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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再嗅一嗅,梦里的暖

作者: 凌波仙子2013/01/30情感故事

绿房子

昨天,不是你的祭日,我却做了一整夜的梦,梦见了那个绿房子,还有一地绿莹莹的西瓜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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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风,吹开了葫芦花,你的腰身却弯了,娘说,您喜欢清静,非要在自家的地头,盖了草房子,锅碗瓢盆的都接了地气,草房子飘出的炊烟,都是暖暖的。

其实,十五岁的我,已经在您的目光中,读出了一种苍凉和悲伤。你养育了六个儿女,却在暮年的时候,倔强的搬出了小村,我读不懂爹娘眼里的无奈和忧伤。可是,我看见了您弯曲的期望,在岁月的催打中,慢慢褪去了热情。

地头的绿房子,于是就改变了我的目光中,牵挂的方向。

五月的风,有点微暖,娘说,您烧火做饭的柴,没有了,我放下书包,背起了一小捆的柴,顺着村子的小道,一路小跑,地里的庄稼还未过及腰身,远远望见,您左手掩眉,倾斜的目光。

地里的庄稼绿莹莹的,我在绿房子的枝藤下,偎着你的腿,看着蓝色的炊烟,慢慢的飘袅。我用涉世懵懂的目光环着你的臂膀,不是因为,我的孤独,而是,为了寻找一种从血液里升起的温暖,我裹着我的忧伤和疼惜,在您的怀里来回磨蹭。

娘还说,您的身子骨没有以前好了,说话时,眉眼里的笑,变淡了。娘就把刚出锅的红烧肉兜在袋子里,让我带给你。我记得您刚搬去草房子的时候,那条通往村子的小路,被我细细的数了无数遍,路边的庄稼已经过及我的头顶。而每次我去送柴,只能望着远远地炊烟升起的方向,一直奔跑。

那一年的冬天,您终于熬不过身体,病了,于是,娘有了接您回家的理由,西厢房里,娘铺好了软软的床铺,那一床被子,都是娘新做的,鼓鼓的棉絮盖住了您的忧伤和脆弱。

葫芦花败了,绿房子上接满了小葫芦,绿茸茸的,就像刚出生的婴孩儿的皮肤,您的病才刚刚好转,就急着回到绿房子里去,您说,牵挂地里的庄稼,牵挂绿房子上的葫芦,还牵挂檐下的鸡和鸭。

岁月在我的文字里,已经灌满五月的微暖,打开的记忆,从绿茸茸的绿房子开始,慢慢的起了皱纹。是风吹过的思念,没有了可依附的地方吗?您在地下睡着了,我的思念,却被绿房子扰乱了梦魇。

绿房子,葫芦花,一缕您额前的白发,泊在我的文字里,徘徊不散。

草房子

夜,总在思念最痴狂的时候,走的缓慢。是因这个梦吗?还是梦里的您,有未说完的牵挂?

一入秋,岁月枯荣,地里的庄稼,结的果实实的,您眼前的那一块棉花地,开满了白云一样的棉絮,你的笑容像极了盛开的菊,每一道皱纹,都藏着春天柔弱的心思,藏着冬雪冰凌的沧桑和淡定。

我记得草房子的颜色,就跟咱家里那棵樱桃树的树干一样,亲切的木质色泽,风干的辣椒被您用绳子穿起了串串,草房子就有了上妆的腮红。这个季节,娘说,您是最开心的,草房子里堆得果实,满满的,我的笑声,还有爹娘的笑声,都被挤出了草房子。

娘和爹都去地里收庄稼了,您就坐在房前的木墩上,捻着纳鞋底的棉线。娘说,您年轻时,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你的女红是做的最好的,听娘说,你的樟木箱的底层,压着你出嫁时的大红嫁衣,还有一支翠绿的玉簪子。其实,你的眼睛已经看不清鞋底的经纬,就凭着感觉熟练的来回穿梭。我好奇的望着您,你笑着点我的鼻子说,您的心就是您的眼睛,心到了,针脚就自然工整了。

娘还说,您更喜欢秋天,因为,烧火的柴禾遍地都是,就不用看着我,每天背着柴往您这里赶,您说,您的心,刺刺的疼哦。

入进十月,在一个午饭后,爷爷忽然就走了,就那么一瞬间,就走了。家里的人都哭成一片,您就迈着你的小脚,在咱家的土窖边,坐着,一言不发。娘说,土窖里还有您窖藏的新鲜的蔬菜,还有你自酿的粮食酒,爷爷都还未尝尝呢,怎么会舍得走,怎么会舍得丢下您一个人?

有风吹来,我的心和我的笔,都有些凛冽,爷爷走的时候,您就抱着那壶粮食酒,一直喃喃自语,那些悲痛和难过,都封在心里,那个季节,可是你最钟爱,最喜欢的,爷爷却在那个季节里,丢下了您。

时光打磨着笔下的往事,草房子在寒涩的秋风中,萧萧飘零着几缕秋草。娘说,您毅然要回到草房子,您说,你舍不得离开,草房子里有爷爷生活过的痕迹,有爷爷呼吸过的空气,房前屋后,还有爷爷未种完的瓜豆,那把锄头上的泥土,还未打磨干净,灶台前,还放着爷爷的大烟斗。

