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的洞都已经这么宽了,还骗我是第一次?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些年来总是不能忘记你
那个我在佛前长跪相祈
终于盼来的三生石上旧人魂魄
在遗憾的过往里
曾经前来然后离去
若我早知道是你 当初定好好捧着那相誓的诺不再教它在轻易不经心中失散
只是已经燃烧过的青春终于只剩下一条苟延拖曳的灰烬
我爱的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们之中许多人,或许曾经失去些什么,然后许多年后才忽然忆起当时错过的不只是回忆,而是一个或许可以幸福的曾经!趁着还能付出与被爱的时候,好好珍惜眼前所拥有的吧!
千万不要像故事里的殷姓男主角,得等到失去后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而且说实在的,小说和电视剧为了迎合大众口味和市场需求,通常都会在最后安排圆满结局,可是真实人生却是错过就不再回了……
岁目不会重来,而幸福却是稍纵即逝!</div>
正文 第一章
华丽的水晶灯高挂在大厅天花板中央,流苏垂坠在水晶灯罩下方。
布置美轮美奂,仕女衣香翩飞的大厅里,杯觥交错,人声喧闹。
今天是洛家独生女——洛雨桐,满二十二岁的生日宴会。
在众人的喧哗笑闹声中,角落一个衣着朴素、体态纤细的年轻女孩抬起脸,淡淡望了下眼前欢乐的场面,无声无息的转身退出大厅,来到空无一人的阳台。
今天是她的好朋友洛雨桐二十二岁的庆生宴,也是她江芷瑶二十二岁的生日。
她和洛雨桐恰巧是在同一天出生,同样的青春年纪,却有着云与泥般的人生际遇。
若说洛雨桐是洛家捧在手里的美丽明珠,那她就是随着风飘长在黄土地里的小小杂草。
没有过往,不知父母,生命像风里的柳絮,飘到哪儿,就落在哪里。
不是不曾羡慕过好友的富裕幸福,甚至也曾经幻想自己有同样的美好身世与深深亲爱的家人,但终究是个不切实的幻想!现实生活中,她仍是那个不知亲生父母是谁,被丢弃在育幼院门前的江芷瑶。
所以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懂得不要渴望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要专注看着眼前的路,一步一脚印,往自己能努力的方向前进。
只是,纵使如此,她还是非常羡慕洛雨桐,欣羡又嫉妒的看着她身边站着的那个出色挺拔的高大身影。
那个让洛雨桐依靠的男人,八岁那年,她就喜欢上他了。
那时,男人还是很年轻的少年,而她只是个小女孩。
可是谁都没料到 ,情窦初开的眷恋,竟会如此深刻绵长……
此后,她看不见别人的脸,一直到今天,都二十二岁了,仍然傻傻望着同一个人,看着他对好友露出万般宠溺的温柔眼神。
不能再看了……
转过身,江芷瑶将视线从大厅那个只会对好友微笑的男人身上拉回,转而凝视漆黑夜空里的闪亮星星。
即便有再多的眷恋,她都知道那个叫殷长天的男人永远不可能走进她的世界。
就像夜空里发亮的星子,抬起头仰望的人,都会迷失在它璀璨的光影中,但地上的小草就算再惊叹,也上不了天,构不到星子。
只是明知不该,但在这个众人越纷闹就越显孤独的时刻,她还是无法克制的想起过去,想到初见他时的情景……
记得那时她八岁,有两个一起在育幼院长大的朋友——方晓蝶和唐毅。
方晓蝶和她同年,唐毅是大她们两人五岁的大哥哥,当时唐毅是个国中生,她和方晓蝶因为学校那天只上半天课,所以下午回来后便在育幼院门前放风筝,那是唐毅存钱买来送给方晓蝶的。
没多久,飞得又高又远的风筝莫名其妙的断了线,她和方晓蝶一路追着,不知追了多久,从山上跑到山下,才在一户又大又高的房子前,看见卡在门旁大树上的风筝。
胆小的方晓蝶试了好多次,怎么都无法爬到树上,最后可怜兮兮的蹲在树下哭了起来。
当时不会爬树的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踩着树干,使劲爬上大树,危险万分的想将风筝拿下来。
她知道方晓蝶有多喜欢唐毅送的风筝,若是风筝不见了,她恐怕要哭很久,而整间寝室的小朋友就会有好一阵子不得安宁。
所以她拚了命的往上爬,却因为手脚过短,不只什么都抓不到,还害得自己像傻瓜似的从树上跌下来……
而那个叫做殷长天的男人,就是在那时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当时他穿着国中制服,身上背着书包,脚踏车扔在一旁,冲上前接住从半空中摔下来的她。
「笨小鬼!」
眉间的皱折和那突如其来的吼声,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穿得像小公主的洛雨桐,听见声音跑了出来。
刚刚放学,经过同一条路的唐毅,也出现在洛家门口。
而这就是他们几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混乱的开始,却是牵系多年,无法说出口的苦苦暗恋……
是的,每当她看见洛雨桐笑着靠近他身边,心里就会泛起丝丝苦涩,但这样的感觉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因为……她高攀不起殷长天那样的男人,注定这辈子只能远远望着他。
终究是不该奢想的!加QQ493261612,更多精彩小说!闭上眼,收住眼里的隐约湿意,抬起头,江芷瑶抿了下唇,认命的要从这本来就不属于她的浮华幻梦告退。
该回去了,明天她还得上班。
红唇逸出一声轻叹,江芷瑶深吸口气,逼自己转过身,才刚跨出一步,就撞上一堵温热高墙。
男人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等她稳住脚步后,才松开手。
「怎么?看到我来就想走?」一身笔挺西服,长相冷厉刚毅的殷长天,没管她眼中的惊喜是怎么回事,冷冷的开口。
「殷大哥?」江芷瑶心跳如擂鼓的望着他,脸上有极力压抑的羞怯红晕。「我不知道是你……我不是因为看到殷大哥你来……才……才要走的……」短短几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每次只要他一出现,她就会像个傻瓜,连句话都说不好。
冷冷扫过她泛红的脸蛋,殷长天没将她的局促不安看进眼里,甚至连仔细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我问你,」他的口气明显不悦。「在你眼中,我与唐毅谁优谁劣?」
就算这个问题非常小家子气,又可笑得紧,但他就是介意。
没道理身为洛氏总经理,年轻又事业有成的他,会比不上一个初出社会、连工作都才刚找着的穷小子。
为什么雨桐妹妹的眼神总是追着唐毅?她的笑、她的心,永远都是因为唐毅的出现而绽放……从来不是为了他!
就像刚刚,他才和雨桐说没几句话,唐毅一出现,她的目光就让他吸引过去,弃他这个疼她、宠她的哥哥于不顾。
「殷大哥……」江芷瑶缓缓抬起头,眼瞳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听到他的问题,她就知道肯定是唐毅的出现让他不快,因为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她已经知道,只有当唐毅出现,洛雨桐的目光直追着唐毅,惹他不悦时,他才会出现在她身边,同她说上几句话。
而对话的内容,仍然离不开唐毅和洛雨桐!
「殷大哥,你已经很好了……」叹口气,江芷瑶看着他,心里有些酸涩。
「江芷瑶,别敷衍我!说真话,为什么我永远抓不住雨桐的心?」懒得听废话,殷长天抓住她的肩,要她实话实说。
从他第一次进到洛家,见到幼小的洛雨桐时,就喜欢上她温柔甜美的笑靥,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守护她,给她所有他能给的真心呵疼。
可是……他最爱的天使,却还是莫名其妙的恋上唐毅那个穷小子……
这样的发展,真让他不甘心!
「我……我不知道……」被他眼中的冷凛吓到,江芷瑶撇开脸。
若真要说实话,那就是他爱洛雨桐的这份情意,让她又苦又涩,心酸得紧。
「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是雨桐最好的朋友……这些年来,她有什么话都会对你说,你一定知道……告诉我,她喜欢的人是谁?」明明答案昭然若揭,殷长天却执意从她这儿寻求一些慰藉。
是的,他希望这女人能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就算是欺瞒安慰,也能暂时让他忘记洛雨桐只把自己当哥哥的这个事实。
因为从十四年前,洛雨桐和唐毅见面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妹妹最初的心动追寻,已经给了那个出现在洛家门口的穷小子。
可是他还是不想死心,仍然想抗拒挣扎,希望能从命运早已注定的涡流里,找寻一个可能的微渺出路。
「殷大哥……」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江芷瑶怔怔仰起脸,心里有好多说不出口的苦涩。
若真要问她,她的答案一定是殷长天最好……因为在她的眼里,只看到这个男人,但是洛雨桐却看不见……
可这个事实她不能明说,因为这男人好爱雨桐,而她不忍他受伤心痛。
「江芷瑶……」不满意她的吞吞吐吐,殷长天单手捏起她的下巴,希望能从两人的眼神对视中,看穿她隐藏在瞳眸后的真正念头。
这么多年来,这女人是少数几个他愿意开口聊上几句的其中一个。
不只是因为她是洛雨桐的好朋友,还因为她安静的表情像一潭深幽的湖水,在她面前,他似乎没来由的就是可以卸下伪装,抛开在人前佯装的温朗冷静,承认他有血有肉,也有喜怒悲哀。
而这些是他从来没有在洛雨桐面前展现过的。
「殷大哥……我必须回……回去了……明天还……还……」不敢面对他阴鸷的眼神,江芷瑶没用的找借口想走,但话都还没说完,屋内反倒先传出惊呼尖叫。
「洛……洛小姐昏倒了!」
混乱中,她只听清楚这一句,然后看见殷长天脸色一变,瞬间松开扣住她下巴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冲进屋里。
咬着唇,江芷瑶看着那个飞奔离去的高大身影,排开人墙,抱起昏厥的洛雨桐,急急往楼上奔去。
酸和涩,霎时一点一滴浮上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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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又沉默的等待过后,突然昏过去的洛雨桐终于醒了。
一睁开眼看见亲近的家人,脸色苍白的洛雨桐立刻落泪。
「哥……」她坐起身,投入殷长天敞开的双臂中,像个小女孩似的低泣。
这么多年,她一直把殷长天当成亲生兄长,每次一受到委屈,就会转头寻求他的安慰。
只是这次……
「小桐,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心疼心爱天使一出生就带着莫名恶疾,殷长天小心拍着她的背,不敢让心中的愤怒当场爆发。
他记得他离开洛雨桐时,她还笑着站在唐毅和方晓蝶身边……
还是那两个人说了什么伤害她的话?
「是唐毅那混蛋吧?他说了什么?」殷长天隐忍着怒气,柔声再问。
洛雨桐惊慌不已 ,猛摇头,怎么都不肯说实话。
他早就知道能让洛雨桐激动到昏倒的人只有唐毅,所以刚刚已将那人赶出洛家,以免洛雨桐醒来看见他,会再次气昏。
只是,洛雨桐为何突然心痛昏倒,这个原因,他一定要弄清楚。
「算了。」知道她的性子,殷长天站起身,不再逼她。
一旁,心急的洛家夫妇不断挤上前,想看看爱女,却让殷长天制止。
「先等一下,我们听陈医师怎么说。」殷长天将被自己叫来,正站在墙边的江芷瑶拉过来,以眼神对她示意,也不管她懂不懂,就拉着洛家夫妇和一旁的陈医师走出去。
「雨桐……」太懂殷长天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的江芷瑶,苦笑的走到床边坐下,拉起好友的手。
那个男人……这么多年下来,莫名的,她竟然已经可以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
他要她帮忙问出真相,要知道让洛雨桐昏倒的真正原因。
「芷瑶,他……他刚刚说……说他永远不会喜欢上我……」洛雨桐向来与江芷瑶无话不谈,一看到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立刻哭出声。
因为这句话?她一急,才会犯了心痛的毛病,而昏厥过去。
江芷瑶看着好友,无奈的苦笑。
这的确像唐毅会说的话……他太专注了,这么多年来眼里看到的只有方晓蝶……哪怕雨桐美丽、家世又好,仍是不动心。
她能说什么?
唐毅在意方晓蝶,洛雨桐恋着唐毅,殷长天眼里只有洛雨桐,而她却为殷长天心动痴迷……这样复杂难解的纠葛情结,连她都不知能说什么了。
「芷瑶,拜托你,千万别跟哥说……他太疼我,一定会帮我出头……可是我不要唐毅有事……」洛雨桐脸蛋苍白,紧紧抓住她的手,眼里的哀求,连她看了都不忍。
「但是……」殷长天不是这么容易就会撒手不管的男人。
「不能说……芷瑶,不管怎么样都别说,不然哥一定不会放过唐毅。」洛雨桐哽咽的说。
「我的确不会放过唐毅那混蛋……」半掩的房门突然被推了开来,殷长天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身边站着面色同样不好的洛家夫妇。
「哥,你……你们为什么偷听我和芷瑶说话?」洛雨桐一脸惊慌,低嚷。
「我没偷听,门根本就没关,再说我也不可能看你被人伤害,而坐视不管。唐毅敢这样伤你,我不能也不会饶过他!」殷长天眉头紧蹙,冷鸷的走上前。
他捧在手心、挂在心头的宝贝,怎容得唐毅那家伙来伤她丝毫……
「江芷瑶,你去跟唐毅说,从今以后,洛家不欢迎他,叫他永远别再跨进洛家大门一步。」殷长天拉着江芷瑶转身,要她回去转告唐毅。
如果不是雨桐执意,他也不会邀方晓蝶和唐毅两人前来参加次的庆生宴。
「哥,不要……不能这样……我不想再也看不到他……」洛雨桐惊叫,试图起身下床,却因挣扎过大,而扯掉手上的点滴针头,鲜红血液流了出来。
「快,压住她……」站在门边的陈医师飞快的跑进房里,和众人合力压住激动的洛雨桐。
「哥,不要……就算他不喜欢我,我还是喜欢他……你别让芷瑶去说……我会很伤心……」被压在床上的洛雨桐哭得凄惨。
「你……」殷长天再也看不下去,转身走出去。
可恶!亲耳听见心爱天使脱口说出喜欢另一个男人,他揪心、恼怒,却只能握起拳头,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的捶在墙上。
唯有剧烈的疼痛才能让他拉回一点知觉,知道自己还站在这里,没有失去理智的冲出去杀人。
只是……该死!他疼宠多年的雨桐,竟让一个混帐穷小子这么伤害……而他却不能给对方一顿教训,因为雨桐若是知道了,会很伤心。
捶打墙壁的手蓦地加重力道,他捶得皮开肉绽,也压不住漫天卷来的心酸。
「住手,殷大哥,你快停下来。」
走出房间,看到这幕情景,江芷瑶心惊的来到他身边,却怎么都制止不了他伤害自己的举动,只好由后方紧紧抱住他的身躯,使尽吃奶的力气,将他往后拖。
「放手……」殷长天阴厉的低嚷,垂手静立,眼里有着熊熊怒焰。
「不要,我不能!」心痛的绕到他面前,她没多想的开口回绝,向来看见他就结巴的习惯消失无踪。
抓起他的手,她皱眉低头看他手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禁揪心。
「走,去找陈医师。」不等他响应,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和力量,拉着他就要推门进房间。
「不,雨桐在里面。」就算快失去理智,他仍然记得心爱的雨桐妹妹还在里头,他不能让她担心。
「但是你的手一定得上药。」向来很少坚持什么的江芷瑶,难得激动的抬头看池。
什么都只顾到雨桐,那他自己的健康安危呢?
瞪着面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小女人,殷长天沉默不语。
几秒后,他开口——
「跟我到书房,那里有药箱。」</div>
正文 第二章
江芷瑶帮殷长天上药,偶尔响起几声抽气声,但不是从伤员口中发出的,而是那帮忙擦药的人。
数不清第几次低喘,江芷瑶闭上眼,深吸口气,隐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鼓起勇气才能继续擦药的动作。
看着他为洛雨桐伤害自己,她也不好受,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独尝满腔苦涩,一颗心揪疼着。
「陈医师说……雨桐的病越来越严重,不晓得能不能拖过今年……」
殷长天忽然开口,说出口的话教江芷瑶惊得摔落手上的碘酒。
「你……你说什么?」她面无血色。
洛雨桐一出生,心脏就比一般人弱,小时候偶尔激动就会发病昏倒,但检查了这么多年,找过许多医师,却还是查不出个所以然。
「你应该知道她最近发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连走几步路都会喘,陈医师说她的状况不乐观……」殷长天闭上眼,手上的痛怎么都比不过心头的疼。
陈医师在美国是专门研究心脏疾病的权威人士,洛家夫妇透过层层管道,重金礼聘他回来医治洛雨桐的病。
原本陈医师只是应邀来看看洛雨桐,但是因为洛雨桐心脏构造健全,却又莫名发病的问题,产生研究兴趣而留了下来。
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诊治,仍然一点效果都没有,最近还越来越严重,隔几天就要抽痛昏倒。
上礼拜他陪洛雨桐到医院做了完整检查,今天陈医师受邀参加她的庆生宴,顺便带报告过来。
他才知道,洛雨桐的身体禁不起发作时剧烈的抽痛,已经越来越衰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年冬天。
「雨桐她……过不了今年?不可能的,她还能走、能笑 !芷瑶结束包扎的动作,怔怔抬起脸。
她最好的朋友就要死了吗?
心慌的眼泪流了下来,像是即将溺水的人,她抓住殷长天的手臂,希望他告诉她这个消息不是真的。
却看见他向来冷静的脸庞,有极力隐忍的挣扎和……恐惧。
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洛雨桐。
只是无可回避的事实,漫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没人逃得了。
如果真是无法可想了,那至少他要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让洛雨桐过得开心。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搅得人心慌。
半晌,殷长天开口,「江芷瑶,告诉我……雨桐……真那么喜欢他?」
讶异的拾起头,江芷瑶没有开口,只是怔怔望着他。
但有时静默无语反而是最好的答案,无声已足够说明一切。
殷长天站了起来,不甘心的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
他多么不愿意让出洛雨桐,但洛雨桐的快乐是他唯一重视的!
「如果雨桐真的那么爱他,我一定会让她达成心愿。」
他开口立下誓言,却让站在后头的她听得心惊。
「殷大哥,你说什么?」江芷瑶不敢置信的走上前,盯着他的背影问。
「我会让唐毅娶雨桐……我希望雨桐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能跟喜欢的人一起度过。」殷长天凝视窗外的眼神中有满满的挣扎和不舍。
「你把雨桐让给唐毅,那你自己怎么办?你那么爱雨桐,没有她,你要怎么走下去?」她试图改变他的决定。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他冷冷的说,没有怀疑为何她会看出他的心意。「为了雨桐,就算要我付出所有,我也愿意o.」
「你愿意为雨桐而放手,那唐毅呢?他怎么会答应你的要求?」江芷瑶露出一抹苦笑,向后踉跄几步。
一身倨傲脾气的唐毅,绝对不会答应这么荒唐的要求!
「你不用担心,就算不择手段,我都会将唐毅带到雨桐身边,让他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他表情坚决,转身看她。
「你……你想怎么做?」心惊于他脸上的阴鸷冰冷,她咬牙,硬是与他对视。
「不用你管,我自然有办法。」不愿费事和她解释,殷长天撇开头。
现在的雨桐不能等了,她孱弱的身子随时可能发病昏倒,能撑多久都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要毁了唐毅身边的女孩,才能让他来到雨桐身边,那么就算是伤天害理的事,他都会去做。
「不,如果不择手段意味着必须要游走法律边缘,那你……千万别做!」她瞪大眼,美丽脸庞上有着惊慌失措。
他刚刚说要倾出所有、要不择手段……这样骇人的宣示,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仰头望着面前的男人,他眉宇间浮现的阴厉凶狠,江芷瑶没来由的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看见了他的打算,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雨桐……如果不是因为不得已,谁会狠心放弃自己喜欢的人, 将她送进别的男人怀里……为了雨桐幸福,就算要我杀人放火,我都义无反顾。」他冷静的说,眼中有着谁也抹不去的冰寒。
「不可以,一定有别的方法,你不要伤害唐毅和方晓蝶,他们也是你的朋友,你不能为了雨桐去伤害无辜的人。」江芷瑶惊跳起来,抓住他的手。
为什么每一次他们两人独处时,她所能看见的都是他从来不在人前显露的冰冷无情?
「我从来没把他们当成朋友过!接纳他们,是因为雨桐希望,不是我的意思。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的确会为了雨桐伤害无辜的人!」他忽然扬起一抹残忍的冷笑,让人看了全身发颤。
这辈子,对他而言,唯一要守护的只有雨桐和洛家人。
从七岁那年,当他被未婚生子的母亲视为累赘,扔在初恋情人门前时,他就发誓,这一生只将真心给值得爱的人。
当时母亲的初恋情人,也就是洛雨桐的父亲,在见到站在洛家门口淋雨的他,二话不说就将他带进家门,给了他最好的照顾和关怀。
后来,洛家甚至委托律师办了领养手续,让他能住进洛家,成为洛家的一分子。
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人,不求回报的愿意替别人养个没有用处,只会吃闲饭的小孩,但洛家夫妇善良的举动却让他见识到人性中最美好光明的一面。
而洛雨桐就是这对善良的夫妇所孕育出来的天使。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两岁的她傻笑着扑进自己怀里的模样。
哪怕他一身湿,狼狈肮脏得像个小乞丐,但天使的爱还是满满降临他身上。
她对着他笑,甜甜嫩嫩的笑容,让他当下就决定,此后的生命都要用来守护眼前的天使和洛家夫妇。
所以为了洛雨桐,就算要承受地狱之火的烧灼,他也不怕!
