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厚度
高楼大厦是城市最惹眼的厚度。
现代都市可以没有城墙,却不能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高楼大厦的城市,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充其量仅是一个大村庄,因为它没有厚度。就像一幅画在二维空间展开,再怎么讲色彩线条、明暗虚实、远近透视、背景主体,还是没有真正的厚度;比不上雕塑有厚度,看马踏飞燕,看盘龙华表,看乐山大佛,看都市里的开荒牛,那形体态势,总给人以生动厚实感。
城市有厚度,却因时因地、因城市的等级不同而不同。
记得四十多年前的文登县城,没有几幢楼,即使有人“爱上层楼”,也没有几人能够;况且那些两层楼、三层楼,也多是把平房垜起来的青砖白灰木结构的。可现在十几层、几十层的楼厦举目便是,城市的厚度在不断增长。
有人说,高层建筑的地下造价与地上差不多,这么说城市的厚度地下也很大。况且,大城市里还有地铁,有地下超市,还有人防工程。那次去大连,走进一家地下三层的大型商场,有几个人迷了路,是用手机联系地上的同伴下去才被领了出来。上海的金茂大厦与东方明珠塔代表了上海城市的厚度,还有那四通八达的城市立交桥,也显示了上海作为现代国际大都市高崇与厚重的风貌 。
但是,就像走进北京、南京,走进西安、洛阳,走进苏杭,会有另外一种感觉一样,城市的厚度不仅仅是空间的,更有时间的与历史的。我们不否认深圳现代都市感,但却难有那种厚重的历史感,因为它毕竟太年轻,就像没有饱经沧桑的潇洒小伙子,尽管很帅却还显稚嫩一样,内在的气质有时是需要历史与时间的熔炉冶炼的。一座城市更可宝贵的,是它厚重的历史感,是它深深的文化底蕴和生生的人文灵气。这大概就是人们更喜欢历史名城的原因吧。
当我们走进寒山寺,就像听到了千年的钟声在午夜奏鸣;登上虎丘,站在那稍有倾斜的古塔下,眼前翻滚着春秋时吴越争战的硝烟;漫步苏堤,游人如织,远山空蒙,近水澄碧,三潭印月好风景,西湖歌舞几时休?也许,此时的游人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 历史中。石头城下,天国太平,辛亥共和,风雨钟山,还有那六朝旧事似乎永远装载在那秦淮河中漂弋的游船画舫上;走进总统府,情不自禁地会发问:那位调动千军万马的委员长就是在此一步步败走台湾的么?钟山上还有他自己选定的一块墓地,何曾想到那里竟成为永远的遗憾。魂兮魂兮,何日归来兮!
历史远离我们而去,留给一座座城市的是硕大的背影与脚印。这背影与脚印又在不断地弥漫,扩大,加深,同时又给后来者以警示,以启迪,以导引。——这就是它的价值所在。
时常在想,家乡似乎总少点什么,那个传说的汉代昌阳城为什么从《史记》中找不到?是什么级别的王侯在此立国?古代这偏僻的东夷,没有中原文化的沃土,没有故都皇天的甘霖,也没有一代代名流长成的参天大树的荫庇,几乎找不到一流的历史文化名人。记得余秋雨先生曾在《山居笔记》中提到家乡余姚是颇有名气的地方,也听说陕西随便一个地方踢两脚,就可以踢出块秦砖汉瓦,我们这里似乎没有这样的福分。翻遍了地方史志,除了岜山下的徐士林曾做过皇帝老师官至巡抚、成为一代清廉名士外,几乎再也想不出有谁更能彪炳千古。
虽然,也知道始皇帝曾经东游,于峰山脚下筑台召集文人学士,但总感觉有点玄虚。就像圣经山尽管有老子的《道德经》石刻,却未能入一流名山序列一样。有时甚至还会想“文登学”的美誉是否也有点虚,是自我褒扬。等翻阅《文登进士》感觉那美誉总还是有些道理的,只是遗憾:怎么没有出过状元?
城市的厚度不仅仅是空间的,更要是时间的与历史的。时间与历史的厚度,就是一种人文的厚度,是人创造的文明价值凝固于时间里的永恒。
当平常人在追求时尚的高雅的都市文明生活时,当英雄伟人运筹帷幄呼唤风雨叱咤于这场那场时,当创造者们在锐意于各种建设、忙活于这样那样的伟大工程时,千万不要忽略自己所在城市的历史坐标。想点法子多用心,负点责任多出力,让自己的城市更富有历史的厚蕴,更拥有人文的灵气,更好更美。——这可是造福一方,可百代千代流芳的大功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