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绽放的木棉花
阳春三月,又是一个木棉花开的季节。
知道木棉树,还是因为我在云南的时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从大中原来到云南,营区球场旁边就有几棵高大挺拔的木棉树。虽然这里属于亚热带,但那一排高大的木棉树给我的印象极深,整个枝丫上没有一片叶子,光秃秃的就像北方冬天的树一样,这在温暖如春的南方真不多见。
木棉树是它学名,当地称它攀枝花。时值初春,木棉树还未长出新叶,光秃秃的树枝随风摇曳着,它的枝干上长满了螺旋行的刺。在我第一次看到木棉树的时候,与它周围枝繁叶茂的其它树种相比,它显得有些萧条、有些苍老,也许正是它的与众不同,正是它与家乡的树种有些相像,由此便点燃了我美丽的乡愁。
日子总在不经意间流走,就在一天早晨醒来,推窗望去,眼前一片火红映透了天边的朝霞,只见原来光秃秃的木棉树树枝上,一夜间开满了灿烂夺目、鲜艳逼人的红花。在未有一片绿叶的渲染中,整个树冠鲜红斑斓,像燃烧着的火焰,好美丽的木棉花啊。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红的花,红得是那么灿烂,没有一片绿叶的衬托,没有一丝杂色的点缀,红得那么纯粹,如满天红霞,似鲜血在燃烧。那一树的火红,像燃烧的火炬,给营区增添了一份特有灵气和迷人的景色,也给人们带来了一份跃动的惊喜。
就在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木棉树。都说红花需要绿叶配,然而木棉树却颠覆了这一事实,它最先装点世界的竟然不是寻常的绿叶,而是火红的花朵。它将整个春天,甚至是整个人间,当成了一个展示自己独特风姿的舞台,烘托和渲染着它热烈而又奔放的红颜,肆意地书写着自己的****,它以自己执着的火红感动我。
早在读高中时,看过舒婷的诗《致橡树》,至今还对那首诗记忆犹新:“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从那时起,我就想象着木棉的样子,渴望有一天也和木棉有一次邂逅,和它诉说着我们的言语。
站在木棉树下,仰望着木棉挺拔伟岸的身躯,在一树灼灼花开的映衬下,我仿佛喝醉了酒一样,红在脸上醉在心里,也染醉了蓝天上的朵朵白云。在那绚丽的夕阳下,我突然看到了木棉花与霞光的完美舞姿,它们像两只精灵相拥着蹁跹起舞。慢慢地,我的心也加入了木棉花与霞光的舞蹈。突然,我发现自己正慢慢地幻化成一棵木棉树,把自己积聚一冬的能量散发出来,在这个不曾经意的春天里,在这个姹紫嫣红的季节里悄然怒放。绽放出殷红的花朵,把自己的美丽展现在了天地之间。你看,那随风摇曳着多姿的身影,仿佛告诉人们:春天已经来了。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忽然一朵木棉花落在了我的眼前,它没散掉一片花瓣,完完整整地落在地上。像经过呕心沥血过后的沉重叹息,也像长大后离开母亲时毅然决然的诀别,就那么一转身,那是一场多么美丽的告别啊。我踩着一地落红,任思绪在晚风中飘扬,俯身拾起一朵木棉花放在手中,它的形状有些像北方的石榴花,但比石榴花要大上许多。木棉花的花瓣很厚,硕大的花朵饱满多汁,当木棉花一朵接一朵飘落在大地上,满树火红变成了一地缤纷。此时,我想起了龚自珍那首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不正是木棉树的真实写照么?
木棉树下,我看到一位老人正在收集木棉树上掉落的新鲜花瓣,据他说花可以熬粥煲汤,花蒂可以泡茶降血糖。还说木棉花从花到皮再到根,都可以当做药用,并具有清热解毒,驱寒祛湿,化痛解愈等功效。我看到每年木棉花开的时候,都会有一些爱美的姑娘小伙将捡拾的木棉花,用绳子串起挂在脖子上,或者系于腰间,延续着木棉花的美丽。
在相识木棉树以后的多年里,每年我都享受着它赐予给我的快乐。也许木棉树没有杨柳那样婀娜多姿,但是却有男子汉一样的粗犷刚直;也许木棉花没有桂花树那样香飘四邻,但是却一样热情奔放;也许木棉花没有梅花般的暗香流溢,但是却一样执着、坚定;也许木棉树没有榕树那样襟怀博大,但是却一样的博大情深。
我知道木棉树自有它的特性,它经历的冬天越是寒冷,到春天的时候木棉花就开得越是鲜红。在木棉花盛开的时节,它虽然没有一片绿叶的陪衬,使得木棉花又多了几分凄凉,几丝冷艳。其实,在这个时候,木棉花没有绿叶的衬托,不也照样美丽动人吗?
花落叶出,当一树火红的花朵谢幕后,满树绿叶又长满枝头,这是多么奇特的树啊,满树的花儿照亮了人们冷寂的心灵,绿叶的浓荫又为人们送来了清凉。木棉花落后,还会长出一种椭圆形的蒴果,成熟后便会吐出像棉花一样的棉絮,可以用来絮袄填褥,驱寒保暧。宋代词人苏东坡被贬到海南时,当地的黎民用木棉为他制作吉贝棉衣。苏东坡为此赋诗以谢:“遗我吉贝衣,海风令夕寒。”
每到五月,远离家乡的这座城市的木棉树,依然是花开花落,木棉的棉絮就会随风飞落了下来,落到了树下,飞到大街小巷。
如今,每晚头枕着木棉花做的枕头进入梦乡,感受着木棉花的温暖轻柔,回忆着当年的那些往事,使我不再感到孤独与寂寞。每次梦中,我都会看到那几颗木棉静静地矗立在营区的一隅,在亚热带温暖的和风丽日里,那绽放出笑脸般的花朵上,又多了一分柔情,又多了一份艳丽。
世事沧桑,在我离开普洱的多年里,注定无法忘记了的是木棉树那朴实与伟岸身躯,那直指蓝天,给人一种惊鸿一瞥、荡气回肠的隽永与回味;也注定了今生我和它在遥遥相望中,那种难以舍弃的无言结局。多想折一枝木棉花插于案上的花瓶中,让那火红的花朵植于优雅的梦境。那晚,我真的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在那遥远的普洱城,在蓝天白云下,一树树的木棉花开的依然绚烂。
我喜欢木棉树,更喜爱木棉花,爱它的自然,爱它的美艳,爱它的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