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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阅读文章精选

2023/09/08好文章

倚栏轩精选6篇散文阅读文章精选供大家阅读与参考,如果大家喜欢散文阅读文章精选(精选6篇),记得收藏与分享哦。

蘑菇

文/赵自力

母亲用微信发来几张照片,我细细地看着,存在手机里,舍不得删掉。

照片中,一个小竹篮里,大大小小的蘑菇挤成堆,或鲜红或暗紫,圆头圆脑水灵灵的,一副既好看又好吃的模样。看着这些照片,不禁想起儿时捡蘑菇的情景。

进入秋天,在大人们忙着收割时,我们却特别期待一场秋雨。秋雨过后,由于气温还很高,非常适合蘑菇生长,几乎一夜间那些蘑菇就偷偷地钻出来了,躲在草丛里等着我们去采摘呢。雨还没停,大人们拗不过我们的软磨硬泡,带着我们去山上采蘑菇了。

听大人们说,那些松树底下的蘑菇,都是大自然的精灵,听见动静就隐藏得深深的。我们常常跟在大人的后面,轻手轻脚地仔细寻找着,像侦察兵一样对小山林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印象中我们从未空着手回家,或多或少都能捡到一些。偶尔发现大蘑菇,或者是一窝蘑菇,我们都会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此起彼伏的欢叫声,把浅浅的山谷映衬得格外生动。每采摘一朵蘑菇,都是一次心灵的愉悦,拿在手上,喜上心头。

蘑菇属野味,自然是佳品。母亲把蘑菇洗净,掰成条状,用猪油爆炒后,慢慢炖成汤,撒上韭菜末和辣椒粉,就是人间美味。喝一口蘑菇汤,那种独有的鲜味席卷舌尖,简直是一场盛宴。也可以用辣椒伴着蘑菇小炒,清香四溢,很出味道,不断刺激着味蕾。我想至今对蘑菇印象深刻念念不忘,一定是源于它鲜美的味道吧。

母亲发来的几张照片,像饵料一样吸引着我们这些一年四季在外游泳的鱼。很快,一个周末,我们放下手头的一切驱车回家,和母亲一起上山采摘蘑菇。母亲的嘱咐声,女儿的尖叫声,我们的谈笑声,再次让山谷生动了起来,一时间似乎又回到儿时。

采回的蘑菇,是我们的劳动果实,女儿仔细端详着,拿几朵就舍不得放下。母亲累了,坐在院子里和女儿聊天。妻子在炒菜,我则帮她打下手,不断往土灶里添柴。炊烟袅袅中,一碗蘑菇冒着热气飘着清香端上了饭桌。

我使劲嗅了嗅,夹一筷子慢慢品味,品出了儿时的味道。

一碗蘑菇,就是一碗乡愁。

稻田公园

文/谭旭日

诚然,稻田公园是今天故乡生态农业建设的范本。从前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耕种方式,在此逆转。她将始祖留下来的农耕文化历史积聚沉淀起来,以生态建设文化为转化,形成了独特商业价值链。在生态、自然、社会、智慧等方面所展现的大美,使永乐江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在稻田公园,最先抵达的是公园的牌坊。牌坊前边有条小溪,小溪上有座古老而又年轻的石拱桥。桥是一个景观,与公路平行,处于对观光功能的拓宽。这座桥实际作为一条人行通道在使用。但凡来到这里的人,首先要经过石拱桥。桥下的小溪水流平缓,如果不逢暴雨,或春雨绵绵的时节,水道近似于干枯。小溪的两岸有杨柳,这树在早春时期陆续发出新绿。进入初夏,她们便成了稻田公园景物中最阿娜多姿的,就像一个个纤纤女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春天的稻田公园,仿佛置身于花的海洋之中,她已经大大地将自然资源的神采绽放开来。在故乡,冬种春收的显然是油菜花,也包含着乡村菜地里众多的蔬菜。油菜是一种活着的自然资源,对于日常生活的饮食起居有着巨大的价值与帮助。故乡人爱自然,爱品尝来自大地的恩惠,每一块稻田,每一片沙洲,以及土地上,都会在冬闲时节用劳动换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凡是到过稻田公园的人,无不对这里的油菜花赞赏有加。稻田公园真正意义上的风景,不是油菜花。人们所关注的焦点是自然风光,也没有人去过度定论稻田公园究竟要去种植什么,耕作什么。这里靠近县城,在永乐江之滨。加上地势平坦,平原一侧,有熊峰山、大石岭、大源水库、月潭印月。所谓山水相连,高低错落有致,纵横其中,也就显得更加风姿绰绰。

