这扇窗就是一个折射镜头,这是最诗意的聚焦和打量!
老家在一个小山村,房子推开窗就是青山绿水,就是青翠竹林。我把一张旧木桌置于窗前,有时会在窗前弹古琴,仿佛进入了王维的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意境里。窗外的竹林挺拔俊秀,疏朗有致。窗外有不知名的鸟儿在竹林里悠扬地鸣唱,时而欢快,时而浅吟,时而低唱,时而沉思不语,像是从《诗经》中飞出来的带着远古的灵动与诗意。
一扇窗子观竹林,一扇窗子观世界,一扇窗子听竹语,一扇窗子听世界,真是入眼入耳入画入心。
入夏,推开窗,有清风徐来,窗外一帘绿梦。临窗阅读,凭窗抒怀,依窗弄花,偎窗写文,小窗幽记,幽幽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