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几个秋

每个喜欢文字的孩子内心总有一段故事，那是属于他们的忧伤与快乐。他们并不是一群强说忧，强赋愁的孩子。只不过是岁月的年轮深深地辗过青春。留下了无可抹灭的印记。那是属于我们的印记，属于我们青春的印记。

下面一个梦，梦里几个秋。我说、你听。

（一）

2007年夏天，阳光明媚。我叫钟末，17岁。是一名刚上高中的学生。在离家稍微远点的县城里的学校读书。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到另外一个地方读书。也第一次衍生一种离乡伤感。这种伤感在以后的岁月里花繁叶茂。孕育出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并在以后的高中生活中，影响着我。

刚上高一的时候几乎每周都会搭上公车回家。频繁的搭坐公车使得原本容易晕车的我变得不在轻易晕车。我也因此渐渐习惯了公车里那种浑浊的气味。甚至地，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搭车时光。

秋天的气息早已经悄然来临。只是这个反应迟钝的我还未发觉。那是秋季里的某个星期五傍晚。我搭车回到家乡的公车站时已暮色四合。母亲早已经在车站里等我。帮我带了件外套。帮我披上。带我上车。

我还是那么喜欢自己家乡的傍晚。没有大城里的买卖喧闹声、汽鸣声、商家音乐等杂音。没有缤纷闪烁的霓虹灯光。一条空旷的石泥路，两边整齐而不密麻的路灯与那一望无际的淡金黄色田野。偶尔被风吹得摇晃。别样的宁静感与愉快。

车在路上缓缓行驶。母亲开车很注重安全。在她心里，永远是平安第一。我知道我无法理解母亲的这种想法。或者应该说是处于青春里的我无法理解母亲这种安于平凡的没有野心的想法。

我便是在欣赏着暮色里的景色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踩单车的女孩。她叫幕思。是我初中的同学。我向她挥了挥手，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她也微微一笑给予我回应。

这是我上了高中之后第一次遇见她。在这个深秋的傍晚。

之后我回到学校写了一篇文章。那是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文字里。在以后的日子里。似乎她成了我文字里不可缺少的一道风景。

我们就这样，由初中同学演变成为了高中朋友。正确的说，真正成为朋友是在她第一次出现在我文字里那个时候开始的。

我们开始在QQ上聊天。开始了解彼此。我开始知道她是一个暖悲伤、小忧伤的女生。是一个害怕孤独、渴望温暖的女生。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我发现我非常理解她。似乎我知道，她也能理解我。

可能吧，人总因为一些相似的东西而轻而易举的走到了同一条路上。

（二）

我偶尔会去她所在的学校里，但是大多数是因为社团的事情，因为我们学校的文学社与她所在学校的文学社社有联盟。而我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两个社团联系的中间人。可是似乎没有一次跟她打过招呼。是青春期的羞涩还是什么。我早已经分不清楚。

在往后的联系中她告诉了我她初中时光喜欢的人跟那个时候因为学业而以失败告终的恋情。不巧的是那个男的正是我一个朋友。我因此想帮帮她。让他们复合。我认为她会感谢我这个好朋友的。

已经不记得那天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那天下午我刚好去她所在的学校。而她喜欢的那个男的也在她所在的学校。我跟那个男见到了。到了那天下午下课放学。我很老好人的拉着这个朋友。推他进去她所在的教室。自己在外面等。心情却是好的。似乎是因为做了一件我自以为是美妙的事情而窃窃自喜。

只不过在后来我追问她情况怎么样的时候她回答没有什么。口语是我听得出来的那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失落与悲伤。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我更加记住了这个倔强的女孩。

因为不同高校。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就算是见到面。最后也只是一个手势，一个招呼。很少的寒暄。更多的语言，来自于短信或者QQ。

我们就这样在时间的洪流里静静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在高中那些寂寂时光里，相互分享心事，相互勉励，相互关心，相互安慰。