这里得天时、地利、人和。稻田公园的建设莫不是如此,实乃国之昌盛之势,地之昌盛之景。

故乡的地理依然保持着固有的生态,保持着天然的纯粹。青山、绿水、黄土、湿地,油菜花、桃花,这些都是自然地理所赐予的有机组合。很多人苦叹农业失守,农村很危的时候,故乡人打破常规,以自然环境治理的模式,开启了农业与自然风光,智慧与突破传统的构想。正所谓无为而为,天然而治。

稻田公园的自然资本的谋划已经明显走在时代的前沿。故乡人把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资源与自然资源,在现代农业发展的进程中,有选择性地走了一条不寻常的路子。而这条路,没有大包大揽的建设,没有大刀阔斧的基础改造,而是在大力发展旅游,促进地域民俗文化的发展上,对农业不可复制的生态有针对性地保护保留,并且善于利用开发,把稻田转化为旅游产业资本。在这里,是故乡游乐的好去处,是休闲的好地方,是追忆田园风光的好落脚点。每每人行田埂上,客在油菜花丛中,那满满的幸福感,就有了乡土情结更动人的恋唱。这片稻田,代表故乡的生态平衡,也引领故乡生态农业发展的未来。

蔚为壮观的万亩油菜花海自然呈现,金黄成了这里绝对的主题。还有些许桃红李白,倒成了春天里盛大的点缀。当你走累了,看够了,可以到公园任何一个空旷的地方去放风筝、滚铁圈、打陀螺、跳绳。也可以随着老手艺人,去感受华夏独一无二的民俗——啄鸡婆。也可以在水车声中,追溯童年。在小吃摊前,品香喷喷的草药煮鸡蛋、油糍粑、烫皮、油团子、粑宵。

在乡土价值观日趋零乱的大背景下,稻田公园的兴起,是故乡人心目中最值得欣慰的一次心灵触及。稻田公园的朴实无华,让日渐远离的乡土文化有了明朗的注解。一个地方敢于创新,继承传统,说明这个地方向阳而开,钟情于善。如今,这里的春风格外明媚,春雨格外地润物。在构筑物质梦想的同时,也将精神食粮一并在这里种植,开花,以期春华秋实。正是这种厚德、向善、自然、和谐的社会资本在无形中产生的力量,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从而成就了今天稻田公园独到的美感。

一直以来,我在思索着如何书写自己的故乡。稻田公园正是当下故乡大力倡导建设生态农业,打造生态文明的最佳实践。在农业优势互补,建设新兴农业产业化的道路上,当局者以崭新的视野,为我国农业生态发展和创新提供了独特而有效的思路和经验,这不能不说,他们将成为地方史志的功臣。

当农业生态建设与创新渗透到人们生活和精神的层面,基于传统,以仁民爱农之心,以乡土情怀的度量,对天地及大自然充满敬畏,这绝对是稻田公园之福,故乡人之福,当下农业之福,农村之幸!