笔下藏着的清愁,就要被窗外的雪,濡湿了。昨夜的梦,可不可以让我再进去?其实,我只需要嗅一嗅,那纯白的葫芦花;嗅一嗅,绿房子上青草绿藤的清香;嗅一嗅,草房子的烟火味道;再嗅一嗅,你的目光里,那轻轻软软的暖和疼爱。

草房子,蓝蓝的炊烟,白云一样的棉花地,一串串的红辣椒,草房子上挂满了葫芦。您慈祥的笑容,抖落着俗世的繁杂和尘埃,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铺满我的每一个黄昏和清晨。您还来不来我的梦里?你还会不会回到梦里的绿房子?那些飘着清香的葫芦花,还思念着你的抚摸和探望,那些鸡呀鸭呀,还等着你撒一把粮食,续一碗水。

小村黄昏的落霞,可是您洒落的笑容?那么轻,那么温暖——

雪房子

雪花飘落的枝头,在太阳光下,泛着清灵的白,我走出小村,去了外地求学。

那个晚上,您就用你的蓝布头巾包裹着一个陈旧的盒子,送到我的面前,就着昏黄的蜡烛,您打开盒子,里面依旧是包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了一个塑料袋子,里面竟是一卷整票和零碎的毛票,还有您的那支翠玉簪子。

正屋的红泥小火炉,烧的正旺,您把俺揽在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您用您那双布满青筋的双手拉着我的小手,把那个盒子,连同你的所有期望,都放进了我的手心,我的岁月,我的世界。

其实,我知道,那些平时爹娘给你的零花钱,过年钱,你都舍不得花,您一直都攒着。我怎么能要您的钱?我不能,我舍不得您的腰身再弯下去,我舍不得您的脸上,再多一道皱纹,我舍不得,您再一次回到村口的那个雪房子里,爷爷走了,您的世界只剩下了孤单。娘说,只要您答应,搬回家里来,就接住您的钱。娘还说,西厢房里一直给您留着的,每个黄昏的落霞,都能铺满房间的每个角落。

那个黄昏,我就坐在你曾经坐过的木墩,草房子被雪覆盖,成了雪房子,那条通向村子的小路,蜿蜿蜒蜒着我的脚印,我用目光环绕着雪房子,环绕着房子里的那个高高的地铺,寂静的灶台,还有那在雪中偶露的葫芦的干秧。我无法从里面走出来,我的心,漫过雪房子里面的每一寸,每一个角落,没有泪零,没有忧伤,只有无限的依恋和不舍。

娘说,我走后,就把您的那个盒子和那叠钱给你放进您的樟木箱子里了,您就在那个冬天,开始整夜整夜的咳,您睡不着觉的时候,就用您的双手抚摸那个酒罐子,里面是您给爷爷亲自酿的粮食酒。娘说,您不放心酒罐子里的酒,怕耗子糟蹋,怕猫给碰翻了。其实,我知道,您是想爷爷了,人都说,老来伴,可是,你却是那么孤独,你的内心,装满了往事里的点点滴滴,我知道,你所拥有的,只有回忆,那回忆里,有你暖暖的笑容和您的岁月。

每次回到家里,我最喜欢坐在你的身边,听着你讲那些过去,那些陈旧的画面和场景,在你的絮絮叨叨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因为,您每次都是讲着讲着,都睡着了。是不是您的梦里依然是原来的老样子?那个绿房子,葫芦花在房顶上,被五月的暖风,吹呀吹的。那个草房子,是不是它眼前依旧是一串串的红辣椒,像极了落晚的彩霞?而那个雪房子的远方,还依旧蜿蜒着一串小小的歪扭的小脚印?而我的身影是不是在雪白的地里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娘说,您最近老是打探我的消息,询问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家。后来娘才发现,你的藏青色衣衫里,还放着两块中秋时的月饼,中秋节我没有放假,没有回家吃到爹做的月饼,您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悄的放在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一直等着我回来。

娘还说,您最近老是念叨着日子,又有多少日子我该回来。娘说她也很纳闷,您老早就记不清很多事情了,却把我出门的日期记得清亮亮的。此时,我的笔已经走不下去了,我的心,我的思念,开始如潮水般的泛滥,你一片一片的轻暖,开始在我的天空放出烟火般的璀璨。我依恋,我怀念。

您应该知道,我的牵挂,已经顺着我的笔尖,开始泄洪。您和我,隔开的太久,那可是十年的光和影,这厚厚的十年光影,我该以怎样的奔波和跋涉,到达您的怀中?

娘那天,就急急的给我打电话,说您快不行了,就剩最后一口气,等着我。娘还说,你的怀里,一直抱着那个酒坛,和那两个月饼。娘说,你那天早晨,自己穿上那件大红嫁衣,还让娘给你别上那支翠绿的玉簪,那天的太阳,真的很好,您对娘说,爷爷就要来接您了,您说,您以后再也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梦,就在午夜,忽然就醒了,您的微笑分明就在眼前,岁月在我的追赶中,悠悠的走过,您走了,走出了我的世界,我的梦,我坐在雪花飘零的地方,手心里握着那两块月饼,我多么希望,我握着的是您温暖的双手,是您目光中的轻暖和怜爱啊!

您知道吗?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就像那块月饼。皓月寂静,西风冷冷的吹着,我的指尖,在我的思念里开始行走,开始蔓延。

天上,人间,这十年的光和影把我的夜色,拉的好长好长,我在您的目光中失眠了。娘说,失眠的这个人,一定出现另一个人的梦中,奶奶,您告诉我,你梦中出现的那个人,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