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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阅读文章

2023/09/08好文章

倚栏轩精选6篇情感阅读文章供大家阅读与参考,如果大家喜欢情感阅读文章(精选6篇),记得收藏与分享哦。

故乡的竹园

文/白忠德

故乡的竹园在老屋左侧,青溜溜、齐展展的,一丛连着一丛,碧色参天,像绿色海洋荡漾在山坡。我在这儿度过了开心的童年,与伙伴们玩过游戏、打过雀儿、掏过鸟窝、捉过松鼠,还领悟过生命的玄妙。

那时每逢寒暑假,竹林里便会平添些"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景致。琴声是没有的,长啸却有,那就是日日从林中传出竹林哥酷似长啸的诵读。竹林哥是村里五叔的独子,在县城读书,用功得很。那年月,他每天早早起床,坐在一块褐色石头上,抱着厚厚的书。更多的时候,他站得直直的,大声诵读诗词和我们听不懂的东西。朗朗的声音惊得鸟儿叽叽喳喳一阵乱叫,在亭亭竹竿和碧波涟涟的叶间飞蹿,箭一般消失。我们还很小,虔诚地听着,神秘与羡慕便来把我们的小脸儿涂抹。常常央求他逮麻雀,他也应承,却从未兑现。他倒喜欢教我们一些诗词,我至今还记着这样几句:"桤林碍日吟风叶,笼竹和烟滴露梢""东林竹影薄,腊月更须栽".

竹林哥考上大学,就不常回来了,竹园便寂寞了不少。竹园外是花儿比手画脚的舞台,春有迎春、玉兰,夏有牡丹、芍药,秋有菊花、牵牛,皆高傲着身子,争着比美,愈加显出竹子服饰的单调。竹子却头脑清醒,不羡慕花事的热闹,不悲叹自己的冷清,独独撑起团团绿荫,逗得阳光、清露、风雪不请自来。一抹朝阳或一泓清露,涂于片片小舟似的叶面,凝脂般的绿便活活地漫溢开来。

那年高考前,我突然病倒了,回家调养,心情焦虑。母亲劝我多在竹园走走,到里面小屋住住。小屋是五叔的遗产,好久没人打理了,屋瓦上积满竹叶,墙皮驳裂,松鼠跳跃着、嬉笑着,在墙眼安了家。我们幼时曾在外面驻足观望,谁也不敢挪进一步——村里人说屋里有鬼魂出没,要有的话,竹林哥便夜夜要与那可恶的家伙做伴了。

父亲走进小屋,打扫了灰尘和蛛网,支了架竹笆床,我就住在里面看书休憩。夜里,月亮、风儿、花儿、阳雀拜访来了。淡淡的月光从窗棂泻进来,撒下斑驳明暗的清辉。风儿轻抚,窸窣有声,似有情语呢喃,竹影婀娜着多姿。野花开了,知道自己卑微,便偷偷地微笑,却被竹叶捎来,幽香阵阵,沁人肺腑。阳雀唱了一天的歌,不觉疲累,身子骨硬朗,嘴巴活泛得要命,夜晚是它展示天赋的最好时机,使着劲"贵—贵阳""贵—贵阳".阳雀是我老家的土名,大名三声杜鹃,它的歌唱能勾起人心底的凉薄,我便让父亲讲小屋主人的事。父亲说,五叔祖辈住在这里,世代做篾匠,手艺很巧,不知何故,他们的命都不长。竹林哥五岁时成了孤儿,全靠邻居们接济,后来上了大学,做了城里人。

竹子的绿是自染的,是生命的鲜活与自在,生命力更是天生的。有一年竹园着火,"噼噼啪啪"地爆响了半天,燃尽了竹干。第二年春天竹子抽出笋,慢慢脱掉衣裳,嫩嫩着绿色。这丛竹长在小屋旁褐色巨石的左边,竹根却极不安分,曲曲弯弯地钻进深处,硬从石头右边的缝隙挤出来,生出几根纤弱细小的竹来,慢慢竟长高了,像天安门前的国旗护卫队员。