「唐毅身边的女人是个麻烦,只要有她在的一天,雨桐就没有机会……」殷长天甩开她的手,以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不可以!殷大哥,你不要做害人的事,雨桐不会希望你为她这么做。」江芷瑶又气又急,惊慌的抓着他的手摇晃。
虽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但她就是有不好的预感。
「雨桐怎么会知道我要做什么事?除非你跟她说!你会吗?」他目光一凛,像是想起什么,瞬间抬头,无情的逼视她。
她是洛雨桐最好的朋友,也是唐毅和方晓蝶的朋友,难保她不会将这一刻两人间的对话泄漏出去。
「我……」江芷瑶一愣,脑海刚刚闪过的念头瞬间凝结。
这男人……好精明……
她真的是在想,要是劝不住他,就干脆去向洛雨桐招认,请她想办法制止殷长天。
结果她什么话都没说出口,他就抢先料到了她的下一步?
一颗心让他吓得惊跳不已,江芷瑶正准备往后退,个借口跑出书房,却冷不防的让殷长天拉住。
他将她扣进怀里,鹰隼般的眼冷冷瞅着她。
「我猜对了,你会去跟雨桐说。」他说得肯定。
「我……」连谎言都说不出口,她惊慌不已,只能一再挣扎。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么近距离的靠着他,但现在她却宁可希望它不要发生。
「江芷瑶,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他微眯厉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怎样才能堵住你的嘴,让你跟我站在同一条阵在线?」
她瞪大眼,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举了起来,缓缓抚上她的唇。
柔柔摩挲,让她再也克制不住,心惊又心痛的瞬间打颤。
如果不是因为他眼神里太过森然的苦涩,她不会惊讶得说不出话。
或许就可以狠狠的推开他,就此看清他这个人,再也不会痴傻的恋着。
他眼里的苦虽然隐藏得极好,但是她还是瞧出来了,而且,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办。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投入别人的怀抱,这样的疼,她懂!
即使如此,他那样不择手段的恐怖宣示,却教她无法苟同。
「别这样……我不可能跟你站在同一阵线……至少在这件事上,绝不可能!」她不愿说谎,诚实拒绝,转头躲开他的碰触。
「不考虑?如果让你封口的代价是我……你也不愿?」他冷凛的说,俊逸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江芷瑶全身僵直,没料到他会把自己当成筹码来谈判,她心里酸涩,咬牙伸手推开他。「无耻!」
这男人……竟然……竟然会为了雨桐,做出这样的条件交换……他真的是疯了!
可是她却爱上这样的男人,多年来像个笨蛋傻傻追寻他的身影。
而他爱别的女人,爱到不顾一切,连自己都可以拿来当成筹码!
「江芷瑶……」他不容抗拒的顺势收拢铁臂,执意在谈判完成前,囚锁她的自由。「不要那么快拒绝我!如果你对我有一丁点的奢想,那么现在是唯一可以让你梦想成真的时候!」扣住她的下巴,他冷眼看着她因为自己的话语而更加惨白的小脸。
「你……你……」多年来的暗暗痴恋让人毫下留情的道破,摊在阳光下,她震惊得连呼吸都快中断。
他……他怎么会知道?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好到连最好的朋友都没看出,而他却三言两语就将一切道尽?
「想问我怎么会知道?」他冷冷扬唇,扯出一个不带感情的笑容,再次伸手抚上她柔软的红唇。「那就要问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总是偷偷看着我?那样深情依恋的眼神,我要是再看不出来,就真的枉为男人!」
修长的手指在柔嫩唇瓣来回游移,勾出她浑身战栗和满心羞愧。
这男人什么都看见了,却不说破的任由她痴傻这么多年……
她好笨!为什么不隐藏得好一点,偏要让他抓到把柄,在这样的一刻拿来当作筹码?
她是笨蛋……什么人不喜欢,偏偏爱上这样的男人:。:
颤抖的推开他,江芷瑶惨然一笑,还是不肯答应他的提议。
「有些事,就算被看见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我不可能答应你!」洁白贝齿咬着下唇,她仰起脸,隐忍眼眶的酸涩,转身就要离开。
就算这提议对从来都无法站到他身边的她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是将来呢?
若真让她偎在他身边片刻,怕是会更加眷恋,永远都舍不下他吧!
「这辈子,你曾经拥有过自己渴望的东西吗?」
殷长天岂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再次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让她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为了能轻易擒到唐毅,他会不择手段用尽各种方式,将可能阻碍洛雨桐得到幸福的任何障碍清除。
而封住她的嘴,是第一件要做的事。
只是这个还没完全转成女人的女孩实在太顽固,浪费他好多力气。
「难道你不想试试让喜欢的人拥在怀里是什么感觉?答应我的要求,你就会知道爱的滋味!」好处利诱打动不了她的心,他改以温柔勾引。
因为他知道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来说,被爱是一件奢求的事。
所以他利用这点,想一举攻陷她的坚硬抗拒。
「你……真不愧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她浑身一震,半晌才苦涩的挤出这句话。
明知道她从来不晓得被爱的滋味,却拿这样令人心酸的温柔来诱惑她。
就算无父无母,没有人爱她,难道她就得接受他的要求,让他用虚情假意,演一段假装相爱的戏码吗?
不,这男人爱的不是她,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别的女人,就算真让她尝到爱的感觉,那也是假的!
而她不想要这样的假情假意!
「我仍然只有一句话,不可能!」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推开他,她转身要走。
「永远不可能是吗?那好!」他阴鸷的笑道,趁她还来不及回头,就将她整个人往后拖,压制在沙发上。
高大身躯如钢铁般沉重,男人紧抿的薄嘴覆上她的,狠狠的蹂躏她。
厚实的大掌压在她俏挺的胸前,另一手将她妄动的双手箝制在她头上。
在商场上打滚这么多年,他太清楚打蛇就该打在七寸上。
想对付一个人,就得在第一时间踩中对方的死穴,才能手到擒来,攻无不克。
而这女人最大的弱点,就是痴恋他。
那么多年的目光追寻,证明她非常死心眼,要是能再加上他是她第一个男人的这个要件,他相信她绝对会任他搓圆揉扁,成为他手里的一枚棋子。
懒得多给一些温言哄慰,他只想速战速决,卸去她坚硬的盔甲。
阳刚的身躯狠狠压了下去,粗暴的吻掩去了她所有的呼救。
她奋力捶打他,却心惊的看见他漆黑眼瞳化成一潭幽深,无垠无边的将她的神魂吸附进去。
她拚命挣扎,却怎么也抵不过男人发狂的蛮力。
身上的衣衫被扯了开来,嫩白的娇躯在他残忍的劲道下,泛出不正常的红。
掀高她的裙,他冰冷无情的探手进去,撩出满满惊吓。
无情的举动让她骇然想哭,但痛苦的涩意堵住喉头,教她一句呼救的话都喊不出来。
因为爱雨桐,所以就伤害她……这男人怎么可以这样?
纤弱双腿不断踢蹬,眼泪克制不住的溢出眼眶。
因为她无父无母,没人可靠,所以注定要落入这样的境地……
人生怎么会如此不公平?
她瞪大眼,挣扎看着眼前男人,再也不知道该把他往心里哪个地方搁。
他太残忍,不是她招惹得起的人,但他眼中的痛楚竟然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清晰明显……
一颗心揪痛,狂飙不止的眼泪顺着脸颊曲线婉蜒到唇边,流进他嘴里。
尝到眼泪的咸味,殷长天抬起头,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该死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再撑一下?
见着她的泪水的一刹那,他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心……会心生不忍。
但是七岁那年他不是已经学到不要轻易同情别人、不要相信最亲近的人……
这世上没有谁会真心对谁好,每个人都是有目的的,要活下去,就得牺牲别人,踩着其它人往上爬。
哪怕后来他遇到洛家一家人,见识到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让他愿意学着相信,但这也仅针对洛家人。
除此之外,他不会对任何人心软。
凡是阻挡他的人,只有铲除一途!
可是眼前小女人含泪控诉的神情,却让他难得迟疑,无法继续。
松开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冷冷的瞪着江芷瑶,暗暗盘算该拿她怎么办。
她惊慌的缩在沙发上,双手颤抖的拉拢衣服。
不懂这男人为什么会放过她,她抱着自己往后,躲。
只是一抬头,男人纠结眉目里的隐隐挣扎,却让她心头瞬间掩上乌云。
「这样对我……你会高兴吗?为了雨桐,连自己的心都可以舍下,这样的路不辛苦吗?」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叹息话语就这么自然的说出口,说完后,她才赶紧捂着嘴,懊恼的咬住下唇。
「你……」没料到会听见她说出这番话,他眼里怒火闪烁。
白痴女人,刚刚险些清白不保了,还担心他的闲事。
不管心里的那份撼动是怎么回事,殷长天伸手拉起她,一个该拿她怎么办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一路惊惶害怕,在让他从车上拉下,强拉进一栋无人居住的别墅后,她终于逸出恐惧的呼喊。
「放手,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不要碰我……」
将面色惨白似鬼的江芷瑶抛到沙发上,殷长天立刻捂住她的小嘴。
「住口!」
他骇人的冰凉口吻,让她吓得全身颤抖。
放开我……
江芷瑶瞪着神色骇人的大男人,被捂住的唇,徒劳无功的还想蠕动。
这可怕的男人,先前差点夺了她的清白,现在还将她掳到这间空无一人的房子
他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她?
所有曾经在报纸社会版看过的恐怖杀人手法,现在一一浮现脑海,教她慌得连目光都下敢再乱瞟,直盯着他。
「不要叫,虽然这里很偏僻,附近全是度假别墅,平时没有什么人烟,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理, 但是我的耳朵会受不了,如果想让我松手,就答应我别叫。」殷长天冷厉的双眸直勾勾望着她,在看见她点了下头后,这才从容不迫的松开手。
他也不想这么费事!
可是这顽固的女人实在有够难处理,威胁不行,利诱也没效,想夺了她的身子,又哭得跟什么似的。
为了避免自己一怒之下失手杀了她,最后一个烂方法,就是把她暂时囚禁起来,等他将洛雨桐平安嫁给唐毅后,再来放她出去。
淡淡睨了她一眼,高大身躯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闲适的落坐单人沙发上。
「你……你想对我怎么样?」被他今夜宛如恶魔的行止吓得不轻的小女人,心惊的往后退,缩在离他最远的沙发角落,颤抖的开口。
要杀、要剐,他就说吧!就是别用那种若有所思的深沉眼神直盯着她,那会让她从里到外开始发冷。
「你就住在这里,等我处理好雨桐的事,自然会放你出去。」他冰寒的眼里没有一丝自责。
或许囚禁她不是个很好的主意,却是一个可以不让她坏他的事的办法。
「你……你要软禁我?」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江芷瑶大惊失色的坐直身子。
这男人根本是疯了,而且还疯得很彻底。
为了心爱的雨桐妹妹,他竟然想要囚禁她?
「如果你称这是软禁的话,那就是吧!」他笑道,笑意却没有进入眼里。
「你不可以这么做,这样是犯法的……」她惊慌的低嚷,却因为他不耐烦的起身动作而中断。
「女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哪一只耳朵听到我要做犯法的事?我只是邀请对我有意思的女人暂时到家里作客,顺便朝夕相处,培养一下感情……就算有人找警察来,谁又敢说我有罪?」他在她身边坐下,缓缓靠向她。
「你……你根本是胡说八道,颠倒是非……」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瞪大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惊讶。
今天她才知道殷长天是个没心没肝的男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远比她以为的深沉几百倍,他根本是个恶魔!
而她却还傻傻的恋着他这么多年……
「我的确是在颠倒是非!但是你能去向谁揭发我的罪行?在外头和洛家人眼中,我品德优良,人格高洁,不会有人相信我有这样的一面。就算你大声嚷嚷,到处向众人宣告,也不见得有人会相信你,因为你无权无势,而我是洛氏企业的总经理,你和我说的话,孰轻孰重,大家会相信谁,你比我还清楚!」伸手撩起她垂落颊畔的黑亮发丝,他嗅闻一下,眼里有抹旁观一切的残忍无情。
世人向来看见的只有权势和金钱,谁手里握有这两样东西,就能踩着所有人的肩膀往上爬,成为高高在上的天……
就像当年他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为了想嫁给有钱人做续弦,随手将他扔了。
说穿了,还不都是为了钱!
所以他从很小就已经知道,金钱和权势就是一切。
没有钱,不会有自尊;没有权势,更不会有尊重。
而这女人如果想扳倒他,揭发他的罪行,首要之务,就是得比他有权,比他有钱。
否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就算话说得再大义凛然、多言之有理,还是不会有人相信。
「要怎么四处嚷嚷我的罪行,都随便你,反正在我将事情解决之前,你乖乖待在这里就行。厨房里有锅碗瓢盆,你爱怎么用随你,吃的用的我会帮你准备,只是这段期间你就留在这里,哪儿都别去。如果你乖乖配合,事情结束后,我会给你一张面额百万的支票,补偿你在这段日子不能工作的损失。」他握住她细柔发丝的大手毫不怜惜的猛力一扯,将她整个身子扯了过来,淡淡馨香扑鼻而来。
搂着她的腰,大手放肆的在她纤弱背脊上游移、抚摸。
感觉到她颤抖如风中落叶的娇躯,他冰冷脸庞缓缓勾起无情笑痕。
「你……走开,别碰我。」她满脸惊骇的说。
知道他铁了心,不会让她出去破坏他的事,江芷瑶咬牙忍耐,不让自己当场痛哭出声。
这男人……她过去是怎么回事,竟然会爱上这样的男人?
他无心冷血,为了洛雨桐,可以做出囚禁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她是瞎了眼,才会以为他是个温柔的好男人!
颤抖的小手举了起来,还没挥向他的脸,就让他抓住。「嘘!这样不乖……不像你的样子……你只适合安静不说话,不适合扮泼妇撒野!」哄孩子似的,他低语,嗓音没有丝毫温度。「如果真的受不了,不想我囚禁你,就考虑答应我之前的提议,不然就留在这,等我办完雨桐的婚事。」
松开手,他从容的起身,眼里的冰凉足以穿透所有障碍物。
为了雨桐……他真的做了……
将她软禁在这里,是他坠入邪恶境地的开始,但……只要雨桐快乐,他不后侮!</div>
正文 第三章
被软禁了一个月,江芷瑶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空旷别墅里,游魂似的来回飘荡。
那个可恶的男人,拿走她的手机,拔断屋里所有电话线,彻底阻绝她对外联络的管道。
他甚至将大门反锁,不让她有丝毫逃跑的机会。
每隔几天,通常都是在他买的食物要吃光之时,他就会出现,送来一堆她会用到的生活必需品。
偶尔,他还会莫名其妙的留下来陪她吃顿饭。
刚开始她很不能适应,明明是狱卒和囚犯的关系,可是他这牢头竟然还敢留下来,给她毒死他的机会。
所以知道他要留下来吃晚饭,她就会故意把菜煮焦,汤里放一堆乱七八糟的料,发泄一下心头的怒火。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吃不下时,就站起身,淡淡说一句「我走了」,足以让她气上好几天。
是的,她实在很不想承认,可是一整天除了电视,她见不到半个会动、会讲话的东西,他的到来,逐渐变成她唯一的期待。
撇去一个月前那晚,想要染指她的清白以及囚禁她的恶事不说,这一个月他对她算是不错。
没让她饿着,身上由里到外穿的衣物都是百货公司的高档货。
她再也不用为了赚钱,下班后还到餐厅打工。
这可是她自出生以来最舒服的一个月,不用为了生活,忙得焦头烂额。
她自嘲的笑了起来,眼里泪花乱转,视线模糊一片。
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可以不顾一切做尽任何事,虽然她很不赞同,心底却羡慕不已。
她的要求没这么多,只求这辈子有人能对她像他对洛雨桐那样的十分之一,她就会跪下来感激老天爷的恩赐。
如果她有家人,有爱她的人真心守护,今天是不是就不会落入这样的局面?
让人软禁一个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她失踪,她甚至怀疑就算哪天她死在屋里,世上也不会有人记得她。
好不公平,不公平的人生!
有些人什么都有,有些人却连一点点的爱和关心都渴求不到。
刺骨的寒冷随着一***沮丧袭向她。
不愿意陷入这样的沮丧中,她牙一咬,看了眼外头昏暗的天色,已经分不清此刻的寒意是因为天色黯然,还是因为她心上的萧瑟。
她飞快奔进浴室,门一掩,连上锁都没有,急忙脱下衣服,转开莲蓬头,让热水从头顶冲刷到脚趾,驱赶她心里的寒意。
算了,什么都不要想……
不是她的,再怎么求都不会属于她。
如果没人爱、没人挂念,至少她还拥有自我。
就算一辈子孤单寂寞,她也要一个人走完人生。
只是,即便这么想,心仍然慌痛得紧,仍然不了解,为什么她竟会连个亲近的家人都没有?
闭上眼睛,她仰着头任水冲刷自己,即便脸上再刺、再痛,还是不肯移开。
就让热水带走一切,带走她所有的奢求和渴望。
哪怕明天醒来还是一个人,日子依然要过下去。
唯有抬起头,不畏风雨往前进,她才能在未来找到一丝可能的幸福与希望。
或许将来她可以买一间小公寓,养几只猫狗,每天喂牠们吃早餐,再出门上班。
因为有了令人快乐的幻想,她脸上多了抹笑意。
此刻,没有上锁的浴室门被拉了开来。
门口,一身黑衣的殷长天,微眯着眸凝望她。
他眼里有许多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俊脸有极少见的挣扎波动。
刚刚……他真的做到了那件事……
下个礼拜,心爱的天使就要嫁给别的男人,他完成了让洛雨桐得到幸福的宣告。
只是这一刻?他也快要因为心痛而活不下去。
他在懊悔里浮沉、挣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才能找到救命的浮木,甚至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像疯了似的,一路从一楼奔到二楼找寻这个女人。
听见浴室有水声,他拉开门,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这个多年来一直站在他后头,安静望着他的小女孩,他从来都只把她归成洛雨桐的朋友,没把她当个女人放在眼里。
想要欺负她的那夜,他只想速战速决,连她身体的模样都没留意。
可是现在他知道,她是个女人,一个货真价实,可以帮助他暂时抚平心里伤痕的女人!
高大身躯走进宽敞浴室,江芷瑶仿佛感应到什么,不解的张开眼。
头一转,尖叫声跟着响起。
「你……你……不要看……出去……」来不及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是因为自己忘了锁门才让人有机可乘。
吓坏的小女人捡起一旁湿透的衣物,胡乱遮掩身子,动手把所有能抓到的东西全往他身上扔。
他是怎么了?脸上的表情,是认识他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见过的。
好像有什么剧烈的疼痛抓住了他整个人,那悲怆到极点的眼神,让人看了好害怕。
他也不闪躲,径自前进,脚步像是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踩在她惊慌的神经在线,让她几乎要放声尖叫。
她吓得直往后退,很快的,背抵上墙壁。
「你……你出去……」
他不为所动。
心一慌,她想要朝右冲出浴室,但是脚都还没有跨出,他已伸出铁臂,将她拥入怀中。
「放开我……你这混蛋……」不懂他为何又突然改变心意想染指自己的清白,江芷瑶边挣扎边叫喊。
倏地,他以唇堵住她的,不留空隙吞下她的呼喊,衣衫被水淋湿,透过拥抱交缠,感受她的体温和存在。
这一刻,唯有拥着怀里的女人,在温热水柱下,他才能让心疼稍微远离。
他一定是个白痴,世上第一笨蛋,蠢得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到别的男人怀里。
搂着不断挣扎的娇小身躯,他的脸埋进她的肩窝,高大的身躯微微打颤,即使细微得教人难以察觉,但他怀里的小女人却还是惊异的僵住。
「放……放开我……」她既恼怒又惊慌的说。
虽然不知道他又为了什么停下来,但是可恶的他能不能放开她?
她连衣服都没穿,全身***的让一个男人抱着,怎么想都难堪!
「不放!」他的声音疲累,动也不动的搂着她。
这个月他是怎么过的?
不断做出游走法律边缘的事,最后还为了逼那个人彻底低头,雇人伤了方晓蝶,让那人为了付方晓 蝶的庞大医药费,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
好烂的一条路!瞧他将自己逼到什么境地?
一身的恶和脏,就算站在水柱下,恐怕也洗不净!
只有她干净的身躯和幽静如潭的眼神,可以暂时驱走他心里的痛楚和罪恶感。
或许这才是这一个月来,数不清多少个晚上,他会留下来陪她吃晚饭的原因。
「你……你放开我……我没有穿衣服……」她气结。
「我知道……」他仍是一动也不动。
他嗓音里的悲哀,她无法再装作听不见。
可恶!她的心又开始不受克制的偏向他。
「你……你到底怎么了?」即便目前的处境尴尬得教她想一头撞死,但他微微发抖的身躯却让她无法狠下心推开他。
沉默片刻后,他冷凉的嗓音逸出!
「唐毅……已经答应下个礼拜娶雨桐。」无力的沉重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的开口。
只是这一刻拥着她柔软的身子,胸口的窒闷似乎减轻几分。
他可以好好呼吸……狠狠喘一口气……
暗骂自己是个笨蛋,天下无匹的大笨蛋!
竟然什么都没说,就将心爱的妹妹让给别人。
白痴呵!
