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类故事
倚栏轩精选6篇生活类故事供大家阅读与参考,如果大家喜欢生活类故事(精选6篇),记得收藏与分享哦。
半瓶醋
文/于小燕
如果一个人只会一样本事,倒也没什么。可是一个人如果有很多样本事,有很多爱好,而这些爱好跟本事里,又没有一样突出的,那这个人就悲剧了。因为一般来说,人们给这样的人下了一个相对准确的定义:半瓶醋。
王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年轻时他喜欢画画,可是没有去学,又喜欢唱歌跳舞,可是又觉得男人家学那些没用,也没有去学。他在工程队当过小工,饭馆里端过碟子,超市里当过导购,酒厂里洗过瓶子,种子公司择过种子,开过饼店,卖过雪糕,只要是他能想起来的营生,他都做了。他为人老实、厚道,在工程队上做的时候,几个大工都很喜欢他,愿意带他,都想收他做徒弟,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大约是脚受了点轻伤吧,他就请假回家再也没去过。超市里当导购,本来当得挺好,可是有一天,他忽然觉得,超市里干的,大多是女人,自己一个男人,混在里面算嘛事?他就又不干了。他还当过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刚开始不行,半年后,他的业务走上了正轨,开始赚钱,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对自己所从事的事情产生了怀疑,一份保单一般缴费期限要二十年,自己一力推荐顾客买保险,顾客也都是信任自己才签了保单,可是万一,自己干不到底,万一顾客的保单在这二十年的缴费期期间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呢?顾客会不会埋怨自己欺骗了他呢?公司的后续服务到底怎么样呢?他放下保险公司的业务经理不干,到市场上摆摊子去了。
摆摊子很辛苦,可是他不怕辛苦。每天早晨,天不亮他就起床,骑了摩托,拉着货奔市场去了。到了市场,支好帐篷,便开始摆货,他细细心心,一样一样,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一个男人,卖起货来照样心情不错,袜子、手套、毛巾、电热毯,反正是日用品,零七八杂的啥都卖。最差的时候挣个十来块,好的时候几百块也挣过。本来他以为,这就稳当了,摆摊这件事他会一直做下去。可是过年的时候,他停下过年。年过了就是春天,春天风多,沙尘漫天,他说过一阵子再摆。结果一过就是两年,他再也没有去摆摊。
此后,他又开了一个烤饼店,也因为一点儿小事关了,没有做长久。他还会养花,曾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打算去养花卖花。他学过电工会接电,可是他没有干过与电工相关的工作。他还曾想办一个养牛场,可是因为资金的原因,只得作罢。他从来没有走过回头路。一个地方,他走过去就不再回头留恋了。
家人劝他,他不听。随着年华的逝去,青春不再。他每天睡着醒来,都会不住的思索:"再干个什么呢?什么事情适合我?我再去干件什么事呢?"
别人都劝诫他,说他某某事干得好,还是重新拾起来再干吧!
他猛地一摇头,我不去干,我会干的事多着呢!
