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些花儿
早春,一个阳光洒满窗台的日子,电脑音箱里飘出周华健《一起吃苦的幸福》,一遍一遍在屋里回旋,飘荡,这歌是为我写的吗?要不,为什么每次听他,都会有一种温润在眼角涌出。
还刚刚挨近中年的槛,却已爱上了回忆,可记忆却总是有时模糊。不记得的是那一年,哪一天,我知道了那个天文数字的债务的发生,记得的是从富婆到负婆的落差,让我有了这些年内心痛苦地煎熬。不记得的是为还债,打两份工时,晚上在那黑漆漆的地下室,老鼠给过我的恐惧,记得的是每个月按承诺还完债时的轻松;不记得的是刚刚发生这场灾难时,他沮丧的神情,记得的是他常常对我温柔的眼神,如花的笑魇。
曾做过一个梦,我掉下悬涯,掉啊掉啊,只能感觉到人在坠落,身边还有沙石乱滚,风雨夹杂中,我无法回转坠落的态势,却又不能让我坠入黑暗的涯之尽头。惊醒时,才发现,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这情况不正是我们这几年来的境况吗?我的梦,所以只能是坠入山涯,而不能是,看见从山峦中升起的那轮旭日了。
骄傲的我,这些年,被过于骨感的现实逼到了不敢有梦想,不敢想未来的境地。幸好,被天文债务逼得沉沦得几乎要放弃的我,看到了乱草丛中的那枝花,没有芳香馥郁,没有璀灿夺目,但在这灰色的世界里,它是那么触目惊心:这世界有花儿的存在,就一定还会有暖阳的光临。那双发现的眼睛看见的花叫爱。多少次,当我认为爱已远去,消逝在每一个麻木,抱怨的日子里时,那些花儿会摇摇弋弋来到面前,告诉我,爱就是平常日子中细水长流,爱就是把柴米油盐,营营役役的蚂蚁似的生活,过成一朵花的能力。
是的,我有沉重的债务,但我更有无尽的爱呢,我的爱在我提重物时,他伸过来的那双手上;在他啃着的,已把最甜的红心挖给我吃过的西瓜上;在他递给我的剥好皮,去了籽的柚子上;还有,还有,我的爱还在华灯初上时,家中等着我的那热汤热菜里,当然,我的爱更会在晨间那一吻中醒来:新鲜的一天开始了,我怎么能不拥抱这爱呢?
正如那歌中所唱的:虽然有时际遇起伏,至少我们有一起吃苦的幸福。一个人吹风只有酸楚,两个人吹风不再孤单无助。
很早就知道福之祸所倚,祸之福所伏的道理,可真有祸时,能想到福的,要有怎样一颗懂得感恩而充满阳光的心啊。因为黑暗中久了,眼睛会忘记光明的。放弃挣扎,一任沉沦着,颓废着,曾经是我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状态。幸好,我花季的女儿给我们的生活注入的阳光,终于明亮了我善感的心。贫困的生活反倒让我学会了处处,事事感恩,因为有一颗感恩的心,才会知道幸福的滋味,我不再抱怨,一起吃苦的幸福也让我品尝出来了。没有大惊喜,仍有小快乐,情人节家中那碗炒菜花,不比红艳的玫瑰更活色生香吗?
谁说女人是柔弱的了,为了爱,女人,从来就是可以赴汤蹈火的,有家在,就没有什么不值的。微笑前行,仍然在生活里安静地做一枝莲,生于苦难,却结成一枝喜悦的果。
不去埋怨光阴里的愁,不去仇恨岁月里的悲,悲欣交集的时光才是岁月的赐予,锅碗瓢盆,烟火袅袅的日子,才叫生活。落花流水,云浓云淡,好也罢,坏也罢,都会要走过去的,那么,哪怕深一脚,浅一脚,哪怕此一时,彼一时,有家的路,总会轻盈。有爱的路,没有天黑。
也曾窃喜,他不记得我也有恨他,怨他的时候,对他撒泼,发怒的时候,他只记得我在他人生的低谷时,爱上了沧桑,和他分担人生的暴风雨。知道吗?因为你脆弱的时候,正是我最爱你的时刻啊,我们的家如那茶,由苦慢慢等到了甜,那些凡俗的青菜,豆腐中游走着我们的幸福。
谢谢生命中那些花儿,告诉我,有花必有春天,虽然有时春天来得晚些,可每朵花儿,必有自己开放的时刻。
春风佛面,行走在春光里,我突然间就轻轻地笑了,生活,原来可以这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