高二开始了文理分科。我也很不出奇的选择了文科。或许这对于我的文学创作有更多的促进作用。但是我自己并没有想这些，我只是想这样更有利我考上理想中的学校。而幕思也选择了文科，似乎我早已经预料到她会选择文科。上面我忘记说了。她是一个喜欢文字的孩子，偶尔有点暖悲伤。

她的成绩很好，总能比我高十几二十分。每次当她跟我说她这次考得多好的时候。我别说有多么高兴，因为我似乎感受到她那种快乐，像极了一只欢快的小鸟的树上歌唱。

可是随着时间流沙般流过。当她跟我说她这次在班里排前几名，数学考了140几分的时候。我却不高兴不起来了。心里总有一个看不见的包袱。压着我。

高二第二学期，我退出了文学社，看着书桌上从高一开始到现在的几本校刊，看着校刊里边我留下某些的文字，发自内心的感叹。放下了所有事情，我开始发了疯的学习，除了自己的思绪，思想。我总幻觉我的身体不是我的。我总幻觉到我的身体在遵循着i加一的程序。再平凡不过的校园生活。

（三）

上了高三，前所未有的紧张感铺天卷地充斥着我们的生活。我们都为高考而紧张着。每天素面朝天没天没夜的学习，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每天面对的是试卷，每时紧抓的是钢笔。联系也比高一高二稍少。可是每次的交谈却使得心里更加温暖。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2009年深秋。一个自修的晚上她给我来电，说要转学。回到家乡读高三，参加高考。因为户籍不是广州本地不能在本地高考。这是一个晴天霹雳。我愣了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像是即将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让我惆怅起来。

我打了电话回家，希望父亲能帮忙。希望慕思能留下来。在广州这座城市里同我一样，一起参加高考。可是最终结果让我这个念头崩碎了。

我的心理深处。有什么在呐喊着，在渴望着。我好像明明知道。可是我却又那么痛苦的把它隐藏起来。不愿意说出来。

冬天的气息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早些，我早在几天前就开始计算放假的时间。因为这个星期是她的生日。也可能是她在这里最后一个生日。

当天下午放假我便赶回家去。

晚上的风肆虐着，上空黑成一片，宁静的街路让人感觉到别样的萧瑟。街灯昏黄，看着却感觉到一丝暖意。我在街灯下半倚在摩托上。装酷一般等双手插在口袋里等待着。脑子里想象见面时的种种情况，想着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想着想着，自己花痴般笑了。像一个傻子。

夜风里街灯下，远远的剪影。消瘦而高挑。我知道是慕思来了。早在这之前我早已经想将心里的一些话说出来。是的，我这么打算着，在适当的情景，在适宜的时间。我要把它们说出来，不然就错过了。

我说，生日快乐。你的草莓蛋糕。

她说，谢谢，我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突然。

逆着街灯，我虽然看不清她所有表情。可是我感觉到她羞涩的语气。她像一个小孩子一般走在路的边缘，突然一个不小心像是要跌倒。当我想过去拉住，她却躲开了。我们的对话是这么的简单。甚至连寒暄都说不上。空气中充满了尴尬。我有些失落、甚至懊恼了。因为我们俩已经是第三次在这个地方见面了。前两次虽然只是拿下东西给她吃之后匆匆离开。但是也不至于现在这般陌生。

我唯一能给自己的解释便是，太久没见面的关系吧。距离跟时间，都是多么可怕的怪物啊，我总因为时间的不近人情而独自哀伤。

（四）

直到那晚离开。我都没有说出来。

就这样。2010年。我在中国的沿海地带，慕思也在中国的沿海地带。只不过，不同城市，不同省份。

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联系。可是心里的思念却越加滋生，像春天萌芽的种子。她会跟我说她那边的情况。学校有多像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学校里有许多比我还要帅的帅哥，像城堡里的王子。而我总会很配合她。装得醋醋的。让她的小心眼得逞。有时候她会跟我说有男生追她，有男生讨好她。我会不在乎的说，我对你放心。有男生喜欢证明我有眼光。

老实说我之前确实很担心。不过这个念头在于我们的关系勉强算确定下来之后消散了。其实我没有告诉她，我在学校也有女生喜欢。因为我不想让她担心，哪怕是一点小小的不安。我希望就算我不在她身边，也能让她有一份安全感。