江南春雨

文/钱建军

惊蛰一过,三月的江南照例会有一场雨,淅淅沥沥、泠泠霏霏、迷迷蒙蒙地落下。

古诗中讲,"杏花春雨江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场雨应是下在杏花开放之际。把这场雨和杏花连起来,倒也让这场雨空赚了许多诗情画意了。

这场春雨,往往是如期而至,在柳芽开始吐出嫩黄时,在立于旷野上让人感觉"草色遥看近却无"时,在油菜花蘸黄时,在人们脱去臃肿的厚衣时,它就悄无声息地来了。它来时,天空一连会阴霾几天,空气里会弥漫着冷气和潮气。雨有时如牛毛,有时如散珠,有时润物无声,有时沾衣欲湿。这样的雨会不紧不慢,一下就是几天。

这样的雨,可以给人无尽的想象。

我曾期待在这样的雨天,独自行走在江南小城的河边。水不宽,两边是垂柳依依。路是青石板路,路面被雨润得油光发亮。有桥,是颓废的断桥,斜卧在烟雨之中,颇有种"春雨断桥人不渡,小舟撑出柳荫来"的意味。雨是细雨,风不横吹,撑一支雨伞在手,走在琐窗朱户的檐下,该是满透出古典的韵味了。只是并不一定要宽宽大大的油纸伞,花伞也好,红伞也罢,撑起的是一种江南的风情,一种江南的色彩。试想,嗅着扑面而来的湿气,任脸面渐渐被细雨沾湿,在踽踽独行中感受着淡淡的忧愁和浅浅的幽思,那不是一种难得的意境?江南的雨,就这样把江南的细腻委婉发挥到了极致。

当然地会想到戴望舒的《雨巷》。那个"独自徘徊在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的有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该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啊!想必那样的美丽现在是无处找寻了,想必那样的美丽就如丁香一般消散在诗歌里、沉淀在记忆中了。古诗中有"丁香空结雨中愁",倘若没有三月的江南春雨,遑论诗歌天才,就算是神仙也万难想到"丁香奇缘"的诗意吧。

试想这样的雨天,如果可能,到乡野里走走该多好。苍穹如幕,旷野如席。青的麦苗正发蘖拔节,黄的油菜欲含苞绽放。雨在无声地飘散,浸了麦苗,润了黄花。偶有燕子在雨中横斜,又倏忽飘逝,去了不知哪里的苍茫处。会有一两农人,身披五彩雨衣,静默在雨中,让人感到沉静而又不失丰富。

这样的雨天,最好是在无事的夜里,半卧在窗下,一卷在手,就听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看书上密密匝匝的墨迹。也许,天明,有闲花落地,更有枝头繁花簇锦。

不仅仅是一炷香

文/庞白

我一直对香保留着浓厚的敬意,我甚至觉得那袅袅飘逸青烟,不仅仅是祭祀祖先、神佛的香和烛火,更是人情世故,是怀念和敬畏,是对天地的推崇和自身的认知。逢年过节回老家,我们家是须遵循规矩先燃香,祭拜天地祖先,方开桌聚餐的。而且,我特别喜欢那淡淡的,难以表述的香的味道。看着那一缕如梦如幻的灰白,轻摇慢晃,我有时竟然会有些许恍惚,似乎这就是一条通达虚无的道路,确切,亲切。通过这条道路,可以见到很多耳熟能详的人,可以见到不曾到过的地方,可以知晓很多百思不得其解的真相。

当我在湖北恩施大峡谷,刚走下惊险万分的绝壁长廊,和朋友们一边走一边聊时,突然抬头,就见到了大峡谷里著名的景点一炷香。一炷香有多高,我不知道。见到它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些发呆,没想到高度的问题。只见薄雾萦绕中,一柱擎天,若隐若现,连接着天地。

似乎是没有任何理由地拔地而起,它怎么可以这样!

它不这样,又能怎样?