竹子的生命力咋这么坚韧,想必竹子的品性帮着竹林哥摆脱了困厄,走向都市;想必魏晋的七个高人是在竹林里谈艺论道的,要不他们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我这样想的时候,内心宁静恬然,身体慢慢复了原貌。

如今,喧嚣的都市,觅不得故乡竹园那样的净土。我回故乡的时候,终是少了,对竹林的触摸也不多了,可那弥漫于林间的淡淡清香,脆脆的鸟鸣,朗朗的诵读,却时时萦绕于日渐发黄的记忆。

故乡的竹园,是一壶老酒,越陈越有味。

心的晴雨

文/贺康齐

在繁杂琐碎的生活里,撷一个午后,静静地坐在书桌旁,品一杯香茗,伴随着记忆在脑海的翻转,望着窗外的那片天,我便得以将心中的晴天雨天览尽。

我们曾是多么热衷于那绚美的晴天呀!每当阳光从远山的那边将它的光辉洒向世界,在这拂晓时分,檐旁的绿叶便抖擞抖擞精神,开始与阳光攀谈,枝头杜鹃鸟的啼鸣声婉转而悠扬,窗外有片蓝蓝的天,缀着几朵艳云,仿佛是醉卧扁舟的游人,在云海逍遥地漫游……

但如今,即使艳阳高照,又怎能擦拭掉我眼帘悬浮的情愁呢?打开书桌的抽屉,我望着一叶俊俏得叫我心疼的信笺,暖阳透过窗子映射到这信笺上,可我不忍心伸手将它触及,不是我害怕阳光灼伤我稚嫩的手儿,而是这承载着你的笔迹的信笺扼杀了我再次碰触它的勇气。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夏日,无情阳光散落在你我身上,而你,却没有用那如阳光一般灿烂的微笑来面对我,沉默,沉默,几十个步子之后,你突然驻足转身,递给了我这个信笺,是你的矜持表情与沉默无语给予了我满眼的失落,但我眼中的失落,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将你挽留住。形单影只的我呆立在午后,只有阳光陪伴着我,只有那灼热的阳光陪伴着我,它并没有昔日那暖阳的明媚。

我们又曾是多么憎恶那连绵的阴雨天呀!每当天空阴暗下来,乌云便毫不留情地笼罩起整片大地,它不会顾及到什么,只是放肆地伸展着自己庞大却又七零八落的身躯,但当它看见地上的人们对它的到来表现得无动于衷之时,它便恼了!它开始喧腾,时而几道紫蓝色的闪电也横劈草野来为它助威,在这虚势过后,它便大大落落地将冰雨从天空中洒落下来,企图用雨来将这个世界斜织、进而封存起来……

但就是在那样的一个下雨天,我偶然结识了紫丁香一样的你。那年我在雨中绝望踱步的焦虑感至今想起来仍叫我百般无奈,一个人在街上,望着那愈下愈急的雨,我别无他法,任凭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排,是你在下一个路口,用花雨伞替我阻挡了那叫人心寒的雨珠儿,那年你在雨中给予我的热情让我至今重温起来仍可触摸到心田的温存。在雨的哀曲里,却有你甜美的嗓音,让我并不在骤雨中心生怯懦,正是有你的相伴,我们共一把小花伞,在雨花石铺成的路上一直走到云销雨霁,彼此坚守到虹桥在天边显现。

这个午后,没有阳光,我忍痛握起那躺在抽屉中的信笺,静静地品尝着痛苦交织的过往。这个午后,还没有落雨,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书桌旁,望着天空的阴霾,幻想着曾几何时那七色桥的缤纷艳丽。

