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种地记

母亲70岁了，虽已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在老家却总是闲不住，不仅养鸡种菜，还开始种起地来。

这些年，我与兄长们一直在外面工作，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到老家。父亲过世后，母亲刚开始随着兄长们在外面居住，还可以帮他们带带孩子、做做家务。四年前，老家盖了新房，通了自来水、装了宽带和有线电视，侄子侄女们也都大了，母亲便坚持不再出来，只愿一个人自在地待在老家。国家允许土地流转后，母亲把家里大部分田地转租给了别人，只保留门前那块一亩左右的梨园。后来，那块土地越来越贫瘠，挂果越来越少，前年，母亲终于下定决心，叫人把梨树全部砍掉，准备在上面种植农作物。

去年年初，母亲在门前那块地里种上了玉米。尔后，几个月的日晒雨淋、辛苦劳作，却因年中的一场大水，最后颗粒无收。洪水刚过，母亲马上进行补种，最后好歹收获了150多公斤玉米，基本解决了几十只鸡鸭半年的口粮问题。母亲腰上有老伤，一干重活就会犯疼。在收种玉米的过程中，母亲因为劳累，腰伤几度复发，每次一疼就是好几天。刚开始母亲还瞒着我们，有一次打电话时我发现了端倪，在我的紧逼之下，她这才如实相告。在电话里我埋怨母亲不该去种地，收成不够成本不说，还把自己的腰又弄疼了。后来，我把母亲的病情告诉了兄长们。我们谈到母亲以前总说种地的辛苦，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该闲下来享享清福，却又要自己找这个罪受，大家心里都很是不解。

今年春节期间，我和兄长们给母亲算完经济账又算健康账，都劝母亲在家好好待着，闷了就去跳跳广场舞，找人聊聊天，门前那块地空着便空着了，不要再受这个罪。母亲却执意不听，还说：“我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点事做，活动活动筋骨。现在的粮食太贵了，今年准备种点稻谷好多养些鸡。”我们也不知该如何规劝，只能叮嘱母亲千万要注意身体，种得了便种，种不了就花钱请人帮忙。

母亲得了我们的“批准”，干劲就更足了。清明节刚过，母亲就请人把门前的旱地犁成了水田，然后种上了水稻。种田时，母亲吸取了去年的教训，重活不再勉强自己动手。母亲一副热心肠，素来爱帮助人，在村里人缘极好，在这次种田的过程中，她的好人缘发挥了大作用。犁田请的是村里种粮大户福平帮的忙，他开着犁地旋耕一体机，半个小时就把田犁好了，母亲硬留他在家里吃了顿午饭；播种请的是来福叔帮的忙，平时母亲种的蔬菜没少往他家厨房送，母亲塞给他工钱，他说啥也不收，还把母亲说了一通。母亲还说培平伯已答应帮她打农药，他家的自动喷雾器，功率大、马力足，十多分钟就能把稻田喷个遍。至于抽水，母亲年初买了小电机和抽水管，轻便快捷，自己动手就可以了。

前些日子，我和母亲进行视频通话，母亲先让我看了看门前那块水田，绿油油的一大片，生机盎然，又给我看了看院子里的那只母鸡和几十只毛茸茸的小鸡。母亲笑呵呵地对我说：“今年如果收成好，可以打到1000多斤稻谷。到时不仅不用再买粮食吃，还可以喂养好几十只鸡鸭。”听到这里，我想到春节后母亲塞在兄长们小车后备箱的那些纸箱，里面装满了鸡鸭蛋肉、瓜果蔬菜，以及邮寄给我的两箱腊肉腊鸡和土鸡蛋，似乎明白了母亲辛苦种地的初衷。

其实，母亲种地不是为了打发时间，她白天要喂鸡种菜，晚上要跳广场舞看电视，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也不是为了活动筋骨，每一次弯腰对她都是一次痛苦的折磨。母亲种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是对儿孙们的牵挂。那里面饱含着母亲无言而伟大的爱，那种爱很沉很重，很香很甜，会让我们回味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