良久,我才对这根石柱有了一点了解:这是一根单体三叠系灰岩柱, 150米高,柱体底部直径6米,最小直径只有4米。然后,导游给我们介绍,讲此地的岩石抗压强度是800千克每立方厘米,所以石柱才得以屹立不倒。我弄不懂岩石抗压强度是一个什么概念,但算得出石柱的高度是其宽度的30倍,这个比例,如果远远望去,用"细若游线"来形容,也不算太过分。而多年前,在恩施大峡谷寻找一条失踪的河流时,机缘巧合发现一炷香的成都理工大学水文地质专家万新南教授也认为,喀斯特地貌形成的石柱一般能够保持30米的高度就不得了。石柱这么细,是由于长江水系、清江水系长期交错影响,不断侵蚀和冲刷之故。实际上特别细长的石柱并不多见。而恩施大峡谷一炷香,据说是我们这个星球上最大最长的一根。

这"之最"是与否,我并不太注重,考究和下定论,是地理学家们的事。对于我来讲,那通天一柱,让我得以遥想,是更让我入神的事。站在石柱不远处,望着石柱,它的顶部,生长着几棵树,青绿挺拔,好像是松树。大江南北,到处都是松树生长的沃土,这几棵能生于绝顶上,是天意,也是善缘。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之所以是它们,难道不也是因为它们对生长环境要求不高,生命力强盛的回报?它刀削一般平滑四壁的凹处,也零星生长着或长或短的小树。大峡谷里生长着数量众多的植物种类,仅国家一级重点保护植物就有水杉、珙桐、银杏、莼菜等8种。石柱上凌空的凹处缺土少水,显然不是利于植物的去处,这又是哪一种坚强的品种给予我们的惊讶呢?我没有去探究。它们生长在它们的世界,那里有一个属于它们的位置。就像我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站在这石柱下,得以与这些山这些石这些植物和人相遇,是意外,更是必然。天地造化,冥冥中,很多事情已安排好。我们只是在不同的时间,一件件接近和完成罢了。

后来我又听说了一个关于一炷香的传说。相传,这根石柱是天神送给当地百姓的一根难香。百姓们如遇灾难,将它点燃,天神看到袅袅青烟,就会下到凡间救苦救难。石柱又长又细,远远看去果真像是一炷香火呢。难得的是百姓将其称为"难香" .遇上困难了,虽然无能为力了,仍然秉持希望,有期待,苍天在上,还有苍天看着!无边无际的苍天,在这里拟人化,被赋予了人性的温情。人仰望苍天,有期冀,苍天对人间何曾不也有期待?天在哪里?天地连在一起。人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天空方得以蔚蓝。天上人间,互相依存。而当地人称此石柱"难香" ,是不是源于中国传统思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之思而成的一种祈求祈福?我相信是这样。

站在石柱下,几句诗斩钉截铁地涌上我心头:"一根纤细的手指按住夜色/神啊,它青云直上/散尽人间

苦痛! "我想不出自己还能用什么别的句子去形容它。

这样坚决的相遇,是福分——没有犹豫,直截了当。

在恩施,我先后和绝壁、暗河、地缝等相遇。以前不曾想到这个地方风光的磅礴气势会给自己如此震撼的感受,是突如其来的遇见,让我有了惊喜,有了回味。而更大的惊喜,是在这大峡谷中,有幸和一帮虽然萍水相逢却性情相投的朋友相遇,得以相伴而行,在山水中畅谈和欢笑。高低起伏的山川留下了我们评古论今的声音,青枝绿叶记录了彼此殷殷祝福。

也许,有些人,在我们往后的日子里,再也不会遇上。但是这一场相遇,已给我们平淡的回忆增添色彩,填补了我们生命里某些我们并不知晓的空缺。就像那根石柱,在群山中,它那么高,那么细,而突兀。它孤单吗?也许吧。但是它填补了群山之上的空间,它在我们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形象——沐雨、迎风,无言伫立。这根石柱,以孤单、冷峻的形象,给了我们黑暗中火把般的温暖和激励。这样的温暖和激励,肯定不仅仅是遇见那一瞬的,长久之后,它们一定会和其他的际遇一起,化成一缕青烟弥漫在我们心里。那柔和的纯粹,沉静的连绵,会不知不觉在我们心里结成一座桥,接通我们的过去和未来。