夏日如歌

文/马亚伟

四季中,夏无疑是最富有声响的季节。蝉鸣,蛙声,鸟语,虫儿清唱,雷声轰鸣……所有的声响共同演绎着一首夏之歌。这首夏之歌,音调曲折,旋律变化,高低起伏,错落有致,把夏的韵味展现得酣畅饱满,淋漓尽致。

蝉鸣声声,唱出一首悠长的夏之歌。夏的号角吹起来,那些沉睡多年的蝉儿就纷纷醒来。它们钻出地面,挣脱掉身上重重的壳,生出薄薄的翅膀,飞到繁枝密叶中间,来赴一场与夏天的约会。夏日的午后,像一首悠长缓慢的抒情诗,一切都静止了一般,只有蝉儿们在纵情高歌。它们积蓄了多年,终于可以在夏天绽放生命的华彩了。它们的生命只有一个夏天,所以拼尽全力也要为夏高歌。夏风荡漾,老槐树像个包容宽厚的长者,收留了一树蝉鸣。你听那蝉鸣声,"知了,知了",旋律和音调虽然缺乏变化,但它们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懈怠。它们唱出了夏日的悠长和慵懒,唱出了午后的闲适和安然——这样的日子里,枕着蝉声美美地睡上一大觉,你会有岁月静好的满足感。老树沉默,蝉声四起,夏日如歌,世界沉浸在一种平稳悠长的旋律中。

蛙声阵阵,唱出一首雄壮的夏之歌。大雨过后,安静的夏日就像突然间来了许多卖力的歌手,一下喧闹起来。你看那河水,涨到了堤岸,成了蛙们的天堂。流水唱起欢歌,哗哗啦啦,唱着季节的慷慨与豪情。青蛙们不甘寂寞,立即齐声来应和。青蛙们最擅长的是大合唱,有时还是分声部的,东岸的一群刚刚停下,西岸的一群立即接上。你听它们的声音,雄壮嘹亮,非常有气势。它们唱起来的时候,无比豪迈,好像觉得自己成了整个世界的主宰,所有的声响里,它们的声音最响亮。谁能拒绝它们的歌唱呢?河边的农人听了蛙声,嗔怪道:"真是聒噪呢!"不过他们的语气里没有恼怒,反而带着喜悦和爱怜,就像是在说自家淘气的孩子。青蛙是夏天的客人,也是人们的客人,谁能不欢迎?河水汤汤,蛙声鸣唱,夏日如歌,带来张扬豪迈之气。

鸟语纷纷,唱出一首轻灵的夏之歌。虽说鸟语声四季都能听到,但夏天的鸟声更加清脆婉转,因为夏天的树蓊郁繁茂,正是鸟儿们的天堂。高大的树木参天耸立,鸟儿们在树上鸣声上下,却很难见到它们的踪影。繁密的枝叶形成一片绿海,小小的鸟儿像一尾尾小鱼,游入汪洋中没了踪影。却听它们的声音分外轻灵悦耳,仿佛被夏日的阳光过滤过一样,清透清透的。鸟儿们的声音好听多了,它们的旋律也有变化之美,节奏也有错落之趣。毫无疑问,鸟儿是夏天的"最美歌手",它们歌唱着夏天的美好和繁荣,精彩和魅力。有哪个季节能比得上夏季这样美丽?

夏之歌丰富多彩,让这个季节变得有声有色。田野里虫儿鸣叫,大雨前雷声轰鸣,暴雨来袭雨声喧哗……一切都是夏的韵味。

听一首夏之歌,在这个丰盈慷慨的季节里,积极去酝酿吧,充实自己,快乐自己!