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会干这么多事,样样会样样不精通,才致使他在宝贵的青春里蹉跎岁月。
狗年与狗的故事
文/冯杰
话说中国生肖里那12只虚虚实实的动物,每12年要各自轮番表演一次。转眼之间,又一狗年来到。
天人共一,人畜和谐。狗最大的特点是忠诚主人。好狗还护三家呢。
狗是从狼史里驯化而来,进化到现在造成双方势不两立。一个翘尾,一个不翘。
狗驯化后和人相处的历史据说有一万多年。人狗风雨与共,磨合到今天,留下许多故事。古代文人风雅,在表达敬佩之时,非要象征和比喻,去当某一种偶像的"走狗",譬如郑板桥发誓要当徐渭的走狗,赫胥黎宣称要当达尔文的斗犬。近人齐白石表态要当八大山人的走狗。
中国狗史上,人借狗而名,狗因人而名。许多名人情愿和狗联系在一起,是他们敦厚大雅,从来不会说"猪狗不如"一词。郑板桥所说的只是"青藤门下走狗"一印章,齐白石只是一首诗:"青藤雪个远凡胎,缶老衰年别有才,我欲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
"扬州八怪"里,我认为艺术上造诣最高要数金农。金农也好狗,他好狗不是口头虚指,他好狗务实不张扬。文载:"金农不事生产,好山水游,尝蓄一龟大如钱,甲上绿毛斑斓如古铜。蓄一犬名阿鹊,每食必于银盘中饲以肉胬,阿鹊死,作诗哭之甚哀。其饮食服御亦好与人殊。"胬是猪肉里最好吃的一块,即猪前胛上一圈颈肉,好肉都叫狗吃了,自己不吃,可见其爱狗之意。金农的人和行为让现在乡下人看起来,有病,病得不轻。
今人养宠物,吃穿住行,样样皆全,仅我看到的,有为狗穿衣的,有狗鞋,有狗帽子,下雨还为狗备有专门雨衣。有订制的不同口味的狗粮,狗香肠,狗饼干,出行时狗坐在主人的副驾驶位置,还系着安全带。有一次我挤公交车,看车门下,一牵狗者和驾驶员辩论,要为爱犬争得乘车的权利。我租赁住处旁边有一家狗医院,生意兴隆。今年初冬,我在郑州东区走路取暖,看到前面两个年轻人推一小车,一边说笑一边探首叫"乖乖",我走过去时,看到车上坐的那个"乖乖"竟是一只穿着花衣的哈巴狗。
城市现代狗相缤纷斑斓,让我这来自乡下的"眼窄人"大开眼界。
我们那年代接触的都是土狗。
我养狗,至今不止养过一条。都是清一色的草狗。过去乡村邻里之间没有买狗一说,狗满月就抱走,叫"寄狗".我家一条母狗生下五只狗仔,当最后一只狗仔被人"寄"走后,那母狗一段时间里抱着一个绣球玩物发呆,狗脸哀伤。
狗脸有表情。我童年时在野外救过一条狗命,那只狗被人下套吊住,悬挂着,狗看到我,一脸哀求。我放下绳索,让那条狗逃走。它逃走,远远地还回头。
我养的第一只狗是条黄狗,叫虎子。我家在城郊瓦房里住,狗是家乡狗,怀有乡愁。最早见这狗时,它正在一个纸盒子里卧着,狗看见我推车进门马上起来摇尾,一脸亲热,感觉上就知道我是家庭重要一员。到上世纪80年代,我住的小县城开展一场打狗运动。那一段时间全县狗肉价格大跌,满街飘香。邻居的处理方式是卖掉老狗。我不舍得,决定骑自行车走50里乡间土路,把狗从长垣县带到滑县留香寨乡下避难。
我骑车子,狗随车后。交接后我要回去,它竟悄悄地跟我走,我在村口蓦然回首,那狗可怜巴巴地站着。我只好让老舅拴它在树上,狗看不见我,双方才没有依依惜别之情。
是到了狗年,多少狗事情才涌上心头。
村里的"环保达人"
文/赵自力
几年前,从学校退休的爷爷回到农村老家,也把爱清洁爱讲卫生的习惯带回了老家。
村里的环境卫生并不好,人们也没有保护环境讲究卫生的习惯。爷爷发挥当老师会做思想工作的优势,挨家挨户去宣传。起初,大家只是礼貌性地应答,并没有付诸实际行动。爷爷说服村里几个老头老太太,跟着他一边捡拾垃圾,一边拿着着喇叭去宣讲。"润物细无声",人们慢慢认可了爷爷的环保理念,开始讲起卫生来了。一段时间后,村里的垃圾不见了,杂草清除了,路越来越干净,村子也越来越漂亮。
看到村子环境一天天好转,爷爷又大张旗鼓地家家户户进行卫生评比,还把"最清洁""清洁""不清洁"的牌子贴在了大门上。被表扬的家庭自然高兴,一天比一天更干净。被贴上"不清洁"的少数几家自然心生不满,责怪爷爷他们多管闲事。好在村里大多数都支持爷爷的做法,专门开村民代表大会讨论此事,结果自然是肯定了爷爷的做法,对家庭环境卫生差的那几家提出了批评。后来,在爷爷的监督和帮助下,那几家院子也焕然一新。在爷爷的带头下,整个村的卫生状况都改变了。
去年春节,爷爷自费印发了小宣传册,号召全体村民朋友拒绝一次性生活用品。一次性碗筷不见踪影,塑料杯子基本不买。人们吃饭用瓷碗,喝水用玻璃杯。村里的竹器多了起来,几个艺人重新捡起了篾匠的手艺了。
今年,村里进行美丽乡村建设,爷爷第一个举手赞成,并积极投身其中,忙前忙后,献言献策,人们都亲切地称爷爷是"环保达人".