他突兀的笑了起来。
江芷瑶不知道自己听见的是他的笑声还是哭声,只晓得那样怪异的声音就像有人拿了把刀,在她心头一刀一刀划着,割得她血肉模糊,疼痛难忍。
「明知会心痛,偏偏又要让出她……你是个笨蛋!」她低语,这才发现心头闷闷的。
这时,她竟然又开始心痛了。
为他所作所为隐含的真挚情意,而心疼不舍。
但他是囚禁她的混蛋,害她落入现在狼狈丢脸的难堪境地,她为何还管不住自己的心,偏又对他产生不该有的同情和眷恋?
「我的确是……」他抬起头,在水柱强力冲刷下,眯眼望着她。
缓缓的伸手抚上她那因为水柱冲刷而泛红的脸蛋,他的额头抵着她。
「别说了。」舍不下为他心疼的念头,她伸手捂住他的唇,却在同时卸下防卫。
殷长天拉下她的手 ,和她静静对望,在她眼里,他看见自己像只受重伤的野兽,狼狈委顿,随时会倒下。
不愿看见这样懦弱的自己,他粗鲁的扣住她的下巴,掠夺她的唇瓣。
不顾她的挣扎,他在弥漫着氤氲热气的浴室里,扯下自己身上湿透的衣物,健壮身躯紧贴着她。
心头汹涌翻转,化成激切行动,骇得她连连惊喘。
「住手……不要这样……」
惊慌的制止,却在他令人窒息的注视下,莫名的消失,再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他的眼神好沉、好深,悲伤得让人无法看不见。
而她……再也无力抗拒……
作者扣扣壹七八六零零九六零零天亮了。
大床上,黑发散乱,娇嫩身子像被一群发狂的大象踩过,浑身酸疼,连手都无力举起的江芷瑶,睁开茫然空洞的眼。
昨夜……
昨夜发生的事,是一场没有出口的梦。
在那男人的铁臂里,她尝到了很多说不出口的滋味。
酸涩苦辣,什么感觉都有,就是没有一丝值得庆幸的甜蜜。
因为昨天他在梦中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也不知喊了多少次,她愣愣的听着,一滴泪水都掉不下来。
好难堪!
明明靠在他身边,那么接近,却又像隔了一堵高大的墙,听着他在恶梦汗湿之际喊着别人的名字。
一颗心颤抖、疼痛,她木然瞪着窗畔垂落的布幔,用目光一根一根数着上头的流苏。
如果心不要揪得那么紧……
不要傻傻暗自看着他这么多年……
这一刻,是不是就可以不带感情的抽身退出?
只是早就遗落的东西,她要去哪里问谁要?
连她的名字,他都喊得那么疏离,而她却为了昨夜他眼中少见的脆弱慌然,心软的没有推开他。
才会一步错步步错,堕入今天这个局面。
没有回头看看身后的床位是否还有人,光从柔软大床变得平坦无压力的情形来看,就不难猜出他应该已经走了。
撑着红痕满布的身子,她搂着被子无力的坐起来,一抬头,才朝向床的另一边看了眼,立刻蜷缩进被子里。
「你……你还没走?」她怯怯的问。
因为粗心大意而泄漏不少春光的小女人,困窘得不敢抬头。
「你希望我走?」殷长天不知醒了多久,衣着整齐的坐在床边看着她,脸色沉淡的问。
「不,我……」想都没想的,她猛然抬头,却在和他清冷的目光对上时,胸口一窒的停住话语。
自己在说什么啊,竟然不经大脑的就回答他。
就算是真的,她不希望他离开,可是又怎样,说了只怕会让他更轻视她。
「我想过了……」殷长天不带感情的开口,「现在我需要一个女人……半年,只要半年,让我忘了雨桐,那时你再走。」
隔着被子,他将她连人带被拥进怀里,说出口的话无情得教人想哭。
与其在这一段时间独自舔舐心伤,还不如找个女人来陪,好让他能在夜夜躯体交缠中,逐渐淡忘洛雨桐的身影和甜美笑容。
听懂了他的话,她震惊一喘,如落水小猫般全身发抖。
几分钟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嗄哑的开口。
「为……为什么是我?」
他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些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因为……我喜欢你的身体。」
只有这个解释才合理!
因为恋上她娇嫩的身子,所以昨夜他才会一要再要,无法餍足。
瞧他将她蹂躏成什么样子,可怜兮兮的斑斓小猫!
「你的身体很美,我不想放。」他淡淡的补充,却发现怀里的小女人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混蛋!」她气极的咒骂一声,扬起右手使劲一挥,却让他伸手接下,制止攻势。
「我知道我是,但你却爱我这混蛋。」他笑道,清冷的目光盯着她颊边晶亮的泪痕。
「我没有……」为了自尊,她竭力否认。
「如果没有,这是什么?」他以指腹沾抹了下她脸上的泪珠。
不爱一个人,岂会费神为他掉泪?
抓准这一点,他面无表情的开口要求,「留在我身边,半年后我会给你一笔钱,将来你就不用那么辛苦,日夜打工,还可以找个男人嫁了,舒服过日子……」
过去总是在听雨桐说她的事,知道她打两份工,为了钱,辛苦又努力的工作。
从来都没把这些放在心上,没料到这回倒成了帮腔的说词。
「殷长天!」带泪小脸抬了起来,恨恨叫了声,紧握成拳的手拚命往他身上捶打。「什么都没有,就该把自己卖给你?你这人好狠……」她咬牙,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要她陪他半年,然后给钱打发她,他当她是谁?为钱卖身的女人吗?
想都不想,她狠狠推开他,起身下床。
「江芷瑶,拒绝之前最好想清楚……」
他不容抗拒的将她拉回身边,抓住她挣扎捶打的双手,任凭遮掩身躯的被子落地,他还是要她。
「因为雨桐,你才能在洛家见到我。但是等雨桐出嫁后,你还能再看到我吗?这一别,除非我想见你,否则要碰面是遥遥无期。看不到我,你忍受得了相思的煎熬?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偷偷望着我,这里不会痛吗?」他的大手轻轻覆在她的胸口,掂着她的浑圆,也指着她的心。
「你……你……」像是被人捂住口鼻,她惊慌得无法呼吸。
眼里强忍的泪水越聚越多,眼看下一秒就要泛滥。
她的确会因为无法再见他而心痛,但这样的依恋情意却成了他要挟她的把柄。
这人……简直残忍得紧……
「如果可以永远不想我,就拒绝我的要求。不然,答应陪我半年!半年的时间,可以让你一偿宿愿,让你站到我身边,成为我的女人……将来就算分手了,至少你还能拥有回忆!」他冷静的抚上她的裸背,却感觉到她身子一僵, 摇摇晃晃像是快要软倒。
「你……你怎么能这么可恶……」她哽咽,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明知道这种男人爱不得,爱上了就会粉身碎骨,但她无法抗拒。
想移开脚步,忘不了他……也舍不下他……
她怎么会将自己逼到今天这样的绝境?
脸抵着他宽厚的胸膛,她咬牙,泪水无声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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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后,洛雨桐的婚事热热闹闹的举办。
饭店宴客厅里,政商名流,衣香鬓影,席开百桌,挤得水泄下通。
「芷瑶,我真的可以嫁吗?我嫁给唐毅,晓蝶怎么办?还有哥……」一身白纱礼服的洛雨桐坐在新娘休息室里,眉宇间有挥不去的愁绪。
她嫁给唐毅,会伤害多少人……她不敢想。
方晓蝶喜欢唐毅,唐毅在乎的也是方晓蝶,可是哥却极力促成她和唐毅的婚事。
虽然当她知道唐毅愿意娶自己时很高兴,但是他为何愿意,哥却怎么也不肯对她说实话。
「雨桐……」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江芷瑶露出苦笑。
刚刚唐毅那冰冷的眼神,所有的人都看见了。
她甚至怀疑,雨桐嫁给他能不能得到幸福?
「可是我若嫁了,会伤害很多人……」心地善良的洛雨桐非常犹豫。
此时,没有完全关上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来找妹妹,却在门外听见两人对话的殷长天,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就算会伤害其它人,你也要嫁,你爸妈希望看到你幸福。」殷长天挤出笑容,眼里有许多从来没在江芷瑶面前显现的温柔宠爱。
明知道他就是这个样子……眼里的温柔只为心爱妹妹一人绽放……
江芷瑶揪着一颗心,缓缓站向一旁,目光落在地毯上,不可避免的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进耳里。
「哥,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洛雨桐低声的说。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知道哥哥的心意,知道哥哥疼她的情意,早已超过兄妹情分。
但是她无能回报他的心意,她仅有的一颗心已经落在唐毅身上,对从小到大疼她疼到心坎里的殷长天,除了抱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小桐……」殷长天一震,屏住呼吸。
原来她知道……他以为她没发现,可她……竟然什么都晓得!
无法形容心头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完了。
摔得非常彻底,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别说了,爸马上会过来,带你出去见宾客……」像小时候一样,殷长天伸手拍拍洛雨桐的头,制止她说下去。
既然是这样的局面,她爱的是唐毅,待会儿就要成为他的妻,那么,再多说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眼里却没有丝毫愉悦。
「哥,答应我,找个你爱的女人,你一定要过得幸福……不然我会良心不安……」洛雨桐满脸自责,急急抓住殷长天。
望着眼前疼爱多年的天使,殷长天眼一闭,伸手揽过江芷瑶,不顾她的震惊,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
「我会的……有她在,我会很好。」
洛雨桐先是一呆,然后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扬起灿烂的微笑。
「原来哥和芷瑶……」
洛雨桐的父亲敲门走了进来,牵着美丽的女儿走出新娘休息室。
殷长天松开手,往后退一步,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只剩下突然成为挡箭牌,又忽然被冷落的小女人,呆愣、空洞的望着他越走越远。</div>
正文 第四章
这一晚,洛雨桐的婚宴结束后,殷长天将自己关在别墅房间里,呛涩的酒液一杯接一杯,逐渐麻痹了身体的知觉,却挥不去心头的寒凉。
无法否认,他永远得不到洛雨桐的爱。
今天,新娘休息室里的一番对话,让他彻底看清自己的位置,知道在洛雨桐心里,他一直是个哥哥,再怎么努力,永远只能做她的哥哥。
他将杯子掷向墙角,残留的液体在杯子碎裂的同时泼洒在洁白的羊毛地毯上,染出一块污渍。
这酒……是怎么回事……越喝越苦,越灌心头越清楚……
疲累的躺倒在沙发上,他闭起眼,意识逐渐混沌,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好像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朦胧里,醉昏的他看不清眼前女人的脸庞,只觉得那样的身形和感觉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他喊不出名宇,却又带着某种安心味道的女人。
昏茫茫的,他撑起身子,将探头看自己的女人拉下,紧紧抱着不放。
「殷长天……」
江芷瑶是因为听见玻璃碎裂声才推门进来的,如今狼狈的趴在他身上,尴尬又努力的想撑坐起来,却让他抓得死紧。
她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婚宴上不发一言,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里,哪知道他会喝个烂醉,醉得见人就抱,拉也拉不开。
「为什么……为什么……」他说着无人听懂的酒醉话语,茫然的脸上有着悲愤和疑惑。
他仍然不懂,为什么雨桐会爱上那个穷小子?他努力了好多年,付出所有的温柔,却换来这样落寞的下场。
「我不甘心……为什么……不应该这样……」他的天使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因为激动,他的双臂忽然收紧,过大的失控力道,让江芷瑶险些不能呼吸。
「你……你先放开我……我不舒服……」她脸蛋涨红,想推开他。
想不起眼前女人的名字,突然挣扎的推着自己,醉昏头的男人不解的眯眼,将她摇晃的脑袋压入怀中。
他一定见过她……可是,怎么都想不起她是谁。
只是那么柔软的身子,好像一用力就会散开,多像雨桐小时候,软绵绵的胖手臂……
努力睁开眼,他想把她看清楚,却只见重迭交错的影像里,依稀有个模糊的脸型……熟悉得让他安心。
「雨桐……」他喊了出来。
是雨桐吧!这么温暖,湖水一样幽静的感觉,只有雨桐才有……
对!一定是雨桐!
「不要离开我……雨桐……唐毅没有我爱你……」
醉昏的殷长天嘴里喊出的句子,让江芷瑶隐忍的泪水再也克制下住的滑落。
深夜熟睡时分,他喊着雨桐,酒醉的这一刻,喊的也是她……
他就这么爱她,爱得连怀里抱着的是谁都分不出来?
眼泪无声的决堤,沿着敞开的衣领,滑落他颈间。
微热不舒服的感觉,让醉昏头的男人勉强睁开眼,仔细看了下她。
但让酒精弄得一塌胡涂的脑袋,却还是没有一丁点关于她的记忆。
「雨桐……你别哭……跟哥说,谁欺负你了……」混沌的脑袋仍然把她误认成另一个女人。
他摇晃几下脑袋,好不容易才对准焦距,将手搁在她脸上。
鲁钝又努力的拚命摩擦,像是想搓下一层皮似的抹着她的泪。
「我不是雨桐……你看清楚,我不是雨桐……」气极了,她边哭边推打他。
他能不能片刻……即便只有一秒钟,别提雨桐……
哪怕雨桐是她最好的朋友,听着他这么唤她,她仍免不了会嫉妒。
是的,她又心痛又无可奈何的嫉妒洛雨桐!
「好……不是雨桐……」
发现她要推开自己,他赶紧撑起身子,醉茫茫的换个姿势,将她压进沙发里,大手直揉着她的脸。
「不哭……不要哭了……看你哭,我头痛……」粗鲁的抹过她的脸,他迷蒙的眼里有她从来没见过的宠溺温柔。
充满酒气的嘴压了下来,亲吻她的脸、她的眉,和白白净净的脖子……
感受到他的温柔,让她再一次没用的红了眼,伸手抚上他的眉,然后紧紧揽住他的肩头。
就算这样太过不堪,但唯有在他烂醉时,她才能见着他的温柔。
所以不要打醒她的梦,先让她拥有这一夜的欢慰。
哪怕只有一下下,她也要记住他的温柔!
就算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成空,但至少将来冗长无爱的人生路途,可以因为这个回忆,而有了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因为没有爱,生命好寂寞!
殷长天作了一个梦。
梦里,可爱的小雨桐穿着一身白色洋装,在洛家美丽的花园里,朝他挥手叫喊。
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可是一团迷雾挡住了他的视线,蒙蔽了他的听觉……
他听不见小雨桐要说的话,只能焦急的不断喊她。
「雨桐……雨桐……你在哪里?这样不好玩……快出来… …哥找不到你……」
梦里,他急急的嚷着,跌跌撞撞在雾中摸索,试图找到出口。
灰蒙蒙的晦暗,什么都看不见,心急如焚之际,前方再次传来小雨桐甜嫩的嗓音。
「笨哥哥……你要看后面……后面有人……」
听见小雨桐的声音,他面露喜悦的要往前进,却听见她又急又怒的声音叫他转头。
「你快看……不看会后悔……」
小女孩甜甜的嗓音传了过来,隐含的正经,让他不得不转身去看。
一片灰蒙蒙的迷雾,哪见得着什么人影……
他错愕的站在原地,正想迈步去找雨桐,后头却飘起了哭声。
细细弱弱,不仔细听就听不见,但一听见就让人忍不住想过去看看。
是谁?谁在那里?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他走过去,雾气弥漫中,有个女人低头哭得好伤心。
「你是谁?别哭……」
看不见她的脸,只听到她哽咽的哭声,没来由的,他的心揪了下,像是被毒蝎螫到,他低头四处寻找,却什么都没看到。
再次抬头,不知名的女人已经转身,哭着走进迷雾里。
「雨桐……雨桐……你快出来……」
他追过去,一边大声喊着。
是她叫他回头看,所以她一定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又为什么哭得这么让人难受。
他急急唤着,没听见小雨桐回应,却听到迷雾中传来方才那名哭泣女子恼怒又哽咽的声音——
「我不是雨桐……不是雨桐……你看清楚……我不是雨桐……」
「雨桐……你出来……」
殷长天闭眼大嚷,让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江芷瑶急忙开门走进来。
听见他直喊着雨桐,她原本就已经有些苍白的脸蛋瞬间刷白。
愣愣站在床前,瞧着他满头大汗,双手不断挥动的模样,她无可奈何的走进浴室,拧了条湿毛巾,再次来到床边,替他轻轻拭脸。
她又气又怒,却更怨自己那天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的答应他。
半年说长下长,说短不短,难道要她每夜听着他在梦里呼唤别的女人,然后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站在一旁望着他流泪?
擦脸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眼神忧伤的看着床上的男人,不知道该把他放在心里哪个位置,自己又该怎么办。
她迷恋他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收不回爱,又无法恨他,进与退都是为难!
铁臂无意识的伸出,陷在梦魇泥沼的男人将她抱了个满怀,嘴里还一直叫着另一个她不想听见的人名。
「雨桐……」她是谁?在雾里不断哭的女人是谁?
「我不是雨桐……我不是雨桐……」江芷瑶再也难忍委屈,死命推着,想挣脱他的箝制。
过大的动作,让他当场清醒,睁开眼的同时也松开手。
不只因为眼前的女人不是雨桐,还有在半醒半睡中,她那充满愠怒的指责。
是的,她不是雨桐……他知道她不是雨桐……
可是这句话怎么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捂着痛得要命的脑袋,殷长天坐了起来,薄被滑落,露出光裸精壮的身子,教她不自在的连忙转头。
「江芷瑶……」他冷冷的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清醒后的他,是她无法接近的。
男人与女人、雇主与豢养的情人……他和她之间,隔着深深海峡,不可能会有海水分开,她走到他心里的那一天。
她的爱情,终究注定只能在一个人的寂寞里泅泳。
沉沉叹口气,她背对着他,将毛巾递过去,第一次不想听他把话说完。
「桌上有早餐,如果你要吃的话。」
她举脚要走,却让他叫住。
「昨晚……」
他的声音冷凉,却教她心头一颤。
他记得昨晚发生的事?
动也不动,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有没有做?」他已经清醒,不带感情的问。
他望了下自己光裸的上半身,厉眸眯了起来。
除了第一次因为冲动行事,没有做安全措施,后来带她到医院拿药外,之后的每一次他都有做好防护措施,因为他不能让他不爱的女人怀他的孩子。
这是一桩双方都同意的交易。
他只希望半年过后能够银货两讫,断得干干净净,不要有任何麻烦纠缠。
偏偏他昨夜又醉得厉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胡里胡涂的情况下带她上床,所以只好问她了。
「没有,因为你喝醉了,衣服上都是酒味,我才帮你脱衣……」背对他的小女人眼神黯然,没有说出实话。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一开始在交易成立时,他就清楚的说过不要孩子,不要给他找麻烦,要记得吃避孕药。
昨夜的记忆,既然他不记得,那就当作一个秘密好了,反正……他永远都下会知道。
而她却非得靠这样的记忆,才能从这桩难堪的交易中找到一丝曾经被爱过的错觉,然后鼓起勇气走下去。
殷长天埋首工作中,不断超时工作,努力开会,将自己榨得筋疲力尽,有时干脆就睡在公司,不回两人共住的别墅。
只要回到别墅,就抓着江芷瑶在大床上激烈交缠,好像不把力气耗尽绝不罢休。
整整三个月,江芷瑶没有工作,镇日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不敢乱跑,因为她担心他回来时会找不到她。
即便他眼里没有她,她却注意到他越来越疲累的神色。
不想也无法再对他生气,因为他瘦削的脸颊让她好心疼。
而且与其抱怨眼前的处境,责怪他叫错她的名字,还不如把握得来不易的机会,好好陪他过完这半年。
而这就是这三个月来,她在空旷的别墅里,唯一想通的一件事。
走进厨房,端来一早就起床准备的丰富早餐,有现榨的柳橙汁、清淡的稀饭和几样家常菜肴。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这男人不爱吃西式餐点,每回到洛家等洛雨桐一块上学时,总会见到餐桌上有满满的中式饭菜。
吃完饭后,因为学校离洛家很近,殷长天会陪洛雨桐走到校门外,而她只是静静的跟在后头。
这样已经足够……
就像现在,只要不去想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种种问题,远远看着他坐在餐桌前吃饭,她就觉得幸福盈满胸口。
这一刻,她会好好记着,千万不能忘了。
这一生,还是有个人可以让她摆在心上,好好回味多年,细想他的一举一动。
对从来不曾拥有什么的她来说,已经很好了。
胡乱伸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她的笑容过度灿亮,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盘菜放在餐桌上,转身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望着餐厅里的他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煮的饭菜。
「你在做什么?过来吃早餐。」让客厅这头专注的眼神看得不舒服的殷长天,冷冷抬头瞪了她一眼。
看人吃饭,也能看到满脸笑容?
嗤——
「我不饿。」她微笑,眼里有水光闪动。
「过来!你看着我,我怎么吃?!」不想继续当猴子被人观赏,他放下筷子,瞪着她说。
「好。」听话的走到餐厅,她拉了张椅子坐下,仍旧动也不动的望着他。
「看什么?吃!」他脸上难得显现情绪,拧眉看着她。
这女人……越来越怪异,只要他一回来,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傻傻呆呆的直盯着他。
他脸上有什么,还是头上长了角,可以让她看个不停?