舌尖上的记忆

文/杨力

老家的大河里,从来就不缺猫猫鱼。

猫猫鱼其实是很多杂鱼、小鱼的统称,因体形小,向来为人所不屑,好在有猫儿特别喜欢,天长日久,便喊成了猫猫鱼。

在我的印象里,猫猫鱼就是鱼儿中的另类,即便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猫猫鱼也很难登上普通人家的餐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时的大河里,从来就不缺"鱼",随便砍一根金竹棍,拴上鱼线往河中一抛,就能轻松钓到鲫鱼鲤鱼,至于今人捧为珍馐的青波、翅剥、野生鲶,还有藏在石头缝里的黄辣丁,在那个年代也不鲜见。相形之下,那些所谓的猫猫鱼还不够"揩牙齿",当然就会被嫌麻烦的人冷落。

猫猫鱼重新受到美食家的关注应该也是近些年的事。一年四季里,对猫猫鱼的眷顾应该从阳春三月开始。在河水的急流浅滩处,有许多泛着桃花红的小鱼出来戏水,这种俗称桃花鱼的猫猫鱼特别受垂钓者的喜爱。钓饵是一种专门培育的肉虫,垂钓者挽着裤腿站在透着凉意的水流中,拴着钓饵的鱼线极不经意地顺水漂流,成群的桃花鱼自会争先恐后奋勇夺食,垂钓者只需手腕轻轻使力,一条半两重的桃花鱼便极容易地装进了拴在腰杆上的笆笼中。

新鲜肥美的桃花鱼一般采用红烧,上好的泡菜和泡辣椒绝不可少,少许的葱姜蒜佐以文火烹之,绝对会让你舌尖上的味蕾大开。

夏季的猫猫鱼多集中在水湾处的沙滩上,猫猫鱼性如小儿,喜欢在干净安全的水域欢乐嬉戏,钓鱼人的饵料则换成了沙虫或蚯蚓,十竿下水,九竿有鱼,收获亦丰。而更多的猫猫鱼则被捕鱼人送进了菜市场和家常馆子,通常的做法是油酥,勾上芡粉和鸡蛋清的猫猫鱼送进油锅炸熟,起锅晾冷备用,需食用时再回火炸至金黄。猫猫鱼炸得酥脆,关键要在油锅中反复二次,装盘后撒上花椒面海椒面,绝对是下酒的好菜。

关于猫猫鱼,还有故事。那一日,小学的班主任老师突然打来电话,请我去吃猫猫鱼,原因是,他孙女刚刚护校毕业了。我赶紧岔开话题,如果他孙女的分配是这次吃饭的由头,那猫猫鱼就承载了太沉重的含义,我当然不敢随便答应。

可随后几天,老师又再三相邀,每次都以"吃猫猫鱼"相诱惑,我终于未能抵住。谁料一坐上桌,老师就直言感谢,说他孙女护校毕业,已顺利找到了工作,今天用猫猫鱼款待我,完全是因为他孙女考上护校前,我帮她突击补习过功课……

我顿时汗颜,为自己那么轻易就曲解了老师的美意。那晚我端酒敬老师,老师的孙女端酒敬我。我不禁感慨,在家乡父老的心中,猫猫鱼是"请"和"尊敬"的代名词,满桌的菜肴肯定有比猫猫鱼价钱更贵的东西,却不及猫猫鱼令人回味,这份舌尖上的记忆,注定会成为四方儿女维系家乡的心灵纽带。

梨香穿过时光

文/洪兆惠

十几岁时经历的这事,记忆的边缘早已模糊,进山时与谁结伴,去山里做什么,山是哪座山,又是哪一年,都不再记得,然而,这事的核心部分一直清晰。灌木丛中的那棵梨树,犹如一幅水彩画,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正午,林间无风,从枝叶缝隙中透入的阳光在眼前闪亮,我又渴又饿,无心坐在松软的植被上享受山里的安宁和温暖。远处飘来梨味儿,虽然淡淡却香沁肺腑。我要找到那棵树。我在林间穿梭张望,灌木时疏时稠,看不到远处,只闻到梨味儿越来越浓。忽然发现在前面平缓的山坡上,孤单的一棵梨树满枝金黄。我直冲过去,到了跟前惊住了,树下草丛里落下一层熟透的梨,密密麻麻,像人工布置。树上叶稀果密,若有轻风,果子便会随风而落。正午的阳光照着树冠,让金黄的叶和果更显成熟。我忘了饥渴,用脚踩倒四周的棵子,围着黄梨形成一个大圆圈,我坐在圆圈边上,拿起一个梨,舍不得下口。梨肉柔软,梨汁酸甜,现在回想,仍然滋生口水。我吃饱后犯了愁,怎么把在这地上树上的熟梨带回家,我想象着,家人看到这些黄澄澄的梨会和我一样欢喜。这些梨只有装进筐里才不会压坏,可我两手空空,连只装东西的布袋也没有。