故乡的花开

文/刘汉俊

读过一篇英语小散文。大意是,作者幼时随父母从比利时回到位于法国的阿尔萨斯—洛林——我们在都德的《最后一课》读到过这个地方。父亲送他一棵樱桃树,灼灼的花、灿灿的果,结在他童年的记忆树上。若干年过去了,迟暮之年的他考虑再三,决定把家从日内瓦迁往美国纽约的多布斯费里。他和妻子准备到郊区买一处房子。他们举着伞,在雨中踽行了多时,找不到家的感觉,渐感失望。突然,在一处庭院前,他一下子顿住了:院里立着一棵开着密密花儿的樱桃树!老两口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处房子,从此住在了这里。

我能够理解这位老人的心情。他辗转了大半辈子,童年的某个情结一直潜植在他的心底。暮之将至,心灵的翅翼渴望回栖在初春的枝头。那棵树,树上的花,拴住了他。一旦情思被具化,思路被连通,心灵的底片便即刻清晰起来。于是,简单而丰富、曲折而笔直的人生路上,呼啸的高铁就戛然停住,下车。

人的一生就是这样,一旦出生就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一离开起点,就向终点飞奔而去。这是所有物种的命运。这位老人是幸运的,他把起点和终点重合在一起,暮年时分找到童年的画面,在一棵树、一树花上找到归宿,是一种圆满、一种福运。与滔滔长河、茫茫浩宇相比,在以光年计算距离的空间里,人的一生连一粒微尘都不是,连一滴墨点都留不下,人生苦短,微信难求,但是这位老人把微尘放大成树,把墨粒点染成灿烂的花,找到了人生归航的系泊处。

不经意间,这位老人的樱桃树,催生了我心底上那一片的李树、梨树、桃树、枣树、棠棣树,那一树的花开,一片的花香……

我的老家是鄂东南赤壁市大田畈的莲花塘刘家。莲花塘的桃花涧山腰上,有一片竹林围着的菜园。园中央一棵梨树,长势雄健茂盛,枝干根根向上。晚春时节,梨树开花,风吹梨花雨,落地一片白。菜园是我家的,梨树当然也是我家的。由于怕孩子们等不及果实成熟就糟蹋它,大人早早地用刺蓬围住了主干。直到阔叶间成熟的梨儿肚皮撑白了,早馋得不行了的孩子们踮起脚,用长竹篙东一个西一个地敲得差不多了。但每每树顶上总会有三两只硕大的梨儿够不着。胆儿大一点孩子冒着屁股受尖刺之痛,爬上光溜溜的梨树干,起劲一摇拽,一不留神一只只肥梨"嗖"地一声从枝叶间坠下,"嘭"地砸在树底守望的脑门上,来不及哭就笑了。

枣树是没人爬的。赭色的尖刺坚硬而锋利,扎进肉里,有一种彻心彻骨的痛。因此,枣们在没成熟的时候逃避了许多蹂躏。只有鸽子不怕它,还敢在树冠里做窝,这件神奇的事一直困惑着我的童年。后来有人说,鸽子是为了躲避人的侵犯,才在荆棘丛中寻找安乐窝的,这叫最危险处最安全。黄黄的枣花在密密的荆棘中灿灿地开着,谁也不敢惹它。花多而果少,枣儿们总是等不到脸儿红就给打光了。

莲花塘水草丰沛,果子树成片成林,最多的当数李树。山冲屋后,婀娜的李树依依丛丛,素净的李花挤挤密密,黑色的树干粗糙皲裂如网,虬枝离奇,枝丫交叠。抓住某根粗枝一顿狂摇,便下起了李花雨,天上一阵雨,地上一片白;真正果实累累的李树,多生在港汊泽畔、塘边井口;青的绿的红的黄的李子们成串、满枝,点缀在茂密的枝叶之间,把枝条都压弯了。李树好攀,树不高,枝干多,登之如拾级而上,一脚勾稳斜枝,信手揪来一颗李子,拂去一层白霜就入了口。再一顿狂摇,地上顷刻间就见了青,树枝也秃了。

