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奔驰的时光里爱你

光阴像变魔术，怎么一眨眼儿子都上高三了呢？

自从换了发型后，连他嘟嘴的样子我也能看顺眼了。所谓换发型，不过就是终于不再剃平头，而让头顶比两鬓的头发稍长一些，显得有些桀骜不驯的样子。他回家对着镜子端详了一番，凑到我面前问我：帅不帅？我瞟了他一眼说：比马云帅！

他站在体重秤上，我问他多重？他说比你重多了。我说让我抱抱看，他转过身拦腰把我抱起来说，就你还能抱得动我啊！然后他站在那儿举起双手，任我像拔一棵树一样岿然不动。见他一副得意的样子，我说那是谁小时候一天到晚像长在我胳膊上一样呢？他叹口气说，老母亲又回忆往事了！

往事只能回味。在文字里，图片影像里……翻阅记忆，那里住着一个小男孩，天真烂漫仿若昨天，却转瞬将飞向远方，每念至此，让人有措手不及的怅惘。在接他上放学的车上，他有时会故意感慨，倒计时接送多少天，以后想接我没有机会，会不会伤心地哭呢？我说等你上大学后，我就解放啦。对这样的假话，他一脸不屑。不过这个暑假他随几个同学一起去杭州呆了九天，倒是让他这种自信颇为受伤。对着一路风尘仆仆前来接他的父母，他见面就诉苦：你们就一点也不想我吗？我和同学出去散步，他爸妈的电话不断打来，嘘寒问暖；你们倒好，一个电话没有，每天都是我打给你们，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

有一段时间，他严重怀疑自己是否是亲生的。因为他的这对父母实在不像是作父母的做派，而更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我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而把他丢在一边。他有天批判我，你看李明浩的妈妈，会酿杨梅酒会编织衣服会做好多好吃的菜，你连我的校服都不手洗，连我考试排名多少你都不清楚，你是怎么当妈妈的呢？对于时常昏睡而忘记接他晚自习归来的爸爸，他表现出习以为常的淡定。有一夜突然下雨，他爸爸又睡过头未接他，我赶去时已经散学，回家后看到他身上都淋湿了，我问他是怎么回家的，他说一路唱着歌走回来的……他的乐观大度终于唤醒我们的良知，让我们慢慢学会从细节上给予他一些关注，而一点点关注就能令他释怀。他的这对不称职的父母，在他的“引导”下，渐渐懂得表达爱了吧？可当懂得享受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时，却发觉时光已太瘦。

每次接他到了车上，他总会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放歌。晚自习回家后，他常躲在房间里打开“全民K歌”，兀自陶醉地录歌，录完了又偷偷删掉，他是担心我背着他发布，这样的事我确实偷偷干过，美其名曰“分享”，他却认为是出卖，丝毫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我特别喜欢他唱的《彩虹》，稚嫩的男声唱出细腻的缠绵，让眼前的儿子平添了几份魅力。我故意逗他：帅哥这样用功练歌，是不是为了找女朋友啊？他瞪我说，多么庸俗，你怎能这样伤害一个戴牙套的单身狗？他把自己如此帅气却至今未有“女朋友”，归结于是我让他矫牙戴了牙套的缘故。为了弥补这份“孤独”，我有时鼓动他和我去看电影，一开始他倒也愿意相陪，可是现在对于我看电影的表白，他置若罔闻。有次我不死心问他，到底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看电影了？他道出原委，要是让同学知道他只能和老母亲去看电影，将是一件多么失败的事……

好吧，在儿子心里，这个老母亲仿佛提前过渡到“多余人”了。但老母亲绝不甘心，捧出写他的文章，复述他当年的豪情壮志：我长大了要买太太口服液给你喝，不让你变老啊；我长大了带你坐飞机，周游世界哦……提醒他兑现承诺就要努力，顺带强化一下他可是我后半辈子的依靠！他瞅着我严肃地说：你真的好幼稚，没听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吗？哦，可怜的老母亲，竟然没有料到“小郎君”有一天是会进化成“白眼狼”的呀。

有次他郑重嘱咐我，李明浩说你开车好快，每次从他学校门口过像飞一样，你以后开车能不能慢点？我说放心吧，我保证以后会帮你带儿子的，会活到很老很老，让你厌烦为止。他接口说那好，以后你开车时，就要想着你的孙子就坐在副驾驶上……有几次我们起了激烈的争执，但下车的那一刻，他总记得说“车开慢点”。我注视着他走进校门的背影，略微前倾的背上挂着硕大的书包，顶着一个扁扁的脑袋，迈着细长的腿向前奔去。他不知道我每次都会在后面看着他，直到背影模糊，看不见才离去。

车停在十字路口，看一群少年昂扬而来，我的嘴角会不自觉地扬起；看到少年骑着单车呼啸而过，心里总会泛起温柔的浪波。是的，你也在其中：拥有青春最美的样子，揣着开启世界和未来的勇气，以梦为马，整装待发。

亲爱的孩子，纵使日月奔驰，我心依然欢喜。我深深懂得，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传奇——哪有你这样好，让我和你一起，继续书写着岁月无尽的温柔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