"绿色"寿宴
文/郭德诚
我停了车拉上手刹,推开车门刚探出头,就被老王按了回去:"快快,送我去养老院,人家已经到了。"他老爹过生日,他请的摄影师先到了。
安排好摄影师,老王去看老爷子。一桌人正在打牌。老爷子见老王进来,说了句:"吃个饭就行了,拍啥照。"眼睛还继续盯着牌。他老娘说:"你爸呀,就是嫌秃瓢照着不好看!"惹得一桌人大笑。
寿宴很丰盛,菜谱是养老院给定的,喝的是红酒。即便这样,开席前,养老院还有专人来提示,酒要少喝,某某下午别忘了量血压,某某要记得下午吃药等。大家给老爷子敬完酒,老王也给大家回敬了一圈,李伯刘叔的,他都挺熟。酒下肚,话就多起来:"这要是年轻时候多好。""这就叫有牙的时候没锅盔,有锅盔的时候没牙。""咱们这是赶上好时候啦。没听人说吗,年轻受苦不算苦,老来受苦是真苦。"大家附和着:"对对,我们现在吃饱喝足了就是玩儿,开心就好。""谁说不是呢?我们身体好,孩子们也少操心。"说着,大家开始猜测今年的退休金会涨多少,又是一番议论,各有各的说法。散席时,大家又约,有人说下午要去喂金鱼,有人说要去追剧,有人说下棋,王老爷子是个牌迷,好不容易约到一桌人。
白头翁们走在阳光下,脸红扑扑的,真像一群小孩子。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有山有水有楼台,竹林小径曲径通幽,活着一群老神仙。
当初,老王把他父母送到这里,我对他是有看法的,他说是二老非要去的,我不信,现在我信了。记得前段时间,一个影视明星80岁的老母去了养老院,引起热议。这个明星的老母说是自己要去养老院的,这个明星一直缄口不言,想来,他知道越描越黑,就像我不信老王一样。突然想,这是不是老王的"曲线"说明?就问他:"咋想起给二老拍生日照了?"老王说:"能给孩子拍满月照、百天照、周岁照,就不能给老人拍寿星照?"这话噎得我直翻白眼。
这种"绿色"寿宴,让我想起"以老换小",照顾老人,就像照顾小孩一样,是个系统工作。我以前的观念,是不是有点——正想着,老王拍了我一下:"岔路口都过了,你往哪开?"我一看,可不,就噎他一句:"回家就一条路吗?"他说:"那当然不是。"
小山村的吵闹声
文/罗天筑
我们的小村,这个白龙山下的一个村寨,到处都是石头,露出狰狞的面目,似乎在嘲笑着千百年来劳作的农人。雨水似乎也不屑光临这个地方。
李老叔,一个虎背熊腰的农民,他可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烟枪,属于缸里没几两米翻遍口袋没有几块钱的人。难怪乡亲们说,近些年鬼都不上他家门哩。他的须发在这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慢慢变白。现在他不知从哪个旮旯冒出来,斜张着嘴,痴笑着,站在人群中,洗得发白的旧衬衫极为显眼,显示出他的不群。倘若领导询问,他便会拉上甲、乙,以别人的事情佐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中安稳一些。只见他像卡壳了的机枪,随着唾沫星子吐出几个字,大家就前仰后合了。
"老李叔,吃晌午饭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田边蹲着?"是村党支部杨书记。
书记如此问话,芝麻大的事在村组里都算"新闻"了。这杨书记,说是书记,上过两年初中,肚子里的墨水还没一瓶多呢,一副农民汉子的打扮,穿着十几年前就已过时的衣服。
"唔,杨书记啊,我有个事问你,我那门口路的事儿有结果了吗?"