莲花塘的桃树数量不多,几乎生长在最好的位置。树态有些矜持,枝干精致光洁如同打了一层防护蜡。与梨树的团叶、李树的短叶相比,桃树的叶儿略长略窄。茂密的树冠,像少妇顶着刚烫的发。花期一到,枝放艳丽,蕊吐芬芳,满枝的桃花放肆地开,难见几片绿叶了。满溪满沟地簇拥,漫山漫坡地绽放,似绿水青山间的霓裳少女,用粉红点燃了春天的风情。桃花多而密,果儿却不多,但只要有果,就一定是绿叶不掩丹霞。李熟枝残,桃熟流丹,半边红半边青;看一眼,心花比桃花怒放,咬一口,心里比嘴里甜蜜。山里农家生孩子取名儿,没有那么多讲究,看啥就叫啥,拈来就上口,带着泥土的味道,我的小学同学中叫"桃儿""桃英"的女生就有好几个。房前屋后,若是哪家的桃儿红了,便早有人眼馋心馋、手馋口馋了。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常常梦到突然发现绿叶里掩藏着嫣红的桃儿,或者是遇到纷纷扬扬的桃花雨,那是躲都躲不开的桃花运。有一年天热了,我和小伙伴窜进谁家的院墙,吱溜溜地爬上桃树冠,突然吱呀呀一声,木门开了,谁家老奶奶搬了竹椅在树荫下歇着。这可苦了我们,不敢下树,摘的几个毛桃塞在短裤背心里,毛茸茸的奇痒难耐。终于等到老太眯着了,赶紧如猿猴探涧般蹑手蹑脚地溜之大吉。跳进莲花塘,衣裤一褪,醮着塘水啃青桃,嘻嘻哈哈,得意忘形。

桃红李白梨儿青,幼时贪恋的是果,记忆里留存的却是花,尤其是雨中的花。第一次看到"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场景,才七八岁。记得是一大早走过岭上,前夜走过的梨树下一夜之间变成一片白,白得像老师的白粉笔,雨意迷迷蒙蒙地浸渍着,感觉空气都是梨花白、梨花味,像是明清的一幅写意画。有时一场夜雨,大人会说,睡吧,明儿早起看桃雨。果然,第二天清早上学的路上、村口、山坳里花粉潇潇,落红一片,踩着的,是一脚春泥。

梨花、李花、桃花、枣花是不怎么香的。莲花塘的花儿们争奇斗艳,但要比拼香力,当数兰草花、栀子花。这两种花儿并不十分妖艳,却是香力逼人。山里孩子多有嗅觉灵敏的鼻子,在万绿丛中能一鼻子找准花香的源头。闻香寻花,眼比脚快,绿纤纤的叶儿、黄嫩嫩的蕊儿,一定有一株或几株兰草花在叶丛中、山石旁、峭壁下,静静地等你。叶儿不硕大,花色不艳丽,那逼人的幽香却能撞击你的嗅觉,直抵你的心扉。兰草花脚下的泥土并不肥沃,不一定有高高的流泉、巍巍的大树作依衬,但风雨不凋其香,贵贱不移其位,岁月不改其志。花不在多,只需两三丛,便是香满山坡、洗肺洗心了。幽兰不择土壤,不居繁华,不着艳丽,不攀高枝,甘守贫瘠与荒凉,甘于寂寞与孤独,却留清气在人间,是花中的君子、草中的仙子,幽兰君子性、虚竹学士风,是文儒之士、品高之人、雅量之仕追求的修炼境界。从上小学起,老师们总是把兰草花作为我们写作文的题目,意在告诉我们,兰草花是我们的老师。与兰草花的幽香相比,栀子花有着不可抵挡的清香,香气扑面而来,让你能感受到一种洗心革面的力量。栀子花白得没有一丝杂质,花瓣或开或闭,开着香力四射,合着香气不减,色不俏艳却很坦白,花不热烈香却浓烈,让你无法抵挡。藏就藏在深绿灌叶丛的树心处,不伴花柳,不事张扬,只见叶浓,不见花开,让你醒悟到低调的力量、内敛的力量、朴素的力量。采一束兰草花插在有水的瓶里,斗室生香;摘几枝栀子花挂在衣角前襟,是最好的装饰物、最好的香水味。故乡的兰草花和栀子花,得雨露之滋养,脱草木之胎,乃天地之精华,是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是哲思的珍卉、智慧的奇葩,有人生的味道。