懒得管了,他拿起筷子继续吃早餐。
「这有三个月……」她手撑着下巴,望着他,淡淡的开口,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过去几个月她还是会觉得心痛,但那只有在他夜里呼唤着雨桐的名字时才会,平日他再也没提过雨桐。
至少看着她时,没再叫错名字。
除此之外,这几个月是她最接近他的时候,可以好好望着他,什么也不说,将一辈子的份看个够。
因为将来……没有将来了……
所以她得好好把握时间,在剩下的三个月里,仔细将他看个清楚。
就算心里酸酸的,眼睛湿湿的,还是要努力的看,不可以移开眼。
伸手将柳橙汁端到他面前,她温柔的笑看着他一口饮尽。
然后在他起身之际,微笑的上前,替他调整领带。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煮好等你回来。」她知道他可能一出了大门就会好几天下回来,却还是问了。
「不用。」他冷淡的说,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
明知道他一去公司就可能好几天下回来,真不知她在想什么,每次送他出门时都要问一遍。
一种感觉掠过脑海,异样又不舒服得教他拧眉。
懒得去想,他转头拿过她递上来的公文包 ,走出大门。
九点左右,江芷瑶站在不起眼的阴暗墙角,犹豫的望着前方不远处,洛雨桐婚后居住的独栋别墅。
不知道雨桐过得好不好?
虽然她介意由殷长天口中听到洛雨桐的名字,但心底其实很清楚,殷长天的苦苦痴恋不是洛雨桐的逼迫或鼓励……
因为心头牵挂着某个人,所以便有了可以被击垮的弱点。
他的挣扎,她难堪的处境,说来都是自己选择的。
所以她怎么能怪洛雨桐……更何况,洛雨桐和她一样,都爱上了不爱自己的男人。
想想,洛雨桐的处境也不会比她好到哪去,唐毅那个男人一身傲脾气,也不知道会怎么对待洛雨桐。
叹口气,正要举步往前进,目光却落在马路旁从刚刚就一直停在那儿的黑色轿车。
隔着挡风玻璃,她发现驾驶座上长相熟悉到不会错认的男人,竟是那个不久前才让她送出门的殷长天!
他在看着雨桐家门口?
明明该去上班,却为了雨桐出现在这……
望着他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抬头看,那沉重憾恨的表情,她的心冷不防抖了下,苦涩的退回阴暗角落,无力的蹲下。
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江芷瑶抱着双臂,一脸空洞的望着地上。
他从来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不曾爱过,所以离去时,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可他却对雨桐恋恋不舍,哪怕知道雨桐不可能爱他,还是念念不忘。
就算早知道是这样的事实,心还是会痛。
苦涩的感觉在心头蔓延,教她再也无法分辨此刻的感觉到底是心痛还是无力。
半晌,江芷瑶呆愣的起身,不去看殷长天的车走了没,像失魂的空壳摇摇晃晃的转身离开。
她两眼茫然的一直走,不知过了多久,走上了人潮汹涌的大马路,穿过重重逛街人群,在一家美发沙龙店前,让摆在橱窗里的模特儿假发吸引了注意力。
又长又鬈的假发……多像雨桐的长鬈发……
她呆呆发愣,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让出来招呼的店员请了进去,烫了个不知道为什么要烫的鬈发。
俊来,再经过百货公司的橱窗,买了些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买的美丽衣服。
直到穿着薄纱洋装,顶着柔软发亮的鬈发,经过一间银行外头光洁的玻璃帷幕前时,她才在玻璃窗的倒映中,看见自己此刻令人惊吓的模样。
雨桐……她彷佛看见洛雨桐站在面前……自己这一身装扮活像是洛雨桐的翻版!
为什么?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为了殷长天……为了希望他能爱你一点点!
心里有个怯懦的声音冒了出来,她惊得扶住一旁柱子,撕心裂肺的干呕起来。
这一刻,混沌的神志总算清醒了。
为了那男人……她把自己搞成这样……
愚蠢得想要变成另一个女人?
因为他望着洛雨桐家门的那种眼神,让她看得心好痛,却怎么都舍不下他,仍然希望他能多爱自己一点点。
所以无意识间,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直到这一刻,见到玻璃窗映出的身影,她才发现已经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要这样……不想要这么痛苦的爱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偏偏无法选择,一天比一天堕落到更深的黑洞里。
她看不见黑洞的出口……
只知道自己因为他的出现,心里雀跃;因为他的离去,心伤不舍。
却没发现这就是陷落的征兆。
她一天比一天爱他,发现时已经无法收拾。
说好只要看着他,将属于他的记忆留在心里,然后不带遗憾的挥手离开。
可其实根本都是在骗自己……
多年的爱恋岂能在一夕间放弃,没有他,剩余的人生路,她得望着谁,才能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走?
她不要见到这样的自己,以为可以好聚好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玩这种金钱交易的料。
她提不起,放不下,得有真心才能跟一个男人上床!
可是怎么办?他说得很清楚,一开始就是一桩交易。
只是一桩交易啊——
她惊喘,继续干呕,不知道自己要吐出的到底是什么。
是对他的爱,还是对自己痴傻不放的懊恼?
捂着唇,她头顶着柱子,克制不住的拚命干呕,引来一旁民众的围观、指点。
正当她浑身发软、头脑昏沉之际,有只手好心的递了张面纸过来。
「小姐……你还好吧?」
熟悉的女人声音,让她不自觉的抬起头。
洛雨桐一脸关心,出现眼前。</div>
正文 第五章
公园长椅上,两个女人一起望着天空。
「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洛雨桐开口,眼里有隐约的哀伤。
「是吗?我觉得自己这样子,跟你有点像……」不自在的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江芷瑶有种想要挖个洞钻进去的羞窘。
她在想什么?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殷长天分一点爱给自己?
看见洛雨桐,她才晓得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洛雨桐甜美的笑容和天生小女人的柔弱气息,是她就算把头发烫鬈,穿上美丽的洋装,都不可能比得上的。
越在自己身上做文章,穿戴不自符合自己风格的衣服配件,只会让她看起来像只猴子!
「怎么会?芷瑶,你跟我不像,任何人看到你,都会喜欢你……就像哥,他一定很疼你,你比我幸福……」洛雨桐小脸黯淡,话里流露浓浓的悲伤。
江芷瑶不解的抬头。
「发生什么事?唐毅对你不好?」没多解释自己也是一团乱的感情,她把注意力放在洛雨桐身上。
这么多年她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而且无话不谈……
就算因为殷长天,她对洛雨桐多少有些芥蒂,但此刻她仍然在乎洛雨桐的快乐,她希望她能幸福。
「他……」一提起唐毅,泪水瞬间滑落洛雨桐的脸颊。
她红着眼眶告诉江芷瑶,昨天和唐毅的那场严重争执。
嫁给唐毅后,她才知道哥为了让她达成心愿,不惜动用关系,一再逼迫唐毅和方晓蝶。
昨天她偷偷跟着唐毅出门,发现唐毅时常不回家,是因为到医院去照顾车祸失明的方晓蝶。
,如果不是因为方晓蝶的眼睛要开刀,需要钱,他不会娶她。
还说有一天一定要找出证据,证明方晓蝶会失明,是因为殷长天唆使别人开车撞她。
「芷瑶,不可能的,哥不是这样的人……」洛雨桐边说边哭。
哥是个好人,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可是唐毅又说得那么肯定,他说方晓蝶的眼睛会看不见,全是哥的关系……
此番话听在江芷瑶耳中,像一道雷劈了下来,让她惊骇得说不出话。
她想起他说为了洛雨桐的幸福,他可以不择手段……
原来不择手段是这个意思,他真的叫人伤了方晓蝶?
不愿相信,却很难不去想到,那夜他不顾她正在淋浴,走进浴室抱她时的眼神,又沉又重,彷佛心事重重。
原来,当时他就已经做了这样的事?
所以才能让唐毅低头答应他的要求。
但这样做得付出多少代价?
日后要是被揭发了,可是要坐牢的!
殷长天……这男人真是让人又气又心疼。
他能不能别用这么激烈的手段爱一个人?让洛雨桐知道了,她的心里会好过吗?
「雨桐……」江芷瑶叹气,什么都没说。
两个女人各怀心事,静静的望着对方。
半晌,洛雨桐笑得很凄凉的开口。
「昨天我想了一晚,不管哥到底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如果真有错,也是我间接造成的……」不管唐毅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也晓得他们两人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当初不该结婚的!
洛雨桐将自己昨晚离家住旅馆,今天早上挂号寄出离婚协议书给唐毅的事,一一说给江芷瑶听。
「雨桐,你签字离婚了?」江芷瑶错愕的瞪大眼,完全无法把眼眶含泪,一脸坚决的小女人,和过去那个永远靠在殷长天身边,让人照顾的好友连在一块。
昨天就离家……表示她一定也不知道殷长天在她家门外遥遥痴望。
「嗯,既然他不爱我,我何苦紧抓着他不放?!只是……要放手,真的好苦……」洛雨桐水亮的瞳眸失去往日的灿亮,忍耐许久的悲伤,终于在江芷瑶面前决堤。
「你回洛家吧!殷大哥……会照顾你。」江芷瑶轻拍她的背,用尽力气才把违背自己心意的话说出口。
她真的不希望殷长天和洛雨桐走在一块。
但这样的私心只能放在心里,洛雨桐的身子不好,现在又跟唐毅分开,不回洛家,她根本没地方去。
「不!我不能回去。结婚才没多久就离婚,家里的人会伤心……而且更不能让哥知道,他太疼我,知道唐毅对我不好,怎么可能放过他?!芷瑶,请你不要跟哥说!我暂时住旅馆,等事情办好后,我自己回家……」洛雨桐抓着她的手哀求。
「你要办什么事?」因为太了解好友的性子,江芷瑶察觉洛雨桐的神情有异。
「不……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洛雨桐低头,脸上有心虚和慌张。
「雨桐,我看得出来,你在说谎。告诉我是什么事,你不能一直放在心里,总得找个人商量!我可以帮你。」江芷瑶拿出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多年好友岂是当假的,洛雨桐一说谎,她就发现了。
经过江芷瑶不断的追问,洛雨桐终于说出有如青天霹雳的惊人消息。
「你说什么?为了赎罪,你要将眼角膜捐给晓蝶?」江芷瑶脸色苍白,口气惊讶。
「他跟我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总有一天会找出哥伤害晓蝶的证据……为了哥,也为了晓蝶,我只能这么做。」洛雨桐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唐毅说只要有人捐眼角膜,医师就能开刀医治方晓蝶的眼睛。
而且捐出自己的眼角膜,她才能稍稍抚平心里的愧疚。
「雨桐,你不要开玩笑,眼角膜捐给别人,就变成你看不见……到时你怎么办?」江芷瑶劝道。
「我没关系,洛家很有钱,哥不会一直让我失明……只要有耐心,就可以再等到愿意捐眼角膜的人。但是……晓蝶等不了,如果她一直看不见,唐毅也不会好过。」洛雨桐垂头黯然的说。
「原来你是在为唐毅打算。他都这样伤你了,你还替他想?!」江芷瑶摇头。
她知道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道理可循,谁爱谁多一些,便注定要多吃点苦,就像她和殷长天, 永远是她为他心碎流泪的机会比较多。
叹口气,她努力再劝,却不知道和自己一样爱上人就会死心塌地的洛雨桐能听得进多少。
!江芷瑶很早就起床,将早餐做好放在餐桌上,转身走进房里看着三天没见面,昨天晚上才出现的殷长天。
不忍叫醒他,她依恋的望着他紧闭双目和棱角分明的刚毅脸庞,五分钟后,才不舍的逼自己从床边走开。
只是才走了一步,一股晕眩忽然攫住她。
她扶着脑袋,摇摇欲坠的离开床畔,想找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却身子一软,几乎站不住。
健壮的手臂及时伸了过来,拦腰扶住她。
「你病了?」从她开门走进来,就已经醒了的殷长天,搂着她在床边坐下。
冰冷的口气里,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
「没有……」她脸色苍白,神情焦躁,靠在他的胸膛上。
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不能在这时候生病,因为雨桐今天就要进医院了,她得再去劝劝她。
「如果生病,去看医师。」他松开手起身,却在看见她漂亮的长鬈发时,停下动作瞪着她。
「好。」早知道他不在意自己,可这瞬间看着他毫不迟疑的收手起身,仍免不了有些心酸。
她垂下眼睫,却发现他突然伸手摸上她的发。
「为什么把头发弄成这样?」他的口气明显不悦。
昨晚临时决定要回来,到家时她已睡着,房里只留了一盏小灯,他没仔细看,今早才发现,她竟然把一头直发弄成这样。
解释不清此刻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她烫头发。
在柔软鬈发的衬托下,她原本就带点水光的瞳眸变得更朦胧,幽静的气质似乎变得更明显。
冰做的心墙莫名的暖烘起来,凝结无法流动的某一部分逐渐有软化的迹象。
而他……不想要这样的感觉!
「我……我会去剪掉。」她的心跳暂停一拍,忍着想哭的冲动开口。
他不喜欢她把头发弄得像雨桐一样……
昨天在雨桐的称赞下,好不容易找回一点信心,想留着新发型等他回来的期待,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殷长天愣了下,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沉冷的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要走进浴室。
「我……」
该不该把雨桐的事跟他说?
好想全部说出来,但是想到雨桐殷殷哀求,请她别说时的眼神,她又迟疑了。
「有事?」殷长天口气疏离,转身面向她。
这女人……今天有点奇怪。
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他眯眼,试图从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出端倪。
「没有……我是说早餐放在桌上,你吃饱了就搁着,我回来再收。」挤出笑脸,她极力佯装没事,站起身,心虚的走向门口。
「你要出去?」他拧眉,难得提高嗓音。
每次他留在别墅过夜,隔天早晨都是她送他出门……可是今天她竟然要先出去?
「有点事,一下就回来。」她低头,不敢说实话,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包,往门口走去,没有看见他冷淡的目光中,有股恼怒升起。
不快的草草梳洗,换上她悉心烫过的干净衣裤,殷长天若有所思的打好领带,习惯性走向客厅,以为会有一双带着香气的柔嫩小手伸过来替自己调整领带,可是等了两秒,这才想起那双手的主人方才已经出去了。
难以形容的感觉浮现,他发现自己很不高兴,走到餐厅,看着桌上摆满中式菜肴,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望着满桌刚煮好,明显没人动过的饭菜,他眼前闪过之前江芷瑶不舒服,摇摇欲坠的模样。
刚刚她脸色苍白得像鬼……满桌未动的饭菜,表示她一口都没吃,煮完饭就急急忙忙的出去。
一种他不想弄清楚的感觉爬过心头,让他坐立不安。
那个没吃早餐就跑出去的女人……最好别给他昏倒……
拿起车钥匙,他垮着脸走了出去。
!「拜托你,雨桐……让我跟你哥说,你别捐出眼角膜,你哥可以帮晓蝶去找愿意捐眼角膜的人……」
江芷瑶等在医院外头,一见到提着小行李,预定今天早上入院做检查,隔天捐出眼角膜的洛雨桐,立刻上前拦住她。
「芷瑶,你不要这样。我已经跟医师说好了,快一点动完手术,我才能安心回到洛家,不然我一辈子良心不安。」洛雨桐不听劝,转身走向医院大门。
「如果不拦住你,我也会良心不安。一定还有其它方法,你先冷静一下。」江芷瑶不肯放手。
「只剩下我说的这个方法!大部分的台湾人都有死要全尸的观念,难得有家属会愿意将已过世的亲人身上的器官捐赠出来……可是晓蝶的眼睛一定要治好,因为……我不想唐毅找到机会反过来伤害哥,而且……我更不想让他恨我一辈子。如果不这么做,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办法?」洛雨桐激动的抓着她,气息急喘。
「不行!你身体不好,心脏虚弱,根本不能动手术。我去跟医师说,说你不能开刀,否则会没命。」江芷瑶坚决不让洛雨桐做傻事。
她知道洛雨桐肯定铁了心,不顾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就是要让方晓蝶重见光明。
但这种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眼睛的蠢事,她怎么能让她去做?!
她可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啊!
「我不管!我跟医师约好了,你让我进去……」洛雨桐边喘边推着江芷瑶。
这时,一双男鞋无声无息的来到她们身边,两个女人同时抬头,望进殷长天那双燃烧着地狱怒火的凌厉眼瞳。
「哥……」
「殷……」
她们瞪大眼,同时惊喊出声。
「眼角膜……」殷长天锐眸微眯,冷冷瞪着不敢正视自己的两个小女人,没有高扬也没有压低的嗓音里隐含着即将爆发的怒气。
因为担心江芷瑶,所以他看着她上了出租车,还一路开车跟在后头,想确定她没事再离开,结果却看见她站在医院外头不断张望。
原本他有许多猜测……每一个念头都让他很生气。
他以为她在等男人,为了掩入耳目约在医院前见面。他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却不对他说,自己上医院。他以为……他以为……好多的以为外加猜忌不快,都比不上当她看见洛雨桐时立刻奔上前,两人拉拉扯扯嚷出的那番话来得令他恼怒。
「你们两个谁要说?」他将两个小女人拖离医院大门,带到一旁的花圃。「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要雨桐的眼角膜?」
被殷长天狠戾一瞪,洛雨桐吓得完全说不出话,他转头要江芷瑶说。
「因……因为……」江芷瑶脸色刷白,吞吞吐吐才说了两个字,就让殷长天阴寒的眼神瞪得直往后退。
「不许动,给我说清楚。」单手扣住小女人的手腕,这一刻他眼里只有满满的怒火。
不管原因为何,明知雨桐身体不好,她还让她去跟医师商量,说要捐眼角膜,光是这点就不能原谅。
「雨桐……她……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晓蝶发生车祸,眼睛瞎了,也知道你为她所做的一切,她说……她要赎罪……要捐出自己的眼角膜给晓蝶……」江芷瑶嗓音颤抖。
他来了,雨桐的事就要有人扛着……
从昨天一直紧绷到今天的神经终于松懈,她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冒冷汗,好像快要站不稳。
「你说什么?」
如雷劈落的咆哮,震得两个女人同时瑟缩。
「谁告诉她……是你?!」他沉厉吼声,震得江芷瑶直打颤。
「哥,不是芷瑶,是我自己……」洛雨桐硬着头皮上前解释。
「闭嘴,我在问她!」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对洛雨桐说话,吓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有……是唐毅……他对雨桐不好……雨桐为了不让他找到证据,再来伤害你,已经跟他离婚了……」江芷瑶缓缓闭起眼,决定跟他把话说清楚。「她要把眼角膜捐给晓蝶,将来就算唐毅要反咬你,也会看在是她让晓蝶复明的份上,放你一马。」
「你说什么?雨桐不但什么都知道,还跟唐毅离婚?」向来每件事都掌握在他手中,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明了出乎意料这四个字是什么感受。「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你知道却没跟我说?你这女人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他以为他可以相信她,所以才会让她看尽他无情冷血的那一面,从来没有费心隐瞒。
那是因为他相信她!
知道即使是再不堪的自己,她依然会用温柔的目光安静的看着、恋着他。
就算在雨桐、在全世界人面前,他是个正直高尚的优秀男人,但在她面前,他可以敞真正的自己,不再需要为了别人的目光,隐藏自己所有的样貌。
而这是因为……他以为这幽静的女人会包容一切,沉淀他所有的不堪和丑陋……
所以他毫不隐藏的让她看见他的一切。
结果,瞧他相信了谁,一个连真话都没告诉他的女人!
若非今天阴错阳差跟她来到医院,他不会知道向来视若如命的心爱妹妹会和那人离了婚,还差点要捐出眼角膜给另一个女人。
「如果今天我没来,是不是雨桐就要变成瞎子?」他质问。「雨桐要是真的瞎了,你是不是会很高兴?什么都不告诉我,任由雨桐离婚又捐眼角膜……江芷瑶,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怀疑,你安的是什么心?」
明明理智一直告诉自己,她不是这样的女人,但怒火蒙蔽了心智,让殷长天吼出了这番话。
她背叛了他的信任!
「我没有,你误会我了,我也是来劝雨桐的!」面对他毫不留情的指责,江芷瑶瞬间脸色苍白,急急的为自己辩解。
「劝雨桐?说得好听。这句话骗其它人还有点用,若要骗我,就不必了。若真要劝,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阻止她跟医师约时间,非要等到现在,要动手术的前夕才来拦人?你的心肠会不会太恶毒了?表面上说得好听,是来劝雨桐,如果我没来,最后你一定会假装劝不了,而松手让她进去,然后暗自高兴她终于瞎了。等她瞎了,看我还要不要她,会不会嫌弃她……你是这么想的吧?」他使劲捏着她的下巴,用自己以为的「事实」指责她。
「我不是……我……」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让她凉了心,震惊不已,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却说不下去。
这男人竟然这样诬陷她?
「你不是?你分明就是!因为嫉妒我疼雨桐,嫉妒雨桐的家世,嫉妒她的一切,所以才想要看她落得不幸……你不是这样吗?」殷长天怒火冲天,挥开洛雨桐气急败坏的拉扯,「一个人可怜,从来都不会是别人害的,如果不是自己先无情的伤害别人,怎么会落入凄惨可怜的境地?!本来我以为你是个好女人,不想让你这么难堪,但你的做法让我认清了你!我们之间就到这里结束,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女人,多在你面前待一秒,我怕自己会厌恶到吐出来。」
狠狠的推开她,殷长天不为所动的任由她摔跌在地上,然后伸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本支票簿。
洛雨桐被他的狠话吓呆了,过了一会儿才回神,急忙上前想扶起江芷瑶。
「雨桐,不要帮她,这种女人不值得你付出同情心。」
迅速在空白支票上写下金额,签了名字,他撕下支票丢给她,拉起洛雨桐,转身走开。
薄薄一张纸,在空中飞转了几圈,缓缓落在江芷瑶面前。
还没从先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的江芷瑶,愣愣望着地上写着庞大金额的支票,没有伸手去捡,反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她眼神空洞的转身,却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争执是不是一场梦?