"哦,这个事找村里的赵会计。"
"什么,什么,是找镇里的还是村里的,问题是有两个赵会计啊。"老李叔理了理头发,支棱着耳朵说。
"刚才说过了,找村里的!"突然杀出的一个话音未落,哄笑声便像潮水般涌来。
老李叔眼里饱含着怯意,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说:"都是乡里乡亲,有啥好笑的呢!"
此时正值农闲时间晚饭前,瞬间小村人声鼎沸,人群如潮聚在此地。小村很闭塞,信息量少得可怜,几个月也不知道一点可供人们说三道四的讯息。于是每个人的一点举动,都能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
这老李叔的举动中肯定有名堂!
突然听得数声呵呵,那声音中带着一缕缕轻蔑飘来,只见一个身子微阔的中年妇女白了老李叔一眼,手搭在一棵树上冷冷地说道:"老李叔,你赶牛的时候为什么蹲在田埂边东看西看?不是有鬼是什么!你和邹大姐借我的钱也该还了吧?"是张大妈,是退休村长的老婆,在我们这村里,也算得上高层人物了。谁肯信她年轻时竟那样瘦?
触怒了她,便触怒了咱村的高层人物!不要说杨书记,就是小餐厅的赵师傅也会把你拒之门外了,要借点儿油盐酱醋可就难如登天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小村仿佛一个公司,这群人好像股东,让张大妈做"董事长"是一个联动系统。
张大妈一发话,那轻松的氛围就像被一场暴雨冲淡了,人们各自散去,忙活去了。
至始至终,人群里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始终沉默。无人敢信,瘦弱的她敢挑战张大妈——咱村贫困户邹大姐。她一头长发在凌乱地飘动,她的男人姓莫,是从外村迁来的。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她呢。大家从她演绎的一出出苦楚的剧情不难看出这小村中的倾向了,这些事儿多么稀奇,又好像村边的群山一样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原来,张大妈家虽不是富户,但在这儿家境也算数一数二了,每月她男人从城里挣回几千元,吃饭是有节余了。她好"施舍",说是施舍,其实为借,下个月连利奉还,借的对象不过是老李叔、邹大姐等,借了几百元,竟可以悔半晌。
"请你跟她说说,我家孩子在城里读书,能不能……"邹大姐看着老李叔,眼里产生了一缕怯意,她低了头,充满了忧虑,尖尖的下巴显得更尖了。
张大妈只觉血在往头上涌,吐出一口唾沫,不由分说:"你……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如果是我家要借钱,你肯定不会给一分!"
村里的人都习以为常了,要是张大妈不这样,倒有些不习惯了,她要邹大姐自己去打工挣钱,可是,眼看要开学了,上哪儿去挣这几百元钱呢?
这时,只听得一个高八度说道:"吵架是不能出结果的!"大家一看,是杨书记。
"不是让老李说的吗,现在就让他说!"张大妈仍然不肯坐下,"我说你好手好脚的,怎么就不肯去做工呢,你还有孩子要养呢,你却说就我们这石头地,收成还不够一顿饭。没有一门活儿,到头来,还不是嬉笑着要找我借钱!次次都伸手借钱,而且每次都延期还钱。"要是别人还好,可怎能轻易招惹张大妈呢。
此时,老李叔心中的变化比高原上的天气变化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能这是根植于高原人灵魂深处的基因吧。此时,张大妈用余光瞟着老李叔,眼神稍微上抬,仿佛胜券在握。
那年冬天,下起了冻雨,漫天皆白,又是半夜,张大妈的男人在外村喝得大醉,张大妈一个电话,老李叔便甩开膀子,以马拉松的速度,一路小跑,去把她男人架回来。这在村里已经是放炮仗用喇叭——人所皆知了。
只见那张大妈哼哼:"你说啊,说啊,说出个道道!"
