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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

作者: 青鱼2013/09/10优美散文

端午节的前几日的一个明朗的清晨,驾车上班,盛夏中的道旁树葱葱笼笼,沿途村庄做早饭时的浓烟渐次升起,远空有了点缀,给原本平淡的心情添了些美好。

远远地两只鹅漫步于路中。黑路面,鹅毛淡,鸣笛……车近……依旧是漫步-一前一后,丝毫没有躲闪的迹象,曲颈,头稍偏转,车子只好沿路边轻轻绕去,后视镜中的它们依旧沿着要去的方向稳健而行,仿佛一切与它们无关。噫!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里,它们竟还能这样放纵自己,寻求在我眼里久违的难得的安适。这两只背呈褐色的鹅,这两只并不傲视什么、本性本就如此的鹅。

我所经历的地区,无论是充满生机的小村,还是繁荣的小镇,能够呈现富庶繁荣的怕也只有这些无拘束的鸡鸭鹅了。我居住的小村建在草原上,群山远远地绕着,周围是纵横棋布的田块儿。远近村庄或鸡犬相闻,或以淡淡的烟霭拉近着距离。

八十年代末,随着农村联产承包制的不断优化,市场商品得到广泛流通,农村的经济水平正无束缚地提高。细粮成为家庭中的主食料。父亲破天荒地允许家里在原有十几只鸡的情况下再搞几只鹅来养。大概也是因为村西头三十有余并无可赏的姿色而且天生近视的表嫂说:鹅只吃一些杂草,冬季可以吃糠。同时见到生人来又大叫不止,作用也不亚于狗,况且……或者干脆就是家里有了余粮,还或是出于父亲不愿表达的而只有他自己才能说清的另一个考量。

晚春,母亲终于从穿街走巷的卖雏禽人那里买得六只黄绒绒的小家伙。每只价格却要到五元,虽然父亲不满意价格,但碍于曾同意购买,也只有勉强耐着性子表示接受了,他腾出炕头最里的角落,用比较整装的炕席头围制小圈,里面放上水米。几个小家伙就一栽两晃地在里面吃喝玩耍了。我们常要趁父母不在把其中的一只捉起放在掌心,黑扁扁的嘴,红薄薄的透了明的脚蹼,浑然一个毛球,可爱至极。在惊心的呵护下,鞋底大的小家伙们走进院子,闲时身边总有父母的身影,此时父母总挂着笑,我们也感受着只有自己能说得清的幸福,不尽人意的是近秋时,雏儿们渐大,我们的鹅却是刚刚流行起来的北京大白鸭,个头比鹅

小一些,食量较鹅也小。但缺少表嫂家白鹅的悠然与高贵。于是,在以后的几年里,六只白鸭一年四季扯着嗓子在院里院外叫。夏的清晨,母亲常常把我们从睡梦中叫醒,让我们看看白鸭产的一个又一个白皮蛋,从母亲的声调中就能感受到她对自己辛苦后收获的显示及满足,每每此时,我们都能欢喜地起来或走进院子学习或帮母亲做一些家务。当然我们也由起初的埋怨卖禽人做生意丧尽良知到后来地猜测他可能弄错,误把鸭儿当鹅子,我们终于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卖雏人。春耕结束不久就到夏季。午后的暴雨总能把家家积蓄农家肥的闲坑中积满了雨水,我家的白鸭就会欢笑着赶赴这些地方,相互追逐着吃水面的浮游和坑边出来透气的蚯蚓,不到天黑或在母亲的驱赶下绝不回家。我们看着成长的鸭儿在成长,也曾试图拿了白皮的大鸭蛋给表嫂看,好让表嫂感到鸭儿并不比鹅子少多少其实永远都无法相比的美。于是养鹅就成了似乎经历而没有实现的梦。