如果是梦,那么什么时候才会醒?
她还得赶回去,收拾餐桌……
突然,她脚步踉跄,纤弱的身子软软倒在地上。</div>
正文 第六章
黑暗中,她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名叫绝望的痛苦中。
像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她不断扭动挣扎,作者扣扣壹七八六零零九六零零以为自己手脚挥舞的动作很大,却没发现梦境外,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只有手指稍微动了下。
「哥,你要娶芷瑶,你一定要娶她,她都有了你的孩子,你得对她负责……」
「住口!我不会娶她……永远不可能……」
隐约中,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男一女的争执声音,模糊却带点熟悉的嗓音,让她不舒服的动了下。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娶她,孩子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拿掉就好……」
一句拿掉就好,让陷入昏沉梦魇的江芷瑶受到惊吓,缓缓张开眼。
用了点力气集中焦距,好下容易看清四周的景物。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混合着消毒药水的空间,让她一下就认出自己所在的位置,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但是她……在这里干嘛?
吃力的想撑起身子,刺痛的感觉立刻从手臂传了过来,转头一看,她这才发现手上插着点滴针头。
虚弱的倒回床上,江芷瑶无意识的抚着肚子,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轻微闷痛。
而门外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一阵阵飘进她耳里——
「你说什么?哥,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芷瑶既然有了孩子,就该让她生下来,扼杀无辜小生命是不对的……」
洛雨桐忽然拔高的声音,让江芷瑶震了下。
「孩子不能生!」殷长天的声调跟着提高。
「为什么?那是你的孩子,你一定要娶芷瑶,给她和孩子一个家……」
「我绝不可能娶像她那样恶毒的女人!孩子也不能留下来,我会让她拿掉……」
孩子不能留?
她有孩子了啊?
宛若一阵响雷劈下,江芷瑶再也听不进外头的争执声,脑海里只剩下殷长天伤人的无情宣告。
他不会娶她……也不让她留下孩子……孩子必须拿掉……
眼泪落了下来,她紧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
是那一夜……他醉胡涂的那一夜。
隔天他还问她,他们有没有……而她撒了谎。
因为之后的每一次他都有做好防护措施,不可能有的。
只是,她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她的生理期向来就不准,有时一个月来一次,有时隔几个月才来,所以这次三个月没有动静,她也不以为意,没料到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出乎意料的小生命……
那是她的孩子!她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共同孕育的孩子!
只是,那个男人不要她,也不要这个孩子!
他说要拿掉孩子,因为孩子不能留!
说得好容易……
他不以为意,从没把她放在心里,不在乎她会不会因为听到这些话而哭得满脸泪水,便径自在病房外说着那些决绝无情的话语。
或许金钱可以买来的女人,本来就不值得别人尊重……是她太傻、太笨,给了他这样伤人的机会。
只是付出的感情要怎么收回?他可以轻易的说出绝情的话,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爱过,可她却不行!
多年的爱恋堆积到今天,她像个溺死在灯油里的飞蛾,早已烧毁了双翅,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吗?
门外的争执逐渐止息,她心里纷乱的拉拒挣扎却才刚要开始……
缓缓闭上眼,江芷瑶叹口气,将喉间的心酸哽咽全部咬牙吞下。
没有关紧的房门被人推开,殷长天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进来。
刚刚她昏倒在地上,是雨桐回头才看见……
医师检查之后,说她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这个消息无疑是在两人已经撕破脸的关系里再加上一道不堪的重大打击。
可恶的女人,竟然骗了他!
三个月!
一定是他喝醉酒那晚做下的胡涂事,他非常懊恼,却更不能原谅这满嘴谎话的女人。
她说那一晚没有……结果,瞧她干了什么,给他弄出个大麻烦!
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他不爱的女人,不许生下他的孩子。
殷长天恨恨的瞪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人儿,正想着不知她何时会醒来时,却看见她冷不防睁开眼和自己对望。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忽然攫住他,他有些狼狈又恼怒的拧眉瞪着她。
「终于醒了?」咬牙切齿的口气,连他自己听了都讶异。
「雨桐呢?」没有询问自己听见的那些内容,江芷瑶开口先问洛雨恫。
明知不可能,她却私心的期待,如果洛雨桐在,说不定她还有渺茫的机会,可以留下孩子。
「回洛家了。」他冷冰冰的挤出这句话。
因为他暂时不能离开,得留在这里处理她的事,所以只好打电话叫洛家夫妇来带洛雨桐回去。
「你倒是挺镇定的,完全不问我为什么你会在医院。」他冷冽的说。
「我昏倒了……」她偏过头,不愿看他伤人的鄙视眼神。
「知道你为什么会昏倒吗?」扳正她的脸让她看着他,他锐利的眼眸紧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证明她的心虚。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他还会犹豫,不相信从小看到大,内向安静的她会做出这等耍弄心机的事,但经过今天,她隐瞒洛雨桐离婚的事情后,他就不相信她了!
她是故意的……以为使个小手段,怀了孩子,就能逼他留下她。
但是,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他不会要这种心机深重的恶毒女人。
江芷瑶直勾勾的看着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你怀了个该死的孩子!」见她没有回应,他恼怒得连嗓音都变大。
「该死的孩子?」她好惊愕,傻傻的重复他的话,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他竟然这么说他们两人的孩子?!
强忍着酸楚,她费尽力气想在流泪前把他看清楚。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她傻傻的爱着,以为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爱的男人?
「没错!这个孩子不应该出现在世上,我会要求医师安排时间拿掉孩子,我不想要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生的孩子!」他无情的说,却看见她一脸惊愕,眼瞳里有深浓的指责和怨怼。
浓浓的痛楚像一层薄雾,将娇小的身躯完全包覆,恍惚间,他好像从她脸上看见了绝望和心碎。
蓦地,心一阵刺痛……
可是,绝不能心软!这种女人,不值得他浪费一丁点同情心!
「不要……我不要……这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留下他?」江芷瑶激动的嚷了起来,就算知道希望渺茫,还是想争一争。
因为……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为自己争取的一件事!
如果不可能有人爱她,那么她希望至少可以拥有一个能让她爱的孩子。
「你不配!」他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伤人的话钉入她的心头。「就算你不愿意也得拿掉,我不想将来哪一天会有个莫名其妙的孩子上门来认爸爸。」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她泪眼迷蒙的望着他,颤抖的嗓音里,有很多现在说不出口,将来也可能说不出口的心痛指控。
好想骂他,更想扑过去打他一顿……但是,她凭什么?
凭这是一桩交易,而她违反规则,怀了雇主的孩子?
宛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她睁着空洞的双眸,动也不动的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
世上总是有好多不公平的事……
竟然会有一个母亲,连要不要留孩子都无法自己决定,这样的她,凭什么说要爱自己的孩子?!她甚至连拥有孩子的资格都没有。
「不然你希望我怎么说?像你这种父母不详的女人,哪里配生养我的孩子!」气到失去理智,他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得出来。
她脸色惨白,摇摇晃晃的坐起身。
这样的男人……除了对洛雨桐,他不会有心,冷血无情得可以对他不爱的女人说尽伤人的话语。
她是没有父母,没有人爱,难道这样就注定了她不配拥有这个孩子?
这男人怎么能伤人至此?!
泪水无声的滑落毫无表情的脸庞,像止不住的洪水。
「江芷瑶,你在玩什么把戏?别以为我看见你哭就会心软,我不会……」殷长天恼怒的转回她的脸,下一秒却更火大的发现,即便面对自己,她空洞的双眼却没有将他看进眼里。「不准掉眼泪!」
忽然,她使劲拔掉手上的针头,仿佛没有痛觉,让他愣了下。
直到她踉跄的下床,他才如梦初醒的上前拦人。
「你想去哪里?孩子没打掉之前,你哪里都别想去。」紧搂着她的腰,他不明了自己的心为何隐隐作痛,只知道这该死的女人让他想打人。
「放手,放开我……你不要这孩子,我要……让我走……」满腹的委屈像出闸的猛兽,拦也拦不住,悉数化成狂颓的泪。
如果他不要,她可以自己生、自己养……她就是希望能有个孩子陪伴她!
「闭嘴,不许闹……该死的!护士小姐,快找傅云中来!」双手抓着挣扎不休的小女人,?。将她压回床上,殷长天恼怒的对着门口大喊。
在她昏迷的这段期间,他已经找了个医术精湛、自己信得过的妇产科医师过来,也跟这间医院的负责人谈过,请他提供手术室和所需的一切用具。
而那个姓傅的混蛋,到底为什么还没来?
「女人,你给我安分点,想走,没问题,等孩子拿掉,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滚得远远的。」
他决绝、无情的话语,让门边俊帅的男人听不下去的直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眼前这个有够会装、人前人后表里不一的男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友。
但是为了朋友,他还是很有义气的刚走出手术室,接到他的电话就赶过来。
结果他还在门外,就听见很少在人前动怒的男人,第一次这么失去理智的鬼吼鬼叫。
真刺他的耳!
「殷长天,你是要让我推她进手术室,还是干脆就在这里杀了她?」傅云中翻个白眼,走上前。
两名白衣护士跟在他身后。
「你……你是谁?想对我做什么?」见到傅云中身上的医师白袍,江芷瑶惊慌的大叫,拚命扭动身躯。
殷长天紧抿双唇,紧压着她不放。
「走开!不要碰我……不许动我的孩子……」江芷瑶动弹不得,不断发出惊惧的叫声,双手拚命挥动,想制止傅云中接近。
「你还没跟她说?」弯身要做检查,却差点让她一拳挥中的傅云申,皱起眉头往后退,不爽的抬头。
不过是帮女人拿孩子,这间医院的医师就可以做,结果他老大偏要找他这个行程排得满满的大忙人……
若不是念在多年友情的份上,他早就甩头走人了。
而且本来以为是她心甘情愿拿孩子,可是现在见到面,他才知道完全不是这回事。
帮人堕胎已经是很缺德的事,何况是要帮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堕胎,他要是做了,可能死了会更快下十八层地狱!
「我说了,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殷长天头也不抬的回话,双手依旧在和江芷瑶挥动的小手奋战。「江芷瑶,不许再闹了!如果不是你自己做的好事,事情不会变成这样!别想我同情你,乖乖给我进手术室,早点解决孩子,不要惹麻烦!」
傅云中诧异的瞪大眼。
两名白衣护士吓得跑出门外。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是麻烦……雨桐的事就不是?你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我没有奢望自己可以跟她一样,更不敢奢想有一天可以进驻你心里……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那不只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啊!」
「那不是我的孩子……是你设计骗了我!」他咬牙切齿。「我早跟你说过,这只是一桩交易,叫你不要有孩子,不要给我惹麻烦,你却不听,故意耍手段硬要弄出个孩子,现在变成这样怨不得谁,是你自己活该!」
「我不是,我没有耍过手段……我从来没有……」她哽咽。
「没有?如果今天我没跟来,雨桐可能明天就进了手术室,然后死在手术台上!你隐瞒我雨桐的事,却还说自己不会耍手段。」他厉声指控。
「我没有……我真的不是……」她惊慌的否认。
「你就是!你明知道她的身体根本不能开刀,却故意不让我知道这件事,图的就是希望她能干脆死在手术台上,或是瞎了眼痛苦的过下去……你这女人,为什么这么狠心?雨桐可是一直把你当朋友……」
「雨桐知道我没有,你去问她,她可以解释一切……」她慌了,急着想澄清。
「她当然说你没有,因为她那么善良,根本没发现你的恶毒,刚刚还一直替你解释。但是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孩子的事已经是个教训,我不可能再相信你!」愤怒蒙蔽了他的双眼,口气严厉的怒吼。
要他相信她是清白的……这辈子,永远不可能!
「你……你……」江芷瑶全身颤抖,怔怔的望着他,眼里却挤不出一滴泪。
他早将她定了罪,任凭她解释再多也没用。
而这个就是她用十多年的岁月爱慕的男人?
她爱他爱得连自尊都不顾,毫无廉耻的答应他提出的交易,却得到恶毒、再也不会相信这几个字?
她是怎么……怎么将自己推入这样难堪的境地?
「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江芷瑶笑了起来。
她嗓音里沉重的酸楚,让殷长天忍不住拧眉。
「从八岁那年遇见你开始,我就像个傻瓜,傻傻的望着你的背影,哪怕只能站在后面看,我也觉得很快乐。但是你眼中只有雨桐,为了让你能偶尔回头对我笑一笑,我努力了解你所有的一切……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你早餐从不吃三明治,你讨厌馒头、不喜欢小动物,天冷心情不好……更知道只有当雨桐笑着靠近唐毅时,你才会回头看我一眼。……就算那时的你看起来好生气,脸色很阴沉……可是你知道吗?只要你站在我面前,我就什么都顾不得,哪怕下一刻天空在我眼前崩塌,地要裂了,我还是不想走开……
「这么多年了,我就是用这样难堪的方式偷偷看着你,不敢发出太多声音,不敢露出太多眷恋,就怕让你发现了,会连仅剩……望着你的机会都不再拥有,所以我压下心里的挣扎,骗自己只要再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去……
「可是……十多年过去了……我浪费人生最宝贵的光阴,暗恋一个永远都不会爱我的男人!那么多年紧抓不放,现在回头,才发现每一步都难堪得教人心惊,次次都伤痕累累?让我笑不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撑到今天的……但是我累了,不想往后的生命还要摇尾乞怜,等着一个心里没有我的男人回头看我。你做得对,让我看清真相……至少从现在开始,我可以舍下所有奢望,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傻傻的望着你,心里想着只要这男人愿意回头看我一眼,跟我说句话,就算拿这辈子所有的幸福来换,我都愿意……
「我早该想通的,一开始,为什么我不静静的看着你?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却不自量力的妄想接近你?能怪得了谁?是我太笨,要去招惹下能爱的男人……才会让人伤成这样……」
听着她心碎的自嘲,殷长天震呆了。
「我不挣扎了……我去手术室……」
江芷瑶推开殷长天,虚弱不稳的下床。
「将来我会记着,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不能贪心,不能多要除了自己生命以外的其它东西……」
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她说话,江芷瑶笑着走向门口,泪水决堤般流个不停。突然,她两脚一软,整个人无力的倒向地上。
「小心——」
跟在她身后的傅云中大嚷一声,伸手接住她。
抱起虚弱到好像随时都会死去的女病人,傅云中俊逸的脸庞多了一抹挥不去的沉重。
「这样爱人值不值得?」他皱起眉头低语。
瘫在傅云中身上的江芷瑶听见他说的话,苦涩一笑。
昏厥前最后一刻,毫无血色的唇瓣缓缓动了下——
「不值得……」
的确不值得……</div>
正文 第七章
她……进去两个小时了。
手术室外,殷长天望着冰冷的金属门,一脸怔愣,耳边一直回荡着她说过的那些话——
那么多年紧抓不放,现在回头,才发现每一步都难堪得教人心惊,次次都伤痕累累,让我笑不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撑到今天的……但是我累了,不想往后的生命还要摇尾乞怜,等着一个心里没有我的男人回头看我……
当时她脸上一直有着笑意,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心酸笑容。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她笑得这么辛苦,必须不断勉强把嘴角往上拉,好像不这样笑着,下一秒就会放声大哭。
心里那座冰结石铸的坚硬城墙,渗进了一些不确定。
莫名的烦躁爬上心头。
坐在长椅上,殷长天恼怒的撑着额头,不知道自己恼的是什么、烦的是什么,但不安的焦虑越来越明显。
好几次他都想冲进去,看看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有个冲动想叫傅云中干脆住手,别动手术了。
但是理智一直提醒他,要他不可以为那满嘴谎话的女人冲动行事。
或许她说的话有部分是真的,过去她的确很爱他,但这份爱……到如今,在人心都会变的这个世代,还会如过去一样纯挚吗?
是人都有私心!在走近他身边,一偿宿愿后,她难道不会想要更多?不会因为嫉妒,而做出贪婪算计的事吗?
不应该相信她,不应该为她焦急不安……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过去就算不了解,现在他应该也清楚了吧!
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但是烦乱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时,手术室的金属门由内向外被推开。
心一震,殷长天站起身,不懂为什么这一刻自己的心会莫名的颤抖。
看见江芷瑶意识不清的躺在床上,由护士推出来,殷长天大步一迈,就要上前跟去病房。
「你还是别过去,她刚动完手术,身体虚弱,容易情绪失控,你待在病房里,只会让她醒来以后更难堪。」随后走出来的傅云中拉住他。
「她没事吧?」无话可说,殷长天只能这么问。
傅云中说得没错,进去又如何,他们之间已经扯破脸,有了无法抹去的深深裂痕……或许这一次她会真正将他驱出心底。
再次想起她进手术室前说的心酸话语,他不发一语的望着消失在转角的推床,恍惚间彷佛听见极小、极细的问句——
真的……不再爱了吗?
睁开眼,江芷瑶茫然望着空无一人的单人病房。
寂静的病房里,安静到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她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感觉心已经死去……
今天,一场可笑的执着依恋,就这么结束了。
宣告散场的布幕已经放下,观众都离席了,只留下她,在落幕后的寂寥里,辗转徘徊。
回想过去,那些曾经因为他的回眸、他的出现而雀跃心喜的情景,如今都成了滑稽的笑话,提醒着她那段不堪也不能再想的酸涩岁月。
只是说不想,就可以立刻放下,忘记他吗?
若真能够,这些年她怎么会明知不能爱,却克制不住的一次又一次傻傻的看着他……
是谁造成今天这样的不堪?
或许是他,更有可能是她!
是她用痴傻,编织缠绕的情网,将自己困在里头,束缚到动弹不得。
不该怪他的!
可是又无法忘记他说拿掉孩子时,那绝情的模样……
真忘得了吗?
她不知道。
闭上眼,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不敢再想,她拚命吸气,希望能把梗在喉间的心酸暂时压下。
病房的门缓缓打开,殷长天高大的身影悄悄接近,然后在床畔停住。
他知道自己应该听傅云中的话,别进来让她见了难堪,但他管不住自己的双脚,还是来到她的床边。
望着她在睡梦中仍不断流泪的模样,他面色沉重的伸出手,想抚去她眼角的泪水。
却在快碰到她的刹那,脸色大变,大手僵在半空中。
他看见自己在发抖。
心房里某个曾经他以为失去雨桐之后,便从此不会再有知觉的部分,现在竟痛得如此剧烈……
一种他以为不可能,却更激烈的揪疼,从胸口蔓延至整个身躯,让他错愕的倒抽一口气,僵硬的弯身看她。
苍白小脸上的泪痕,让他眉头的纠结逐渐加深。
心痛……这是不舍的心痛吧?
锐利黑眸一凛,殷长天面容扭曲,脸上有难以形容的震惊。
不可能……不应该会有的……
他不可能会为了她心疼不舍,他不应该对雨桐以外的女人有任何感觉。
但纠结的心痛却提醒了他这些日子在望着她时,偶尔会出现的那种怪异感受。
冰石迭成的城墙,在她幽静的眼神和温婉的微笑下,早已基石撼动,摇摇欲坠。
而今天,当她哭着说出那些话,他心里最坚硬的那面高墙瞬间破个洞,碎裂石块纷纷坠下,令人心惊的浓烈情绪,拦也拦不住的四处奔流。
不该这样……他不应该还有心,还会为人心痛!
所以他拚命的想与失控感觉抗争,却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早已陷了下去,没有半点脱身的胜算。
是她吧!
总在他心痛的望着雨桐走向唐毅时,噙着安慰笑靥,等他回头的她……
总在他为了想证明自己,努力争夺一切时,安静的站在后头,等他累了回头看她一眼的女人……
一直以来她似乎都把自己的心情隐藏得很好,只让他瞧见她露出笑容的模样,不让他发现她不快乐的样子。
这些年,她就是这样站在他身后,远远望着所有事情的发生,看着他出国念书,看着他回国进入洛氏企业工作,也看尽他疼雨桐疼入心坎的温柔举动。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有那么多伤心,如果不是她今天说出口,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这么安静的女人也会有那么深的眷恋和心酸。
但是他仍不相信她,依然认为她是个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而说谎并使出恶毒计谋的女人!
若真是如此,为什么这些年她不动手?
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伤害雨桐,抢走他的。
难以解释的谜团,像摸不清方向的迷雾,将前方的路遮蔽了起来,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疑云里惶惶摸找,却还是理不清头绪,不知道眼前的江芷瑶是个怎样的女人。
伸出的大掌缓缓贴上她瘦削的脸蛋,他眼睛微眯,专注的目光里,有着自己没有察觉的温柔。
从来都没有用心看过她,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在他心碎时安静守着自己的女人,有多娇小和苍白纤弱……
空洞的瞳眸睁了开来,和他愕然的双眼对上。
几乎是狼狈不堪,他连忙缩手转头。
在心绪复杂混乱的这一刻,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
见到他的反应,毫无血色的小脸猛地一僵,酸楚的撇开头。
「江芷瑶……」他试着想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不用管我,你的安抚应该留给雨桐,不是我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无力的嗓音打断他的话,说出口的话蕴含她所有被误会错怪的委屈,却灭不了她碎心后的那股凄惶。
「你……」
怒火熊熊燃烧,却在看见她眼角滑落的泪珠时,他挫败的叹口气,火气瞬间消失。
「我都在这里陪你了,你还想怎样?」他咬牙,脸色阴沉的倾身看她。
他将同样需要人安慰的雨桐扔在家里,待在这满是消毒药水味的医院陪她,还不够吗?