老李叔吃力地保持着笑容,脸上的肉仿佛因为凉意而挤在一块儿。这时,一个声音对着他耳语:"你等会不是要去做活吗,扯个理由走了便是。"是王老师,小村文化站站长,人称王大文人。说罢,王大文人喝了口水,去一边歇着了。
张大妈在短暂的停歇后,抖了抖衣服,清了清了嗓,仿佛一挺机枪,密集的火力又向老李叔扑来。
众人炸了锅,"哎呀,老李叔,你就说嘛,这都啥时候了!"
老李叔只好像个姑娘般扭扭捏捏地清了几回嗓,甩了几甩手,把手揣在口袋里,慢慢叫道,说是叫,要是在夏天,准淹没在蚊子的叫声中了:"哼哼,张大妈,你不要看不起人!我今天一早去了趟村委,杨书记说是省里要来专家,在这儿指导茶叶种植,在我们这石旮旯地,粮食产量不高,倒适合茶叶生长,我老李有的是力气,钱一个月就还你!"
这时,村里反而十分安静,不时传来几声虫叫。
张大妈冷冷地说:"哼!老李,这种茶叶的事还不知虚实,投资了,你也马上见不到现钱,至少也要三五年。杨书记的话,你也能信,到时候赔了本,别怪我没说!"
老李叔呢,早已浑身颤抖,壮了壮胆,大声喊道:"我老李穷惯了,不怕穷!踏踏实实,也能致富!"话音未落,泪水便如洪水一般抑制不住了。
张大妈平静地看着,她对"胜利"从不喜形于色,对于这样的结果早已习惯了,她是这个系统的"董事长",见过大世面,一声招呼,谁敢不听呢?在这自然是有点独孤求败的意思了。
大家早已像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片了。
正争执不下之时,一声喇叭打破了僵局,争吵戛然而止。
车上下来几个城里人打扮的人,一片蓝色T恤,为近乎与世隔绝的小村添了一点儿亮色,它们在风中荡漾,好像大海滋润了这个小村。
"好了,不要吵了。"这时,杨书记出现在身后说:"老李叔说的这事千真万确,是百分之百真事儿。口说无凭,文件为证嘛!现在,习主席指示,要在贵州搞精准扶贫,帮扶到户,互帮互助,共同致富嘛!"