这里离家很远。那天,我顺着南山山脊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峰,山脊的东侧是一条条山沟,二道沟、小陡沟、大冰沟、小冰沟、臊冰沟,弯弯曲曲,勾画出大山的皱褶。这些沟通往铁路,铁路那边是浑河,铁路和浑河随山而行。沟顶尽处,便是我爬过的那条山脊。而山脊的西侧是条与山脊平行的山沟,我们叫它南沟,从我记事时起,南沟就被严密封锁,别有一番天地。听在南沟做工的人讲,南沟设有三道岗,岗岗都在要隘处。我只进过一道岗,岗里是生活区,我在那里洗过澡,看过电影,开过各种各样的会,再往里面,却从来没有进去过。我想象二道岗三道岗再往里,沟身长而曲折,险而奇崛。我走山脊时仍然不见南沟真面貌,山脊的西坡因常年封山,树高林密不透视线,树木成为天然屏障,而那棵梨树就在南沟深处的东侧山坡上。

每年深秋我们都要上山打梨。野生野长的山梨,自古以来就是山里人最好的水果。山梨七八分熟的时候,把梨贴着梨核儿切下,四刀四块,五刀五块,在太阳下晒成梨干;或拔掉梨把儿,不打皮不抠梨核儿,切去四面表皮,用线穿成一串,挂在仓房里自然风干。冬天时,把梨干用锅蒸软了再吃,梨汁已失,但梨的酸甜味道还在。或者用梨干煮水,那水就是山里人自制的罐头汁,不仅解馋,还去火。过去山里人见不到苹果、香蕉,更不知道杧果、木瓜、荔枝,梨干就是水果极品。梨木不成材,但山里用梨木的地方很多,木匠使的刨子,每家每户冬天拉的爬犁,用梨木做最好,梨木做的刨子和爬犁越磨越滑,越磨越光,顺手透溜。山上的梨树一年比一年少,而家家吃梨干的欲望不减,梨还青涩时,人们便上山抢收,熟梨很难打着。家家把打回的青梨蛋子放在缸里,缸口压上青蒿,捂个十天半个月,生梨蛋子就软了、熟了,但它和自然熟透的黄梨无法相比。在那个年代,只有在远处的深山老林,才会见到这熟透的黄梨。

那天,我拿不走一地一树的熟梨,但还是想拿走一些,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我脱下裤子,把裤腿口用榆条扎死,专拣稍硬的梨子装进裤腿,装满后扎住腰带,两条裤腿一前一后搭在肩上。一路上小心翼翼,可是到家时梨还是压坏了许多。自然熟透的山梨,让家人高兴了一晚。

山里人凭着记忆上山打梨。头一年,或者更早,你在哪儿遇到梨树打到了梨,就记在心里,轻易不会告诉外人,来年再来,它依然硕果满枝,这意味着,你之后不曾有人与它相遇,它只属于你,让你收获重逢的惊叹和约定的喜悦。然而,藏在南面深山里的那棵梨树,我再没有去找它,这是因为,它离得太远,对于一个从早忙到晚的乡下孩子,为找一棵树打一次梨,去翻越那么多的岗,走那么长的路,无疑过于奢侈。也许,我更怕找不到它。

梨花盛开的季节,我去梨花谷和梨花小镇看梨花,成片的白色,又让我想起大山深处的那棵梨树,想到它秋天里的成熟,我忽然悟到:那满地满树的熟梨,本来就不是让我吃的,而是供我回忆的。

