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旗袍情结
行走在芳菲的流年里,身着旗袍的女子,永远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最早对于旗袍的印象,是来自电影电视里,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夜夜笙歌艳舞灯红酒绿的百乐门,那些身着旗袍的女子,个个浓妆艳抹,妖冶、魅惑。像朵朵盛开到极致的罂粟花,带着隐隐的毒,盈握迷魂的酒,饮醉行行色色的男人,饮醉整个夜上海。
于是,那时候对旗袍的印象,是妖媚的、神秘的,带着风月的色彩,仿佛哪个女子一旦与旗袍有染,便沾了些许风尘的味道。
后来,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和对历史知识的不断了解,才慢慢对旗袍有了新的认知。
在戴望舒的《雨巷》里,那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身着素雅的旗袍,细细碎碎的脚步踩着淡淡的忧伤。那款款摇曳的旗袍,应是淡紫色的,或浅蓝色的,亦或是天青色的;素净,清雅,散发着丁香花般幽幽的芬芳。她静默地走来,烟雨般的眼神,朦胧,凄迷,宛如初夏的清晨笼着薄雾的乍醒的青莲。她悠悠地走过,慢慢消失在微雨濛濛的视野……由此领悟了,旗袍,她应是纯净的,圣洁的、不染一丝纤尘的,像一个盛在晶莹剔透的玻璃瓶中的梦,是不能轻易触碰的,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
在电影《花样年华》里,我又领略了旗袍的另一番风韵,成熟、典雅、矜持、绰约、忧郁。她浸润着女子万千心事,千种风情。她涟漪着深闺女子寂寂长夜不眠的梦。这时候的旗袍染上了古典诗的韵味,寂寞惆怅谁人诉?她湿润、柔软成一枚清词,长满了细细密密的青苔般的相思。
在《倾城之恋》里,白流苏的旗袍是知性的、优雅的。她可以是大家闺秀,也可以是小家碧玉,她可以千娇百媚,“侍儿扶起娇无力”,惹人怜惜;也可以高贵冷漠,高处能胜寒,拒人于千里之外。
旗袍是婉约的、雅致的、细腻的、旖旎的、华丽的、也可以是洒脱的;但不可以是张扬的、豪放的,更不能是狂野的,粗俗的。她不属于市井,她挑剔,需有一张温婉的、娟秀的、精致的面孔,更要有一副窈窕的、曼妙的,丰满的、凸凹有致的身材,还需要有一种含蓄的、内敛的经得起岁月磨砺的兰心惠质,才能诠释出旗袍的无限丰韵。
旗袍是属于东方的,她是中国女人的专利,她是摇曳在每个中国女人内心深处一个奢华、瑰丽的梦。
年少时,旗袍对于我来说,是奢侈的。她像水中月,她像镜中花,她是华宇丽舍中的千金小姐。于是便渴望: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地一睹芳容,拥有自己的一条旗袍啊!
很幸运的,还是赶上了好时机,赶上了改革开放后的经济繁荣时代,旗袍,这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千金小姐,终于从“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深宅大院中姗姗走来,轻移莲步,迈入了寻常百姓家。
三十岁那年,买回来两条裙子,一条浅紫,一条浅蓝,它的样式很像旗袍,只是领口处略微开低了些,压了一圈窄窄荷叶边,下面的裙摆也稍比传统的旗袍略肥了点,加了点西洋的味道。虽然自己没有出众的容貌,但身姿也还曼妙、妖娆,加之当时年轻,皮肤细致、颜色润红,那个夏天,因了这两条旗袍裙子,确实招惹了不少艳羡的目光。心里暗暗窃喜,感谢父母,赐我一副窈窕的身材,即使芳华不再,也还自信满满。
那天逛商场,一件靛蓝底碎白花的旗袍吸引了我,仿佛被使了魔力一般,毫不犹豫地试穿上了,没有想到,十年过去了,效果却非常得好。在店主和同伴的惊羡声中,我快乐地收入囊中。
那天,穿上旗袍,将头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用镶着蓝钻的发结系住,在镜子前照了照,不禁嫣然。上苍竟这样垂怜于我,四十出头的女人了,脸上虽染了些岁月的沧桑,身材却依然曼妙,肥瘦均匀,凸凹有致。
但旗袍毕竟太束缚人,她好像只适宜直立或行走,适合于观赏,适于站成街边或宴会或商城里的风景,根本不适合家居,更别说我们这些需要开门七章的烟火女人了。因此,上街办完事,走了一圈,回来赶紧脱掉。让我美丽的旗袍复归宁静、高雅吧。
女儿暑假回家,出去打工,在一个大酒店试做了一天礼仪小姐,晚上回来喜滋滋地对我说:妈,我今天穿旗袍了。你知道我穿旗袍什么样子吗?我笑,我能想象出来。女儿继承、发扬了我和那个人所有的优点,已经出落得很美貌很出众了,穿了旗袍,无疑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唉,旗袍,究竟是你成全了女子,还是女子成全了你?
旗袍,你让一代一代的女子为你痴迷,又让一代一代的女子来传承你优雅细致的文化,来承载你对美的不变的追求和东方女子不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