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已然远去的素年锦时

去年，我们十九岁，年华跟随着高中枯燥的校园时光匆匆溜走。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才刚结束，北方的城市极为寒冷，我用文学来打发掉这个无聊的假期，只因家在农村。白天读书，夜晚写字，寂静的独处日子是诞生文学作品的最好温床。今夜，气温极低，窗外的朗月虽明，却始终无法与密密的晨星共处，月明星稀，是我才知道的一条地理信息。地下的炉中火正欢，水壶滋滋作响，母亲对我是一贯地宠溺，不断地往炉子中填媒块，说冷。我埋在台灯下重新拾起停了好几天的小说，只因这个月结婚的极多，白天礼袍齐鸣，乱哄哄的。晚上又被某部电视剧吸引着，一直难以完稿。

可今日我停止情节的酝酿，从抽屉中拿出高中的毕业照从左至右地观摩，只因昨天聚会。海蓝色的夏季半袖，黑短裤（女生是裤衩裙儿）这身我们昨日讨厌的校装却成了大学之后缅怀青春的资本。

闲得无聊，笔帽轻轻叩响写字台的桌面，似打起寂寞的鼓点，炭素笔的的芳香是四月雨后的青草味道。校园、夏天、宽大的蓝衬衫，五色的月季花，陨落在地、渐然香消的紫丁香，校门口的小吃……太多太多有关于回忆的字眼从竹骨节一般的手指下轻轻书写成煽情。

你趴在五楼的窗台上看过多少陌路的美女？水房唯一的一个螺旋式开关的龙头冲走了你手掌上洇染的墨水无数回。你独来独往，操场上每一个坐标有你插兜撇脚秀帅气的身影。你开始春心荡漾，在心怡女孩子面前玩酷。你喜欢吃校外的麻辣豆腐盖饭，喜欢一耳塞着耳机，边听许嵩的《如果当时》边听校内的播音，而且是坐在石雕前的长椅上。你常常仿写班主任的字体伪造假条，和逃课的住宿生外出饮酒，酩酊大醉后并排在马路上撒尿。你也在运动校服后背绘上****战士。你把桌子凿出大洞，将手机放在下面聊QQ。你在体育课时会四处勘查地形，找到摄像头的盲区，摸黑和隔壁班的女朋友搂搂抱抱……

高中三年，有谁敢说自己没有叛逆过。

曾经，是两个隐藏着哀愁的美好字眼。我的笔尖行走在过去和今时的两重境界边缘，磨擦稿纸的声音顿生喑哑。未干的墨迹因为来自心灵最柔软的角落，因而全部幻作一团催人眼泪的辣气，打湿的词语都是旧年最俗气的理想－－－－考上大学。

经年流转，我发现高中不仅是一个学习的天地，也是一个叛逆的乐园。

你看－－－

同班的朱某人又躺在书本上睡得哈喇子横流。历史老师遗忘在讲台的钥匙被清洁工从垃圾桶发现了。宿舍床底下的矿泉水瓶有好几个都被装上了黄黄的尿液，丢得走廊里一大片。校园的路灯又被坏学生打碎了。午后有恶狼似的学生飞也似的冲入食堂或校外的网吧。体育班的几个男生又密谋在一起，用尽浑身懈数追求咱班的非主流式美女。厕所的地上是打架过后残留的血液和尖刀。我给仇人的单车扎爆了胎。舞蹈教室正练爵士的女孩被一大群男生围观，打口哨，开玩笑。月夜下有情侣在老槐树旁悄悄接吻……

阑珊的记忆好像被日光剥落漆的墙壁，残破而又有时代感，我宁愿永不粉刷。

挥霍过的岁月正被我们逐渐拾回，视如珍宝，放在脑中回忆的暗阁内，越来越多，越古董。

六月的天气阴霾笼罩，却仍然有解放的号角声如一米光线般瞬间射入。于是大伙聚餐，包网吧，K歌，去临县观光，报考时左右为难，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大学的生活平平淡淡，玩多了就腻了，学得太少就显得人空乏，吃香喝辣总能让人想起曾经的窝头，没人管束却渴求受人重视……于是我们想起了高中。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一种天性永远像幼稚不懂事的娃娃，贪得无厌却不能满足，畅想未来又无比怀旧。

你还记得吗？

高三那年，我们披星戴月，光荣成为这个小城里最早踏起路尘的人。

早上六点半上课，你五点起床，被小闹钟一遍又一遍的催醒，洗脸，刷牙，把头发梳理得光光的。叼上烟卷，骑上单车时身下的小DD还不听话似的顽强维持着一柱擎天的状态。你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一个鸡蛋灌饼，上课埋在书后面乱啃一气。全天加上早晚自习共13节课，数学课埋头苦干却是在写小说，成堆的金考卷你又做了几套？上课喝饮料，扇扇子，看课外书，开小差，想网络里的魔兽世界，除听课以外，这些都有你。晚11点左右下课，你书包也不带，吹着口哨，踏上车子在灯光笼罩的大街上慢悠悠地闲逛，说不定就会遇上收摊晚卖烤臭豆腐的老大爷。到家后父母已经睡熟，你偷偷打开电脑，上贴吧，玩博客，查看邮箱里有无投稿回复，必要时你还有把门关严，坐在床边不知意淫着谁疯狂打手枪，弄得满手都是战果，还需缮后。你闭目养神地倒在床上，用一种“此事理所当然”的口气自语，你说压力太多总想舒服一把……

我希望自己能将过往的风景挥洒地淋漓尽致，然而大脑失灵，回忆总是漏掉了哪一站。往事成斑斓，好似小雨绵绵时大操场上一双情侣共撑起的朵朵缤纷绸伞。掌心的细密纹路是否错综复杂着校园里的你你我我？毕业时饱含在双目中的莹莹泪花，摇摇欲坠，像极了她曾经吹过的一串彩泡儿，带着不舍，升上天空，转瞬间幻灭了彼此缩映的笑脸。

校园二字如今念起来依旧是齿颊留香，多少零七碎八的琐事被我融炉到风花雪月的青色文章之中，一沓沓方格稿纸记载着谁恣睢叛逆的小青春。仅仅时隔半年，谁不在牢骚自己那时太不珍惜，聚会，同样的一伙人，早就抛却半年前那些班里的恩怨情仇，热泪盈眶是我们这一代最喜爱的娇情。

原来，我们今天口口相议的美好，又轮回为下一批学子的白日噩梦。

站在候车室，火车待发，汽笛呜鸣，我从检票员手中接过被打了洞的车票。再见，高中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