年复一年,花开花落,果熟果落,村里没人在意,没有林妹妹"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的感叹,没有崔护"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惆怅。就像村里的庄稼、村里的毛头小子,一茬又一茬在成长,留不显迹,走无涟漪。我应该也算是其中的一茬,只不过移栽到了北方的京城,但根须依然连着水草肥美的南方,枝丫依然向着遥远的山冲,仍然是莲花塘的味道。

我奢望着,什么时候能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院落,院里亭立着几株桃、李、梨、枣树,一丛的兰草花,一树的栀子花,让我在静谧中,听那夜夜的花开。

遇见"心里美"

文/耿艳菊

第一次见它,是在多年前的秋天。那天傍晚,我从市场买菜回来,路过巷口时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辆大篷车前,好奇心作祟,便凑上前去。原来是卖萝卜的,堆了一车。只是这萝卜好奇怪,圆墩墩的,蔓菁一样,还沾着褐色的泥土,一段青一段白,脏兮兮的,没有长条白萝卜的洁净。

卖萝卜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和萝卜一样不修边幅,散发着泥土的气息,头发凌乱,衣服皱皱巴巴。男人阔壮黧黑,木讷老实,勾着头一袋袋的过称。女人细瘦伶俐,笑盈盈地收钱找钱。两人配合默契。有眼尖心细的顾客挑剔,他们也不作辩解,一味嘿嘿傻笑。

一位阿姨颇富经验地告诉我,别看这萝卜看着不怎么样,好吃得很呢。我手里已经提满了菜,也没看上这邋里邋遢的粗笨萝卜。但终是忍不住好奇,拣了几个。

回去后,洗净去皮,竟露出了紫红的内里,大红大紫,隐藏在素朴的表象下。太美了,我手中的刀迟迟不忍落下。找来一个白瓷盘,把它放进去,细细欣赏。曾经我很喜欢丁立梅的《萝卜花》,被雕刻成月季模样的萝卜,大概是胡萝卜吧。那样鲜亮的桔红,单看一眼,便已喜欢上了三分。不过也仅限如此,美丽展现美丽,太应当了。而这种紫红心的萝卜不一样,如果用它雕成木槿花,那该是一种绝妙的艺术品,对它生出十分爱。

我不是雕刻家,只好把它融进烟火里,化身为盘中菜。简简单单的切丝清炒,味道空前绝后,胜过以往吃过的种种萝卜。

然而,就在我为邂逅这样美的萝卜欣喜时,却发现钱包不见了。左思右想,记起了在我付萝卜的钱时,手机响了,提的东西又多,慌乱之间,把钱包落在了萝卜车上。我看看表,已是晚上十点了,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这钱包不会有找到的希望了,好在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心里仍然怅怅的不是滋味。

第二天早上,去市场买早点,经过巷口时,意外地看到卖萝卜的男人正站在那儿东瞅西望,手里赫然拿着我的棕白相间的格子状钱包。冷风拍打着他的衣服,裤腿上尽是泥巴,一旁停着破旧的摩托车,也尽是泥水。不知道他从多远的家里赶来,路面湿滑,也许摔倒过。我心里一下子湿湿的,涌满感动。

他看到我,似乎长舒了一口气,把钱包递给我,讷讷地说,昨天你只顾走,我们喊你半天,你也不回头。当时又忙,没去追你,想着你一会儿肯定要回来找,可直等到天黑落雨了,你还没来。早上天不亮,我媳妇就把我叫醒来等了。说完搔了搔头,孩子一样可爱。我们都笑了。

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非要拉他去吃饭,他坚决不肯。掏出钱给他,他竟然急得脸红了,骑上车风一样远去了。

后来,我知道了这种萝卜原来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心里美。诚如平凡的外表下,拥有着如金似玉般贵气美好的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