老村里的树

文/李晓

在我手机的屏幕上,是一个树身长满了绿藓的树,它枝桠上撑起的绿荫,把白云深处的天空也巨伞一样遮住了。这棵皂角树,它是我老村山梁上的看门者。

这些年,我的老村,荒凉了下去,憔悴了下去,让我才明白了地老天荒这个词的含义。

老村的山冈上,还剩下一些挺立的树,在石缝里顽强生长的树……这些憨态的树,守护着老村。所以我感觉我的乡愁,就剩下这些树了。

让我一一叫出那些树的名字:松树、柏树、皂角树、香椿树、苦楝树、香樟树、洋槐树、银杏、泡桐、广玉兰、槐树杨树、桃树李树、柳树梧桐树……这些树的名字,乳名一样亲切。

我总觉得,这样一些树,对我的陪伴,久了,就像亲人。我在城里失眠,回到老村那棵皂角树下,树下有一块突兀峭立的石头,我就在那石头上睡觉,等我醒来时,树叶哗啦啦响,仿佛当年母亲在唤我:吃饭啦,吃饭啦。我在老村的树下,抚摩着它们的树身,仿佛听到树身里,有水汩汩流动的声音。

那些树的树叶、果实、根须,用处很多。比如,桐树叶包上石磨里碾出的玉米麦面蒸的玉米麦面粑,这也是我深深乡愁里的食物。无花果清热生津、健脾开胃、解毒消肿,银杏叶可以活血化淤,月桂树的树叶可以做药……在李时珍《本草纲目》的记载里,我老村的那些树,几乎都可以派上用场。

我那老村里的乡民,早些年没实行火化时,差不多都是用这山冈上的树木制作棺木,最后送他们归隐于土地。10多年前,我爷爷在山冈上的坟被迁移,打开土坟,都快20年了,黑色棺木还扎扎实实安卧在土里。

老村里的人,对老村里那些树,有着沉默的感情。有一年,老村里一棵黄葛树,听说要被买下移栽到城里,老村散布在四面八方的人,闻讯后差不多都赶回了村里,好多人白天黑夜都守护在黄葛树下,他们坚定的眼神,誓死捍卫一棵树的故乡。后来,这棵黄葛树终于没做成"移民树",它成了一棵凝聚乡情、沉淀乡愁的老树。记得那次在黄葛树下,老乡们分别后留下一句话:"常回来看看啊,看看黄葛树。"这样一棵树,成了老乡们心里共同的老祖宗。

离我老村100多公里外的一个古村,有一棵古老的巨大的水杉树,据说它有600多年了,树高35米,胸径2.5米,冠幅22米。友人老廖就是那个古村的,这些年的清明,老廖都要和他在全国各地回乡祭祖的老乡亲友们,相聚在这棵水杉树下合影留念。我跟老廖回去看望过那棵树,远远就望见蓝天下盘踞的大树,它树干高矗,直插云天,犹如擎天巨伞,有一股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老廖说,那棵水杉树,是他在世上的乡愁。老廖是幸福的人,这棵珍稀古树,而今成了"国宝".

在老村,我有一个远房堂叔,他活着时,不停地在老村山冈上栽树。堂叔去世前把这些漫山遍野的树木作为他在这个世上的遗产,郑重地交给了村里干部。堂叔比划着说,帮我好好照看它们啊。而今我回到老村,摩挲着那些铠甲一样的树身,浮现起堂叔生前栽树时挥动着铁锨,挖坑、扶树、浇水、培土时的情景。堂叔把自己的气息传递到刚落土的树上。难怪,我看见的这些树,都奇怪地保持着堂叔的身躯姿态生长着,树木有灵,一个栽树人,与他浸透了心血的一棵树,一定有着某种相同的DNA.

我在城里的乡愁,与老村的那些树,深情地凝望。