老李叔看着白纸黑字的文件,腰杆挺直了。
张大妈低下了头。
几个月后,白龙山风电项目如期开工。用杨书记的话说,风电上马了,茶叶种下了,把千年不变的高原风变成了财富,旅游业也会随之兴起。
几年后,老李叔穿上了西装,老李开起了农家乐,"牛车变轿车";张大妈也月入过万了,穿起了旗袍。农家乐,"乐"农家,用老李叔的话说,咱现在也是有钱人了。村里还装上了路灯,以前黑灯瞎火的小山村一片光明。
下乡记
文/王正江
4月25日,我与同事踏上从兴义到望谟的旅程,目的地是我们单位今年对口帮扶的望谟县郊纳镇水秧村、油停村,去实地了解情况,为决策帮扶工作提供依据。
望安高速通车前,几次去册望,建设中的高速路一天天延伸,形象日臻完美。特别是册亨岩架与望谟油迈间在建的北盘江大桥,全长800余米,投资数亿,桥隧相连,桥下激流奔涌,两岸高峰对峙,仰视如在云天,令人炫目,叹为观止。去年底出差望谟,我们提前体验过望安高速。那时工程还在扫尾阶段,油化尚未结束,附属设施还在建设中,隧道里黑灯瞎火,很多路段只能单向通行,到处是工人忙碌的身影,工程车来来往往,随时要提防突然出现的坑洼和突如其来的变道,稍不留神,又传来底盘与路面激烈刮擦的刺耳声音。刚过北盘江大桥,就被铺设沥青的工程车堵断前路,刚掉头准备下高速走老路,却发现来路也被堵住,前不能行,后不能退,被堵近两小时。几经折腾,几十公里高速公路竟走到天黑,不过在施工阶段享受到先行先试的殊遇,心里还是暗自庆幸。
这次是通车后第一次走望安高速。雨后清新的空气弥漫着成熟麦穗的芬芳,满山都是新绿,满地都是生机。望安高速似新生的婴儿,被群山怀抱,似轻柔的丝带,在群山间缠绕,跨过碧水,绕过青山,迎接蓝天白云。一切都是新的,崭新的路面,整洁的护栏,完善的设施……密集的桥梁、隧道,浓缩了时空的距离,似青山绿水间婉约的曲线、跃动的音符。不到两个小时,望谟已经呈现在我们眼前。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半年前从兴义到望谟最少也得四个小时,在上世纪末要花十来个小时,一直难于北上贵阳。望安高速的开通,彻底改变了望谟县的交通状况,昔日偏安一隅,如今成为南下广西的桥头堡。
郊纳是望谟县较为偏远的乡镇,与县城相隔五十多公里,接壤安顺市紫云县。虽然是柏油路,但坡陡弯急,尤其弯道不啻册亨岩架至望谟油迈那段老路的的密集程度,加之很多地方年久失修,早已破烂不堪。二三十码的蜗牛速度,车子依然如履薄冰,左摇右摆。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同事小妹没坚持多久就忍不住晕车了,紧紧倚靠在车窗上,一言不发,随车晃来晃去,其状可怜。
颠簸四十多公里后,我们到了此行要造访的第一站——郊纳镇水秧村水秧组。几户人家集中在一个小山洼里,四周山高林密。车停在一户伍姓帮扶对象院里,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四十出头,一身苗族打扮。没料想在与女主人合照"全家福"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突然涨红着脸开始骂骂咧咧:"照了啷多回相,到头还不是什么也都没有,赶紧把车开走!"见我们不理睬,那男人愈发嚣张。"他喝酒醉了,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有个村民悄声告诉我们,但并没有人去劝阻。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场面让我们措手不及,但面对一个酒醉鬼,又是初来乍到,只好暂时不管他。从那人迷迷醉醉的话语里,我听出他是误解我们照相时把我们开去的轿车一同照进去了,以为我们以此作为完成脱贫任务的证据,进而引发他内心沉淀的某些不满。可能是以前某些政策宣传跟不上,有的工作落实缺乏设身处地的思考,拉远了党和政府与当地群众的距离吧,我想。
女主人把我们请进屋里,是平房外搭建的一间伙房,长期的烟熏火燎,四壁已经发黑。屋里有些脏乱,火塘里还有没烧过的柴,一把半新的烧壶搁在铁三角上。靠墙边是一张油污掩盖了本色的木条桌,餐具凌乱地放在上面,两个碗里还有吃剩的饭,盛了半盆蔬菜的塑料盆就搁在地上的一张小木凳上。见我们进了屋,几个邻居也跟着迈步进来,狭小的空间立刻局促起来,刚才在院里唾沫飞溅的醉酒男人也停下了声息,靠着门框坐了下来:"呵呵,喝酒醉了……"没人理,他似乎觉得无趣,识相地给自己圆场。