少年时总盼大,目的是享受与大人一样的优待,这样的目的是一定能达到的,结果是否如愿要看自己对条件的创造。然而一旦长大却又留恋儿时的美好,因为长大后生活中处处是自己希望美好的但又处处充满玄机,终究是谁也回不去了,这期间我创造了自己的家,不成熟的职业和不切实际的空想再加上对个人高尚的无限追崇让我的生活一塌糊涂。现实中七十年代的土屋总遭连夜雨,于是七十年代的瓦盆,八十年代的瓷盆,九十年代的胶盆在土屋里不断变换位置,败坏的心情根本难以接受据说是很美的滴答声,遮风的窗上的塑料布常被小孩子从起初的钻手指到最后的能探出头去。除了人,院里见不到渲染生机的跑行者。坚强的妻埋怨不止,但生活却料理的井井有条,一个正午,农忙回来的她用帽子兜回几只雏鹅,咿咿呀呀很讨人喜欢,妻告诉我,它的目的就是让院子里兴隆起来,让一家人必须有对富足的物质生活的追求,让邻里用口舌评价成为我们生活中的动力。毛绒绒的小家伙们让三岁的儿子眼羡不已,但在妻的威严下他不敢乱动,因为他还曾重重惩治偷看雏儿的黑猫。但大意的妻还是让儿子斗了胆,不知是从哪里听说鹅是要游泳的,游泳就能促其长大。趁我们不在家,他把脸盆放上凉水,把其中的两只放进去,冰凉的水里小雏儿挣扎欲出,但儿子坚持不许,等我回家时雏儿全身浸透,不久便死了。惹来的自然是妻对儿子的责罚,对我娇惯儿子为所欲为大发怒火。从此其余的几只再也没有受到任何的侵扰。

至冬时,它们已趋于成鹅,已经由咿咿呀呀到昂昂而鸣了。一只公鹅更显威猛,犀利的眼光让人或其他感到惊惧,三只母鹅随同公鹅占据了一条街的空间,儿子此时成了败将,随时都能被公鹅从领地赶走,可能从那时开始他才知道父母是他无条件的保护者,由于目的,妻格外精心料理这几只鹅,无论鹅走到哪里,看见的人总要赞叹一番,公鹅驱赶的对象甚多,凶猛的公鸡成了草寇,淘气的小孩子望而远之,更别提顽劣的哈巴狗,在它面前也赶紧溜到远远地墙根去了。儿子在一天天的长大,他与四只鹅也建立了感情,每每到菜园里摘菜叶来喂它们,我们也由嫌路窄、恨天低转向理智。生活自然好了许多。两年后我也由一个代用工转为正式,一应待遇让我的邻居们眼羡,妻曾提出卖掉四只鹅,儿子眼泪汪汪偎在我怀里表示抗议,我也认为没有必要,于是,见老的几只鹅成了我们生活上和感情上的重要一部分。

金秋时节,人们都在秋收,村里难得见到一个人,晚上回来的妻再也找不到四只洁白如雪的大鹅,问到天黑才有知情人告知:下午有骑摩托车的收鹅人带了白鹅飞驰而去了。一家人没有心思吃饭,儿子更是一言不发,几天里,院子里少了鹅的身影,听不到昂昂的鸣叫,真的就少了许多生机,我们谁也不说自己的感受,任时间冲淡不快,

几年后,儿子由不谙世事出落成能做很多事的少年,妻又一次买回几只雏鹅,这一次新到我家的小家伙没有很高的待遇,但也有午后院子里一家人看小鹅竞相奔走的愉快,虽也有从初一到十五颜色的变换,儿子提篮挖野菜的精心喂养,但长势竟不如丢掉的几只,也难比最初的北京白鸭,更糟糕的是公鹅的数量多于母鹅,直到鞋底大我们仍不能把最好的评价送给它们,当它们迈着的步子趋于稳健时,院子已被他们弄得脏乱不堪,因此妻限制了它们的自由,规定它们的活动范围,让它们尽可能远离人的活动区。

晚秋的小阳春一个接一个,水草丰满的夏秋让山鼠和黄鼠狼分不清哪里最安全,他们选择食物充沛的庭院暂时栖息,据说这也是它们的繁衍期。一天早上,喂鹅的儿子发现两只鹅在夜间遭袭,身首异处,死得惨烈。为防止这样的事再发生,我们加固了所有的围栏,几天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只有让鹅重新回到院子,冰封住所有河面的时候,仅余的三只公鹅也羽翼丰满了,他们常常伏于土屋的门口,挡了人进出的路,时时夺了老黄狗的吃食,奇冷的天气里占据狗的居所,让狗筛糠般地度过一夜。这是劣迹,有了劣迹就要受到惩罚。灰蒙蒙的冬天里,鹅残酷的遭到棒击,它们只能与猪挤在一起弄饱肚子,仰仗群体优势弄出温暖,再到春暖花开时卖雏人又来收成鹅,不知哪一天,我和儿子才发现不见了鹅,追问后才得知它们在我家生活了一年后被收鹅人送进食品加工站,我和儿子相视一下,现实让我们闭上了嘴。

不久院里又出现了一群小鸡,吱吱地跑来跑去。却引不起我更大的热情。虽然说感情深似海,但同一事物无原则的伤害又能让人燃起多少真诚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