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奶奶的日常味

早上六点多的传统市场人还不算多。小发财车上，堆满了当季瓜果菜蔬；地上堆高的篮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各式鱼鲜；箩筐里，农人刚采的野菜成束。伴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市井小民的生命力像天边的朝阳一样耀眼。这是婆奶奶（外婆）逛了六十多年的菜市场。

婆奶奶年轻时是厨师，手艺非凡，四个媳妇顶不了她一个。厨房重地有她惯用的刀具、锅具与各式干货、调味料，是她的安身立命之地，她的舞台在全家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闷热的厨房里。

早上，婆奶奶在传统市场晃一圈，与熟悉的摊贩话家常兼走路健身，菜篮里装满了为家庭聚餐精心挑选的食材——元宝般大的水饺是抢手货，每个人都想多带些回家慢慢吃，婆奶奶也不例外；比棒球还大的粽子是叔伯与婶娘们从小吃到大的心头好，一年总要包上三四回；圆圆的洋葱猪肉馅饼是孙子们的最爱。

社区办活动总是指定吃婆奶奶的炒米粉配酸辣汤，旅游时婆奶奶还要包紫米饭团供车上的人们享用。我问她：“不累吗？”她说：“做自己喜欢的事，看吃的人眼角笑眯眯、嘴角甜蜜蜜地赞叹‘真好吃’，我就很有成就感，隔天才会感到累。”老人家听不得褒扬的话，老是做了又做，身体酸痛了再贴膏药。

每次到医院拿慢性病的药，她最爱跟医生抬杠：“我不怕死，就怕老人呆。”“奶奶每天用心研发新菜品，轮不到你呆啦！”吃过婆奶奶炒的比目鱼松后，从此学会自己炒鱼松的医生大笑回应。

一早，婆奶奶忙着切小黄瓜丝与红萝卜丝，将面条煮好沥干水分冰镇，旁边是料理机磨好的芝麻酱。望着桌上约十人份的凉面，我瞪大眼睛，说：“中午来打麻将的只有尹奶奶、路奶奶与郑爷爷，你的食物可以喂饱两桌人啦！”“哎呀！小孩子不懂啦！他们打完麻将已经下午六点多了，回家煮饭太晚了，带凉面回去当晚餐省事。”她说。难怪来婆奶奶家打麻将要预约，原来打完麻将回家不必准备晚餐。

快九十岁的婆奶奶还很注重“门面”，抹粉、点胭脂、穿旗袍是标准配备，走起路来又挺又直，菜市场的小贩都称她“旗袍奶奶”。看她挑菜杀价的气势，俨然一名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