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

刚刚下过一场雨。气势滂沱，饱满而恣意。当雨渐渐小下来时，那地面的烟还在升腾。升腾，升腾，以至无形。

我撑起一把伞。有淡淡地图案，也许是花，也许是草，也许仅仅只是线条。伞打开时，我听到心的悸动，像一只小鹿等待奔跑。

漫不经心地走出家门。眼神迷离，看不清面前的世界。积水从脚下漫过。细细的水珠从伞尖滴落。小镇的黄昏是一块刚刚清洗过的手帕，旧得泛白了，陈年旧事一般，散发出蛊惑的味道。

来到街上，在路边立住。一对年轻的夫妻恰好经过。那可爱的男人撑着伞，已经全部倾斜。妻子幸福地微笑着，左手抚在微隆的肚子上，目视前方。女神一般坚定。

这是一个幸福的场景，却不知为何勾起我的伤心。眼睛很快潮湿，抗议似地别过脸去，于是遇见了那个女孩。

她站在屋檐下。如我一样撑着一支花伞。伸直了双臂，把伞柄放在手心里来回揉搓，于是那伞下的雨，像花一样的四下绽放了。她仰起天真的脸凝视，世界在身边消失。

我在街这边，她在街那边。她在逗雨，我在看她。整个人间，是红红的花伞转来转去。我和她之间，隔着重重的细雨帘，可我听到了她的心跳声。活泼泼，清亮着跳跃。那一刻，我的心死了。死在她突突的心跳声里。

天黑了。她终于不再玩。撑着伞，一转眼消失在屋子里。我又陷入了茫然无绪。打开眼睛太久，时光早已生锈。

回到家，晚饭也不吃，一头倒进被子里。

一大片花海。远远地在前方招摇。一大片静谧的粉红，渲染出夺目的光彩。我于是狂奔，朝那片诱人的光景扑去。

跌倒了，扑在湿润的大地上。嘴巴沾满了泥，头发凌乱，拖地的白色长裙被泥土浸湿，现出一圈一圈淡黄色的水迹，可是那片花海，呼唤地更热烈了。

爬起来，继续奔跑。赤着脚，大地冰凉。风呼呼从耳畔吹过，带来迷人的清香。仿佛没有太阳，没有天空，没有房屋，也没有人烟。

眼看着就要接近了，醉心地扑上去，依旧是冰凉的土地。那些触手可及的花朵，总也追不上。在n次扑空之后，终于双膝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就醒了。

醒了，四周是全部的黑暗。依旧是一个人的床，连呼吸都孤单地抗议着，仔细听时，那呼吸好像不是自己的。那些气息，一缕一缕的，游蛇一般，轻轻地缠绕，缠绕，最后变成一张网，罩着整个房间。无法挣脱的禁锢。

就这样睁着黑色的眼睛，在黑夜里寻找光明。周遭静阒，死一般肃然。白天那个逗雨的女孩，又来了。这一回，我看见白天不曾看见的她的眼睛，正傻傻地望着我，微怨着说，我不说话，我只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