无言以对,江芷瑶凄然的笑了起来,没让心里的话语泄漏分毫。
就算现在在这里陪她又如何,他还不是一样会走?
「你笑什么?」他恼怒的扳过她的头,恶狠狠的瞪着她。
心不能克制的狂跳,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一刻飘然远去,他心惊的拉起脆弱如布娃娃的她,紧搂在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控制不了的只能将她往怀里带,却还是无法压下心头的不安和骚动。
到底对她……他是怎么想的,又将她放在哪个位置?
他不知道。
「不要这样……」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小女人虚弱的推着他,却无力的软倒在他怀里,哭泣声闷闷的响起。
他无法制止心痛的感觉,只能任由这样的感觉吞噬他整个人。
「别哭……你刚动完手术,不要哭……」
就算没当过女人,可是他也知道女人拿孩子有多伤身。
「我会找人来照顾你,直到你身体好了能出院为止。」搂着她的头,他轻轻抚顺她的头发。
明明还在怪她、怨她,认为她是个有着恶毒心肠的女人,此刻他却违背自己的理智,允诺会照顾她到出院。
「不用了……」虚弱的嗓音从她嘴里飘了出来,无力的在他怀里挣扎。「我们之间约定的交易,就当没发生……我不会缠着你,等我能下床就会离开。」
早该断了,这样痴傻的爱恋,一开始就注定了心碎的结局。
「江芷瑶……」他脸色一凛,不敢相信她会这样说。
她不是很爱他,愿意为了待在他身边,付出许多代价?现在她竟然想走了?
还是说……她已经不再爱他了?
没有根据的猜想才刚闪过脑海,殷长天收拢的双臂已无意识的向内紧缩。
还来不及发觉自己失控的举动,下一秒江芷瑶幽幽拾起的目光,又看得他一阵怔愣。
「过去……我好羡慕雨桐身边有你,每一年生日你都会送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我从来都不敢奢想能像雨桐一样幸福,但这一次能不能给我一个梦想成真的机会,送我一个八岁那年就想要的生日礼物?」她仰着头,苍白的脸上布满泪水。
就算明知不可能,但在这即将分开的前一刻,她还是想要作个美梦,看见他愿意为她点一下头。
「你想要什么?」望着她哀求的眼神,明明是要拒绝,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允诺。
「泰迪熊。」她挤出凄凉的笑容。
他看了非常不舒服。
这么小的愿望……她要的就是这样?
「就这样?」他不确定的问。
「嗯。」她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吁口气后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就这么一次,最后一次,让她可以感觉他的体温,闻闻他的味道。
她曾经很努力的爱这个男人,今后也得努力的遗忘他,所以就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让她尽力将这个永远不会属于她的怀抱埋藏在记忆深处。
「等你好一点,我就去买给你。」他轻声答应。
她缓缓摇头,从他怀里退出,仰着小脸,露出浅笑。
「能不能现在就去?我好想收到你亲自送我的礼物,片刻都不想等了。」
不知为何,他的一颗心更加慌乱、沉重。
「好。」殷长天没有多想,只想快点完成她的要求。
或许早点将东西拿给她,这样怪异的感觉就会自动消失……
他转身要走,却发现她的手还拉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高大身躯缓缓回转,无语的望着她。
「没事……你小心!」她不着痕迹的掩去眼中的心碎,笑笑的松手让他走。
直到顺长的身影越走越远,消失在门外,一直努力挤出的微笑,终于像石块崩毁般瓦解。
伸手从皮包里拿出随身笔记本,她颤抖着手撕下一页,握着笔,泪眼迷蒙的写下最后的道别。
就算泪水濡湿纸张,晕出痕渍,泪眼模糊得教她看不清自己的字,她还是很努力的写,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她不会再出现在他身后,不会再安安静静的等他回头。
将写好的纸张压在床边小桌上,她咬牙拔掉手上的点滴针头,虚弱无力的下床,拿着皮包,步履蹒跚的走出病房。
此后,她会记得不要再想、不要再爱,永永远远的将他遗忘!</div>
正文 第八章
五年后
中午的一场雷阵雨,打散了外出吃饭的人潮,却无法搅动殷阳集团会议室里肃穆严谨的开会气氛。
「这次在摩里西斯兴建的度假旅馆,外部硬件设施都已经完成,目前只剩下每间房间内部的装潢和家具,还在做最后的采用确认。请各位经理、部长看一下桌上的数据,里头是设计部配合此次度假旅馆的风格找到的家具厂商,里头包含台湾本地的厂商和世界一流大厂的家具样品。因为这次的度假旅馆是以东方中国为主题风格,所以经过设计部人员的讨论后,认为有一家台湾厂商和日本NF家具大厂可能比较符合公司要求……」讲台上,设计部部长一手按着计算机遥控键,将幻灯片一张一张投影在布幕上。
围绕在椭圆形长桌四周的男人们,安静无声的看着手中的资料和布幕。
「日本NF向来都和我们合作,这部分简介可以先省略。你刚才说台湾的厂商,是自然工坊吧?」五年来一手建立殷阳集团,并将它扩展到国外的殷长天,伸手拿起放在面前的家具季刊,冷冷的开口。
这间叫自然工坊的家具公司,是一间才成立六年的小公司,会知道它是因为里头设计师设计的家具,去年和今年都曾在国际家具大展中等到特赏奖。
「是的,董事长,这次设计部经过评比后,觉得自然工坊的风格很适合此次度假旅馆的主题。请董事长和各位同仁看一下它们五周年纪念特刊,里头有过去所有在国际比赛中脱颖而出的得奖作品,还有今年在国际家具大展得到首奖的『梦回红楼』系列作品。」
随着设计部部长的清楚介绍,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特刊上,看着令人惊艳的彩色图片。
花离木雕成的巨大屏风,上头巧夺天工的捧盒婢女、提笼小厮,长长一整排有如游龙的随侍人群……
好像正从红楼悠然的远迹里,缓缓走向现代,出了屏风,将看见它的人一一引入,牵进那一直停留在过往繁华如梦的世界。
另一边,七彩琉璃镶嵌的四脚花几,静静的停驻在书页里,光彩惊人的照片旁,有行龙飞凤舞的脚注。
皎皎流光,照见繁华清盛,寂寥落尽……
在我们心中,可有一个梦,永不灭去?
殷长天随意翻了下,正觉得文案写得好,想开口问问是谁写的,好让人找来,为这次度假旅馆的广告宣传操刀写稿,却听见讲台上的设计部部长主动开口说明。
「自然工坊所有的宣传营销和家具制作贩卖,全都是公司员工和老板一手包办。各位同仁现在见到的七彩琉璃花几和特刊上所有的家具,都是工坊设计师莫言远先生亲自设计督工制造,宣传照片、脚注和家具销售铺货是由工坊老板风延先生亲自负责,另外所有对外联络和来往交易文件,包括这张七彩琉璃花几图片、文字拟稿,则是由秘书江芷瑶小姐负责……」
「江芷瑶?」殷长天脸色骤变,猛地抬头,口气中的激切会让人以为他在生气。
江芷瑶?
那个他找了五年,没有半点消息,仿佛已经在人间蒸发了的女人?
她竟然在自然工坊?
殷长天紧握拳头,脸部线条紧绷。
「是的,江小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看过她拟的文稿后,设计部希望这次能在装潢采用案后,另外请她帮忙撰文,宣传度假旅馆。」设计部部长连忙说明。「请董事长和各位同仁看一下,因为是庆祝特刊,所以最后一页特地加上自然工坊的成员介绍,大家看过之后就会了解这家厂商的大概状况……」
殷长天翻到最后一面,目光炽热的瞪着上头的照片。
两个男人都是正面的大头照片,唯独工坊唯一的女性是用一张侧躺在贵妃椅上,露出半张脸蛋的照片放在介绍栏。
望着照片上多年不见的女人,他的心情复杂、难以形容。
她过得好吗?
不敢细思她此刻是否已结婚生子,他只知道这五年来自己过得不好。
没有她在身后守着,他总是冲过头,常常让繁重的工作淹没自己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累得像条狗,却不敢稍作歇息。
因为一停下来,无处可逃的自责和懊恼,就会像突然涨潮的海水将他淹没。
那一年,他不该逼她拿掉孩子的……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景,多年都忘不了,他不会愚蠢的放开她,更不会答应她去买什么该死的泰迪熊。
他不会忘记那天当他抓着花了一个小时,开快车上百货公司买来的玩具熊回到病房,只看到她留下的小纸条时,有多么的错愕和震惊。
她在纸条上写的字,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天:
这辈子我多希望能这样叫你。
但那是永远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能偷偷的在心里喊着,告诉你我要走了。
因为没有勇气亲口告诉你,怕一开口又要哭了,所以只能支开你,用这样的方式和你道别,也让我在最后保留仅剩的一点尊严,鼓起勇气,转身离开你。
这一次,我不会再回头了!
痴恋你的那些部分,纵使难以舍下,也不会再是全部,总有一天,关于你的回忆会消失在岁月的宽容里,而在那之前,我祝福你。
只要我想起你,再为你心痛时,就会向老天爷祈祷,希望你在这块土地上某个角落能过得幸福。
因为就算很想恨你,也没法恨得了。
所以只好不断的祈求,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这样才不枉我曾经那么爱你。
不能再写了,或许待会儿你就要回来了,我得趁这一刻离开,到一个再也没有你的地方。
不能说再见,因为说了我怕有一天会再见面,而那时我一定又会哭了,所以只好选择这样的方式不告而别。
希望你过得好!
没有说再见,也没有签名,她就这样离开了。
可是这些年没有她,他过得很煎熬。
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回头,然后才痛苦的发现,她早已离开,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守在后头,笑笑的望着自己。
如果当年早点看清心意就好。
他曾经以为自己爱雨桐,但是若爱一个人,心里怎么还会有空位留给另一个人?
他早该想通的,过往那十多年的岁月,他真实的样貌,只有她看得见,他的私心、他的癫狂,也只有她能容忍。
如果不是因为心里有她,他怎么会让她看见最深、最不堪的那一面。
他以为自己爱着雨桐,还为了雨桐做出许多疯狂事情,但这几年他逐渐明白了,那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情。
雨桐和洛家,是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对象,所以他拚了命的保护雨桐,尽可能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送到雨桐面前。
但那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他宠着雨桐,却不会让雨桐看见自己真实的样子,他把雨桐当宝贝一样珍惜,以为是爱她,却忘了爱里头不可能掺杂感恩和回报。
就像任何一个玩具被抢走的小孩,会做的都是去抢回来,任何一个父亲,要嫁出疼爱多年的女儿时,都会想先打那个要娶女儿的男人一顿。
他保护雨桐那么多年,久到连自己都以为那是爱,望着雨桐嫁给唐毅,他的确心痛,就像被抢走玩具的小孩,他容不下唐毅这个抢走雨桐的男人。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样紧抓不放的感觉便是爱,直到江芷瑶离去,他空洞茫然过了几个月,整个人都在失去她的心痛里浮沉,惶惶呆愣,完全没有发现日子已经流逝。
如果不是傅云中看不下去给他一拳,他不会清醒,不会发现自己早已沉溺在失去的心碎中,连嘶吼自责的能力都已忘记。
原来真正的伤痛是说不出口,也表达不出来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挚爱的痛会渗入骨血灵魂深处,生活依然继续,但却忘了该怎么笑、该怎么哭,因为心痛早已如影随形,成了生命的全部。
这就是他付出沉痛的代价,失去重要的人后,才了悟到的真相。
就算拥有权势,拥有一切金钱能买到的事物,但站在高高的顶峰往下看,身边没有一个安静等着自己的人,纵有花不完的财富,有什么用?
后来,他一边在洛氏企业工作,一边成立扩展自己的事业,让繁重的工作麻痹所有知觉,希望能够在找到她的那天之前,让自己在满心的懊恼自责里,找到一点可以撑下去的力量。
而现在,多年的音讯全无后,他终于有了她的消息,但找到她以后又怎样,她会原谅他,还是根本已经忘了他?
那时的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她有意伤害雨桐,指责她为了想留在他身旁,而设计怀孕……
那么多无中生有的罪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狠得下心,强安在她头上。
但当时他气疯了,完全失去理智,说尽伤人嘲讽的话语,无情的要她拿掉孩子……一想到过去的自己,连他都忍不住要打颤。
他早该明了她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人!
认识她那么多年,她只会安静的站在后头,看着他和雨桐说说笑笑,哪怕知道他不会爱她,她还是傻傻的站在后头,在他偶然回头的一瞥里,漾出一抹微笑,然后就觉得心满意足……
这样的女人会有精于算计的恶毒心肠吗?
是他让愚蠢的愤怒蒙蔽了双眼,才看不见如此简单的事实。
不敢去想,殷长天怔怔的伸手轻抚照片,假想自己正摸着江芷瑶泛红的安详睡颜。
长到腰际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身侧,中国风宽布大红长裙散满了半张贵妃椅,过长的裙摆还垂落地上,她酣睡的脸蛋有抹他渴望多年的安然幽静。
这样的她,就像从梦回红楼那扇屏风上走来的女子,恬静幽深的飘然气息,像秋夜里绽开的白花,轻易就抓住每个看的人目光,也让他惊艳得移不开眼。
沉沉的痛、浓浓的酸,由心头泛起,在这一刻,他悲喜交集,不知道自己还能在严肃的会议室里,板着面孔撑多久。
他眼眶酸涩,好想流泪。
是的!是他亲手害死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也是他亲手将爱自己的人推开。
在这样人事物全非的多年后,他还有机会再拥有她吗?
恍惚的将目光往下移,直到手指无意识的摸上一个戴着瓜皮小帽,双手高举像只招财猫,蹲坐在七彩琉璃花几上,笑得灿烂过了头的小男孩照片时,才诧异的停下来。
不是员工介绍吗?怎么会摆一张小孩的照片在这里?
而且这孩子的脸庞,他总觉得有些熟悉,却不晓得在哪里见过。
没有多想的继续往下看,几句简略的介绍,却让他冷凛的脸孔当场变色。
自然工坊镇坊之宝。
招财猫,今年五岁,美丽秘书小姐的可爱儿子。
他……这小娃儿是芷瑶的儿子?而且五岁?
再看了眼孩子的双眼、飞扬的剑眉和逐渐有形的五官,一股荒谬却又带着惊讶的念头瞬间闪过。
这孩子像他!
那样的眉眼和脸蛋,活脱脱就是他的小号翻版。
千真万确。
该死的,这孩子是他的!
殷长天完全呆住,望着照片,还来不及发出怒吼,邻座向来有话便说的工程部经理先嚷了起来。
「你们看,这小孩怎么那么像董事长?」
「没错,仔细一看,还真的很像……」
听工程部经理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往下看照片,然后有致一同的点头,交头接耳。
砰的一声,殷长天恼怒的拍桌站起身,抓着特刊便往外走。
「董事长,会议还没有结束!刚刚大家是在开玩笑,我们都知道那小孩不可能是董事长的……」
数位经理、部长急急嚷叫,以为是玩笑开过了头,连忙道歉,想劝回殷长天。
「会议下午再继续,我有重要的事必须立刻处理!」殷长天头也不回的说,大步走出会议室。
他想到该找谁问个清楚了!
那个每年都来问他后不后悔、想不想见她的混蛋傅云中,他一定要揍他几拳,打得他再也爬不起来。
!一个礼拜后
大雨下个不停,位于台东某个穷乡僻壤的自然工坊门前,蹲了个百无聊赖的五岁小娃。
抬起左手挥了挥,然后放下,再换右手,五分钟后,原本还想扮成招财猫拉客,却觉得下大雨的天气根本不会有半个客人上门,失去耐性的小娃瞬间趴倒在大门前,摸着咕噜叫的肚皮哀号。
「莫叔叔,江小瑶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死都不肯上幼儿园的江看宇,回头问着后方以半透明玻璃隔起的办公室里,某名正坐在绘图桌后,努力画着设计图的大男人。
「是。」一画起家具草图便八风吹不动,连房子失火也不会发现的莫言远机械式的回答。
「她会买好吃的东西回来吧?」小娃扯开嗓子再问。
「是。」
「莫叔叔的肚子会不会饿?」小娃又吼。
「是。」
「你也很饿,那个江小瑶为什么动作这么慢?叔叔,你说,她那么笨,会不会被坏人绑架?」
「是。」莫言远毫不考虑就接话,完全没发现前方小娃在听见他这声回答后,突然脸色一白,号啕大哭起来。
「江小瑶……江小瑶被绑架了,呜呜……她那么笨,一定会被坏人带去卖掉,那我就没午餐吃了,我好饿,我要江小瑶啦!」
江看宇边哭边鬼吼鬼叫,吵得在后头办公室里接电话的冷面男人受不了,草草结束通话,走了出来。
「小宇,你哭什么?」风延皱起眉头,将哭得失控,赖在地上擦地板的五岁小娃拎了起来。
「莫叔叔说江小瑶被绑架了,那我就没有午饭吃,风叔叔,你也没有午饭吃,大家都要饿死了。」江看宇哭得满脸鼻涕和眼泪。
风延摇头。「小宇,你妈咪要是被绑架,你应该担心她的安全,而不是我们的午餐。而且莫叔叔不会说你妈咪被绑架,一定是你自己乱说的,对吧?」
「可是人家……人家很饿啦!江小瑶出去那么久都没有回来,一定是被坏人抓走了……」小小身子挣扎、扭动,左右晃了下,顺势扑进风延的怀里,贼兮兮的贴在他的胸口上,眼泪和鼻涕都抹在风延天蓝色的衬衫上,然后得寸进尺的抱住他的脖子,垂涎的问:「风叔叔,你当我爸爸好吗?」
风叔叔的怀抱好舒服,应该就像爸爸。
「不要——」尾音拉得长长的。
不知道被这问题烦了多少次的冷面男人想都不想的摇头,放下他。
「为什么?我那么可爱……」江看宇嘟着嘴,不死心的跟在风延后头,却看见前方的大男人未置可否的继续往前走。「我知道啦,风叔叔喜欢巷口的那个幼儿园老师,以后要跟张老师结婚生宝宝,所以才不要我当你的儿子。」
江看宇吐了吐舌头,不意外的看到风延瞬间顿住脚步,转身,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你……怎么知道?」风延咬牙切齿的问。
「哈……我就知道,风叔叔每次看到张老师就会发呆。」江看宇顽皮的跳上一旁的样品桌,双手圈放在嘴边大吼大叫:「张老师、张老师……风叔叔爱你哟。」
「闭嘴,江看宇,你马上给我下来。」风延连耳根都红透了,狼狈不已,只想上前抓人。
「我回来了。」
江芷瑶收起雨伞,手上提着去收帐之后顺便帮众人买回来的午餐,刚进门,一看见顽皮的儿子又惹得顶头上司翻脸抓人,只能无奈的摇头。
「小宇,你又给风叔叔惹麻烦了?风大哥,不好意思。」
她走到样品桌旁,捏了下江看宇软软嫩嫩的脸蛋,不好意思的对风延笑笑。
「没事。」风延故作优闲,勉强维持自己在人前一贯显露的冷静,伸手接过江芷瑶手中的午餐袋子。
「江小瑶。」江看宇笑得很贼,双眼微眯,对她挥了挥手。
江芷瑶拿顽皮的他一点办法也没有,靠到他身边。
「我跟你说,风叔叔喜欢……」
极力维持形象的风延上前拎起江看宇,将他放到莫言远的桌前。
「叫你莫叔叔吃饭,快点!」
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便当给江看宇,风延再把剩下的便当做了分配,递一个给江芷瑶。
没去理会顽皮的儿子要怎么叫莫言远吃饭,江芷瑶忍着笑在桌旁坐下,打开便当吃了口。
和自然工坊的两位老板相处这么多年,她很清楚这两个看着她儿子长大的男人有多疼爱他,所以才会将孩子宠成今天这般谁都不怕的顽皮捣蛋。
才刚这么想着,一回头就看见顽皮儿子竟然捏起便当里的卤蛋,用舌头上上下下舔洗一遍,再好笑的将卤蛋送到专心起来连天塌了都不晓得的莫言远嘴前。
「莫叔叔,嘴巴张开,啊……吃蛋蛋。」他用甜得会腻死人的软软童音哄骗道。
「小宇……」
发现状况过于嗯心,风延和江芷瑶同时开口,却看见欠扁的小鬼眼珠子一转,立刻将卤蛋整个塞进莫言远的嘴里。
莫言远不疑有他,咀嚼起来。
江看宇当场趴在地上,失控的放声大笑。
「江看宇!」江芷瑶怒瞪着他。
这孩子越大越皮,印象中那男人也没有这种顽皮个性,真不知道是遗传自谁?!