女主人说了家里的情况,并不是我想象的那般贫困无助。这些年,利用国家信贷扶贫政策,这家人贷款小规模养殖兔子、竹溜,效益还不错。又利用住在公路边的优势,买了水泵为过往的车辆加水,也应该有点收入。但她坚持认为自家虽然搞养殖,但靠的是自己的努力,没得过国家补助,相比而言还比较困难,应该得到扶持。
离开伍家,我们来到他家屋后同样是帮扶对象的韦姓人家。带路的邻居给外出帮忙的男主人打过电话,十几分钟后,一个身穿黄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满脸堆笑。这家除了二层平房,还有瓦房,屋前乱石上填出几个平方的狭小院坝。院坎下就是河沟,虽还不到涨水季节,但水量不小,除了水,沟里到处是乱石、杂草、垃圾。现代充裕的物质和快节奏的生活,严重威胁到农村自然环境。很多水源日渐枯竭,昔日小河小沟只在雨季到来时作为排洪沟使用。有的地方虽然尚存富足的水资源,但生活污染、种植养殖污染日趋严重,几十年前随处可以淘米、洗菜、洗衣、游泳的小河小沟,早已不忍侧目、臭气熏天。
水秧良好的植被成就了丰沛的水源,除了四季长流的河沟,从山间引来的自来水,通达家家户户。水管到了院里,或者不用水龙头,或者按了水龙头也不用关,任其四季长流,反正不从这里流也得往别处淌。水质也不错,村民大多直接饮用,想来应是甘甜无比。谈到对未来的规划,男主人说寨里的条件不错,特别是水好,希望得到政府的资金扶持搞养殖。对建立合作社规模化发展的建议,村民们表示实在不行也可以这么做,但还是偏向单独干。
从水秧村到郊纳镇政府只有几公里,我们首先来到中心派驻郊纳镇油停村第一书记岑祖力的住处。第一书记责任大,工作艰苦,算是眼见为实了。这些在城里早九晚五的干部,离家几十上百里到扶贫点挂职,无论交通、生活、工作都面临考验。在这里,两个人一间的宿舍,两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只有简单的生活陈设,与城里那个温馨的家不能相提并论,但责任和使命使他们只能把这里当成家,只能静下心来谋划好、开展好工作。
镇党委骆书记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热情好客,睿智机敏,很有魄力。他向我们简单介绍了郊纳镇易地扶贫搬迁工作情况,清晰的工作思路,干练的工作作风,让我们由衷佩服。
为进一步掌握油停村情况,我们决定到村委会见见村两委班子。油停村离镇政府两三里路,一会儿就到了。村委办公室是一幢两层小平房,兼村文化活动室,搬来不久,还没安装防盗窗,小学生用的课桌居中摆放一圈成了圆桌会议室,没有饮水机,地面有些脏,算是因陋就简了。会议在二楼办公室举行,已经有七八个人等在那里,有村两委班子成员、驻村干部、"五人小组"成员。村支书和村主任都是花甲老人,有些秃顶,面目慈善。油停村属于少数民族聚居村寨,这些年在国家扶贫政策的推动下,有了不小的发展。建立了蔬菜种植合作社,三黄鸡养殖和河水养鱼初见效益,还成立了保护沿河生态的护河队。许是年岁大了,在汇报易地扶贫搬迁工作中,面对骆书记的多次提问,三位村常务干部由于政策掌握不足,对"两会三书六表"不甚了解,一下面红耳赤地局促起来。骆书记当即提出以后将引入竞争机制,对重要政策实行考试,能者上,庸者下。会议即将结束时,村委提出希望作为对口帮扶单位的州公积金管理中心能帮助解决村委办公室防盗窗、办公桌椅、文件柜等设施,改善村支两委办公条件。
见时间已晚,回城时我们加快了速度,五六十码的速度在这弯道接踵的路上感觉飞快。开出几公里,来时晕车的女同事再次进入晕车模式,减慢速度已经于事无补。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半山腰,我们停车休整。这里天格外蓝,云格外静,空气格外清新。莽莽苍苍的群山,绿装如盖,逶迤向前,直到消失在暮霭深处。我羡慕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但世代住在山里的人们却向往着山外更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