我生日那天，从早上一直等。等一条信息、一个电话。一整个上午过去了。毫无音讯。就这样。等到了晚上。我终于没有期待了。拿着两本书道教室里上自修。我心里开始自我安慰说：“钟末，还有很多人的祝福，不能因为收不到某人的祝福而忽视了其他人。”刚安慰完自己，手机便响了起来。

“你会不会怪我这么晚打过来？”

“没有”

“我多怕你会以为我忘记了你的生日，怕你会生气，我准备了一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过了几十秒。

“咳咳……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

我像在欣赏着天籁一般静静地听着。这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礼物了。之前所有的失落也消散不见。现在有的只是更多的思念，更多的喜欢。

“没了啊，好短。再重新唱一次。再一次，我还想听听。”我又装起了委屈的口气。

“不要啦，明明唱好久了……”

我们的通话就这样在这夜间的空气里低频的振幅着。这个时候，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不是身上厚重的衣物，而是千里之外冰冷空气中你的声音。

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我跟慕思联系的时间明显开始减少。抽出时间多做一些习题，多背一些单词。似乎这样可以在高考的时候多得一些分数。

就这样，2010年的6月。我们开始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上了这个战场。在兵荒马乱之中结束了高中生涯。开始了漫长的暑假生活。

（五）

我本打算高考完会去她所在的城市找她。本以为高中结束了，我们两人就能见面了，我们两人就能在一起了，不必去担心距离所产生的一切问题了。可是最终，我们没见到面。早知道今天我们会渐行渐远，那当初我会不赌气，不顾一切去见你一面，哪怕是告别，是告别也好。

八月的广州。潮湿、阴暗的气候就像我八月的心情。

她跟我说：“我想在自己所在的城市读大学。”

我跟她说：“我报去你所在的城市，跟你一起读大学。”

她跟我说：“你父母那么爱你，不会让你离他们那么远的。”

我跟她说：“我那么喜欢你，我不想离你那么远。”

她跟我说：“我们的未来都那么渺茫，遥远。”

我跟她说：“我们一起努力。”

……

我记得我跟慕思柏拉图式的爱情落幕的时间是在八月的一个夜晚，潮湿，冰冷，下着小雨。没有电视剧里那种离别的场面，别有两个人诀别的背影，没有昏黄的街灯。一个电话，一条短信。算是结束。至于结束之后，慕思在做什么，是怎么样的心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心里总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关于我，关于她。

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不想寂寞而寻找的华丽借口。你跟我，也是吧。可能吧，是我寂寞太久了，奢望能在时光与距离的铁树上，寻找出一朵花来。

就这样。我在广州这座城市上大学，而慕思，在她所在的城市上大学。我们的成长轨迹、生活方式。开始沿不同方向伸延。

2010年秋。就在她生日那天晚上。我打了电话给她。

“生日快乐“

“你换了号码了，我不知道你有换号码。”

“不需要知道了吧，好好对待现在那个对你好的人。他不容易。”

“你呢”

“我？老样子。习惯，习惯着就习惯了。”

我本打算想借这次机会。解开暑假时候我心里的那个结。但是我终究没问她。没必要了吧。人总是要变的，变得某天在街上我们遇到，然后彼此心里会想，多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啊。

后来，我的心里那个疑问解开了，是在图书馆里的一本书上得到的回答“在爱情里。角色的出现没有先后顺序。没有所谓的第三者。大家都是公平的。只有合适与不合适。只有专一与不专一。你可以选择离开，你也可以选择继续纠缠。”

2010年11月。我删了关于慕思的一切东西。断了联系。我想，她有她的生活。我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们都应该，好好生活。

2010年12月。我收到一条信息：“我今天在学校里看到一个男生。跟你很像……”

我看完之后。停留了一小会，删了那条信息。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不过寂寞一场，何必惹半生喧哗。

那些没说完的故事就算了吧，我像做了一个冗长而迷幻的梦，梦里，几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