此刻再想起那个人,江芷瑶神色一怔,垂下脸。
胡闹过了头的江看宇发现母亲过于安静,识相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他觑着江芷瑶空洞的眼神,脸上闪过一抹心虚,下一秒,小脑袋垂了下来,认命的走到墙角,面壁思过。
江芷瑶抬起头,无奈又好笑的望了下墙角,决定让江看宇罚站一会儿。
望着孩子可爱的背影,她有些感触的眼眶一热。
五年前,傅云中可怜她,没有替她拿掉孩子,还在她离开医院后,偷偷安排她住进他台东好友莫言远的家,并且在莫言远和朋友风延合伙成立不久的家具公司安排一个工作给她。
是这些善良的人,在她无助时伸手拉了她一把,今天她能过得这么幸福,全靠他们的帮助。
而小宇这孩子,却是用另一种方式在拉她。
如果不是他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可能到今天她还会像一摊死水,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
可是这孩子总是在她开始钻牛角尖哀悼失落的过去时大吵大闹,唤回她的注意……
一路颠簸的走到今天,再回头去看,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拥有这么多的幸福。
这对过去什么都没有,也不敢要求的她,是多么大的礼物和祝福!
上天真的对她很好……
「芷瑶……」风延忽然开口叫她。
「风大哥,什么事?」她回过神来。
「今天下午殷阳集团的代表会过来谈生意,请你到机场去接机。」风延平静的说,别有深意的望着她,好像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些什么。
「殷阳的代表?」江芷瑶呆了下,嘴巴大张。
傅云中每次一休长假,就飞来台东看小宇,一有机会就爱提醒她,说那男人一手建立了殷阳集团,还说他很懊悔……说他……
只是为什么殷阳的代表要过来?
公司所有往来的厂商都是由她负责联络,这回为什么突然进出「殷阳」?
「殷阳这笔生意是前几天我们北上参加家具展时,顺便接下来的。」作者扣扣壹七八六零零九六零零 风延面不改色的说,夹起排骨咬一口,假装没看见江芷瑶错愕的表情。
「你们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江芷瑶不满的质问顶头上司。
「我很忙,还有,我有叫他跟你说。」风延头也不抬的将筷子指向一旁那个一直处在状况外的莫言远。
「他……他根本没说!莫老板、莫大哥,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殷阳的人今天会来?」江芷瑶气急败坏,一把抽走那张让莫姓老板痴呆了好几天的罪魁祸首!家具设计草图,然后一掌拍在桌面。
叫这个一画起草图就连失火也不晓得要跑的男人来跟她说?
她还不如早点带着小宇逃命比较快。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跟着下台东?
「喔!我忘了……」彷佛刚刚清醒的莫言远没什感觉的接了话,然后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低头吃便当。
但为什么……便当里的卤蛋不见了?
「你……还有你……你们……」江芷瑶有口难言。
跟殷阳集团合作,意味着以后都要她去联络,不只要时常电话信件沟通,一开始签合约,可能她还得陪着两位老板上台北,前往殷阳总公司。
而殷阳这么大的集团,想当然耳合作案也绝不会小,有可能大到连最上头的那个男人都要亲自出马接见她……
若是不幸让他发现小宇的存在,到时她还要不要活?
「你干嘛这种表情,不过就是一桩生意,瞧你的模样,活像心里有鬼!」风延一脸诡异的摸着下巴,打量着她。
莫言远则是状似漫不经心,眼里却闪过一抹精光。
「你……」她就是心里有鬼,不能见那男人。
恼怒的走到墙角拉过儿子,还没想好下午不去机场的借口,风延又开口了。
「芷瑶,这次公司五周年特刊,最后一页有放我们所有的人的照片。」
「你说什么?」江芷瑶难以置信的尖叫。
这次的特刊也和往常一样,由她做最后的编整才送厂印刷,可是她根本不记得最后一页有放大家的照片……
「我觉得五周年应该来点特别纪念,所以赶在印刷厂动工前,连夜加上去的。」风延很有耐心的解释。
「那你……」木已成舟,江芷瑶无力再争,只能抱持最后一点希望,「你有放我的照片?」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拿照片给他。
「妈咪,你那天发烧,吃完药睡在椅子上,风叔叔偷偷帮你拍照,也帮我拍了张照片,风叔叔说我是店里的招财猫,给两位叔叔带来很多生意,所以要拍得像猫咪。」江看宇抢先说话,然后笑咪咪的跑到莫言远身旁,吃力的踮起脚尖,从没有上锁的书柜里拿出一本五周年纪念特刊,跑回来递给她。
「连小宇都有?」她惊讶得快昏倒。
颤抖的翻开特刊,江芷瑶这才想到出刊那天风延反常的说由他去领件铺货……原来是因为心虚!
而她竟然不疑有他,忙到忘了翻阅。
躺卧在贵妃椅上的模样和江看宇可爱的招财猫照片,让她气虚无力的垂下肩。
这下真的完了,如今只能祈祷这本特刊不要让那男人看到,不然她费心隐藏多年的秘密铁定会被拆穿。
「我拍得不错吧!特刊出来后,好多没有往来的厂商还打电话来问我从哪里找到这么有中国味的模特儿,要我介绍给他们……」对摄影非常有兴趣,时常客串摄影师拍摄所有家具照片的风延得意的扬起眉毛。
「是……」不能痛打老板一顿,江芷瑶只能无力的点头。
「的确拍得很好,连殷阳集团的大老板都说很美……」正在吃便当的莫言远头也不抬的忽然开口。
「殷阳……的大老板?」江芷瑶惊得当场往后退,嘴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
「就是殷长天啊,你不知道他?这次的生意就是因为他诚心邀请,还亲自来到家具展会场,我们才会接下殷阳集团的生意。我还以为你跟他认识。」莫言远话中有话,抬头对她笑。
「我认识他?我哪里见过他……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江芷瑶急忙撇清,也不管殷长天和两位老板在家具展会场谈了多少自己的事,决定先否认再说。
她伸手正想拉回儿子,然后找个借口下午请假,母子俩一起躲起来时,风延已抢先一步,将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江看宇拉到自己这边。
「小宇,下午妈妈去机场接客人,你就留在这里帮风叔叔拉生意……只要叔叔做成生意,老规炬,给你五十元佣金。」风延用往常骗小娃安静的方式哄着江看宇。
「好耶!这样我就可以存钱带江小瑶去玩。」每次只要在橱窗里蹲个几小时,拉些人进来买家具,就会得到佣金的江看宇,此刻依然很配合的点头答应,乖乖的跟在风延身边,将看傻眼的母亲丢在一旁。
气死了,这孩子一听到能赚钱,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完全不管她这个快被吓哭的妈。江芷瑶气急败坏。
「芷瑶,你真的不认识殷阳集团的大老板?可是殷先生他……」莫言远顿住。
看着他露出温文的笑容,她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怎么了?」纵使心头警铃大响,江芷瑶还是硬着头皮问。
莫言远眼神温柔得好像可以挤出水。
「他说……他认识你!」</div>
正文 第九章
下了一整个早上的雨,停了。
太阳从厚重的云层里钻出,驱走天际最后一块乌黑,又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殷长天站在自然工坊外头,目光震惊又不舍的直盯着橱窗里那个明明不该躺在那里,却又躺得很怡然自得的小娃儿。
瞧他侧躺在展示家具间,眼睛闭着,左脚弯曲搁在地毯上,右脚弓起踩在左脚膝盖上,食指不断揠着鼻孔,小小身子像一尊过于豪迈的睡佛,让经过橱窗前的人都会忍不住想停下来,看这样奇怪的展示品一眼。
而这个奇怪的孩子就是他的儿子!
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殷长天在橱窗前蹲了下来,伸手抚摸着玻璃,墨黑眼里有满满的惊喜、不舍和歉意。
心中百感交集,他闭起眼,费尽力气才将到口的懊悔和自责吞回肚子里。
再度睁开眼抬起头时,一双同自己一样漆黑的眼睛隔着玻璃窗贴了过来。
橱窗里头,忽然张开眼的江看宇眯眼靠上前,将这个一直在看自己的陌生男人打量一番,防备、精明的眼神完全不像是个五岁孩子。
对看了半响,未曾见过面的父子两人同时舒展眉头,朝着对方笑了下。
相似的笑容、雷同的长相,让所有的路人都好奇的多望了几眼。
橱窗里的江看宇跑了出来,仰头望着殷长天,一脸狐疑的问:「叔叔,你是要来看家具的吗?」
「是,叔叔来看家具。」没有多解释此行的目的,殷长天静静的望着江看宇,脸上有一抹久违的笑意。
「看家具?看家具要带小熊?叔叔,你别骗我了,你一定是来找人的……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一个小朋友?」江看宇眼睛骨碌碌转了下,从殷长天左手拿着一个泰迪熊的样子,猜测他是来找人。
「你好聪明,竟然知道叔叔是来找小朋友的。」殷长天有些诧异的望着眼前这个过于聪明的孩子,赞许的说。
难怪傅云中说这孩子很聪明,既精明又淘气,像只谁也拦不住的野猴。
野猴?目前还没发现,但聪明,他已经看见了。
「叔叔的小熊要给谁?」望着殷长天手里那个熊玩偶,江看宇笑得很灿烂。
如果他笑得再可爱一点,不知道叔叔肯不肯把可爱小熊给他?
「小熊是要送给叔叔的儿子,叔叔好想看到他,如果可以,叔叔更希望能抱抱他……」殷长天揉揉他的发,蹲下身和他平视。
「那叔叔为什么不去抱他?要是小宇有爸爸,小宇也想要爸爸抱……」江看宇朗声回答,心里有种不敢说出口的失落。
望着小小脸蛋突然浮现的伤心,殷长天再也忍不住的将他搂进怀里。
傅云中说,从这孩子开始懂得生日礼物是什么意思的那时候起,便年年许愿要个爸爸;还说他常常缠着风延和莫言远,问他们两人能不能当他爸爸……
他所知道关于这孩子的事,都是从傅云中那儿听来,他是他的亲生父亲,却从来都没有给过他一次身为父亲的拥抱。
「叔叔,你为什么抱我?我又不是叔叔的儿子。」江看宇笑着拍拍他,完全不觉得让陌生人抱着有什么不对。
「谁说不是?!你是……你就是我……」殷长天低吼,还来不及解释两人的关系,怀里的小娃已让他激动的语气吓了一跳。
「叔叔,你怎么了?你好奇怪……」江看宇不解的瞪大眼睛。
「跟叔叔说,你叫什么名字?」殷长天放缓语气。
他知道这个孩子叫看宇,也知道当年傅云中可怜芷瑶,没有帮她拿掉孩子,只让她在手术室里躺了两个小时,听着她不断哭泣,更知道五年来,芷瑶和孩子过得很好,有许多人在照顾他们母子俩,但他还是想听孩子亲口说出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喜欢吃什么……
因为他想为他付出身为父亲的关注!
「我……我叫江看宇。叔叔,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很了不起。」小娃得意的笑说。
「哪里了不起?」殷长天笑着抱起江看宇,将他带进自然工坊。
「我可以看见整个宇宙……」
「是吗?」殷长天笑了起来,和自然工坊的两位老板打声招呼后,便抱着江看宇坐上一旁的贵妃椅。
「叔叔不相信喔?有句话说一沙一世界,一颗沙就是一个世界,我叫江看宇,是一条很大的江喔,叔叔,一条江有多少沙子?数不清对不对?很多沙子就可以堆出很多的世界,然后我这条江当然就可以看见整个宇宙啦!」江看宇边说边扳着指头,与众不同又清晰的思考模式,让殷长天莞尔。
「好聪明,这是谁告诉你的?妈妈吗?」他低声询问。
「不是,是莫叔叔说的。江小瑶才不是这样说,江小瑶说看宇,就是要抬头看宇宙,看着天空往前定,过去的不要回头看,要统统忘掉。」江看宇的小脸挤成一团。
是不是过去的都要忘掉,所以江小瑶才会连爸爸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江小瑶这个笨蛋,连小宇的爸爸都忘记了,她不记得爸爸去哪里了……」江看宇靠在他的胸膛,突然变得有些伤心。
「江小瑶?」殷长天的胸口猛地缩了下。
原来她是这么告诉孩子的……不记得他去哪里了?
「江小瑶是小宇的妈咪,她出去了,到机场接重要的客人,叔叔要见小宇的妈咪吗?她很漂亮,小宇拿照片给你看……」江看宇期期艾艾的解释江小瑶是谁,还热情的想拿照片推销自己的妈咪。
「好。」殷长天笑着点点头,不意外的看见江看宇蹦蹦跳跳的冲进办公室。
没有在得知消息的当天就立刻飞来台东见她和孩子,是因为他需要时间沉淀心头的苦涩和激扬,所以才忍到一个礼拜后的今天,跟着殷阳集团的代表一起过来。
只是他仍旧等不了,一下飞机就叫了出租车,自己先来到自然工坊见她和孩子,没料到她竟会被派去机场接机,让两人阴错阳差的没能在第一时间见面。
但至少他先见着了孩子……
失而复得的喜悦,充塞胸口。
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机场,江芷瑶原本以为自己会在看到殷阳集团派来谈生意的代表时惊吓得说不出话,直到见到两位代表后,高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不是他……
在搭出租车返回自然工坊的路上,她一面笑着简介公司,一面暗自庆幸,嘲笑自已反应过度。
她早该想到,都这么多年了,那男人如果要找她早就出现了,不会等到现在才现身吓她。
至于莫言远先前说的那句——他说他认识你,肯定也只是像一般人在寒喧,会说出天气很好、吃饱了没之类的句子一样,没什么特别意义,只是找个开场白,拉近彼此的距离。
所以,她不应该想得太多。
五年都过去了,就算他没忘,也该把她当成陌生人了。
她还能期待什么呢?
心悄悄拧了下,江芷瑶缓缓吸口气,将所有不该在此时出现的感觉全部压下。
「黄经理、张特助,这里就是自然工坊,两位请跟我来。」
下了出租车,她笑容可掬的带领两位代表来到自然工坊门口,边说边推开门。
两个大男人鱼贯进入后,她态度从容的关上门,一回头,原本带着悠然笑意的脸庞立刻僵硬,变得死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她惊愕万分的瞪着贵妃椅上那个不该出现,更不该与自己的宝贝儿子亲密相拥的男人。
看着孩子一手抱着一只泰迪熊,一手搂着那人的脖子,一股说不清的感觉瞬间从心头冒出,熨得她喉间一阵热烫。
她不知道自己是快哭了,还是气得想将那突然蹦出的男人狠狠捶打一番。
忍着满腔的怨怒酸苦,她牙一咬,抬起脚,看也不看殷长天一眼的直往前走。
「芷瑶……」抱着孩子的殷长天缓缓站起身,开口喊着经过身边的她。
前方殷阳的两位代表不解的停住脚步,来回看着上司和江芷瑶。
风延也走出办公室。
在这么多人的围绕注视下,江芷瑶努力压下所有不该在上班时间出现的情绪,勉强挤出笑容,招呼两位代表进办公室。
殷阳集团的两位代表不解的望了眼殷长天,在和上司点头打过招呼后,才顺着江芷瑶的手势往前走。
没继续往前,江芷瑶背对着殷长天,极力佯装平静。
「小宇,过来。」
「我……」江看宇来回看了下,把脸埋在殷长天的肩头,叛逆赌气的开口,「我不要,我要爸爸……」
江芷瑶闻言惊骇不已,急忙转身,脸色苍白,全身颤抖。
这男人……竟然跟她儿子说……他是爸爸?!
天杀的混蛋,他还有脸这么说,当初他根本不要这个孩子!
「你……你告诉他……你是他爸爸?」她嗓音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芷瑶,傅云中都跟我说了,我刚刚也打电话给傅云中,要他告诉小宇我是他爸爸。」殷长天走上前,刚毅的脸庞有懊恼,也有自责。
「你……你……」
过去几年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她不知道这男人怎么还有脸来认这个当初差点让他一句话就给害死的无辜孩子?!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五年来让你一个人辛苦带着孩子,是我的错……」缓缓走向她,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抱歉。
「你站住,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江芷瑶低喊出声,惊慌的往后退。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突然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鬼话,但要的时候,强留她在他身边,不要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推开她,五年前,多少不堪的滋味她都尝过了,现在好不容易可以过安稳的生活,他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她?
「这几年我想通了一些事,也看清一些自己过去从来弄不清的感觉……你不是雨桐,我的确很疼、很宠雨桐,但只有你会让我心疼……芷瑶,我好想你……」
掏心掏肺的深切告白,从殷长天口中说了出来,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不舍和心疼,清楚的传进她耳里。
几乎是同时,娇小的身躯狠狠一震,瞬间抓起样品桌上的纸镇,使劲朝他脸上扔了过去。
害怕伤到怀里的江看宇,殷长天动作极快的压住小孩的脑袋,身体一弯,躲过纸镇。
哐当一声,纸镇砸在玻璃橱窗上,光洁的玻璃瞬间裂开,碎片落地的轰然声响,
将在办公室里谈生意的一票男人全都引了出来。
「想我?想个鬼!当年不要我,现在才说心疼不嫌太晚吗?你为什么不滚远点?五年都过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个五十年,等我死了,什么都不记得,不会哭时,再来说那些没良心到极点的话?」她的眼泪飙了出来,再也顾不得场合、身边有多少人在看,转身就将附近所有能拿起来的东西全往他头上扔去。
殷长天抱着江看宇拚命闪躲,有的东西命中他身上,有的则砸中他身后的展示区,碎片飞溅一地,地上狼籍一片。
殷阳集团的两位代表目瞪口呆,风延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走进展示区,扶起倾倒的枱灯,顺便为自家的家具打广告。
「黄经理,你可以看一下,自然工坊的家具都有非常好的品质,经过强力耐压耐撞测试;就算发生刚刚那样的争执场面,也不会伤到家具结构……」
江芷瑶这才发现自己太过火了,而且脾气发得很不是时候。
可是抬头望了眼面前的男人,在发现他仍然是眼睛眨也不眨的专注看着自己,怒气再度扬起。
「江看宇,过来。」江芷瑶忍着气,大喊一声,却看见孩子一脸错愕的望着自己,显然被她方才的举动吓傻了。
牙一咬,她上前想抢回孩子,但还没有摸到孩子,就被他紧紧握住。
「芷瑶……」殷长天面露心疼和不舍。「是我不好,那时我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你,还用很残忍的话伤害你,全是我的错……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
他忏悔的低语,想求得原谅,却让她像避蛇蝎似的立刻挥开。
「妈咪……」江看宇哀哀的唤了声,圆圆的大眼睛盈满泪水。
爸爸刚刚有跟他说,因为爸爸曾经对不起妈咪,所以妈咪看到爸爸一定会很生气……但这么生气又流着眼泪的妈咪,他从来都没看过。
「妈咪,不要哭……爸爸知道错了……」他小声开口,试着安慰母亲。
听见儿子这么说,江芷瑶怔怔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这才发现泪水早已布满脸颊。
但是这男人凭什么……过去不要孩子,现在又借着孩子渴望父爱,把无辜的孩子拉到他那一边,让孩子替他求情?
恨恨的望了殷长天一眼,她转身,赌气的走出自然工坊。
「妈咪……妈咪不要走……爸爸,妈咪不要我了……」江看宇被吓坏了,放声大哭。
「别哭,我们去追妈咪。」拍拍江看宇的小脑袋,殷长天追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江芷瑶泪眼婆娑的一直往前走。
既然早就没有交集了,为什么不干脆就这样继续下去,永远别说想念、别说对不起,让她可以继续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带着孩子平静过日子?
五年来,傅云中总会在来看小宇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问她,能不能忘了过去?愿不愿意原谅他?
也不管她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下一秒,傅云中还是会开玩笑的跟她说,那男人很想她……
听了太多次,从一开始的心惊苦涩,到后来的无动于衷,最后,她再也不把傅云中的话当作一回事。
哪管傅云中说总有一天他会找来,说他会想她、会抱着孩子不放……她都置若罔闻。
因为就怕让傅云中的话洗脑,她会再也舍不下那个人。
可是,她真的曾经舍下过吗?
这一刻,答案清楚的浮现。
没有,她从来没有一天舍得忘记那男人!
她舍不下过去那些记忆,就算酸甜苦辣灼得人心痛,她还是宁愿在吞下那些苦涩的同时,让稀少的甜美记忆麻醉自己的知觉。
忘不了他愿意回头看她一眼时的那种目光、伸手搂过她时的那双臂膀,?就算其中没有一点爱和温暖,却已是她这一生少之又少的爱过回忆。
所以她怎么能舍得下这些……只好不断的骗自己,逼自己将过往的那些片段压藏在心头不见天日的层层迭迭后头。
她以为她已经藏得很好了,可以无所畏惧、不再流泪的往前走,却在他忽然出现的这一刻,才发现所有压抑的过往,从来都没有真正被放下……
她明明藏得很深,可是一回头,伤心的过往又向她漫来,掩盖她的呼吸和所有的知觉。
时间似乎又退回到五年前,她依然是踽踽独行,不知能往哪里去。
为什么他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好不容易堆栈起一面城墙,打造出一点幸福的错觉时,又来伸手打破她的幸福。
江芷瑶在一根电线杆前停住,捂着唇流泪,蹲了下来。
「妈咪……」
远方传来江看宇哭泣的呼唤声,没多久,一双坚强、温柔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对不起,你别哭……」殷长天心痛的将她拥入怀里,懊悔的哄慰。
江芷瑶浑身一颤,来不及推开他,一旁哭到岔气的小娃自动扑过来抱住两人。
「妈咪,你不要小宇了吗?」
江芷瑶心疼不已,看着向来形影不离的儿子哭得那么伤心,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抓着殷长天,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要推开他吗?
那哭得半死的孩子怎么办?
他多么想要一个爸爸,可是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法帮他达成这个愿望。
不走,那留下来吗?
但是这男人……不可能会爱她的。
她没有忘记当初那一点点天真是怎么样因为他的无情化成灰烬……这一刻,她没有勇气再把自己往前推出去。
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无论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而来,她都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抬起头,她推开这个会让人眷恋的怀抱,毅然决然的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紧抓着她的裙摆,被她的举动吓呆的孩子也跟着后退,号啕大哭。
忍着心痛,江芷瑶咬牙开口,「你来,是要小宇的吗?」
「芷瑶……」他拧起眉,想要解释。
她摇头,低嚷道:「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你发誓会好好照顾他,会像我爱他一样的爱他,如果你可以做到,我就……就让你把他带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要把孩子给他,但有个爸爸是小宇一直以来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心碎的哭声由她的唇瓣逸了出来,逼得他不得不上前将她抓回怀里。
「你认为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孩子,以为我会无情的将他从你身边带走?」
殷长天一手使劲的揉了下她的后脑勺,算是对她轻易割舍孩子的惩罚,另一手将哭得也很惨的江看宇拉来自己脚边。
「我早知道你一定会哭,但就算知道你会哭、会不谅解,我还是得来……至少看着你哭,听你怨我,也总比看不见你来得好……没有你在身边,这五年我熬得很辛苦……我是笨蛋,你在我身边时没有好好珍惜,总以为只要回头,就能看见你站在那,对着我笑……
「直到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不是这样!你不在我身边,屋子空荡荡的,让人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怎样开车去公司上班的,但我每天拚命工作,将自己累得像条狗,回去时倒头就睡,笑不出来,也忘了怎么哭……
「有时我会想,如果还有机会可以重来,是不是可以不要让你哭,不要用那样伤人的方式对待你和孩子?我会好好疼惜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不用花五年的时间来后悔、自责。芷瑶,你知道吗?当初你跟我要的泰迪熊,我给你买来了,五年来,它一直摆在我的床头,等着有一天能送到你手里……」
他低头望了下江看宇手中的熊布偶,然后抬眼看她。
「这五年我还请人四处找你,但每次都在快要有线索时,便莫名其妙的断了线。直到在自然工坊的特刊上看见你和孩子的照片,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个儿子!幸好当初傅云中没有听我的话,否则我真的会恨自己一辈子。」
他边说着真心告白,边将惊得说不出话的江芷瑶抱得更紧。
「五年来我找不到你,全是因为傅云中那家伙,他同时找人暗中动手脚,拦截所有关于你的消息,然后年年再来猫哭耗子假慈悲的问我后不后悔、想不想见你……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结果那可恶的家伙竟然说不关他的事,除非你愿意见我,否则他无权泄漏你的去处……他害我白白浪费了五年的光阴,没能守在你身边,所以我狠狠的揍了他一顿……」
他叹了口气,语气平静的将这些年的心痛和懊悔,在数分钟内简短带过。
而她却听得满脸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原来他一直在找她,所以傅云中才会每年都问她想不想见他。
也或许他真的是后侮了,想要做些补偿,可她还是不能忘记,过去的他有多爱雨桐……
他的心都给了别人,剩下的还有多少?
「就算你说得再多,再令人心动,那又怎样?如果你是因为愧疚才来见我和小宇,那么你可以不用再自责了,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补偿。」慌然抬起头,她想退出他的怀抱,却让他搂得更紧。
「我不只是因为愧疚才来见你。我是想让自己的渴望成真……」他看着她,脸上有很深的眷恋。
「渴望?」她怔然重复他的话。
「是的,我渴望一回头就能看见你,我希望你和以前一样,继续守在我身边,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能让我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所有的样子,就算其中有些部分的我太过不堪、太过无情,你还是会望着我,给我你最温暖的微笑……我知道这样的说法很自私,却是我最深切的渴望。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因为我爱你!」
轻轻扣住她的下巴,他温柔的印下一吻。
她大惊失色,连忙挣脱,后退一步。
过去不爱她,现在忽然又来说爱她……他的爱会不会说得太轻易了7
「你……你不要开玩笑,你不爱我,你爱的是雨桐……」她惊慌的指控。
「那是过去的事,我曾经以为自己对雨桐的疼宠是爱,但那不是!爱里头不可能掺有感恩的回报情绪,而我却对洛家和雨桐抱着满满的感激心情,如果不是你让我弄清楚其中的差别,我会永远以为自己爱的是雨桐……不要再怀疑了!芷瑶,我爱上你了,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你离开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心碎……不要再离开我,给我机会,让我证明自己对你的爱。」
殷长天一手搁在哭声已歇的江看宇头上,另一手朝那个被他掏心掏肺的话语惊得直往后退的小女人伸去,等着她作决定。
「你要拒绝我,还是接受我?如果你的决定是拒绝,那么将会有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因为你而心碎……如果你还是不相信,不肯接受我,那么我下个礼拜就带着行李住到你家对面,直到哪一天你愿意接纳我为止。」他神色正经的说,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你……你……」江芷瑶又气又恼的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殷长天心疼下已,连忙搂住她,好声好气的抚慰。
「都是你……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你让我怎么接下去……」为他一连串撼动心弦的真情告白,她哭得一场胡涂。
都怪他,一下道歉,一下说爱她,最后还说要为了她搬来台东,就算只是哄慰的话语,也让她听得心花怒放,再也发不出脾气。
这男人为什么这么可恶,而自己为什么还是这么呆,他随便几句话,就哄得她晕头转向,什么都信了?!
「你只要说你愿意跟我回家、愿意每天笑着送我出门,这样就够了。」殷长天正色的说,眼里有宠溺的笑意。
「不要!」狼狈的伸手捶他,她白皙的脸蛋泛起红晕,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
这个男人啊,就算她终究无法忘了他,舍不下他,在他的哄慰下瞬间就放弃原本的抗拒坚持,就算这辈子她都要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笨笨的跟在他后头,望着他出色的身影傻笑……但是这么干脆就说原谅,好像太便宜他了。
「不要?那你什么时候才要跟我回去?」以为胜券在握的殷长天立刻垮下脸。
「我可以跟你回台北,但是要不要原谅你,就看你以后的态度……」
她没有忘记小宇多么希望能有个爸爸陪在身边,而这男人事业做得那么大,若要他留在这里,以后一定会很辛苦的台北台东两地跑,所以她还是有良心点,先跟他回台北吧。
「好,没问题。」只要她愿意跟他回台北,剩下的什么都好说。
他一定会努力的证明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他有多爱她。
「芷瑶,有件事我忍了很久……」望着她布满泪痕的脸蛋,忍受五年相思折磨的大男人哀怨的开口。
「什么事?」搞不清忍了五年的男人有多危险,没有危机意识的小女人还当真傻傻的问。
「我、想、念、你、的……」唇!
话都还没说完,他便俯身贴上她的唇,在民风淳朴的乡间道路上,表演电视上才看得到的热情大戏。
路过的民众越聚越多,有些没事可干的欧巴桑还瞪着大眼在一旁来回绕圈,仔细观察每一个不同的接吻角度。
两个当事人吻到晕头转向,没有察觉异状的继续卖力表演。
一旁,江看宇皱起眉头,小脸离开泰迪熊,拉出一条透明的「面条」。
「爸爸……妈咪……」
没空理会旁边有多少人在看,他只想解决鼻子前面这条黏黏的恶心东西。
「爸爸……妈咪……」
没有带手帕,又拒绝用衣服擦拭,五岁小娃忍耐的再喊一声,却发现不负责任的父亲依然紧紧抱着母亲不放。
「爸爸,江小瑶,你们还要亲多久?我流鼻涕,恶心死了……阿公阿嬷都在看你们了啦!」猴子脾气瞬间爆发。
两名纠缠不放的大人瞬间分开,一转头,还来不及为眼前的丢脸情况掩面哀号,受不了的小娃已扑上来,直接用今天才相认的亲生爸爸那件明显高级又高贵的西装裤擦拭鼻涕。
解决了脸上的麻烦,江看宇很顺手的干脆也将泰迪熊身上那些黏呼呼的鼻涕一并往老爸的裤子抹去,然后抱着泰迪熊蹦蹦跳跳的往回走。
哈!这下他终于找到一个连裤子都可以拿来让他擦鼻涕的爸爸了。</div>
正文 第十章
「芷瑶,你什么时候才要点头答应嫁给我?」
别墅的厨房里,殷长天皱眉将正陪着儿子揉面团的小女人拉过来,搂进怀里,口气里有很明显的不满和怨怼。
回到台北都半年了,可她还是不肯松口答应嫁他。
「我现在还不想嫁……」手上沾满面粉的江芷瑶笑着离开他的怀抱,转身又回到儿子那边。
「那你什么时候要嫁?」每天都要问同样的话语好几次,殷长天不爽的垮下脸,再问一遍。
如果她一直拖下去,那他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娶老婆?
「不知道。」江芷瑶笑笑的说。
近来她的魅力有增加的趋势,惹来许多搞不清楚状况的苍蝇,频频在别墅外头张望。
反正嫁不嫁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和他在一起,每天都过得很幸福,有没有那纸证书,应该无所谓吧!
伸手摸摸儿子手上的那坨面团,她含笑的替过硬的面团加了匙水。
「继续,你爸爸还等着吃你做的面疙瘩,加油啰!」她轻声哄着儿子,温柔的模样让气得快冒烟的男人着实不是滋味。
「我不要吃面疙瘩,你先答应嫁给我再说!」殷长天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扳向自己。「不知道、还没想嫁……江小瑶,你根本是在敷衍我,你今天一定要说出理由,为什么不嫁我?」
近来他已经习惯和儿子一样喊她江小瑶。
「你知不知道,屋外那些赶不走的苍蝇就是因为你还没结婚,才三天两头的跑来看你,我光是开口澄清赶人,就已经忙翻了,难不成你想要我去买把猎枪,一一打爆他们的脑袋?我告诉你,气过头的话,我真的会这么做……」他大吼,多年商场上训练出来的冷静,在这半年内因为她的拒婚而被破坏得所剩无几。
「可是……我根本就没跟那些人说过话,更没有告诉他们我没结婚啊……我哪知道他们会常常在房子外头看来看去……」不解的皱了下眉,江芷瑶露出无辜的笑容。
「是,你是没说,可是附近那群欧巴桑问你有没有老公时,你竟回答没有!就是因为你说没有,那些吃饱没事干的老太婆才会四处宣传要替你作媒。」
前几天回到家在停车时,他还听见那群欧巴桑在讨论可以跟她匹配的人选,气得他当场下车骂人。
「可是我已经跟她们说我有你了,叫她们别替我介绍……」她面色微红的低头,轻轻的说。
这几个月以来,殷长天真的用行动证明了他爱她,他疼她疼到骨子里,所以她才会大胆的对那些想作媒的婆婆大婶说她已经有他,不用再相亲了。
而那些婆婆大婶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
「光说有什么用!你又不肯嫁我,那群老太婆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为什么明明已经离婚了,却不放你走!」气到五宫扭曲的殷长天大声嚷道。
找死是不是?他根本还没娶她进门,那群老太婆就先诅咒他们会离婚!
「她们竟然这样说……」江芷瑶抱歉的望了眼气得要命的男人,用抹布胡乱擦了下手,笑得很甜的偎进他怀里,「好了嘛,天,你别生气,你气坏了身体我会很心疼……别生气了嘛!」
这是她屡试不爽的安抚招数,往常都有效,今天竟然毫无作用。
「我拒绝!」脸臭到不行的殷长天冷哼一声,转过身,继续生气。
一脸尴尬的江芷瑶伸手招唤儿子,「小宇,快跟爸爸说,江小瑶最喜欢的就是他,叫他不要生气了。」
「我不要。」江看宇很不给面子的撇开头。
「为什么?」江芷瑶愣了下,不敢相信的反问。
没想到先前还高高兴兴和自己一块揉面团的儿子,竟然翻脸比翻书还快,冷冷的拒绝她。
今天是怎么了?父子俩居然一起摆脸色给她看。
「江小瑶,你每次都不答应嫁给爸爸,然后外面那些讨人厌的叔叔就一直问我爸爸妈妈是不是离婚了,你知不知道,听多了很烦耶!」江看宇火大的嚷了起来。
「他们这样问你?」江芷瑶有些错愕,又觉得好笑的连忙再问:「那你怎么回答他们?」
她不担心此刻正在生气的父子两人,比较好奇的反而是眼前古灵精怪的儿子会怎么回答。
「我叫他们去吃大便啦!」江看宇恶狠狠的吼了出来。
江芷瑶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下一秒,生闷气的殷长天回头,阴鸷的开口。
「吃大便还太便宜他们了,小宇,走,我们去买汽油,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
他早就知道那票无聊男子住在哪门哪户,待会儿马上去烧了他们家。
大手牵小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目标一致的往外走去。
「喂!你们两个,马上给我停下来。」不敢相信每天睡在身边的枕边人,和自己亲手带大的宝贝儿子,会这么暴力的要用火烧房子来解决问题,江芷瑶追上去,在厨房门口拦下他们。
「不要,除非江小瑶答应跟爸爸结婚,不然我就要跟爸爸放火烧他们的房子,让他们没有家可以住,就会滚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江看宇遗传到的劣根性,在此刻显露无遗。
说完,他拉着脸色阴沉的殷长天往外走去。
「站住,两个都不许去!」江芷瑶吓坏了,再也笑不出来。
他们两个果然是父子,一样的疯狂。
大的疯在骨子里,小的则已经直接疯在外表……回到台北才半年,他们就如此投缘,还要一起放火烧别人家?
能不能来个人行行好,先把她打晕,她可不想明天在报纸上见到史上最帅和年纪最小的纵火犯,在警察局排排站的照片。
「不要,江小瑶,你不答应嫁给爸爸,我就要去!你知不知道,我和爸爸很辛苦耶,风叔叔帮你照的照片好漂亮,然后爸爸盖的度假旅馆就很多人去,每个人都抢着要跟你的照片合照,还有风叔叔说你好受欢迎,大家都打电话来问跟椅子拍照的女生是谁,每个人都想认识你,害得我跟爸爸常常拿扫把和垃圾丢那些站在门口的讨厌叔叔,你知不知道,我好累耶……」江看宇气也不喘的数落她的罪状。「你能不能乖一点,不要给我们惹麻烦?!」
爸爸说,都是妈咪替度假旅馆拍的宣传照片太漂亮、风叔叔帮妈咪拍的家具照片太美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肖想她的癞虾蟆蹲在门口,害得他和爸爸要很辛苦的拿扫把丢人。
都是江小瑶的错,让他的手酸得要命。
「我……给你们惹麻烦?」江芷瑶错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先前那番话是从五岁的儿子嘴里说出。
还叫她乖一点?
这……这是什么情形,当娘的还被儿子骂?
「对,就是你害得我没法专心工作,上班上到一半还要担心屋外那群野男人会不会翻墙进入咱们家,然后又担心儿子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江小瑶,你看,我的头发白了几根,都是你害的!」殷长天火大的说,倾身要她看看自己的头发。
「我……我害的?」没想到不嫁也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江芷瑶错愕的往后退,却发现面前的一大一小男人也跟着往前逼近。
「是啊,都是江小瑶害的!你让我不敢睡午觉,得忍到爸爸回家,确定有人保护你叫才能上床睡觉……你知不知道,不睡午觉的小孩会变成笨蛋!」江看宇大嚷,加入指责她的行列。
「没错,现在我只要看到有人瞧着咱们家,不管是男或是女,就会想冲过去揍对方一顿,可是有些人根本只是路过,随便看看而已。你知道吗?因为你,害我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神经病,每天神经兮兮的,就怕有人接近你……这全是因为你不肯嫁给我,害得我没有安全感!」殷长天也大吼。
江芷瑶听得头昏脑胀。
「没错,就是因为你不嫁给爸爸,我也没有安全感。」江看宇抬起头,扁扁嘴,然后扑到江芷瑶身上,像表演变脸似的立刻换个表情。「妈咪,你就答应嫁给爸爸,好不好?拜托啦,你嫁啦……」
父子连手演完逼婚大戏后,儿子改走可怜路线,抱着母亲的大腿努力哀求,做最后的全力一击。
「这……」江芷瑶惊愕的望着眼前表情恐怖的父子,不安的绞扭手指。「可是……我本来想等到生个女儿才嫁的……」
她这句话才说出口,立刻遭到父子俩一致的白眼招待。
「为什么要生女儿才嫁?」殷长天忍耐的问。
这就是她拖着不嫁给他的理由?会不会太烂了?
「人家说一子一女加起来是个好字,而且结婚不是要有花童,我想让小宇和妹妹一起当花童嘛!」江芷瑶心虚的陪笑。
「妹妹?哪来的妹妹?你知不知道就算马上怀孕,生了个女儿,至少也要等她两岁才能当花童!江小瑶,你是打算让我等多久?」殷长天耐性全失,当场大吼。
「三年……」江芷瑶嗫嚅的说。
「三年?我不要再等三年!」殷长天大叫。
「我的手会丢扫把丢到断掉!」江看宇也同时出声。
「你马上给我嫁……」
「对,马上嫁给爸爸!」
「我能不能说不要?」可怜的江芷瑶还想为自己争取权益。
「不行!」殷长天大嚷。
「对,不行。」江看宇大叫。
「那什么时候要嫁……」没有人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她只能认命的询问他们的意见。
下次真的得要生个女儿,不然吵架时实在好可怜,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现在!小宇,去拿戒指,顺便打电话给你干爹,叫他过来当证婚人,爸爸马上找律师叔叔来。」殷长天非常有效率的交代完毕,看着儿子兴高采烈的冲上楼,转头便将目瞪口呆的亲亲老婆抓了过来。
「你……连戒指都买了?」她还以为好歹也得等个几天,准备一下才能举行婚礼,没想到这人连戒指都买好了?
「半年前就买了,就因为你不肯嫁,才搁在抽屉里供着。走!」脱下她身上的围裙,他如临大敌的带她上楼。
除非完成在结婚证书上签字的手续,否则他的一颗心都会一直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
殷长天还来不及说什么,门铃声就惊天动地的响起,紧接着傅云中的吼叫声传遍整间屋子。
「小宇,快开门,干爹有难,要你救命……」
殷长天走到门口,才拉开门,头发凌乱,衣服被扯破,狼狈不堪的傅云中立刻冲进来,火速关门落锁。
「小宇才刚打电话,你就来了,动作这么快?!这样也好,我和芷瑶要结婚,你先在证婚人那一栏签名。」殷长天要笑不笑的眯眼打量他。
「好啦,没问题,你要我签几次名都成,但是小宇先借我用用……」傅云中连气都还来不及喘,便伸手将听见自己的声音,兴高采烈的从楼上冲下来的江看宇拉到身边。「芷瑶,你上次打赌输我的事,还记得吧?我们说好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所以你把小宇借我,我爸妈为了逼我结婚,竟然叫一堆女人追在我后面,说谁抓到我并将我带回去,就可以嫁给我,还附赠价值一亿元的土地,害我被那群疯女人追着满街跑,差点累死。小宇借我几天,当我的私生子,让我挡一下我爸妈。」
说完,傅云中抓着江看宇转身就跑。
「江小瑶……」江看宇搞不清楚状况,回头呼唤妈咪。
「去去,你乖乖跟干爹走,到干爹家要记得问候爷爷奶奶。」江芷瑶挥手送儿子出门,连考虑都不必。
门关好,一回头,她这才发现大事不妙。
「江小瑶,你好像有件事忘了说!」殷长天满脸不爽的走上前。
「哪有……没有……」江芷瑶心虚,笑得很假的往后退。
「傅云中说你和他打赌,赌的是什么,竟然也没问我一声,就把小孩借人?!」
殷长天笑容狰狞,抓住她的手臂。「说,什么时候打的赌?赌什么?」
「我……就……」她左顾右盼,还想找借口搪塞。
他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说!」
「好嘛!就一年前,我和小宇还在台东,那时傅云中每次休假来找小宇时,都缠着我,跟我说你想我、你爱我,一定会来找我,我被吵烦了,就跟他打赌,好让他闭嘴……」她心虚,越说越小声。
「你赌我不爱你,不可能去找你是吧?」他俊脸凑向她,语气不悦的说。
「是啊!我赌你不可能爱我,就算天塌了,也不会爱上我……所以如果会来找我,也是下辈子!」她耸耸肩,笑得很无辜。
「就这样?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又打了什么赌,然后把我也卖了?」拧起的眉目缓缓松开,他眯眼瞪着她。
「没有……没有!我怎么舍得,儿子没有就算了,你只有一个,不能卖!」她撒娇的靠向他,还以为他不生气了,下一刻却发现自己整个人腾空。「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她大惊失色,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就怕他乘机泄恨,失手摔死自己。
「原来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竟然跟别人打赌说我不会爱你……你是笨蛋吗?幸好傅云中只是要借儿子,要是他没良心,要借我回去挡他爸妈,我一定先剥了你这个恶妻的皮……」他边说边抱着她往楼梯走去。
「能不能请问小宇的爸,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不是要结婚吗?」
「结什么婚?!签字、戴戒指可以等到明天,可是有件事不能拖!」他忽然露出贼贼的笑容。
忘了要记取教训,江芷瑶傻傻的问:「什么事?」
「进房间证明给我的笨蛋老婆看。告诉她我有多爱她,让她下次不会这么笨的再跟人打赌,说我不爱她。」
她的脸蛋蓦地泛红,埋进他的胸怀,再也不敢抬起头。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幸福,但是这个男人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而他的爱就是她一生一世的幸福保证!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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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沫小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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